[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36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1

第八百六十章 芷蘭

  “蕭姑娘,人說卿本佳人,奈何作賊。這種話,我不想對你說,人各有志,不能強求,但是我想不通,你即使出身書香門第,現在也淪落到群芳館了,本官娶你做個妾,也算你的造化吧?就算你不想要跟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等我走了之後,你繼續在群芳館,如果運氣夠好,你可以遇到一個對上眼的才子,譜寫一段人間佳話。再不然,就是嫁一個富商,廣州最不缺的,就是有錢的闊老。哪怕是嫁給一位大員做小,也好過給佛郎機做眼線。給我一個理由,看在你陪過我的份上,我不會讓人為難你。”

  官船坐艙內,楊承祖與蕭芷蘭相對而坐,對一個弱女子,就沒必要上綁。即便是拼命,楊承祖一隻手也可以打她十個,何況現在身邊還有郝青青和么娘兩人,也不怕她鬧出什麼。

  經過巧妙安排的見面,傾心,乃至後來的留宿,這些都是在有心人的設計下完成的,在蕭芷蘭看來,絕對算做天衣無縫。自己獻出身體時,也是清白無暇之軀,隨後欽差在群芳館流連不去,一擲千金,也是那麼合情合理。

  雖然拉他下水,讓他花費巨金的設想,因為娘子軍的大鬧而被破壞,但是後來他的女人也妥協了,將自己接入了欽差行轅,答應讓自己當個妾室。這於佈局而言,可以算做意外之喜。

  靠著枕邊人的身份,自己可以接近欽差,甚至出入他的書房,參與處置機密文案。自己識文斷字,精通文墨,比起欽差身邊那些女人強的多,既可以侍奉他枕席,也可替他處置公務。靠著這份能力,她可以接觸到很多重要的軍情,甚至於對欽差的軍事行動也了然於心。

  按照她所掌握的情報,欽差對於進軍屯門是很抵觸的,表面上造船造炮,實際還是在拖時間,拖到朝廷派個新人過來接替他,他就可以抬腿走人。畢竟海戰不比陸戰,欽差訓練的新軍,並不善於水上作戰,水上戰法也不熟悉。這位欽差是天子寵臣,又有東南殺倭之功,只要局面在他手裡沒有變的更糟糕,將來就可以論功行賞。相反,倒是打了敗仗,才真的會影響他的功績。

  按照兩人纏棉之後欽差說的貼心話,他這次出來是鍍金的,求的就是沒有劣跡,所以畏懼作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這種算計,也符合蕭芷蘭對於大明官員的看法,也就將這些情報源源不斷的送出去。直到大軍出征,幾名會武的妾室將她挾到船上時,她才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暴露了。

  現在距離屯門還遠,楊承祖抽出空來提審,畢竟是有過夫妻之實的人,並沒有拿出刑具之類的東西,只是這麼隨便問著。但是蕭芷蘭心裡有數,如果自己拒絕配合,將來的命運,也難說的很。

  她苦笑一聲“欽差……還是說,妾身現在還能叫你一聲老爺。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妾身只能說,這就是造化弄人。妾身家中,本也是海商人家,家境殷實。妾身小時候也跟人學過琴棋書畫,當時想的,就是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安心相夫教子。可惜家中的船遭了難,欠了一大筆債還不出,只能把能賣的都賣了,也包括我。妾身的父母,現在還在一些人的掌握之中,妾身為人子女,又有什麼辦法?”

  “他們讓我學什麼,我就要學什麼,讓我學著如何侍奉男人,我就要學好如何侍奉男人。為了保住妾身父母和家中唯一一個男丁,就算他們要我去陪一個老朽或是乞丐,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與他們比起來,欽差算是很不錯的人選,你對我……很好。”

  她想起兩人曾經有過的那段短暫而甜蜜的日子,臉微微一紅“我曾經想過對老爺說出實情,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您位高權重,但卻是無根之水,不知道廣東的局勢有多險惡。一聲令下,也許妾身最後看到的,只是我父母和小弟的屍體。我不敢賭,也賭不起,最後,還是只能為他們做事。再者,那些人對我也算有恩,如果沒有他們的照顧,妾身怎麼可能在群芳館,還能保住清白之身,留下來侍奉老爺。您身邊佳麗如雲,芷蘭于老爺,不過是一件玩物,如今既已被老爺看出底細,只求您賜我個乾淨的死法,不要讓那些下賤的軍漢,來作踐我的身體。”

  楊承祖笑了笑“芷蘭,我猜一猜,你的父母小弟,多半是在吳方伯手上吧?”

  蕭芷蘭神色一僵,隨即搖頭道:“不是的,老爺你猜錯了,吳方伯和這事沒什麼關係。”

  “不用解釋,你忘了,我是錦衣指揮使,做的就是這份差,你們的心機,怎麼可以瞞的過我?從一開始,在群芳館與狼兵的衝突,就是吳廷舉計畫的一部分。你們想要查我的底,我也想要讓你們放心,所以就演一場戲,而你,就是這齣戲裡的道具。我利用你,讓他們放心,就連你放出去的那些消息,也是我故意讓你看到的。真正不該讓你碰到的機密,從一開始,你就沒機會碰到。真以為陪我睡過,就是我的心腹?我的真正心腹,在這裡。”

  他張開胳膊,一左一右的抱著么娘和青青,兩人臉上都露出喜色,叫了聲“夫君。”就任他在自己身上探索。

  么娘道:“夫君,這個賤人怎麼處置?要不要我丟她下去喂鯊魚?”

  “你現在又不是漕幫的大小姐了,就不要用這麼殘酷的方法,她也不過是一枚棋子,沒必要趕盡殺絕。芷蘭姑娘,等到我破了屯門的佛人之後,會給你安排個出身,希望你在那裡可以好好工作,不要再錯下去。至於你的父母和兄弟,我會幫你救出來,盡我所能保他們周全。”

  即使已經有了準備,可是親耳聽到奪走自己清白的男人,自始至終從沒愛過自己,蕭芷蘭心裡的感覺仍然不會舒服。她的臉色變了變,表情很是淒苦,深吸一口氣道:“老爺,即使你對妾身無情,但妾身仍然不會忘記,你是我第一個男人。我要提醒你一句,佛人船堅炮利,能殺善戰,不可等閒視之。況且他們並非想像中那樣的愚頑之徒,便是想智取,也非易事,老爺千萬要小心啊。”

  “不勞芷蘭姑娘掛念,只要到時候等著看結果就好,本欽差早有準備,現在島上,已經有了一支我的心腹,到時候只要我一聲令下,小小的屯門,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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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1

第八百六十一章 酒會

  “美麗的夫人,你是說,你只靠著付出一筆錢,就買到了通行許可?我只能說,您真是太機智了,也只有像您這樣的美人,才能如此輕鬆的通過封鎖。”

  屯門的城堡裡,一個小型樂隊手忙腳亂的擺弄著樂器,演奏著葡萄牙宮廷音樂。那些海盜頭目臉上神情都有點尷尬,還有人小聲哼著家鄉小調對抗這種古怪玩意。那幾名來自葡萄牙的船長,倒是對這種曲調非常欣賞,手裡拿著銀制酒杯,閉目傾聽一副陶醉的模樣。

  佩雷斯和格雷蒂修女也被邀請來參加宴會,不過格雷蒂修女似乎是有點怕羞,只在角落裡安靜的坐著,不與任何人說話,用面紗遮擋了臉,不吃食物也不喝酒。佩雷斯則對他遇到的每個人進行祝福,遇到明朝人面孔的,就向他宣傳天主教的福音,表現的像個盡職的神甫。

  巴托洛克在酒會一開始,就拿著酒杯站在玉子身邊,施展出自己在里斯本宴會裡學來的全部手段,試圖吸引這位女性的注意力。她似乎對自己有意思?

  巴托洛克對於這一點很有自信,他感覺玉子對自己還是很有興趣的,對自己說的話也用心傾聽。一個富有的東方寡婦,如果能夠追求到她,將來寫傳記的時候,這一定是非常出色的一筆。征服一個愚昧落後的東方異教徒帝國,追求到一個美人,里斯本的酒會裡,自己將是話題人物。

  他腦海裡構想著未來的美妙藍圖,卻見玉子對著酒會上那些餐具頗為關注“夫人,您很喜歡這些餐具?”

  “我……我只是覺得它們太貴重了,我等皆是海上兒女,固然有一諾千金的豪俠,也有一些人……您心裡有數。如果餐具有所遺失,恐怕就敗了主人的興。我覺得您實在是太過隆重,心裡頗為不安,這讓我該怎麼報答您才好?”

