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41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5 07:23

第八百一十章 後院失火

  南京,楊家大宅內,今晚上是么娘侍寢。楊家的女眷一部分留在杭州看生意,一部分跟著九姐過來南京,么娘就是其中之一。南京的生意有不少是和漕幫發生關聯的,也只有她能和漕幫打好交道。

  奉劍捧弓兩個丫鬟承歡之後就退到了外間房,只有她留下陪宿。雖然已經結束了燕好,但是楊承祖還是貪婪的撫著她的嬌軀,在這位美貌女俠的身體上流連不去。房間裡漆黑一片,么娘的聲音有些古怪,似乎是有一絲哭腔“夫君……我有個師妹……她過來了。”

  “哦,那你看著安排就好了,難道有人敢不給你面子,誰啊?我去收拾他。”

  “不是……我是說,她很漂亮,而且今年才剛十五,還沒許人家。”

  楊承祖笑了笑“怎麼?開始學會引見人了?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醋的,連我吃掉奉劍捧弓你都不大歡喜,怎麼現在這麼大方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自己老了,夫君過幾年就不會喜歡我了,何況我沒用,又生不出孩子,不能耽誤楊家的香火。我的師妹……一定合你心意,你要是厭煩我,就讓我去做奴婢做丫鬟做什麼都行。我還可以介紹好多師妹、同門到家裡來。只求你看在我侍奉的情分上,給我爹留條活路。人們都知道,他有個好女婿,所以就有人送田給他,所有人都是這麼發家的,爹也不例外啊。你現在要收稅,那麼多田,得交多少錢啊,他老人家積攢點家業不容易,你能不能給他留點錢防身?我還聽說,你要改漕歸海,造海船就是為了實行海運,廢掉漕運。我也知道漕運裡漂沒花頭大,可是漕幫百萬子弟,都指望著漕運吃飯,你如果廢了漕運全改成海運,他們就都要餓死了。夫君你別造海船了好不好,你想娶誰就娶誰,就算把杜娘娘她們都娶做妾室也沒關係,我不吃醋。”

  果然如此麼?楊承祖早就猜到,海商名門手眼通天,肯定有人會把腦筋用到自己家的妻妾這裡,包括自己的盟友。楊記的股東,也不會是鐵板一塊。眼下楊記整體而言,還是整體向上的趨勢,加上天子方面的壓力,盟友這邊暫時沒有什麼大的爭議。可是妻妾這邊,卻已經開始出問題。

  歸根到底,一個人只要生活在社會之中,就不可能擺脫人際關係而存在,認為自己可以鐵面無私,往往付出的代價就是六親不認。

  他自問還做不到如此的無私,為親屬開後門開綠燈的事做的也不少,就像改漕歸海這事,如果不是考慮到么娘和趙九雄,他可能真的會推動一下。但有了這個女人,就有了這份擔當,這個提案就永遠不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甚至從他的角度上,還要盡可能的制止改漕歸海,維護自己女人的利益。

  可是田稅……趙九雄多半也是被人買通了,代價就是大片的田地,作為現在這個時代最珍貴的財產,九爺沒道理不動心。最早兩下純粹是利益結合,這個么女於他,也只是一件禮物,可是現在……他自問不是英雄,做不到翻臉無情,厲聲呵斥,只是冷聲問道:“這話是誰教你說的?我收田稅、造海船,是要搞海運這事,是誰跟你說的?還有啊,我什麼時候說厭煩你了?”

  聽他的語氣有些冰冷,么娘的心一緊“夫君,你是生氣了?那你就罰妾身,怎麼罰都可以。可是別趕我走好麼?我如果成了棄婦,連我爹都沒臉做人了。曹家妹子進了門,雖然沒名分,可是你這幾天都是宿在她那裡。內宅裡,總能聽到她說夫君如何喜歡她……我知道一代新人換舊人,我只想讓夫君還能記得我。田稅的事,是從蘇州那邊來的消息。改漕歸海這事是南京漕幫的人跟我說的,可是我真的沒收他們的錢,只是想為我爹多留一點錢防身,也不想看到百萬子弟沒有飯吃,我知道海運比漕運更省時省力,漂沒也少。可是百萬弟子要指望漕運養家糊口,他們不能失去這份差的。”

  “這幫人倒是會想,海運……。你啊,本來以為你很聰明的,沒想到有些時候你比青青還笨,差點給人當槍使了。聞香教教眾百萬,難道郝雲龍現在手裡的田就少了?你看,她都不攙和這事,你怎麼就傻傻的出來?小婉為我當活死人,我當然要對她好一點了,這不很正常麼。等過了這一陣之後,就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你看今天,我不就是宿在你這?醋罎子!造海船的事,誰告訴你要海運的,那就是來探我的路,想要從背後掣我的肘,你也跟著添亂!還有田稅的事,你別亂摻和,尤其是蘇松,碰也不要碰!那裡……將來是要殺很多人的,你少跟他們扯關係。”

  造海船如果說單純為了打海盜,壓根用不了這麼多,大明朝註定是個大陸國家,不可能保持遠洋艦隊。近海防衛武裝,有幾條海船就夠用了。現在是按著封舟的規格造大船,這用途難免讓人多想。

  朝廷直接做海貿生意,這種事動靜有點大,很容易被說是與民爭利。楊承祖只在極小的圈子裡進行了傳達,還處於研究階段,於身邊人也要保密。至於蘇松欠稅,那是幾百萬石糧食的事,更是不能洩露過多。么娘也知,自己靠著寵倖,似乎走的有點遠了,連忙討著好“原來不是要罷漕運,夫君也不是不喜歡我了?可是為什麼去平滅黑鯊島還有寧波大戰這些事,你不帶上我,卻只帶那冷姑娘。”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份酸楚,顯然是在吃醋,楊承祖的巴掌在她屯上拍了一下“又吃醋,該打!你當殺倭很好玩麼?流箭火槍,一不留神,人就沒了,我可捨不得我的么娘冒險。冷飛霜如果跟我睡過,我也把她留在家裡,不會帶她出陣的!我對自己的女人向來容忍度高,不過你也要長記性不要隨便幫人說項,至少不要免費說情,虧本生意做不得。哦對了,你那師妹真的很漂亮?”

  “恩……夫君有意,我……我回頭叫她來吃飯,再親自去勸她……”

  “得了,你這醋罎子,到時候又要不高興了。我是說她真要是漂亮的話,有機會介紹到宮裡,萬歲不是讓我選美麼。算了,免得你多想,這個女人否掉好了。”

  么娘鬧出來的風波,其實于這波關說風波裡還是小頭,真正的壓力,還是來自勳貴這寫盟友這裡。海貿有利有風險,這些人是慣於抄手拿錢的,並不願意承擔風險。有人透過關係,把話遞過來,願意按年上繳一筆旱澇保收的孝敬,至於海船,還是賣給商人為好。明明打贏了戰爭,楊承祖反倒有一種差點眾叛親離的感覺,明刀明槍的戰爭結束,骯髒的陰謀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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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5 07:23

第八百一十一章 劉良女的禮物

  一些勳貴家人偷偷過來詢問,那些繳獲自許洋手裡的大炮,是不是可以賣幾門,有人願意出一個天價購買。甚至還有人試圖放火,燒毀掉船隻,如果不是事先有準備,可能在戰場上獲得的東西,反而要在戰場外失去。

  最後還是九姐借著一次聚會的時候發了脾氣,指桑駡槐的大罵大鬧了一通,隨後掀翻了桌子,才算是讓事情有了暫時的停止。她是勳貴子弟,很多事也可以放的開,即使鬧了這事,勳貴們也不好說什麼。

  隨後郭勳則敲打了幾個跳的最歡的,談話的內容不得而知,但是談話之後,顯然這種事就少了許多。幾個府裡的管家被打斷腿趕出了家門,算是給楊承祖有了個過的去的交代。

  但是鬧了這事之後,楊承祖自己覺得沒意思,年沒在南京過,等到書院掛匾,就帶著女眷回了杭州。至於東南其他大家族的審訊,也暫時停止,等到年後,再慢慢進行也不晚。

  殺雞儆猴這種手段,還是有著強大效果的,謝家一家死的死,賣的賣,全部家產易手。隨後就連視為盟友的勳貴,也照樣被楊承祖掃面子,要說那些大族士紳不怕,顯然也是不可能。

  包括封泰安那等老人,也被這種大開殺戒加六親不認的行事手段嚇的魂飛魄散,不敢再硬頂下去。事實上,當第一刀真落在謝遵身上時,這些人家的口風就已經鬆動下來,從過去要求釋放,變成了希望可以坐下來談一談。