  “夫人,您實在太多心了,這些銀餐具雖然珍貴,但是為了招待您,這些準備就都值得。其實這些餐具在我的個人收藏中,只能算是粗糙的小玩意,我在臥室裡,還收藏了一套真正值錢的金餐具,它曾經屬於附近一個野蠻人王國的國王。我拿倒它們,可是一個漫長而又刺激的冒險故事,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我們或許到臥室裡,由我慢慢講給您……”

  “巴……巴軍門,您看看那邊,我怎麼感覺確實有人要壞主人的性質了。”

  玉子用手指處,巴托洛克只見李光頭似乎正與一名女子鐵炮隊的成員拉扯著,按說那些侍衛是沒資格參與酒會的,可是玉子說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姐妹,就被破格請了進來。

  這酒會的參與者,除了盜魁就是葡萄牙軍官,沒有幾個是好人,加上憋了太久,對女性進行騷擾,乃至用強都不算稀罕事。在島上發生這種事,只要不鬧的過分,他也懶得過問。

  可是既然玉子指出來了,巴托洛克只好表現得很紳士的走過去,用手攔住了李光頭“我的朋友,我覺得一個紳士,不應該糾纏一位有教養的女性,你不這樣認為麼?”

  “巴軍門,是她在糾纏我。”李光頭一臉苦相的解釋,另一邊仇三虎那裡,也有女人發出一聲尖叫,卻是他一把抓住了一名女子鐵炮隊成員的胳膊,將之擰成了一個古怪的形狀。只看那形狀就知道,這名女子的胳膊被生生拗斷了。

  那名女兵疼的花容失色,發出刺耳尖叫,周圍的人向兩邊賭去,即便是好鬥的海盜,也不希望在這種時候莫名其妙的捲進來。巴托洛克的眉頭一皺,大喊起來“衛兵!給我抓住這個瘋子,我已經受夠他了,他應該出現在瘋人院裡,而不是我的宴會上。”

  “巴軍門,這個女人往我身上塞餐具,想要污蔑我偷竊!我這個人,最恨有人污蔑我,也最恨女人,她犯了兩樣忌諱,如果不是看你面子,她已經是個死人了。”仇三虎面無表情,聲音冷的像冰塊,李光頭受此提醒,也慌忙向身上一拍,果然,一隻銀盃從他身上掉了出來。

  他怪眼圓翻“好啊,咱們無冤無仇,你們居然想要栽贓給我,老子看你們是活膩味了,幾個小娘皮。”他邊說邊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那名女子抓去,只是不等他的手碰到他那女子的身體,一支冰冷的槍管已經抵在了他的頭上。

  “李七……我想說,我已經受夠了你的粗俗與無禮,而且不準備繼續忍受你對主人的傲慢。帶上你的人,離開我的城堡,如果兩個小時之後,我還在島上看到你,就只好把你看做葡萄牙帝國的敵人。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給我待在海上巡邏去!”

  看著那銀制酒杯,巴托洛克的目光中幾乎噴出火來,衛兵將兩人架著向外推出去,背後響起巴托洛克憤怒的咆哮“小偷!可恥的竊賊!居然妄圖盜竊主人的餐具,真不敢相信,他們難道就沒有一點羞恥心麼?”

  角落裡佩雷斯小聲問道:“怎麼樣,看清楚了麼?”

  特雷蒂仿佛在靜坐祈禱,實際則用細小的聲音回答“這些人有問題,她們在往那兩個蠢貨身上放東西。並不高明的小伎倆,是我五年前就不用的。我覺得如果你夠聰明,就不要離開這個城堡,現在外面,恐怕已經不安全了。”

  經過這一鬧,剛才調節的氣氛完全被破壞了,那名骨折的女兵被人攙扶著去找人治療,巴托洛克又重新開始了與玉子的搭訕。侍應往來傳菜送酒,他的酒勸了一杯又一杯,玉子的臉也似乎越喝越紅,但是巴托洛克自己的頭都有點發暈,卻見這位玉子夫人臉還是那麼紅,就是沒有醉倒的跡象。

  就在兩人談話的氣氛漸漸又陷入微妙時,大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音樂戛然而止,全都看門口。李光頭站在門首一臉焦急,身旁還站著一個混身是水的年輕人,巴托洛克一把抽出了腰裡的佩劍“我記得已經宣佈你為不受歡迎的客人。知道我們是怎麼對付惡客的麼?我要讓烏鴉吃你腐爛的屍體,你這個……”

  可是他的話不等說完,仇三虎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這是廣州方面來的信使,官軍艦隊即刻就到。是戰是守,請巴軍門早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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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2

第八百六十二章 餌兵

  海上,大明的艦隊已經呈半月形態,將屯門的港口包圍起來。在這之前,朝廷就對屯門實施了封鎖戰略,在島外,有一支官府水師長期巡邏。只是世家豪強的勢力甚強,封鎖並不能真的徹底切斷屯門的補給線。

  這次的遠征水師不但規模龐大,還有楊承祖這個欽差在,不管打的是什麼旗號的船隻,都可以先行擊毀。原本負責此地封鎖命令的水路巡檢,人頭已經被斬了下來,掛在指揮船的桅杆上示眾。

  在這種力度面前,封鎖終於得到實施,所有官軍沒人敢手下留情,盤查的空前嚴格,送信的小船除了兩三艘走脫外,其餘皆被官府截獲,送信人也都上了綁。

  楊承祖冷笑幾聲“不怕死的人,哪裡都有,這種時候還敢冒死給佛人送信,我不知是該誇獎你們夠朋友,還是該說你們太愚蠢。其實這麼大的動靜,怎麼藏也是藏不住的,就算你們不來,佛人也可以得到消息,想要把他們打到上不了船根本就做不到。先機這種事,從我們一出發時,就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你們去了,也於事無補。”

  岑蓮這時已經更換了一身衣服,身上穿了皮甲,頭上戴了鐵盔,一手套了長牌,一手提了單刀,從平時那活潑可愛的小百靈,變成了一位上陣殺敵的女將軍。遠方已經有炮聲間斷響起,大概是明軍與巡邏哨船進行小規模戰鬥,她向前一步“承祖哥哥,派我的人當先鋒吧。我和我的部下,已經不怕水了,肯定會拿出全身的本事,為承祖哥哥效力。”

  “你全身的本事,不是用在這裡的,好好待著,晚上再用本事。”船艙裡除了註定要死的俘虜,就是自己的女眷,並無外人在,楊承祖也就不介意和她調笑。岑蓮被他說的臉一紅,低頭道:“人家哪天晚上都用了全部本事的啊,一直很努力的服侍夫君呢。”

  么娘冷笑一聲“夫君,你多半是要讓岑猛的人打前鋒了,擋刀子。她沒明白你的意思,還以為前鋒是好事呢,那是要擋槍子的,你細皮嫩肉的,要是被鉛子擦破了皮,夫君還不心疼死?”

  “你們誰被擦破了皮,我都心疼,所以都好好在這待著,別亂跑。我們是來刷功勞的,不是來真拼命的,玩命的事,自有那些粗人去做,你們等著享福就好。現在還沒到陸戰的時候,就算想拼,也用不上勁。上次佛人的船高,我們跳不上去,這回用的都是大船,倒要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屯門方面,在得到消息後,艦隊第一時間整頓出海,玉子與巴托洛克同在指揮船上,而她帶來的船隊出動了一半,另一半則擔任機動兵力,配合幾艘佛郎機兵船保護陸地。雖然迎戰的比較倉促,但是巴托洛克表情從容淡定,成竹在胸。

  “他們以為靠卑鄙的偷襲,就能戰勝偉大的葡萄牙帝國海軍將軍?這是白日做夢。通知小夥子們,所有火炮裝備霰彈,我要他們人沒過來,先死一半。事實上那些野蠻人的船我見過了,並不比魚船先進多少,除了火船,他們沒有任何手段奈何我。可是愚蠢的野蠻人,他們在今天這場戰爭裡,註定是無法使用火船的,我們要感謝仁慈的天主,是他保佑我們的勝利。”

  他用手指了指旗杆,風吹旗卷,風向是吹向大明那一邊。在這種風向裡,不但作戰對葡軍有利,明軍的火船,也只會焚燒自己。

  玉子微笑道:“巴軍門,我必須和我的部下待在一起,否則他們就以為我要臨陣脫逃了。海上的女人,沒你想的那麼柔弱,如果與明軍接戰,我們願意擔任前鋒。殺我丈夫的仇人,可能就在對面,我必須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哦,我的夫人,我覺得這一切你沒必要親自完成,我很願意代替你,去殺死你的仇敵,將他的頭送到你的面前。”

  玉子原本溫柔的目光中,此時卻現出了一抹厲色,整個人的氣質也從貴婦變成了女將“巴軍門,您的好意小婦人心領了。我可不是那些刺繡女紅的弱女,而是宗家的公主,是海上的女兒。我要讓您看看,指揮作戰,臨陣撕殺的事,我並不比男人遜色。”

  見她堅決的在幾名護衛伴隨下離開坐艦,前往許氏艦隊那邊,巴托洛克的目光死死的鎖定在她擺動的腰肢和美屯上。“仁慈的天主,拯救這迷途的羔羊吧,這麼一位美麗而又勇敢的女性,將是我這次東方之行最大的收穫。”