  楊承祖這邊也沒打算趕盡殺絕,真的把士紳逼到絕路上,所要的,不過是田地、賦稅或是一些產業。從長久意義看,這些士紳帶頭交稅,對於東南其他家族來講是開了個壞頭。可是對這些犯事者來說,在已經做好滅門抄家的準備下,只是交點欠稅,已經算是僥天之幸,配合的也就很默契。

  至於一些商鋪的易主,一些田地的交割,這些事就得年後再做,這個年,倒是可以放鬆一下了。嘉靖三年的春節是在南京魏國公府裡過的,這次在杭州過年,比起在南京那次更為放鬆。

  南京的勳貴們派人來送了禮,當然,也有著賠禮道歉,緩和關係的意思。楊承祖閉門謝客,並沒與官場上的人應酬,勳貴家來的人,也是不冷不熱的應付下,封一份程儀就送回去,顯然還是沒消氣。剩下的時間,都在陪自己的家人。

  柳氏由於出身是個妾,也就沒有什麼尊卑之分,郭九姐在這方面也很隨便,把所有在南方的妾侍都叫到了一起,連帶一些女護衛女戲子們在一起熱鬧。

  她們吃的是團席而非分席,這種酒席的氣氛自然是熱烈而又溫馨,楊承祖拉著胡琴唱著京劇,幾個會武的女人持劍起舞,戲班子的女人不時就唱上幾段。柳氏坐在正中,笑的合不攏嘴,覺得人生至此再無所求,要說遺憾,就是有點想遠在京師的孫子孫女。

  冷飛霜坐在角落裡,與幾個女保鏢一桌,大家知道她與家主的關係不是那麼單純,對她有點怕。沒人敢來敬她的酒,也就讓她得以靜靜的觀察這幸福的一家,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她沒想過做妾,更不想像曹小婉那樣挖空心思的與其他女人爭奪丈夫,或是像么娘一樣,不惜拉師妹下水,來爭奪丈夫的心。可是,為什麼看她們這闔家歡樂的樣子,自己的心裡,竟是有點嚮往?一定是和那傢伙在一起太久了,被他傳染的錯吧?

  她算算日子,三年之約已經快到了,等到了日子,自己大概該去浪跡江湖,或是去找一下三哥大勇?她胡亂想著,心裡竟然生出幾分不舍,這在以往的歲月裡,可是從未有過的情懷。或許當初那個約定的時間,自己該好好算一算,再跟他商量商量,這個三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的。

  胡亂想著該怎麼延期時,卻見楊承祖已經放下胡琴,向著門外走去,背後則是郭九姐狠狠地哼了一聲,不過礙著柳氏在,沒人敢發脾氣。

  家裡那幾位娘娘,雖然大多已經在一起睡過,甚至有幾位和杜氏一起陪楊承祖大被同眠的事都有,不過場面上的事還是要做,這種場合不會邀請她們。可是這樣的日子裡,人是最容易產生一些傷春悲秋,孤獨感慨的情緒的。

  楊承祖去給娘娘們問安加上安撫情緒,不能說做錯了什麼,可是對他們的關係,家裡的女人也有瞭解。想想也知道,這一問,多半晚上是要宿在幾位娘娘那裡,心裡自然還是不痛快。

  楊承祖到劉五兒房中時,不想馬氏也坐在那裡,她臉上依舊戴著面紗,只有吃東西時,才將面紗撩起來一點。杜氏那邊,是與她在教坊司出來的那幾個女人湊成一堆喝酒,還拖著楊承祖非要來個車輪大戰,如果不是逃的快,就陷在那裡。馬氏性子寡淡,原本以為她會在自己那裡,沒想到和劉五兒湊了一桌。

  見他來了,劉五兒詭異的一笑“我還以為你今天晚上要陪你的女人,不來我這裡呢,所以叫了馬氏過來,陪我喝幾杯。大過年的,一個人太寂寞了,你肯過來,我心裡痛快,有賞。”

  她用手朝著身邊一指,楊承祖也就不客氣的坐下,兩人大方的依偎在一處,與馬氏對面而坐。

  劉五兒將酒倒入口中,口口相渡,讓楊承祖喝了個皮杯。這一杯喝完,劉五兒促狹的一笑“杜氏的味道……還有,就是那幾個女人的味道。看來你在她那邊,也沒少喝。怎麼樣,她們的胭脂比我的好吃麼?”

  楊承祖尷尬的一笑“這樣的日子,誰能少喝的了,不過我敢說,她們的胭脂,沒有五兒姐嘴上的好吃。”

  “貧嘴!要說嘴上的胭脂,還是馬家妹子的味道最好,妹子,你說對不對?”

  見她把火引到自己這邊,馬氏那裡先是沒說話,半晌之後才說了一句“胡說八道,你又沒嘗過。”

  “沒嘗過的味道就是最香的,承祖,你說對不對?別喝酒啊,問你話呢。”劉五兒的雙手勾著楊承祖的脖子,人就差掛在了他身上:

  “我知道你和那些勳貴們鬧了一次,沒關係,那幫人都是屬老鼠的,膽子小。當初江彬一去,立刻嚇的沒了骨頭,你只要嚇嚇他們,就都老實了。可是男人心裡有火,就得要女人來消火,找個新人陪你一晚,就什麼氣都沒了。咱們等打過佛郎機人,就要回京了吧,京師不比南方,人多眼雜,還有那位永壽公主,我們這些女人,再想和你在一起,就沒這麼方便了。青春易逝,很多事如果真的錯過了,再追,就追不回來了。馬氏,你雖然比我小幾歲,但其實也不年輕了。再過兩年,便也是個人老珠黃,很多事該下決斷就下決斷。你也別說自己是什麼三貞九烈,這話沒人信。今天趁著過年,給個痛快話,誰是你的相好,我讓承祖弟弟成全你。”

  馬氏手中的酒杯放在口邊,聽到這句話,像是中了定身法,人僵在那裡。過了半晌之後,將酒杯往桌上用力一墩“劉氏,你少擠兌我,別以為你在豹房受寵,就是比我強。如果爭眼前這個男人的話,我一定能勝過你。”她說完話,猛的一把扯下了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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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5 07:24

第八百一十二章 拿醉魚

  粉面桃腮,高鼻鳳眼,以相貌而論,馬氏的容貌之美與冷飛霜竟是可以一較短長,劉五兒、朱秀嫦等絕色佳人,比起她卻都要遜色幾分。由於喝酒的演員,兩頰已經飛起了兩團酡紅,不過更顯的醉態可掬。很難想像,這樣的姿色,為什麼在豹房,反而不如劉五兒得寵。

  她以往不怎麼愛說話,在楊家也沒什麼存在感,除了推薦許泰那次以外,很少聽到她張口。今天大概是酒的作用,她也一反常態的,用手拍著桌子,手指著劉五兒的鼻子“你當初在豹房贏我,是因為你跟先帝相識於未遇,而我,不過是他所獵取的女人中的一個,論地位自然比不上你。我又不喜歡不要臉的纏著他,所以就讓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這回,我豁出去了,這個男人,我們比比看,看他更喜歡誰。”

  劉五兒挑釁似的看了她一眼“哦?這麼說,你的相好,也是我的承祖弟弟?別開玩笑了,你見他還舉弓箭呢,這還叫相好?我看啊,八成你是屬意那個許泰吧,當初可是你向承祖推薦的他。也別說,許泰那模樣,多生點鬍子,就能冒充大樹成精,配你,倒是合適的很。可惜啊,他現在找了個小媳婦,比你年輕多了,估計對你沒什麼興趣了。說說,你們睡過幾次了,是不是先帝活著時,就好上了?”