  等到玉子去的遠了,他才發佈著命令,將許氏船隊,佈置在艦隊的最後方,擔任殿后船團,從四方趕來的海盜擔任前鋒,向明軍進攻。

  海盜們的大船,大多在之前的寧波攻略期間被官軍繳獲,現在乘坐的,基本都是魚船和中型船,少數幾艘海滄船擔任旗艦,比起全盛時期的艦隊,實際是大有不如的。不過廣東水師上一次出陣的情形並不比海盜強到哪去,一樣都是小船。大家船隻水準相當,只要數量夠多,怎麼也能衝垮官軍。

  如果被官軍的艦隊堵在港口外面,屯門也就失去了存在價值,只靠饑餓,就足以把他們全部消滅。存著拼死圖活念頭的海盜,以一往無前的勇氣,借助有利的風力,向著官軍前鋒猛衝。

  擔任官軍前鋒的,是由數艘海滄船及幾艘蒼山船為核心,若干小舟為輔助的船隊,看規模比上次為大,船隻水準也有提升。船上的火炮也間或射擊,在海面上打起道道水柱。

  這時候火炮的命中率低的可憐,即便是佛船火炮,也無法保證炮炮命中,官軍的就更弱一些。大家最後還是要靠近身撕殺分勝負,李七在船頭哈哈笑道:“這些官軍就是來送死的,這船雖然比上次好了很多,不過也就是那麼回事,比夷船差的多了。兒郎們,殺上去,奪他們的船啊。”

  仇三虎在旁神情頗有些疑惑“船主,我在考慮一個問題,楊承祖到了廣州,寧波之戰官軍繳獲的那些大船,沒道理在別處。為什麼現在看到的都是這種破爛,這裡面會不會有詐?”

  “三虎兄弟,你想的太多了,那些大船好船,說不定已經被他的楊記報了漂沒,給自家拉貨用了。怎麼捨得用在這種戰陣裡挨炮,你也是知道的,就算他把那些船投進來,也不過是個兩敗俱傷,誰捨得用那麼好的船,為公家出力。不管那麼多,跳上他們的船,不管什麼詐也沒了!”

  這些海盜在陣陣鼓號聲中,幾乎是頂著官軍的炮火,如同狼群圍攻大象一般貼上了那些官軍大船。由於之前戰鬥損失的大船太多,他們急需俘虜一批像樣的船隻補充實力,不管是火炮還是船上的火銃,都阻止不了他們的熱情。眾人手腳並用飛速的攀上船舷,與官軍接戰在一處。

  “殺!”一聲大喝,一名腳步虛浮的狼兵身子向後跌倒,胸前已經被斬開個大口子。李光頭趁機跳上船來,複起一刀,將這名狼兵釘死。用鮮血在頭臉上隨意一抹,人就仿佛變成了地獄中沖出來的惡鬼,哈哈大笑著“這些軟腳蝦,站都站不穩,多半是第一次出海吧!兒郎們,隨意的殺啊,殺光他們,搶大船。”

  船上幾乎是一邊倒的戰鬥,那些迎戰狼兵腳步虛浮,面容發白,抵抗的有氣無力,被海盜節節追殺死傷無算。仇三虎的神色越發難看,隨手砍翻一名擋路的狼兵,一拉李光頭“船主,快走,這裡面有詐!”

  話音未落,卻聽一聲春雷炸響,一側的海盜已經發出絕望的大叫,寧波之戰中被官府繳獲的大船,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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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2

第八百六十三章 火船

  巍峨雄偉的海上宮殿,三桅尖頭的佛郎機帆船,以及二等福船樣式的海盜主力船,這些由大船組成的船隊,如同巨無霸一樣出現在那幾艘陷入白刃戰的官府戰船附近,毫不留情的將各色火力,向著那幾艘被海盜佔領的官船傾瀉。

  火炮打的不再有氣無力,而是又快又急,由於距離太近,即使海上顛簸,火炮笨重,命中率依舊不低。預裝的霰彈,在火藥推動下,噴射而出,高速飛行的鐵沙在甲板上橫掃而過。那些沒來得及反應的海盜,就像是收穫季節的莊稼,齊刷刷的倒了下去。

  圓球炮彈則肆無忌憚的切割著木制船殼,木片飛濺,火光熊熊,船上的火藥被火焰引燃,時不時的響起巨大的爆破聲。由於這些船事先下了錨,燃燒之後並不會殃及友艦,加上官軍這邊事先做了防火準備,倒不怕自己的船被點燃。

  官軍以這幾艘船和船上狼兵為陷阱,給海盜布了這個局,一頓火炮打過去之後,擔任先鋒的海盜,竟以傷亡過半。剩餘的人也被打亂了陣腳,由於不少頭目在方才那輪炮擊中不死帶傷,前鋒部隊失去指揮,有人划船,有人乾脆鳧水,向著後方狼狽逃竄。

  海面上漂浮著破木板、小船和無數死屍,官軍的大型戰艦趨避開火船,向著葡萄牙海軍本隊直接沖了過去。這些海盜狼狽的逃竄,差點沖亂了葡萄牙海軍自己的隊型,但是葡萄牙軍隊處置的也很快,在一頓排炮之下,那些海盜狼狽逃竄的步伐停頓了。隨即葡軍艦隊本隊揚起風帆,向著大明艦隊直沖而去。

  炮火怒吼,炮彈劃出弧線,落在對方的陣列裡。由於準確度的原因,指望靠火炮把同體量的大船摧毀在海上,還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所謂海戰,更多的時候,依然是水手與水手的搏殺來分勝負。

  憑心而論,葡萄牙海軍表現出來的素質,還是在明軍之上,船隻操縱和火炮的準頭,明顯比大明水師高出一個層次。艦列以幾次近乎完美的運轉,將自己的火炮優勢發揮到最大,讓明軍擔任前鋒的幾艘大型福船中彈累累,一條船已經燃起大火,另一條船也發生了傾斜。

  救生小船往來頻繁,把士兵向其他船上運輸,楊承祖的那艘海上宮殿,由於位於隊伍後方,暫時還沒受到波及。汪鋐的指揮船由於衝鋒在前,已經燃起了大火。好在他和沈希儀都沒受傷,在親兵護衛下上了另一艘仿製佛郎機大船,依舊沖在最前,向著葡萄牙船追擊而去。

  “看來水師終究是缺乏操練,與佛人比起來,還是有所欠缺,同等兵力下,我不如他。”楊承祖站在甲板上觀測著戰局,官軍雖然進展不利,但是由於指揮官在前,後面又是欽差督陣,並沒有像上次海戰一樣打到中途就有人帶頭逃脫。反倒是頂著炮火,頑強的向葡萄牙人壓過去,同時盡可能的發射炮彈,希望壓制葡軍火力。

  俞大猷在旁看著戰局,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他和新軍都屬於有力使不上,不過對於勝負,並沒有太大的擔憂。

  “海戰之道,說到底還是船多贏船少,船大贏船小,炮多贏炮少。佛夷雖然善戰,但是我們的人多船多,這樣一層層壓上去,總歸還是能贏。只要將官得力,三軍肯效死命,區區蠻夷,怎麼敵得朝廷天兵?佛夷的水手和炮手確實了得,這一戰怕是有的打。”

  他抬套看旗幟,搖搖頭“還是風向不利,我們這次帶了一百條火船準備放火燒敵,可是這個風向,我們沒辦法火攻。如果風向對的話,現在把火船放出去,肯定能把佛人殺個陣腳大亂。他們上次是用小船破小船,把火船都牽引開了,現在他們的小船已經亂了營,可惜這風……”

  “俞將軍,這風對我們很有利啊,用火攻,我也是支持的。這風向,正適合我們縱火。你難道沒發現麼,我們的部隊現在雖然努力拉近與佛人的距離,但始終沒有進入白刃戰。如果真的想打的話,一兩艘船總是能靠上去,之所以不那麼做,其實就是在等火啊。”

  水中,仇三虎與李七扒著一塊浮木,總算被一艘小船救上來,同為海盜的鄧通運氣略差,被一炮打成了肉醬,連死屍都找不到了。兩人在船上喘著粗氣,李七罵道:“天殺的官軍,比老子還狠,居然用自己人的命做餌,這混蛋主意誰想出來的?讓我知道是誰,我殺他全家!”