  “住口!我跟許泰什麼都沒有,連這個名字,也只是因為他是武狀元才記得。我舉弓箭,只是不想太容易被他追到,如果那樣,他又怎麼會記得我。他身邊有無數佳麗,我縱然生的美一些,也不過是幾日恩寵,之後還是被他忘的乾淨,和在豹房又有什麼區別?我只有冷言冷語,惡形惡狀,才能指望他多看我幾眼……”

  馬氏直盯著楊承祖“你!你說你是不是大混蛋!你討好女人的時候,可以放棄尊嚴,放棄尊卑,可是為什麼就沒想過討好我?那些女人跟我學番語時,說你對她們怎麼好,你知道我聽了之後心裡有多難過?你每次來我房裡問安時,連看都不敢多看我幾眼,如果你仔細看的話,就會看到,我房間的書架上,擺的都是你寫的東西!看到這個,難道不懂我的心意?非要我向杜氏她們那樣,抱著你的胳膊不讓你走,主動脫衣服,你才肯對我動手?若是你得手的那麼容易,又怎麼會記得我?”

  “娘娘,這不能怪臣啊,每次去的時候,你都是舉著弓箭,一副要殺人的樣子,我哪還敢亂看。”楊承祖苦笑著解釋,卻沒想到,這個外表最冷的馬氏,內心竟然如此奔放,想了這些小花樣來引逗自己。當然,這也是他沒在馬氏身上用太多腦筋,否則這些細節,也確實該早就發現了。

  馬氏毫不買帳,如同雌虎一般緊盯著他,手指頭幾乎戳到了楊承祖的鼻子“弓箭?男人想要女人的話,一副弓箭也能擋住人麼?下藥,用強,總之你只要是想,有一百種方法得到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個晚上盼著你像強盜一樣闖進我的房裡,騎在我的身上,蠻不講理的來欺負我。哪怕是狠狠地打我,然後用強,也好過對我不理不睬。然後我就可以找到一個理由,像劉氏這樣沒廉恥的掛在你身上。我保舉許泰,不過是為了讓你吃醋,讓你想起我是個女人,可是你居然真的起用他了,你說你是不是大笨蛋。”

  “他不但是大笨蛋,還是大混蛋,大過年的,居然把我們的馬美人弄哭了。這可要罰,就罰他今天晚上不許睡覺,把我們的馬美人伺候的舒舒服服,如果不能讓佳人滿意,咱們就不饒他。”劉五兒媚笑著,貼在楊承祖耳邊小聲道:

  “姐姐送你這新年禮物,你喜歡不喜歡?我給她的酒裡下了藥,她現在是真的想男人了,你若再是僵持下去,就要傷了馬氏的心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也是你最後的機會,不可錯過了。”

  楊承祖也知,馬氏摘下面紗,又借酒說出這番話,實際也是絕了自己的後路。如果自己不接受她,那她在家裡,怕也是住不久。

  他一早知道馬氏的心裡,有著自己執念,與杜氏那幹女人大不相同。想的原本是文火煎魚,用足了水磨功夫再說,暫時不是觸碰的時候。但事已至此,他若再無行動,對好不容易豁出去的馬氏恐怕就傷到了骨頭裡。

  燈花搖曳,楊承祖猛的起身,以公主抱的方式托起馬氏的身子,不管不顧的將她扔到牙床上,然後自己撲了上去。劉五兒在旁說了一句“這是我的房子……”結果馬氏惡狠狠道:“我就是要在你的房裡,跟你的相好的睡,你要是看不過去,就去我房裡睡。”邊說邊腰眼使力,竟是反騎在楊承祖身上,奪取了主動。

  劉五兒見一件件衣服飛出來,馬氏更是將小衣丟到了自己臉上,微微一笑,退到了房間外,輕聲嘀咕了一句“等過了今晚,看你還能不能在我面前裝樣。將來啊,我要你和我一起陪承祖弟弟,殺了你的相公,再占了你的人,你不也是無可奈何?”

  馬氏的手段遠不及劉五兒高明,但勝在姿色動人,絕美的容顏,無可挑剔的身材,足以彌補這些問題。何況一想到她的丈夫畢春是自己殺的,現在自己又得到了畢春的妻子,楊承祖就覺得身上更有力氣。

  在藥力的催動下,這個有些靦腆的婦人,現在已經徹底放開,不顧一切的索取。她出身將門,精通騎射,長年鍛煉,身上沒有贅肉,腰腿也異常有力,騎在楊承祖身上如同一位女騎士肆意馳騁。直到將幾年來積蓄的玉望與藥力徹底釋放,她才長出了一口氣,趴在楊承祖身上嘀咕起來。

  “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時,還是在先帝那裡,聽說你為了身邊一個出身清樓的妾室,卻不惜得罪張家的公子張嗣宗。他是皇親國戚,萬歲的表弟,你那個妾,不過是個過氣的昌紀,早被人梳籠過。如果換個人,肯定是把妾室獻出去,就像……就像畢春和我兄長做的一樣。你卻肯為了那麼一個妾,跟皇親拼命,從那一刻開始我的心裡就在想,如果當初我嫁的是你,或許就不用進豹房,也不至於再也做不成母親。”

  她雖然談不到多喜歡畢春,但畢竟是原配夫妻,如果有的選,於她而言更願意做畢春的娘子而非豹房女人。對於這種獻妻的,是心中最大的傷疤,楊承祖的行為,正德只當了個笑話說,卻讓她對楊承祖動了念想。

  直到後來,看了那些話本,她的心也就一路沉淪下去。彼時她在豹房已經不受寵,就更讓自己沉溺於那些話本裡的情愛故事中。跟著劉五兒一頭沖到楊承祖府裡,其實也是一種飛蛾投火的心態,想要與心中的偶像雙宿雙棲,過神仙眷屬的日子。

  “我對你冷言冷語,只是希望你能多關心我,多在我身上用點心思。在豹房時我就知道了,讓男人得手的太容易,很快就會被忘掉。我不讓你追到,就是為了讓你多記得我一些,可是……可是我等不了了。”

  外表冰冷的馬氏,內心裡裝的卻是一團火,當冰冷的外殼敲碎後,噴發而出的火焰幾乎將兩人完全吞噬。

  楊承祖也知,她這樣的大膽的告白,是承擔了多大的壓力,吃幹抹淨後也不能大而化之。一邊用出手段逗弄著這美人,一邊又軟語溫存,直到天明時,馬氏的藥性終於散去,可是看著睡在身邊的男人,知道一切已經回不去了。或許,這樣也挺好的,她現在神智已經清醒,但還是將頭向楊承祖身上靠了靠,只覺得他身上,是那麼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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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6 00:23

第八百一十三章 海王請降

  廳堂裡,新年一早晨就過來拜年的薛娘子雖然滿面笑容,但是眉宇間,還是有點倦怠。從這個時間推測,就知道她昨天晚上實際就從寧波往這邊趕,大年夜也沒留在家裡。對她而言,那個家裡雖然她是主人,但那裡只是個宅子,反倒是楊宅這邊,哪怕是讓她做個下人,這裡也更像一個家,至少她的男人在這裡。

  紅牡丹與她閒聊幾句,話裡話外,擺的是平等相處的態度,也是在警告著薛氏不要過界,你只是個大管事加外室,論地位和自己這個暖床女管家是一樣的,不要有非分之想,名分什麼的沒你的事。又說了幾句家主忙碌,言下之意,自然是沒事少來。

  薛娘子這次過來,出來拜年加上等著寵倖之外,也確實是有正事,雙嶼的海盜之中,已經有人開始與她接觸。上次寧波大敗,許洋殘部退到了雙嶼,他終究是有根基,又得了東南幾家豪門的接濟,不至於真的回不了家。不過他們並沒有撤回老巢,反倒是在雙嶼臨時駐紮。

  官軍新得了許多真正意義的戰船,造船廠開始按著幾艘大船為模版進行仿製,連帶上面的佛郎機火炮,也被官府的火器作坊作為樣本,進行模仿。短時間內,朝廷水師還是以建設加訓練為主,並沒有出征的計畫。按照楊承祖的構想,這種事不是著急的事,總是要等到水師練的差不多,再行進剿。可沒想到,不等官府出面,海盜方面反倒是先派了人過來談判。

  寧波城內的商人裡,也有人與海盜有關聯,畢竟海盜和海商就是一體兩面,誰也分不清楚。即使是爭貢事件後,寧波城內敵愾同仇,原本為許洋當跑腿的商人被官府下了監,但是這種關係,也不是說有這種氛圍就可以掐斷的。