  仇三虎卻緊盯著戰局,牙咬的緊緊的,半晌之後才猛的一拉李七“上岸,現在回城堡去。”

  “回城堡?回那幹什麼?我看佛郎機人這仗打的不錯,他們比起真倭來,陸戰或許不如,但是海戰強的多了。你看這炮,炸的我耳朵都快聾了,我們在後面看熱鬧就好。”

  “這次官軍是動了真格的,你看,那些船中了彈之後,並不向後跑,而是頂著風向前沖。一旦官軍破出命來,佛郎機人是頂不住的,他們人太少了。”

  “沒關係,許氏船隊不是頂上去了麼?他們的船雖然差一點,但是總能頂點火力,那幫人打仗是有幾把刷子的,我看差不多。”

  “正因為許氏的船隊上去了,我們才要趕緊上岸,如果現在不跑,待會就來不及了。”仇三虎對水手發佈著命令,小船調頭,向岸上劃去。戰場上一片混亂,雙方炮發如雨,一道道水柱如同噴泉,此起彼落。在這種混亂的局勢下,一兩艘小船的逃離並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巴托洛克正發揮著自己的名將手腕,指揮艦隊調整佇列,將火炮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他並非有勇無謀的將軍,事實上,他已經設計了一個圈套,明軍即將進入他挖好的陷阱。

  在他的誘導下,大明水師盲目的衝鋒,讓自己的艦隊,進入了岸防火力和艦隊炮火之間的夾角。海岸炮臺上,大口徑重炮正準備發揮威力,只要兩方面同時炮擊,明軍的戰艦必然遭到巨大損害。

  可是許氏船隊的進入,卻讓他的艦隊運轉有些遲滯,這些船給人的感覺臃腫笨拙,根本不懂什麼叫運轉。不但不能發揮作用,反倒是拖延了葡萄牙海軍的發揮。巴托洛克皺著眉頭吩咐著身邊的侍從:

  “你下去給那些明船發佈命令,讓玉子夫人到我的艦上來,讓她的部下脫離我們的陣列,進入第二序列。還有,那些炮臺在幹什麼,難道沒看到我的命令麼,為什麼還不開炮。真見鬼,他們難道要等著神甫給每門炮祝福之後,才能發射麼?我發誓,一定要絞死炮臺的指揮官,一定!”

  那名侍從手忙腳亂的下了大船,乘坐通訊船來到了許氏的坐船上,可是他喊了幾聲,並沒人放下舷梯。只能自己用鉤索爬了上去。

  沒有人。甲板上空空如也,炮位上並沒有火炮,也沒有士兵。下到下層艙,一樣沒有水兵或者槳手。他連續推開了幾個艙門,都看不到人影。在原本住人的房間裡,只能看見一桶桶的火藥,炮彈,或是石板。面無人色的侍從,發瘋似的推開一個又一個艙門,努力尋找著目標。

  直到他推開廚房門時,終於發現近百個木桶堆積一處,空氣中傳來危險的哧哧聲,火繩燃燒的味道,在倉庫內彌漫著。看著那已經燒到盡頭的火繩,他除了祈禱,已經來不及做任何事。

  在葡萄牙艦隊後方,葡軍所謂的第二序列上,許氏的幾艘大船露出了船頭鉚釘,朝著葡萄牙軍艦的後方,猛的撞了上去,隨即就有人點燃了自己船上準備好的魚油、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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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2

第八百六十四章 強襲

  第一聲爆炸響起時,巴托洛克的船體就發生了顫抖,他並沒有在意,在這種海戰中,有倒楣蛋運氣不好中彈是很正常的。可是隨即發生的第二次爆炸,卻將他險些晃倒,身邊的士兵,也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位於旗艦側翼的“海盜”號,已經燃起熊熊烈火,“勇氣號”的情況似乎也不妙,大炮已經停止射擊,船上打出嚴重漏水,需要救援的旗語。

  烈火熊熊,石塊紛飛,幾艘許記的船上,裝載的除了爆炸物,就是石塊和斷刀殘槍還有木片。楊承祖曾經在安陸守衛戰中製造過的萬人敵,也大量列裝於船上。由於這些物品本身並沒有太高的危險性,曾經檢查船隻的士兵,不認為這些東西會造成損害,也就沒予以阻止。可是在爆炸的威力下,這些物品都成了殺人的兇器,在火藥的推動下,死神的鐮刀于葡萄牙海軍陣列中肆意揮舞。

  歷史上,這種火船的運用要到低地國家獨立時,才在一個意外情況下使用出來,其結果是讓西班牙海軍從此談火船色變。到和英國海戰時,幾艘假火船就嚇的西班牙海軍陣腳大亂。楊承祖準備的這幾艘爆破船,不管是火藥數量還是威力,都不能和歷史上的安特衛普火船相比,但是對於初次遭遇這種攻擊的葡萄牙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對於許氏艦隊未加防範,讓其距離葡軍戰艦太近,一輪爆炸之後,八艘卡瑞克帆船中,就有三艘被摧毀,另外一艘也失去了戰鬥能力。同時十幾艘許氏船隻在後方放火沖向葡萄牙戰艦,借助風勢,火焰在葡軍陣線上開始蔓延開來。

  爆炸和烈火,瞬間讓葡軍陣腳大亂,來自背後的暗算,使整個海軍的指揮都癱瘓下來。或者忙著救火,或者忙著救人,還有的想要突圍而走。原本僵持不下的局勢,在這一輪震天爆破後,已經被打破,勝利的天平向明軍方向傾斜。

  那突如其來的爆炸,事實上也讓明軍方面一陣大亂,甚至有人認為是自己一方發生了問題,差點調頭撤退。可是每艘船上督戰的錦衣衛只是抽出了刀,就制止了軍官撤退的念頭。

  再看汪鋐的坐艦不退反進,其他戰艦上的人也漸漸安下心來,朝著葡軍陣列切入。同時另一支登陸艦隊則按照事先的佈置,向著岸邊靠近,官軍抓緊時間乘小船登陸,搶佔灘頭。

  原本的岸防炮臺全都啞了火,炮臺上值守的葡軍死了一地,身邊倒下的,還有穿著短打的海盜部眾,以及幾個女子鐵炮手。沒有了岸防火力的威脅,明軍得以順利的登岸,岑猛和他部分部下,被安排在了第一梯隊,開始向島上城堡位置推進。

  田州的狼兵雖然到廣州有一定時間,但都沒出過海,第一次出海經歷,讓大多數狼兵將所有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出來。面色發白,腳步虛浮,戰鬥力已經低到了穀底。方才充當誘餌的狼兵,也是從這些人裡抽出來的,能夠倖存的連一半都不到。

  岑猛並未因此說什麼怪話,或是拒絕服從命令,而是舉著闊刃刀吩咐“朝廷讓我等建功的時候到了,讓大家看看,我們狼兵的本領!”帶領數百兵馬,一馬當先走在前頭。

  這些狼兵苦著臉,但還是強撐著向前疾奔,不管怎麼說,腳踩在陸地上總比在船裡顛來顛去要舒服的多。葡萄牙在陸地上原本也留有警備部隊,配合海盜人馬,兵力也超過兩千人。又有從海上潰下來的海盜,陸上的戰力並不算差。

  不過狼兵前進一陣,並沒有遭遇什麼抵抗,只看到地上倒著許多屍體,屍體中,大部分是葡萄牙人以及南洋的土著人,只有少數是海盜。

  那些土著人和葡萄牙人身上的火器已經被人取走,可見其是戰敗的一方,勝利方不但大量殺傷了葡萄牙部隊,還能夠控制戰場,從容的繳獲戰利品。這些死屍的頭還在,看來攻擊方並沒有在斬首上耽擱太多時間。

  “詐降,偷襲,漢人果然狡詐。一旦遇事,來投奔者,絕對不可相信,說不定誰就是官軍派來的臥底。”岑猛小聲嘀咕幾句,身邊的人也聽不到他說什麼,只是抓緊時間休息。

  他看了看,並沒有火器留下,就呵斥著部隊“向前,繼續向前,拿下佛人的城池,每人都有重賞。”

  又行一陣,只見一隻兩百人左右的隊伍列成陣勢,似乎是在等人。他們身上大多背著火器,身上還有著濃烈的血腥味,兩下不等交手,帶兵官已經上前說道:“末將忠義三營左部第二司第一局把總陳元猛,奉欽差軍令,已將通往堡壘道路打通,沿途之敵或殺或逃,不足為患,請將軍放心進兵。”

  原來那些佛夷,就是他們殺的?看著這些戴陣笠穿鐵小劄的士兵,岑猛心裡不知轉了什麼念頭,但最後還是賠著笑臉“陳將軍,這話是怎麼說的,要立功也要大家一起立,攻打那佛人城池的事,咱們兩個一起做了。”

  “欽差軍令,攻打堡壘是狼兵差事,縱有金山銀山,我等也不敢擅取一文。將軍既然來了,我等就可以交令,兒郎們,隨我到岸上去堵住那些回來的海盜。”

  他一聲令下不再多言,帶上這些人向岸邊方向沖去,岑猛根據地圖判斷,佛人的城池已經離自己不遠了。經過這場大敗,佛人人心動搖,即使是城池,也未必就難攻。自己的部下善於攀緣,很多認為不可通過之地,都能順利的上去,這功勞,應該是可以立的。

  他在方才的戰鬥裡,親眼見過火器的威力,看到炮彈呼嘯的情景時,才意識到以往自己錯的有多離譜,把官軍的火器想像的太沒用了。如果可以得到城中佛人的火器的話……他一揚手:

  “兒郎們,拿下佛人城池後,財寶女子均分,殺上去,別讓官軍搶了先。瓦龍,你帶二十人,去割了剛才那些死屍的頭,這麼大的功勞他們不要,我們要!”

  就在狼兵開始了割首級,做攻打城池的準備時,海面上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隨著爆炸與火焰,葡萄牙海軍的陣列徹底崩潰,殘存艦船無法繼續維持戰線,或選擇突圍,或是向碼頭行駛,希望借助陸戰保持防禦。

  大明方面的戰艦以數艘搏一艘的態勢,朝著突圍船隻包圍上去,在一陣短暫而激烈的交火後,已經有明軍跳上了船,白刃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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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3

第八百六十五章 內訌

  往日喧囂熱鬧的市場,現在已經空無一人,巴托洛克連續踢開了幾間店面的門,也找不到一個人影。他嘴裡不住的發出惡毒的咒駡,但是這無助於解決他的困難,兵力!他現在需要人手,就憑手上這幾十人,根本不可能組織起像樣的防禦,明軍只要一次衝鋒,就能把他的防線徹底瓦解。

  比起突圍的笨蛋,他還得算幸運的,至少不用被幾艘戰艦圍起來砍殺,死的那麼憋屈。海王號的船長,恐怕已經在野蠻人的斧頭下飲恨了吧,他是個勇敢的人,只是天主沒有眷顧他。

  逃上岸的海盜不少,但是亂糟糟的,誰也找不到誰,統屬都搞不清楚,部隊士氣渙散,沒什麼可能利用起來當兵。以往他只負責指揮頭領一層,對於下面這些嘍羅來講,也未必真的服他。現在打了敗仗,這幫人指望不上。

  他留守在陸上的六個連,現在只能聯繫到兩個排,這兩個排也在方才的戰鬥中損失慘重。許記的背後一刀,讓葡萄牙士兵在沒有防範下,就遭到了身邊戰友的暗算,沒能做出有效的應對就垮了下來。

  這兩個排實際能動員出來的兵力,大約只有一半,距離他們找到自己,還要等一個時間。其他的連隊,似乎已經退入了城堡裡,可是巴托洛克派去城堡的聯絡人員卻帶回了一個令他感到無比沮喪的消息,佩雷斯神甫宣佈擔任城堡的臨時指揮官,並且拒絕巴托洛克進入城堡。

  在他出征之後,城堡內似乎也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叛亂,那些女子火槍手和許氏的海盜武裝試圖控制城堡,但是遭到挫敗。佩雷斯隨即以指揮官自居,還把島上的物資大部分轉移到城堡裡,拒絕其他人進入。他的這個命令,據說獲得了城堡裡居住者的支持,即使他這名司令官,也一樣遭到拒絕。

  “叛變,這是可恥的叛變,佩雷斯這個混蛋,應該上火刑架!”氣急敗壞的巴托洛克一腳踢了翻了眼前的攤位,喊殺聲似乎離自己這裡近了一些,明軍的大規模登陸可能已經開始了。

  部隊登陸時,是最脆弱的。如果自己能夠控制那六個連,或許能夠在他們登陸時發動反突擊,把明軍打到海裡去,雖然輸掉了海戰,但至少可以保障島嶼的所有權。都是那個佩雷斯搞的鬼名堂。

  那些被嚇破膽的海盜已經指望不上了,不管他們有多少,恐怕都無法承擔阻擊任務,再說經過許氏的叛亂後,巴托洛克自己也不好說,身邊到底有誰還能值得信任。每一名海盜甚至是每一名土著人,都有可能叛亂。根據他所掌握的情報,島上原本的華人工匠已經發動了叛亂,他們控制了槍炮作坊,正在為官軍充當內應和嚮導。

  既然他們可以叛亂,那麼海盜也一樣不可信任,自己能用的,難道就是眼前這些人麼?他看著這些由水手和士兵組成的部隊,大為沮喪,指望這些人,是不可能戰勝那麼多野蠻人的。

  一名軍官建議著“閣下,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待在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們應該迅速的轉移陣地,撤退到……教堂去。”

  教堂?巴托洛克眼前一亮,那或許是個好地方,至少大明的士兵,未必會對那裡有興趣。“很好,我們就到教堂去,我想我們或許可以通過祈禱反敗為勝,我們所有人,加緊步伐,前進。”

  教堂內,所有的蠟燭都在燃燒,將房間內照的通明,一身修女服的格雷蒂修女,虔誠的在聖像之前祈禱。外面的喧囂與紛亂,似乎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士兵與水手看到這一幕,紛亂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放輕了一些,就連關閉大門,上門閂的動作都儘量溫柔。

  “格雷蒂修女,你怎麼會在這?該死的佩雷斯,他簡直就是一個魔鬼,難道連自己的教中姐妹也要趕出城堡麼?聽我說,你現在應該回去,待在城堡裡,至少那裡比較安全。”

  格雷蒂臉上罩著面紗,語氣十分溫和“司令官大人,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覺得,比起城堡,還是天主的偉力更為可靠。我們只要虔誠的禱告,天主就一定會庇護我們,不受異教徒的侵害。”

  “是麼?那剛才在海上,我們一定是祈禱的不夠。動作快動作快,把門都頂上,還有把這雕像也挪過去,還有燭臺。對不起修女,我們需要對這裡進行改造,讓它變的更適合戰鬥,您應該回到您的房間裡去。待會這裡會死人,會死很多人,還會有很多人受傷,您不該看到這些。”

  “我想您說的可能是對的,但是……但是我自己回去有點害怕,您能送我一下麼?”

  巴托洛克搖了搖頭,教會為什麼要派這麼一個幼稚的傻瓜來到這種地方,他對這名修女並沒有非分之想,自己的手下卻沒法保證。在這種時候,還是自己送她,才比較安全吧。

  他儘量維持著紳士的風度,跟隨著格雷蒂進入後面的懺悔室,可是格雷蒂似乎腳下一滑,尖叫一聲人就跌到了巴托洛克懷裡。

  “修女,我想你一定是累了,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把扶住修女的巴托洛克,儘量保持著兩人身體的距離,卻不想修女反倒主動的貼了上來,手順著他的腿,向根部滑去,面紗不知何時已經揭開,露出那足以令所有男人瘋狂的美貌。

  “司令官閣下,……我害怕。那些野蠻人如果捉住我,他們會對我做什麼?哦想想就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你是個紳士,非常優秀的紳士,我希望你可以保護我,至少你比異教徒要好。”

  “嘿聽著修女,我想你一定是瘋了,你是神職人員,你不能……見鬼,去他的神職人員吧。”修女的手似乎有著某種魔力,只三兩下,就讓巴托洛克陷入了瘋狂。他很少有如此急切的時候,就算現在明軍殺進來,他也要先擁有這個女人再說。

  一聲低沉的吼叫中,他撩起了修女袍,手向裡面伸去,而修女的手也解開了他的腰帶,握住了那生命之源,就在巴托洛克吸進一口冷氣時,格雷蒂的手忽然用力的一捏。

  懺悔室外,一批面容冷漠的士兵,從藏身點出現,手中的火槍對準了昔日的軍中同袍,火繩燃燒,槍口泛著寒光,六個連中的兩個連,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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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3

第八百六十六章 虎口

  城堡內,士兵緊握著火繩槍,還有的人抓緊時間,磨著手裡的劍。瞭望臺上的士兵,警戒的觀測著四周動向。島上硝煙彌漫,火光四起,狼狽而逃的海盜,都想要進入城堡避難,但也都被無情的拒之門外。

  他們曾經試過強攻,但就如之前那批進攻者一樣,在密集的火力,和堅固的堡壘面前,進攻不過是白白送死。在扔下了一些死屍後,那些海盜也只能選擇另走別路,或是向官軍投降。

  堡壘內,一隊士兵舉著長矛,在逐間房屋的搜索,在外面海戰爆發不久之後,這裡就發生了一場兵變。如果不是佩雷斯早有防範,也許現在的城堡已經換了主人。雖然砍殺了一部分人,但是還是有人成功的逃離。那人動作快的出奇,並沒在第一時間被捉住,不過城堡的門已經關閉了,按說人還在城堡裡。

  “抓住她,把老鼠趕出來,消滅掉,不能讓它對我們產生威脅。動作快動作快,把彈藥準備好,也許在下一刻,就又會有野蠻人發動進攻。我以天主的名義賜福你們,保證你們在未來的戰鬥中,不受武器的傷害,而你們所要獻出的,就是自己的忠誠。這是一場主的僕人,與異教徒的戰爭,所有對主忠誠的人,死後都將升入天國。快點,你們難道還沒找到那個藏在我們之中的人麼?哦天啊,在他殺了我們所有人之前,必須抓抓住他,看在天主的份上!”

  城堡廚房內,一群廚師忙碌的準備飲食,士兵在這裡仔細的搜查,每一名廚房人員都被叫到長官面前問話,確認無誤後再放回去。這已經是他們搜查的最後一個地方,那名潛入者,能逃到哪去?