  這次出來做仲介的,是一名游商,生意做的不算太大,但是在東南地面,也是有名的長袖善舞,交遊廣闊。他這次帶來的消息,則是來自雙嶼,海盜方面有一位大頭領來詢問:如果自己求招安的話,能否換一條活路。

  落葉歸根,不管當強盜如何風光,終歸不是一個長久之計,這時代的大多數人,也不會看好強盜這個職業。要做官,殺人放火受招安,不管是山匪還是海盜,當盜賊都是無奈之舉,最後盼望的,還是招安,混個正經出身。哪怕是晚年當個良民,也比老死海上,做個無主孤魂好。

  再者海上生活艱苦,喝生蟲子的水,吃發黴的食物,都是家常便飯,有機會的人,還是願意做正行。海盜求招安,算是比較正常的心態,唯一的區別在於,是以什麼心態對待招安,用什麼態度對待朝廷。

  之前許洋鬧的歡,歸根到底還是沒擺正自己的位置,認為自己有資本與朝廷分庭抗禮,招安之後想要得一個體面的封號,繼續做大商人。

  他這種想法不能說不對,畢竟商道是他自己提著腦袋闖出來的,不大願意就那麼讓出去。可是現在,他元氣大傷,實力遠不及當初十分之一,態度上,也就自然的發生了變化。

  這路出來的大頭領,據說是許氏海盜中,一位極有地位的頭目,拿的身段夠低,只要留一條活路就可。作為代價,他們這次是拉來了整整一船的金銀財寶,送到了薛娘子的家裡,而這不過是開胃菜,只要事情做成,將來還會陸續的送錢。

  薛氏雖然對這麼大的財富很有些動心,但她是個知輕重的女人,知道自己這種外室,沒條件答應這麼大的事,最後拍板的還得是楊承祖。聽了她的彙報,又看了送來的禮單,楊承祖饒是這段時間收錢收到手軟,加上吞了謝家這麼塊肥肉進來,對於對方的手面依舊頗為佩服。

  “要不說海貿一本萬利呢,看看他們拿出來的禮單,這不過是塊敲門磚而已,卻足以抵的上北方幾個小地主的全部家產了。我當年在滑縣,也算是個闊人,可是全部家當,也不足這禮單的一半。”

  薛氏應道:“恩主說的是,海貿確實是回報極厚的生意,不過它的風險也大。海上情形兇險,即使沒有海盜,也有風浪,海難。十條船出去,也許只有五六條船回來,這些人賺的也是賣命錢。像您這次介紹來的那些北方商人,他們對海貿有興趣自然好,可是如果出海的話,也很危險的。我們薛家當年全盛時,有四條海船。後來就是遇到一場風浪,只剩了一艘破船回來,也就為此,妾身才不得不下嫁給賴恩……”

  楊承祖知道,還是自己讓北方的士紳地主南下這個舉措,南方的海商感覺到了威脅。畢竟自己不是江南人,從鄉情的角度看,支持北人的概率更高。當然他實際上既不親南也不親北這點沒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外,沒人相信他行事時從沒考慮過鄉親。

  薛氏雖然是他的枕邊人,但是也擺脫不開鄉土的束縛,話裡話外,還是希望他不要過分幫著北人,讓江南的海貿利益被北方人分潤。他倒並沒著惱,而是微笑著,在薛氏的頭上一彈。

  “居然跟我動起心眼來了?你說的這些我知道,那些地主士紳,也不是一來就要下海的,他們先是在陸上開些店鋪,把北貨運過來。再運一些南貨回去賣。總要等到一切摸清了,才可能真的考慮買船,出海貿易的事。你不用替你的老鄉說話,海那麼大,生意是做不過來的,就算真的北人南下,難道南方人就沒飯吃了?不可能的,學會寬容一點,對大家都好。”

  薛氏面色發白,手指緊張的絞在一起,緊低下頭,不敢與男人對視。自己這點小心眼,沒能瞞過他的眼睛,作為家主,對於這種耍小聰明的,通常都非常厭煩,自己會不會因此失寵?她現在倒是真有點後悔出來說項,恨自己為什麼卻不過家族情面了。

  楊承祖笑了笑,將她輕輕抱在懷裡“人之所以是人,就在於是要講私情,徇私的。如果真的無欲無求,不徇私情,那這個人未免太可怕了一些。所以為家裡出來關說,天經地義,我不會生氣的,今後,還是要學聰明一點。有些話有些事,說和做之前,多動動腦子,要不然我怎麼放心把浙江這麼大的盤子交給你,是不是?來說說看,許氏那邊,是哪位頭領要招安?”

  “對面……對面也沒說。”薛氏心裡半是感激,半又是有些惶恐,只好拼命的討好,主動把男人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衣服裡“他們這幫人,本來行事就謹慎,再說這種招安的事,幾乎就是反水。肯定是要瞞過所有人的耳目,才敢進行下去。所以啊,現在不會知道姓名,估計是要過幾次之後,才能知道。他們現在只是探官府的口風,看看咱們是要趕盡殺絕,還是願意留條活路。”

  “那使者呢?可曾跟你一起來了杭州。”

  “沒有,人還在寧波,他是行商,過年時也有生意要做,倒是不急著走。妾身是想念恩主,所以特意過來拜年……恩主……別,現在還是白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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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6 00:24

第八百一十四章 親身赴島

  寧波與杭州之間往返的信使,在這之後就日益頻繁起來,這種大規模招安的事,肯定不能一次談成,海盜要試探官府,官府也要試探盜賊。兩下裡要談條件,也要要好處,互相試探著,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

  官府的優勢在於之前的寧波大戰,官軍贏的乾淨俐落,許洋則是輸掉了老本,在心理上的優勢就不一樣。隨後的日子裡,就連那幾位往來的使者,也都受京劇和天妃教的影響極大,內中有人竟然也入了教。

  在這之後,他們的立場發生了動搖,老東家的底細差不多就被賣個精光,這次招安的頭領,也就被洩漏出來:許洋的小老婆,對馬宗家的公主玉子,以及許洋的侄兒,許家未來的龍頭,許棟。

  到了元宵節的時候,楊家一家人,已經從杭州到了寧波,就是為了減少往來信使花在路上的時間。這裡的元宵節熱鬧程度比起南京來總體上稍有不及,由於商賈多,地方富庶,節日的氣氛總是有的。薛娘子也是個妙人,由商會出面,組織舞龍舞獅隊,花燈,各色花樣準備的充足,又陪著柳氏到幾個洋貨鋪子裡採買,像極了一個一心討好婆母的兒媳婦。柳氏心軟,最後也就不嫌棄她年紀大,反倒是拉著她的手,連說她是個苦命人。

  楊承祖在房間裡,與女眷們一邊鬥著葉子牌,一邊說著雙嶼那邊的情形“許洋得算是個人物,十幾歲出來打天下,赤手空拳闖下這麼一爿基業,絕不是等閒之輩。不過他就算再怎麼了得,也多半想不到,自己身邊的人,會背叛自己。許洋自己的兒子不爭氣,根本壓不住場子,許棟是他的侄兒,其實跟他兒子差不多。在他手下,算是第一號人物,未來整個許氏的基業都是他的。這樣的要角,居然會反水,只能說許洋的氣數盡了。”

  “還有那個玉子公主呢,這可是許洋的枕邊人,她居然也會反水,你說,她會不會和許棟有一手啊?”郭九姐一臉好奇的問著,作為勳貴家的小姐,她這個圈子裡很有一股八卦風,她也不能免俗。像是這種事,最是吸引人的興趣,聽說這位公主的年紀比許洋的兒子還要小,許棟又在少壯,在她腦海裡,已經腦補了許多故事。

  么娘則關心著另外一件事“他們……會不會是詐降之計?江湖上之上,爾虞我詐,不能別人說什麼,咱們就真信什麼。他們非要夫君上島,萬一是使的詭計,可又該怎麼辦?我總覺得這裡面不安全,夫君,我不許你去,要是去的話,其實找個人替你去就好了,我看那黃公公就不錯,手裡有王命旗牌,他說話也能代替朝廷,比你去還要合適一些。”

  這幾天裡,關於招安的事進展順利,可海盜方面也有自己的要求,就是要楊承祖上島,表示誠意,並給自己一個安全的保證。招安盜賊這種事,地方官府也有權力進行,但是盜賊招安之後的安全問題,卻很難得到保證。