  在一堆雜物掩蓋之中,冷飛霜身子緊縮一處,就那麼蜷縮在蔬菜和糧食之間,由於光線的問題,再加上沒人認為這種縫隙可以藏住人,那些士兵並沒發現他。即便以她的身手,方才的戰鬥中,也險相環生。那名神甫居然早有防範,倒是自己太大意了,幸虧沒中彈,否則怕是就逃不了。

  她現在如果想走,未必不能走的掉,可是那樣一來,自己的行動就徹底失敗了。她還想盡可能的做點什麼,只要自己活著,還在城堡裡,就總有可能提供幫助。

  窗戶響起幾聲有節奏的敲擊聲,有人小聲喊了幾聲,冷飛霜長出一口氣,從縫隙間躍出,周身骨骼發出陣陣輕響,恢復了正常的高矮。這種仿佛神通一般的武藝,讓幾個明人廚師與廚娘,全都用虔誠的目光看著她:

  “天妃娘娘,您是帶我們來殺夷妖,脫苦海的對吧?我們都是天妃教的教民,被那洋和尚逼著信了夷教,不過從心裡是不肯信的。只要您說一句,我們全都跟著您走。您放心,夷人搜查過這裡,是不會再回來的,您換上一身衣服,就可以瞞過他們。”

  奪取城堡的計畫失敗,下面就只能實行備用方案,進行長期圍困,這場仗怕還是打長了。她進入城堡前,對地形進行過觀察,這座要塞確實易守難攻,即使用炮擊,恐怕也沒什麼效果。

  她眉頭微鎖,思考著到底該用什麼手段,才能把這座堡壘奪下來,獻給楊承祖。又想著,他到底能用什麼辦法,從佛郎機人手裡,把這麼一座要塞拿下來?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裡竟然有了一絲期待感,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已經變的習慣于依賴楊承祖的謀略,而不是自己想辦法了。

  忽然廚房的門被人用力推開,一名修女在十幾名士兵的護衛下走了進來,那些廚師大吃一驚,有幾名廚師的手,已經摸向了菜刀。冷飛霜這時已經換好了僕人服,低下頭去並沒出聲,格雷蒂修女掃視了一圈,忽然指了指冷飛霜:

  “我需要一個人幫我照顧傷患,沒錯,就是說你,跟我過來。其他人繼續你們的工作別磨蹭,還有準備一些宴會的食物,也許很快我們就要進行第二次宴會了。”

  楊承祖登岸時,通往城堡的道路已經肅清,雖然戰鬥還在繼續,但是大局已定,海盜們最多是逃到山林裡躲避追捕。他們沒了船,沒了糧食,就算逃到山裡,也支持不了多久。原本居住于島上的土人,都被葡萄牙人集中看管,倒是省了官軍的手腳,不用擔心偷襲等問題。

  反倒是岑猛那邊傳來的消息不好,狼兵進攻了城堡三次,都沒取得什麼進展,對於這種歐洲城堡,狼兵沒有攻擊經驗,不知道從哪著手。城堡裡守衛也很嚴密,人只要一接近,就會以槍彈射擊,狼兵傷亡頗大。

  岑蓮這時才明白楊承祖的用意,暗想著如果不是自己做了他的蓮夫人,說不定現在去吃槍子的,就是自己手下的兒郎。她拉了拉楊承祖的衣角,“承祖哥哥,岑猛雖然很壞,可是那些狼兵,還是有不少好人的,你就可憐可憐他們,不要讓他們送死,好不好?”

  “你啊,我什麼時候讓他們送死了?我雖然讓岑猛攻城,但從沒說過非拿下來不可啊。是他自己貪功,不關我的事麼,不要冤枉我的。”楊承祖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把責任都推到了岑猛頭上。

  玉子帶著部下也過來見過主人,許氏船隊集體投誠這事,在浙江官場裡都是秘密,除了楊承祖、郭勳之外,連黃錦都不知道。直到這時才揭露真相,眾人才知欽差居然在那時,就布下了一招暗棋。

  汪鋐拱手道:“雖然我們有船有械,但是佛人善水戰,如果不是有欽差早派下義軍暗中相助,官軍想贏,也沒那麼容易。首功,還當屬欽差。”

  “誠齋公過謙了,戰場之上兩易旗艦,依舊親臨戰陣,帶頭衝鋒,即便是武人之中,也少有您這般膽量。在下是佩服的。我還是那話,這功我不爭,有過,都推到我身上。玉子夫人雖然立了大功,但是攻打城堡的事,還是失敗了,這塊骨頭,還是不好啃啊。”

  玉子雖然損失了幾艘船,女子鐵炮手死傷了三分之一,但是臉上並沒有悲痛表情,反倒是異常的堅毅“主人,冷小姐還在城堡裡沒有離開,請你派我帶兵進攻,把冷小姐解救出來。如果做不到,我情願戰死沙場,以武士之魂,守護冷小姐的安全。”

  “玉子,你言重了,你的表現已經很出色了,如果不是你,我們贏的沒這麼輕鬆。現在你和你的人都需要休息,攻城的事,交給我。蓮妹,你陪玉子夫人下去休息,回頭看夫君我怎麼拿下這座城堡。”

  岑蓮拉著玉子到大船上休息,其他幾個女人則陪著楊承祖一路來到城堡週邊。這時大明的官軍已經基本就位,不過由於沒有大炮,看著這高大的城堡,所有人的心裡都有些犯愁:這樣的龐然大物,到底該用什麼手段才能打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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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3

第八百六十七章 圍攻(一)

  岑猛部下的幾次進攻,雖然沒有取得進展,但至少用生命為代價,為後來者提了個醒,這座堡壘只能智取,不能力敵。許泰是帶過邊軍,與北虜交過戰的,他看了半天之後,也犯了難:

  “這城雖然不大,但是城牆又高又厚,就算是拆了船上的大炮架起來轟打,怕也要轟上十天半個月才有用。再不然,就要用飛梯,可是那得有多少人,才能墊進去。真若是這麼個打法,便得破出幾十條命換他一條命的底氣,跟他換人了。”

  新軍是費盡心血練出來的天子禁軍侯選,從楊承祖的角度,也不希望把他們都消耗在這種戰鬥裡。可是用別人來墊的話,也很難找到合適的人選。防守方似乎兵力也不少,垛口後人頭攢動,一杆杆火繩槍,從垛口之間探出來。

  這些佛人現在已經沒了退路,他們並不相信明軍的品格,投降之後,也怕會被殺俘。防守方的士兵,恐怕會潑出死命戰鬥,原本楊承祖惦記著內部開花,或是裹脅敗兵殺進去,可是現在這兩條計策都落了空,就得回到他最討厭的方式,硬碰硬。

  “楊三他們也說過這城池的事,他們是這座城堡的建造者之一,但即使是他們,也說不出這城池有什麼弱點。打仗不能操之過急,我們今天已經取得了足夠多的勝利,區區一座孤城,不成氣候。老朽方才聽人來報,夷人作坊那裡,有我大明義民起事,殺死夷人監工數名,奪取了火銃火炮無數,我們還是先去看看那些好百姓,免得寒了義士們的心。”

  汪鋐雖然領兵有方,但是於他而言,也不認為這麼一座堡壘有太過值得關注的價值,進攻方對比防禦方而言,永遠掌握著足夠多的戰略主動權。現在夷人已經把外線放棄了,全部龜縮在城池裡,那麼官軍想什麼時候打就什麼時候打,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夷兵只能被動防禦。在其沒有外援的前提下,這種堅守又能守的了多久。

  相反,倒是作坊的易手,讓大明可以直接接手一批成品銃炮和那些生產工具,這比起一座城池可重要多了。

  楊承祖雖知冷飛霜在城堡裡,但是他現在就算以全部部隊去進攻,也不可能把城堡拿下來。好在冷飛霜的武藝和謀略都足以自保,如果事情危機,她或許懂得逃跑吧。

  抱著這種念頭以及外行絕對不插手內行的原則,楊承祖並沒有對戰局發表看法,而是跟著汪鋐一路,來到了葡萄牙人設在屯門的武器作坊。由於巴托洛克是準備把整個屯門要塞化,在島上建立了船廠,修理廠,武器作坊等諸多配套設施。

  可是他手上的工人並不充足,如果讓葡萄牙人和南洋土著人都承擔這些工作,就沒有士兵可用。因此在工坊裡,始終是漢人的工匠居多,夾雜有一些葡萄牙工人充當師傅,另外則是一些葡萄牙監工。

  往日裡趾高氣揚的監工,差不多都已經倒在血泊裡,死狀淒慘,那些葡萄牙工人中也有幾人同樣被打死,剩下的幾個抱著頭蜷縮在角落裡,身上被戴上了沉重的鐐銬。解除了束縛的工匠,揮舞著鞭子在他們身上抽著,不時的罵上幾聲,並不理會這些對方能否聽懂。

  可是等見到汪鋐進來,那些工匠就都沒了脾氣齊刷刷跪了一地,不住的磕頭求饒,懺悔著自己的罪行。一聲臬台對比他們來說,與皇帝也沒有太大區別,隨便一句話,就能讓這些人抄家滅門。

  汪鋐對他們倒很是和藹,主動把人攙扶起來,進行了短暫的慰問,接著就開始問起堡壘的情形,他們的手藝。瑞恩斯坦則將那幾名葡萄牙工人帶到一邊,用葡語與對方進行交流,很快就回來向楊承祖稟報。