  不管是大族滅口,還是官府清理舊帳,又或者是有能力的苦主報仇,總有一些倒楣的海盜在放下武器後,被官府捉去斬首。比如另一個時空中的五峰船主汪直,就是在得到浙直總督胡宗憲安全保證後,放心上岸與官府談判,結果被與胡宗憲不對的巡按捉去,然後就砍了頭。

  海盜們想要一個保障,至少保證自己不會放下武器後還被砍死,並不能算過分。可他們提出的條件是要楊承祖上島,當面進行許諾,這讓家裡的女人心裡都有些不放心。李家姐妹的謀略平庸,但是也知道兵不厭詐這句話,擔心著自己的丈夫一去,就被人扣住做肉票。

  郝青青出身綠林,對於這種事知道的更多,綠林山寨不明輕重的受招安,然後被官府殺頭的有很多,喪心病狂殺官,然後被殺的一個不留的也不少。總之事情落到自己男人頭上,大家都是想求穩,現在許氏船隊已經成了死虎,就算不招安,擺開車馬去打,也肯定打的下來。所浪費的成本,是成千上萬條人命,只要這些人命與自己無關,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邊是素不相識的士兵去傷亡,一邊是自己的丈夫去冒險,所有楊家的女眷,包括柳氏在內,就沒人支持楊承祖親自上島。楊承祖自己倒是顯的無所謂:

  “么娘,青青,你們說的那些道理我也明白,我也知道不招安也能打贏。可你們說的那辦法,太慢。雙嶼這地方靠打,也是打的下來的,只是讓海盜知道官軍不受降,肯定就會潑出命去打,怕是要幾個月才能真正殺上島去。我們離開京師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在南方已經過了兩個年,不想再過第三個。抓緊時間處理完這邊的事,就該回去交差。”

  他用手虛指了一下京師方向“那裡才是我的根基所在,江南經略的再好,也不是我的基本盤,我對於兵權什麼的,沒有絲毫興趣。我的興趣在於錦衣衛,要想抓情治,抓稅金,總是要回到京裡,才能方便。再說,我兒子女兒還在京裡,再不回去,他們該不認識我了。”

  郭九姐搖頭道:“你說的道理我懂,咱的家在京師呢,我爹也要回京任職,這邊的親戚也有點討厭,我也想回了。可是你現在也可以走啊,反正你走了,別人來,也未必打不下雙嶼。你自己也說過,領兵打仗,非你所長,何必非要把事都扛在自己身上?難道你怕別人,浪費掉你新軍的種子?”

  “那倒不至於,新軍是萬歲賞過刀的,簡在帝心。如果有誰敢給新軍使絆子,我的錦衣衛也不會放過他,新軍軍官又大多是安陸人,自然可以把事鬧到御前。我所擔心的,只是新軍在江南耗的時間太久,誤了大事。這麼一把快刀,如果只用來殺倭寇,就小題大做了,他們真正的舞臺,同樣在北不在南,為了一群雜碎盜賊,不值得浪費太多時間。”

  他又安慰眾人“這事雖然看來冒險,實際也沒什麼可怕的,倭寇假設扣下我做人質,又有什麼用呢?大明體制在此,捉一個欽差,換不來什麼錢糧承諾,只會換來官軍不要命的進剿。東南大族恨我入骨,只要他們敢扣住我,那些大族立刻就會買通人馬不要命的攻島,讓我和那些海盜玉石俱焚。許棟既然能看出來招安是出路,我想還沒混到不可救藥的地步,這個道理,他應該明白,所以我這次去,是去當祖宗,他們得好吃好喝,美酒美人的伺候著,絕對不會有問題。”

  作為一家之主,真正拿了主意,別人也就攔不住,即使是九姐這種豪門嬌女,也不會在大事上和丈夫唱反調。只是么娘、青青這幾個武藝高強的女人,就咬定了要跟他同往。

  一般來說,遇到危險的場合,楊承祖都會選擇帶冷飛霜,一來對方武藝較高,二來就是跟自己沒有實質關係,真出了意外,他也可以割捨的下。真正的女眷,是不捨得帶到危險環境裡。

  可是這次既然他咬定了招安沒有風險,那這些女人同行就不好拒絕,那邊派來聯絡的使者,已經入了天妃教,實際把立場坐到了官府這邊。也拍著胸脯表示,這次前去不會有什麼風險,多少也能安撫一下柳氏等人的心。

  臨行前夜,九姐把玉環也派了過來同行,又靠在樣承祖的懷裡仔細囑咐他一定要平安。更是答應,只要他不去玩命,就算把冷飛霜收房,自己也沒什麼意見。楊承祖則拍著胸膛表示,這一去肯定是馬到成功,絕無風險,至少在自己的算計裡,沒什麼出問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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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6 00:24

第八百一十五章 登島

  雙嶼這座在後世名為六橫的島嶼,在另一個時空裡,一度成為遠東貿易集散中心,繁榮程度無與倫比。在這個時空裡,其地理位置雖然重要,但是由於缺乏開發,其本身還是一處海上的大型島嶼,本身很是荒涼。

  在許洋殘部退到雙嶼後,宗玉子就帶領留守老營的部下,運了幾十船積蓄過來,與自己的丈夫匯合。靠著那些老部下,總算是暫時穩定了局面,也靠著那些財寶,他們可以在雙嶼獲得持續補給,並不至於真的餓死。

  現在的島上,已經修起了零星的防禦工事,還有大片的房舍,顯然有海盜準備將其作為一個據點在進行經營。這裡面,也有東南那些擁有海商背景的世家出力,希望打造出一個像樣的港口,以方便與朝廷博弈。

  楊承祖一行人雖然說是上島進行招安工作,也不會是單身赴任,除了自己的幾個女人,以及冷飛霜之外,身邊的護衛親兵還是超過了百人。經過寧波大捷後,楊承祖的新軍不但名聲大震,就連他的楊記商號,聲望也開始從過去的奸商,變成了利國利民。

  不少江南武林中人,或為了名聲,或為了待遇,紛紛願意到楊記做保鏢,當然,也有一部分門派與楊記漸漸形成死仇。

  不管怎麼樣,現在楊記的護衛人員越來越多,個人武技上也是越來越強,在這種集體環境裡,你教我幾招,我教你幾招,很多門派之間的絕技就這麼傳遞下去。楊承祖身邊的親兵的素質也極高,在新軍裡,都算是精銳。這一百多名親兵分乘三艘船,如果在岸上結陣接戰,差不多能頂三五百名海盜。

  那名使者再三表示“這次招安的事能不能談成,我是說不好的,不過欽差的安全,我們可以保證。別的不說,就是誰碰傷了欽差,就會引來官軍拼命這點,大家心裡就有數的很,這時候對欽差不利,不是自己找死還要害別人麼?”

  等到離島近了,就有小船在前面擔任引導,帶著他們繞過幾片區域,來到一處偏僻的小碼頭靠岸。那名引路的水手邊把自己的船拴好,邊介紹著“聽說欽差來了,島上的弟兄心裡高興的很,正在殺豬宰羊的準備慶祝。現在島上,大家並不都是一條心,還有的人,是想著要跟官軍頑抗到底的,或者哪怕是投降,也要投降的體面一點,為了避免發生誤會,我給大家帶路,咱們能避則避。”

  楊承祖倒是沒什麼架子,按著那人的吩咐,在後面小心的行走著,邊走邊看著兩旁的景色和佈置。這是一條較為荒涼的小路,沿途也看不到巡哨,那些護衛們則緊張的抓著火器,準備與隨時可能出現的伏兵交戰。

  這支親兵的頭領,正是新近揚名的俞大猷,他一身修為高絕,就算是海盜有伏兵,他自己也能全身而退。身在匪巢,他依舊是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那名海盜年紀不大,長的精明強幹,舉止也很隨性“小人葉阿水,欽差老爺只管叫我阿水就好了。這島上大多數人都認識我,就算是被老爺子的人看到也不怕,我們有面子麼,怎麼還不能過去?說實話,一百多人上島,要說老爺子那邊聽不到消息也是不可能,聽到又能怎麼樣?這是大家的意思,又不是一兩個人的意思,一萬多人都被打敗了,現在剩下這麼點人,難道還要打下去?欽差老爺還真是夠意思,連女眷都帶來島上,看來是對我們放心。您這樣,我們肯定是要報恩的麼,誰敢對您不利,我第一個不饒他。”