  “他們確實是有技術的工匠,是這裡的司令官從里斯本軍工廠花大價錢招募來的。相信我,他們值得你出這個價,這些工匠,只不過是學徒,他們這幾個,才能算是真正的好手。我和他們談妥了,只要保證他們安全,再支付他們錢,他們就為我們效力。至於那座城堡,請原諒,我們恐怕無能為力。那些工匠說了,那城堡根本沒辦法被攻克,即使用上作坊裡所有的大炮,也不一定能對它造成威脅。或許,我們該考慮一下圍困戰術,我們在歐洲就是這麼做的,和城堡裡的人對峙,逼迫裡面的人出來談判,直到他們屈服為止。”

  城堡裡有存糧和存水,但是總數是有限的,它不像中原的城池,沒有自迴圈的給養系統。就是倉庫夠大,存放的數量夠多,但總還是會消耗光的。

  所以在進攻和防禦方的對比中,進攻方肯定更佔優勢,唯一的問題就在於,沒人知道防守方到底儲備了多少物資,進攻方又能在這裡待多久。攻堅戰變成拉鋸戰之後,最後比的,往往就是心理,誰能多堅持一天,或許就能勝了。

  楊承祖點點頭,發佈了命令,幾名錦衣衛過去解了夷人身上的鎖鏈,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隊伍裡。那些工匠見到飛魚服的錦衣,就把頭緊緊低下去,不敢和這些人對視。

  汪鋐撫摸著那些銃炮,仿佛是在撫摸愛人的肌膚,那模樣讓楊承祖頗有些惡寒,終究和這些名臣想不到一起。對於這些西洋火器,他只是看了看,卻沒有太多興趣,至於怎麼製造,或是怎麼列裝,那都是下面工匠的事,他不準備參與。對比這些,他更關心的,則是島上的財寶儲存位置。

  葡萄牙人把這裡建設成自由貿易港,光是收稅,就擁有不小的收入,再加上他們自己本身就是海盜,算上贓物,這麼長時間以來,島上不可能沒有積蓄。即使有揚州鹽商的資助,楊承祖還是希望通過繳獲,來填補一下軍費的開支。

  “這座島上的財富,一部分放在城堡裡,那是巴托洛克和其他船長的積蓄。城堡裡有專門的藏寶室,外人是不能進入的,現在,那些應該在佩雷斯神甫的手裡。另一部分,是教會的錢,應該也在城堡,或者在教堂。”那些工匠並不清楚具體財寶的位置,不過可以提供一個大致的方略。

  整場戰爭差不多就是由教堂引發,這一行人,無論如何,也得到教堂裡去走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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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4

第八百六十八章 圍攻(二)

  承擔探索任務的尖兵回報,教堂裡並沒有發現佛郎機人,整個教堂已經被明軍控制,大家查找了一番後發現,這裡似乎發生過短暫的格鬥。不過一方很快被另一方制服,沒有演變成大規模武鬥,等到楊承祖到達時,只能看到一些碎了的彩繪玻璃,和一些沒來得及擦去的血跡。

  聖母像已經倒在地上,大概走的匆忙,也有可能是故意為之,大明官軍對於這些外國神這時還缺乏瞭解,大多是當成銀祠看待,見到之後順手推了,也不奇怪。楊承祖上前把像扶了起來,接著雙手合什,行了個佛教的拜禮。

  “你看清楚啊,不是我們的人把你放倒的,有什麼帳,不要記在我們頭上。你在你的國家待的好好的,非要飄揚過海,到別人的地頭上來搞風搞雨,結果自己連站都站不穩,何必呢?大家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悶聲發大財,不是很好。你應該跟你的弟子徒孫說一句麼,讓他們在自己的國家好好念經燒香,沒事就拜你一拜,到了別人的地頭上,就去信別人的神,守別人的規矩,那樣就都開心了。可惜啊,這個道理,估計你們這些蠻神不懂,得慢慢學了,希望你們還有洗心革面的機會。”

  負責搜索的軍官回來稟報,教堂裡確實發現了一些金銀,總數並不算多。地上還灑落著不少銀條以及金幣,大概是搬運時,不慎撒出來的。看的出來,搬運者十分倉庫,對於掉下來的那些,也顧不上揀。

  “這麼說,他們確實是把財寶多挪到那城堡裡去了。這教堂其實也算是個不錯的地方,如果憑險固守,雖然不如城堡,但是也能支撐幾個回合。最關鍵的是,一個神甫,一個總司令,他們兩路人馬,一個管兵,一個拜神,都擠在一個城堡裡,不覺得有些悶麼?這裡還動過手,這就證明,似乎有人並不願意這種合併,說不定,是司令官綁架了神甫。雖然我們得到戰利品不多,但是能夠兵不血刃拿下這裡,總是個好的兆頭,只要那些錢沒飛出島去,就都是我們的。傳我命令,封鎖屯門,同時繼續剿匪。”

  整間教堂已經騰空,正好充當了臨時的指揮地點,汪鋐在來的路上,已經看到了那座聖母踏龍頭的浮雕,準備吩咐士兵砸掉,卻被楊承祖阻止了。這時他有些不解的問道:“那座雕塑就是佛夷的罪證,欽差為什麼還要保留起來?”

  “不,我不是要保留他們,而是要讓他們自己砸掉。這東西是他們修的,我們替他們砸,不是成了免費給他們當苦力?哪有這種好事,誰修的誰砸,我們不管。不但那雕塑要砸,整個教堂,我也要他們親手拆掉。在大明的地盤上,沒得到我們的批准,是誰讓他們蓋教堂的?聽說有不少上島的明人,都入了這夷教,這比起幾場戰鬥的勝負,其實更成問題。大明人,怎麼可以信洋教,要信,也是信我們自己的。”

  汪鋐是儒家門人,對於葡萄牙的宗教也同樣不感冒,楊承祖這說法,頗合他的心思,點點頭道:“欽差好見識。我輩讀聖賢書,學做人的道理,如果都去拜夷人的神,難道要去學夷人的道理?這座教堂,早晚肯定要拆。不過眼下這座城池,我們該怎麼個打法?岑猛今天不算不用力,可是他的狼兵就算死光,恐怕也沖不到城裡,至於其他的部隊,我看也未必好到哪去。要不然,就只能在這裡製造一些攻城器械,只是看那城池的樣子,就算我們的器械修成,也未必真的好用。”

  他雖然沒有攻過這樣的城,眼力是有的,就算是沖車、投石機之類的東西造好,也對這種城池沒有太好的辦法。最後可能還是要走到最原始的那一步,繩攀蟻附,那樣即使拿下城池,傷亡恐怕也會高的嚇人。

  楊承祖搖搖頭“攻城器械可以製造一下,我們有這麼多工匠,造這些東西不是問題,不過沒必要真的拿來打。本官看來,就算拿來用了,也未必真的有多大作用,反被夷人看破了虛實。這些夷炮,可以推出去,對著城上轟幾炮,好在我們繳獲了不少火藥,就當是讓兒郎們練習炮術。大家圍而不攻,先等等再說,另外派人散出風去,就說朝廷高價收購米糧清水,凡是往屯門運輸補給的,可以得到平時五倍的報酬,我看看誰還能卡住咱們的補給。”

  城裡的士紳大族們,被官軍打了個措手不及,連信都沒送出去,屯門已經大半失守。如果在這裡持續打下去,那些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卡官軍的補給。這種辦法雖然傳統,但確實有效,只要官軍的補給出問題,不能保持對城堡的圍困,最後還是不敗而敗。

  再者,長期頓兵於堅城之下,也容易讓人找到口實,師老無功,勞師糜餉之類的罪名丟過來,主事的軍官要麼是息事寧人,要麼是盲目進攻。不管是哪種應對,都只能算是下手,最後還是把好棋走成爛棋。

  汪鋐知道楊承祖帶了大筆白銀出來,這種闊氣的話,也確實說的起,可是這麼多的軍隊,每天的開支絕對是一筆驚人的數字。他不由皺著眉頭計算“即使是按平時的價格開支,所費錢糧已經驚人,如果是五倍的話……”

  “誠齋公,你也是糊塗一時了,五倍十倍都沒關係,只要這個島收回來,我們收稅金的話,就能收回本錢了。何況我們未必要在這裡待太久,比起我們,我想城堡裡的夷人,多半更扛不住。大家只要做出長期圍困的架式,他們肯定先要著急。”

  城堡裡的口糧和清水配給更加嚴格,包括食鹽和酒,都進行了嚴格的定量,負責後勤的軍需官,對所有的物資開始分別過秤,計算出精確的重量,然後按人種、性別和人頭計算著每個人的定量。

  特雷蒂依舊是一副羞怯修女的樣子,站在佩雷斯身邊,好象是他的私人秘書。“佩雷斯,我需要知道,我們到底有多少物資。”

  “我們的物資很充沛,即使大明始終不撤退,我們也可以在這裡度過一個豐盛的耶誕節。而他們的軍隊太龐大了,我不認為,這個帝國可以維持這麼多軍隊的補給,到時候他們肯定會最先撤退,這個島還是我們的。”

  “不,這個島不是我們的,我們得到的,只是一個被詛咒的海上陸地而已。被圍困到耶誕節的島,你覺得還會有哪個傻瓜會到這種地方來做生意麼?別忘了我們說過的,要談判。”

  “是的,是要談判,不過不是現在。……好的先生,你們這一班值的不錯,希望下一班依舊有精神。……你看到了,他們都開始服從我的命令,把我這個神甫當成司令官看待了。好了,我知道,我們確實應該和大明談判,我又不是巴托洛克,沒想過什麼當遠東總督。但是我們現在談判,得到的只能是一根絞索,只有讓明軍付出足夠的代價,讓他們意識到,這裡是永攻不落的要塞之後,才會真的坐下來談。你記得我們在巴伐利亞時做的麼?先讓他們吃苦頭,再給他們甜頭,然後就可以做朋友。我們要讓那些帝國的士兵,知道一下厲害。”

  他話音剛落,隆隆炮聲已經響起,對要塞的進攻,似乎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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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1-2 00:04

第八百六十九章 圍攻(三)

  包括從工坊裡繳獲的火炮以及明軍步兵攜帶的幾門行營炮,總數超過二十門火炮在城堡前一字排開,大批明軍排列整齊,前排士兵舉著盾牌、飛梯,時刻準備強攻。

  負責守衛的葡萄牙士兵,也將手中的火繩槍平端,做好了擊發的準備。這些葡萄牙士兵大多數都是來自本國的水手、海盜、亡命之徒,但也有一定數量的正規軍。

  在巴托洛克近似於瘋狂的訓練下,這些人的技戰術水準,已經與本土正規軍不相上下,軍隊榮譽,傳播主的福音之類的使命感,也在部隊中形成了氛圍。於東南亞地區而言,絕對可以算第一流的強兵。

  現在沒了退路,落到野蠻人手裡,可能就要被施以酷刑之後再進行殺戮,所以即使是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他們也只能選擇硬拼下去。

  佩雷斯來到垛口時,明軍的火炮已經發射了第四輪,實心炮彈在空中劃出抛物線,重重的落在石牆上,隨後被彈開。有幾枚炮彈則打中了垛口,砸的石粉飛濺。向四下彈出的碎石崩在臉上,打的人生疼。對於這座巍峨的城堡來說,這種炮擊,並不算什麼威脅。

  “先生們,你們可以看到,這些異教徒拿我們沒什麼辦法,他們雖然繳獲了一些我們的大炮,但是卻無助於攻堅。仁慈的天主與你們同在,在他的偉力庇佑下,你們將不會受到傷害。他們只是在浪費彈藥。”

  一旁的陸軍長官卻打斷了佩雷斯的發言“神甫,我想你搞錯了一點,他們並不是在浪費彈藥,而是在訓練。”

  “訓練?”佩雷斯有些莫名其妙,他雖然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權威,可必須承認,作為一名曾經的走私販,他的特長在於社交,航海或者可以加上暗殺,但是指揮部隊,顯然超出他的能力範圍。

  陸軍長官指了指下面,一名身材高大,全身穿歐氏盔甲的大漢,正在炮兵眼前講解著什麼,那些士兵不住點頭。還有人用手在丈量,或是掐著指頭計算,接著就把大炮炮口進行調整。

  “這是在訓練炮兵,我們只是靶子,會喘氣的靶子而已。”那名軍官頗為頹喪的解釋著,“這幫該死的野蠻人,居然想的出這種訓練方法,簡直該下地獄!他們的炮已經打的比一開始准多了,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所在的位置就不會安全。”

  由於巴托洛克奉行主動積極防禦的戰術,火炮集中給了海軍和岸防陸軍,城堡上並沒有安裝大炮。火繩槍射程低於火炮,開了槍也沒效果,現在這種局面,葡萄牙士兵處於單方面挨打的狀態,只能挨炮轟不能還擊,換了誰心裡都不會太舒坦。

  這個時期對於要塞的進攻,就是長時間的火炮準備,然後再用士兵強打,再不然就是等著城堡裡的物資耗盡之後,主動投降或是談判。

  這些葡萄牙士兵並非沒有相關的覺悟,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被當做了訓練場的草人,士氣上還是頗受影響。再者工坊落到大明官軍手裡,只要有足夠的資金注入,他們可以源源不斷的獲得大炮,也就是說自己所挨的炮擊,會一天比一天嚴重,悲觀的情緒,在城頭蔓延開來。

  防禦方比之于進攻方,擁有著地形及城牆等方面的優勢,可是進攻方完全掌握了主動權,這些葡萄牙士兵也沒法確定什麼時候那些舉飛梯的官軍就真的會沖過來,精神始終繃的緊緊的。這樣的高度緊張,對於體力也是個嚴重負擔,士兵很容易就會疲勞。

  佩雷斯只好為他們鼓舞著士氣“不用擔心,即便他們是在訓練炮兵,也沒什麼值得擔心的。這些火炮太輕了,不可能對我們造成影響,即便是他們有一百門炮,也炸不開我們的城牆。”

  “神甫,你忘了那些炮臺。”一名士兵忍不住開口提醒“他們可以把那些大傢伙拆下來,運到這邊。我想你需要更長時間的祈禱,保證我們不會被那玩意攻擊。如果被那種大炮炸上幾個月,我寧願現在就沖出去,英勇的戰死。”

  “主會記住你的勇敢,年輕人,你放心吧,他們沒那麼容易把大炮運過來。”

  佩雷斯邊說,邊下意識的將腰向下伏了伏,對比這些小玩意,海岸炮臺上那些,才是真正的大炮。本來是為了和艦隊形成交叉火力,外加震懾外來貿易船隻別惹麻煩的,如果被拆卸下來,用來進攻這座城堡,那可就真夠瞧的。

  他原本認為,明軍挾海戰大勝之勢,肯定會不顧一切的來進攻城堡,憑藉要塞,可以給明軍大量殺傷。沒想到,明軍居然表現的很有耐性,不急不燥的操練士兵炮術,這樣下去,可不大妙。

  城下,楊承祖看著更換下來的炮兵,拍拍他們的肩頭,說了一句好好練,就向下一處地方走過去。新軍操練中雖然也練炮術,但畢竟受限於條件,像這種實戰演練的機會不多。

  再加上明軍善於守城,並不善於攻堅,這種訓練也就越發珍貴。他對佛郎機炮並沒有多看重,自己有了工匠,就能夠自製,有了銀子就不怕沒炮。對這些炮他並不心疼,就算全壞了,也沒什麼要緊。新軍裡的炮手,可以輪番上去射擊,再由瑞恩斯坦進行講解,自己揣摩調試,有那麼一座大城在,不愁沒有訓練的機會。

  海岸上,大批機兵、廣東水師,以及岑猛部下的狼兵,累的滿頭大汗,在那裡拆卸岸防巨炮。一名頭人來到岑猛身邊,小聲嘀咕道:“頭人,朝廷實在太欺負人了。有這麼多大炮,卻讓我們的兒郎送死,還用我們的族人做陷阱,這口氣我咽不下。”

  岑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岑某是朝廷命官,為萬歲盡忠乃是本分,戰場殺敵,刀槍無眼,死傷在所難免,哪有那麼多的抱怨。你說的這種話,到底是什麼居心?”

  那名頭人被他看的發毛,訕訕而退,岑猛面無表情的監督著部下拆炮,沒人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在山林之間,穿著嶄新衣褲的狼兵,以七人為一組,分草撥樹,穿林而行。手中的打蛇棒,撥打草叢,發出沙沙之聲。時不時有藏匿于林中的海盜被發現,向這些人發起進攻,然後就被殺死。

  一些身穿花衣的女兵,手提長牌大刀,拱衛著一身勁裝,穿著戰靴的岑蓮。她們臉上倒是十分放鬆,把行軍追剿看成了一場郊遊,還拿岑蓮打著趣。

  “小姐,你都成了蓮夫人,為什麼還要親自上陣啊,這種事交給我們就好了,你現在該做的,是替你的情哥哥生崽才對啊。”

  “是啊,蓮小姐為什麼還穿了靴子?我們都是打赤腳習慣了,穿這個做什麼?怪好看的,是不是你情哥哥為你做的?是不是一邊摸著你的腳,一邊量的尺碼。聽說漢人的美人都是三寸金蓮,我們的腳會不會太大了?”

  岑蓮雖然早經了人事,連三人行都做過了,不過問起這事,還是臉微微泛紅“討厭了,才不是……不是承祖哥哥給我做的呢。他是做大事的,怎麼會給女人做鞋。我雖然做了他的偏房,可是也是你們的姐妹啊,怎麼能不和你們在一起。我是他的女人了,腳就不能隨便讓別的男人看了,這是漢人的規矩。”

  那些侍女們議論著漢人規矩太多,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岑蓮則看著遠方的山峰,心裡暗自下著決斷“一定要表現的好一點,讓承祖哥哥看到他的蓮妹妹不只是能為他生崽,也能為他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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