  海盜的組織結構比綠林山賊要兇險,整個雙嶼島上,也是按著下面小頭目的力量和關係,劃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勢力圈,兩個頭領的駐地之間,還會空出一小塊空地,表示自己無意侵吞。葉阿水帶大家走的,就是這個空當地帶。

  一些持武器的海盜,也出來向這邊張望,但是對這支過百人的隊伍,卻像沒看見一樣。還有的人與葉阿水打著招呼,或是派出自己的人,加入到嚮導隊伍裡,有一些人選擇了冷漠,但是總歸沒有人主動站出來,向這支隊伍進攻。海盜中,偶爾還有人喊著“天妃娘娘,天妃娘娘來了。”然後跪在地上磕頭,想來就是冷飛霜的教徒部下。

  “他們的勢力分的太多,沒人願意第一個站出來,替別人擋刀,所以我們的仇家可能有不少,但是真敢出來打戰的,應該沒幾個。”楊承祖看著這幫頭領的態度,也能猜出個大概。

  許洋應該是出了某種狀況,導致權威大失,整個許氏集團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接受招安,但招安派確實佔據了很大的比重,那些抗拒招安的,又不想主動出來跟官軍打。上萬人都敗了,就他們自己控制的那點人,又能起什麼作用。即使反對招安的,也只會看著這事發展,出手破壞的膽量,總歸是沒有的。

  又走了一陣,對面響起一陣海螺聲,夾雜著還有幾聲銃響。楊家這邊的護兵面色一變,幾乎同時摘下了背後的鳥槍,楊家的女眷們則是把手摸到了兵器上,就等著抽刀砍人。楊承祖卻擺擺手,示意大家冷靜,只問葉阿水“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和我們打一架,才可以繼續前進麼?”

  葉阿水忙解釋道:“沒……沒那個意思,這是我們夫人的衛隊,前來迎接欽差了。看來夫人也是擔心有些冒失鬼壞了咱們的大事,帶了心腹人前來迎接。這支衛隊,還是夫人娘家的陪嫁,那可是……一群可人兒呢。”

  聽到可人兒三個字,么娘與青青不約而同的從眼中噴出殺氣,鎖住了葉阿水的後背,讓後者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寒顫,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就連冷飛霜的臉,也微微露出一絲不悅的表情,對她們而言,大概是更希望遇到敵人,而不是什麼可人。

  時間不長,一陣鎧甲的摩擦聲從遠而近,只見幾十名身穿鐵甲,身形嬌小女子,每人肩扛一門鳥銃,腰佩太刀,排成兩條縱隊,向著眾人面前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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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6 00:25

第八百一十六章 談判(一)

  這些女人並沒有戴頭盔,全都露著臉,因此讓人可以確定她們的性別,同時也可以確認,這些武裝麗人確實對得起可人兒這個詞。雖然乍一看上去,模樣有所差異,但是整體上,都是皮膚白裡透紅,也沒有特別醜怪的異類存在。

  看年紀這些女人差不多都是二十上下,體形嬌小玲瓏,論身高,比明朝女性平均身高是要矮兩個頭的。這時候的男人挑女人,也是要一個楊柳細腰,盈盈一握,這種個子小的,反倒是格外惹人憐惜。

  走在隊伍正中之人,身上穿著一件華麗的陣羽織,裡面則是一件塗著黑漆的鎧甲,其鎧甲樣式與現在日本流行的大鎧或是胴丸都不同,反倒是更接近於瑞恩斯坦所穿的歐洲板甲。這種甲胄現在的日本叫做南蠻胴,到了江戶時期就有個更響亮的名字:當世具足。

  由於戴著修羅覆面,看不到中間這人的臉,看體形,與兩邊這些女兵的體高接近,多半也是一個女人。這些女人,都是扛著鳥銃,帶著太刀的,楊家的護衛並不敢放鬆,一齊迎了上去,身高體健的瑞恩斯坦,全身包裹的像鐵罐頭一樣,當先就迎上了對面的那隊人馬。

  雙方並沒有發生摩擦或是衝突,那隊人馬很乖覺的在衛隊面前站住,那名戴面覆的首領,則解下鳥槍,雙手高舉著太刀表示自己無惡意。來到楊承祖面前雙膝下跪,將刀高高舉過頭頂。

  “海上莠民之妻對馬宗氏,率領部下衛隊親隨,特來欽差面前請降。島上魚龍混雜,為防歹徒行刺,部眾特來保護,絕無惡意,還望欽差老爺不要誤會。”

  聲音雖然是由金屬面具裡傳出來,顯的有些粗,但是聲音依舊是很好聽,雖然是異國人,但是吐字清晰字正腔圓,說的一口地道的漢話。鐵珊瑚在後面皺了皺眉頭,暗地想著這個倭國女人的嗓音幾乎和自己的苗娘有一拼。該不會,又是個狐狸精吧?下意識的,她握槍的手,將花槍攥的更緊了一些。

  么娘則在心裡想著:聲音好聽有什麼用,連臉都不敢露出來,一定是個醜八怪:

  “原來是宗家的千金,許某之妻,我也要稱一聲許夫人了。這島目前還是許家的天下,我們只是客人,哪有主人跪客人的道理,起來說話吧。”楊承祖伸手虛扶,那宗家的公主起身,又一抱拳“請讓妾身為欽差老爺領路,我們到裡面去談。”

  “正要勞駕。”

  這一隊女兵人數雖然不多,但是佇列整齊,行動上表現出了極好的軍事素質,比起那些凶眉惡目的海盜嘍羅,戰鬥力恐怕還要更高一些。由她們在旁護衛,沿途上又遇到的幾隊嘍羅對他們的態度也變的更為恭順。等到眾人一路來到一座大廳門外時,就見一個二十幾歲的黑壯男子帶著十幾個面貌年齡各異的男人在門口跪成一排,迎接欽差。

  “罪民許棟,率領許氏船行各路船頭,前來欽差面前領罪。前者不合誤信奸人之言,鬼迷心竅冒犯欽差虎威,罪該萬死。望欽差老爺大人大量,不與小人一般見識,高抬貴手,給小人們一條活路。”

  那宗家的公主帶著女兵繞向了後面,不知道去做什麼,這邊談判的事,似乎交給了許棟全權負責。那些在他身邊跪下的,都是許氏海盜團體裡,頭領一級的人物,在自己人那裡,也可以稱一聲獠。

  這幫人是整個島上,自許洋以下最有實力的一群人,他們並不一定都是招安派,內中甚至包括了幾個一提招安就要拿刀砍人的悍匪。但是不管怎麼說,到了欽差上島這一步,他們肯定是要來談一談,見一見。如果談的好,主戰派隨時可以變成投降派,反之招安派也會選擇對楊承祖揮刀。

  等到了大廳裡,見這裡已經擺了幾十桌酒席,專門為了招待欽差這一行人。廳內有數十名彪形大漢,也有幾十個美豔動人的婦人,或為侍應,或為僕役,還有的可能兼職做粉頭。

  在女子中,還有幾個是寧波、杭州、紹興等地清樓中小有名氣,半紅不黑的女人。這也是海盜們在向官府展示,自己並非沒有力量,即便是退居雙嶼,依舊可以從內地雇傭到清樓女子,自己的關係網依舊還在。

  楊承祖被讓到首席,家中幾個女眷則有人讓到次席去坐,楊承祖卻搖搖頭“我的女人,自然是跟我坐一席,她們就坐在我旁邊。”

  一名年紀大了些的海盜笑了一聲“我們鄉下人吃飯時,也有個女人不上桌的規矩,七歲不同席,男女不雜坐,大家坐一起成什麼體統。沒想到你們這些體面人,還不如俺們鄉下人懂的多呢。”

  “好說,這個規矩我是懂的,可我從沒打算遵守過。”楊承祖呵呵一笑,似乎並沒有發惱,反倒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那老海盜:

  “如果我是個守規矩的人,今天就不會過來和你們談判了。按規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這幫人挨個拉出去砍上十次頭,我敢說沒有一個是冤枉的。正因為我不講規矩,所以才願意跟你們談,給你們一條活路走,可是你們卻要跟我講規矩,這世道,倒是真有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官,我是匪呢。”

  另一名頭目接過話來“是官是匪,這個世道本來就很難說的清楚,我們做生意,活不下去時就搶東西,你們做生意、搶東西、然後讓別人活不下去。大家誰更壞一點,誰又講的清楚呢?不管怎麼說,欽差大老爺敢以身犯險,不怕被我們這些海盜翻臉斬成肉醬,就憑這個膽氣,我就佩服你,這碗酒我敬你!”他邊說邊舉起手中的酒碗,將酒一飲而盡。

  一名紅臉的大漢卻將酒碗一放“這酒,我吃不下。我老婆被官差糟蹋後上吊自殺,我才當了海盜。三個兒子,兩個兄弟,全都死在了寧波城外。每天晚上睡覺時,就夢到他們向我哭,讓我幫他們報仇,現在仇人就在眼前,你讓我怎麼喝酒。”

  許棟把臉一沉“毛老五,你在說些什麼東西,大家過來,是談招安的,提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做什麼?”

  “許棟,我毛老五從沒同意過招安,以前沒同意過,現在也沒同意過,將來也不會同意。我過來,只是看看欽差是不是真有膽子過來,可不代表我真的要和他談,要談招安,先談談我家這筆債怎麼算啊?”

  這名高大魁梧的海盜邊說邊站起身來,眼睛裡冒著血絲,直瞪瞪的看著楊承祖。楊承祖卻是紋絲未動,也沒讓自己的護衛起身,只舉著酒碗看著那大漢“毛老五是吧?沒聽說過,大概是小把戲吧。你的意思是說,你反對招安,沒錯吧?”

  “沒錯,老子從來就沒想過……”

  話音未落,楊承祖的胳膊忽然輕輕一動,一聲輕微的機括發動聲響起,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血箭噴出,毛老五高大的身子向後栽倒。在他的喉嚨處,已經被一支精鋼小箭,穿了一個洞。

  發射袖箭殺人的楊承祖,混如無事,只是看著其他頭領,“你們中,還有誰反對招安麼?可以站出來,我們繼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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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6 00:25

第八百一十七章 談判(二)

  這些海盜頭領,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人,即使說到招安,也沒有多少人是真對朝廷有敬畏之心的。這個毛老五,也算是許棟的一手棋,通過這樣的硬派表一個態度,嚇一嚇官府,讓官府知道自己不是軟柿子,免得將來被官府拿捏太過。

  在預料中,他也想過楊承祖可能的反應,比如憤怒,或是以為自己中了陷阱,然後自己再出來收拾殘局,算是談判的策略。經過寧波大戰之後,大家都對這位欽差有所重視,不認為這種手段真會嚇住他,但是總可以表示一下自己的決心和力量。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當官的命貴,總會在將來的談判中,對自己更有利一點。

  可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真的動手殺人,一擊就殺了這名盜魁。即使是願意招安的,這下也覺得面上無光,幾個和毛老五相善或是有類似經歷的,更是憤怒的抽出了刀,大廳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寧波那戰敗的太慘,官軍前後光俘虜就抓了幾千人,這些人中一部分被當場砍了頭,剩下未死的也被罰去充苦役,其實比死也好不了多少。這幫頭領差不多都有人親人折了進去,細算起來,得算是仇深似海。不過是官府的勢力大,場面上占盡優勢,所以才想著要招安得個喘息。

  不管怎麼說,當著自己的面殺自己的人,這也太不拿海盜當回事,將來招了安還不是任人宰割。幾名盜魁怒喝道:“許棟,我們不是不給你面子,是這位欽差不給我們面子,他根本不把咱們放在眼裡,這種招安,我看也沒什麼誠意吧。”

  “狗官,我們在島上有幾千兒郎,你這一百多人就算再怎麼能打,也敵不過我們這麼多人。信不信我們一聲令下,你今天走不出這個門口?”

  那些楊家的護衛已經掀了桌子,抽出兵器與海盜們對峙,場面上變的很有些緊張,幾位女眷則貼著楊承祖圍成一圈,做好撕殺準備。楊承祖輕輕分開面前的么娘與青青“讓開,沒事的,這些人胡亂喊幾句,不至於當真。兒郎們,都坐下,你們是官府來的人,一定要跟這些強盜有區別,不能像他們這麼沒禮貌沒教養。”

  他又看了一眼群盜“幹什麼,想要打架還是要恐嚇朝廷命官?就你們這種德行,還想著招安,我告訴你們,學不會怎麼跟官府打交道,不管是為匪還是招安,都難逃一個死字。本官這次來,你們當只帶了這些護衛?浙江水師已經開拔,海面上,現在都是官軍的船隊,誰如果不信,可以派自己的手下去查探查探,看看是不是這麼回事。那些船原先都是你們的,威力你們自己心裡有數,就不用我多說什麼。你們或許可以讓我走不出這個門口,不過我也保證,你們誰敢不歸順朝廷,就別想走出這個島!”

  他一邊說一邊來到前面,雙手分別握住么娘與青青的手,拉著兩個愛妾緩步而出。“你們要面子,我就給你們面子,讓本官來,本官就來走一遭,想要什麼保證,也不是不可以,大家坐下來談,只要條件談的攏,一份免罪文書不算什麼問題,甚至你們還可以繼續做過去的營生。本官是天子潛邸舊臣,說一句話,比南直隸按察司說一百句都好用,你們想要落葉歸根,想風光的回徽州當富翁,容易。讓本官高興,我就讓你們滿意,誰若是讓本官不高興,那就活該去死。我帶著我的女人過來,不過是來游山逛景,看看雙嶼的風光,你們還真當我是怕了你們繼續為盜麼?笑話。寧波城外,那麼多倭寇都殺了,難道還在乎你們這幾千殘兵敗將?你們島上現在有多少真倭,真打起來,又能頂的了多久?”

  一名上了年紀的盜魁,似乎有些不甘,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還不等他說出來,楊承祖已經把話頂了回去“老人家學會保持安靜,別多說話,免得給自己兒孫找麻煩。老實說,我不會帶兵打仗,管軍隊,只是我的差遣,我在朝廷裡的本職管的是錦衣衛。對這幫人,你們不陌生吧。我知道,許老船主重鄉情,用人喜歡用鄉親,能夠坐到頭領的,大多是徽州人。徽州現在的錦衣百戶,是我一手把他提拔上去的,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讓他殺人放火,也沒有二話。列位出來做海盜,有的人家眷還在原籍,原本使足了錢,官府就當查不到。我今天要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列位元的家小資訊,我已經都查清了。”

  他似乎是怕這些人不信,隨口就說出了幾個名字,以及這些人家小的情形,包括住址,以及鄰居是誰,家中什麼景象,都說的一清二楚,絕對不是偽造。這些頭領的神色頓時有些慌張,有的人怒駡道:“狗官,你敢動我家小一根頭髮,我也要殺你全家,挖你祖墳!”

  “隨便你。”楊承祖無所謂的一攤手,“能做的到就去做,我等著你。我估計,你們是沒這個機會了,先想想怎麼離開這個島才是正經的。今天如果大家的事談不成,或是我出不了這個島,官軍會把你們都殺光,一個不留。我的人會為我報仇,去拜訪你們全家,拜訪你們的祖墳!來啊,不是想動手麼,我倒要看看,誰敢第一個舉刀子。”

  除了楊承祖這種異類外,這時代的人,大多還是很在意鄉情以及祖墳等物事的,挖祖墳燒房子,直到很多年後,依舊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像是另一個時空裡的汪直,不管如何威風,到老還是想要落葉歸根,招安歸順,也是因為自己的家人被官府拿了,想要保個平安。

  這幫盜賊不管如何狠毒,涉及到家小這個層面,也一樣心裡發虛,不想為了自己當強盜,把家人都賠進去。再者官軍大兵壓境,現在島上的人都是殘兵敗將,真和朝廷打,是肯定打不贏的。嘴上儘管還在放著狠話,但是已經沒人敢上前,楊承祖又向前走了幾步,就有人主動把武器扔在地上。

  許棟這時尷尬的一笑“欽差,我們海上的人,讀書少,不懂禮數,您也別見怪。大家……大家總不是有意的。”他又吩咐著部下,將毛老五的死屍拖走,清理地上的血跡。

  不過羞刀難入鞘,這麼多把刀抽出來,現在就這麼收回去,誰也找不到落場勢。

  彼此之間,陷入了暫時的對峙與尷尬,不等許棟再發話,在廳外猛然響起幾聲銃響,接著那隊女子鳥槍手,扛鳥槍持太刀走入,正中間,則是一個身穿玄色披風的麗人,款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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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6 00:25

第八百一十八章 談判(三)

  如墨青絲高高挽起,斜斜插著一柄金步搖,光潔如瓷的額頭正中用朱砂點了梅花形,彎眉細眼,粉頰紅唇,除了個子略顯矮小外,確實可以稱的上一個一等美人。尤其眼波流轉間,媚態天生的模樣,讓楊家幾個女人忍不住要用暗器扔到她臉上。

  大明男人對於小個子女性,其實是很偏愛的,嬌小玲瓏,如同一件精品玩件一般的美人,很容易讓男子獲得心理和身體上雙重的滿足。楊承祖的品味是喜歡那種細腰長腿的高挑女人,屬於這個時代的異端不可為憑,家裡的女眷中,也就是曹小婉屬於玲瓏型,不過這女人比起曹小婉還要矮幾分,也就更容易激發男子的保護玉。

  她的年紀其實已經不算輕,看起來也得有二十四五,但受體型的影響,大多數人都會將她的年齡下意識少看幾歲。這位麗人此時眉目帶煞,面沉似水,手緊緊按在太刀刀柄上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發怒的少女,竟是有一種莫名的可愛感覺。

  她依舊說的一口地道大明蘇白,不帶一點東洋口音,不過語氣冰冷,沒有蘇州話那種軟糯可愛的味道。“你們這些人是要幹什麼?要害死大家麼?招安,是我決定的事,請你們來,是談招安的細節,而不是談該不該招安。如果誰不想招安,那麼現在就可以離開,從這一刻起,就是我宗玉子的敵人,大家下次見面時,就用刀劍來打招呼。如果誰想對欽差無理,我將親手討取他的首級!”

  沒想到,方才這位周身著甲的女將,居然生的這麼可愛清秀,包括性子最好的鐵珊瑚在內,都有些牙齒泛酸。么娘與青青對視一眼,不自覺的又搶上幾步,似乎想把丈夫擋在身後,不讓這個狐狸精看到他。可是這種場合,又怎麼可能擋的住?

  披風被她閃到一邊,交給一旁的女兵接住,裡面穿的乃是一件粉色勁裝短打,收拾的緊襯俐落,勒顯出她那一對高聳的怒峰。雖然個子不高,腿自然也不長,可是其他一些部位,似乎有點開發價值?楊承祖如是想著,腦海裡卻想起前世所見過的一些島國明星,不知道二者比較,她是否也有那麼高明的手段。

  說實話,這種女人不可能進的了楊家內宅,但左右都是犯婦了,命懸於己手。如果要和對方有一些深入交流,似乎她既沒立場,更沒能力反對。宗家的公主?對馬宗家在大明欽差眼裡,連個縣令也未必及的上,他家的公主都嫁給海賊做小了,還有什麼可介意的。

  而且那幾十名女兵,雖然個子小一點,模樣還是很說的過去的。新軍裡還有不少人打著光棍,如果軍官表現好的一人發個東洋小老婆。一打出這個福利,估計想到新軍營裡當兵的人,還得增加。至於那些女子自身是否同意,反倒無關緊要,招安之後,總不可能讓她們繼續扛鳥槍,挎鋼刀,做小怎麼也比發賣好。

  玉子似乎並未發現這位欽差在謀算自己的身體,上前幾步,盈盈下拜“犯婦宗玉子,禦下無方,冒犯欽差虎威,還請欽差老爺多多原諒。如果有什麼責罰,犯婦願意一力承擔,請欽差不要發怒。我們這次是真心歸順,絕對沒有什麼詭計。我們求的只是個活路。”

  她拿出這種低姿態,官府與盜賊,其實就得算都有個落場勢,楊承祖揮揮手,那些護衛們收了武器坐了回去。那些盜魁也都丟了兵器,坐在了原位。翻倒的桌子被重新安排好,酒席,也都重新佈置上來。那些女兵在後面排成兩排,手執鳥槍一言不發,大概是只要主人一聲令下,就把某個特定目標打成蜂窩。

  玉子本人大方的坐在首席,作為宗家公主,也是許洋最得寵的妾室,在以前就負責海盜中的帳目管理,在海盜隊伍裡的地位本就不低。她手上這支女子火槍隊,也是島上一支不可忽視的武裝,她一出來,就隱隱的與許棟並駕齊驅,甚至可能返超。招安派兩強並至,加上官府的威壓,反招安派也就暫時不敢說話。

  不過,經過方才那一鬧,也有一些人覺得官府的力量太強,姿態也拿的太高,自己這幹江湖草莽,未必能入人家的法眼。如果真的放下武器,說不定轉頭就給砍了,心裡又有點動搖。雖然不至於火拼,但是氣氛卻依舊是不大好。

  招安派方面,出現兩個大頭領,氣氛也有些詭異,按說這樣的人出來一個就夠了,兩個都出來,到底官府是和誰談判比較好?

  許棟的臉色這時好看了些,朝著楊承祖抱抱拳“欽差,我們之前一直覺得,您可能不會來。如果您不來,那就證明官府對我們確實不放心,這招安的事,就得想一想了。即使我們打下去,也會被官府打敗殺頭,可是放下武器後被官府隨便殺,這條路,我們也不喜歡。如果真是非要把我們都致於死地,大家還是會拼一拼的。在坐的大多是粗魯人,不懂得多少道理,所明白的只有一條,那就是我們要活下去。誰不讓我們活,我們就和誰拼命,誰如果給我們一條活路,我們就把他當神拜。”

  他看看楊承祖表情,擔心對方又是一記袖箭過來,好在對方神色如常,似乎並沒在意他說的什麼。他才大了大膽子,“欽差,不是我們這些人不知足,只是我們能有今天這個局面,靠的不是祖宗蔭封,也不是靠朝廷支持,是大家提著腦袋,一刀一槍拼出來的。當然,我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要求什麼,只求官府能給條路走。從今日起,我們退出大明海域,去南洋各國那裡打拼。每年,我們都會交一筆錢給朝廷,當作我們的贖罪款,只求朝廷能給我們一個身份,和一個補給地就好。”

  楊承祖冷笑幾聲“許頭領,說了半天,你說的招安還不是放下武器,只是退出大明海域?朝廷還要給你們提供個補給地?到時候你們若是養成氣力,這種不復在大明為盜的話,自可當沒說過。如果被別人打敗了,還可以退回大明朝,受朝廷庇護。這天下的好事,不要總想著被你一個人占盡了好不好?你要是這種談法,我覺得你比毛老五也沒聰明到哪去,咱們這酒也就不用喝了。”

  許棟忙申辯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讀過書,嘴笨。我的意思其實是……”

  “他的意思是,讓朝廷像南蠻人一樣,給他一張私掠許可證,讓我們許氏的船隊,可以去外洋發展。”玉子接過話來,又朝楊承祖一笑“棟仔不會講話,欽差不要笑話他,他這主意是從屯門的南蠻人那裡學的,據說他們國家的國王對於出海的人,都是會有類似的許可。我們是否也可參照此例行事,而且每年,我們都會給朝廷一筆錢,也不會少了欽差您的一份孝敬。還請欽差成全,我們這一片報國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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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6 00:26

第八百一十九章 談判(四)

  私掠許可?一提到這個詞,幾名海盜頭目的眼神明顯變的不太一樣,大家的眼睛裡,都燃燒起一團名為希望的火光,直勾勾的看著楊承祖。在這一刻,不管他們曾經的立場是什麼,但是於此事而言,顯然是站在同一戰壕裡,都希望此事能成。

  大明朝在朱元璋時代實施海禁,不管後世人對這個政策如何詬病,但必須要注意的一個前提是,實施海禁的背景是國家剛剛建立,連糧食都得不到保障。這個時候如果讓人出海貿易,那誰來種田?

  是以在洪武朝實施的禁海,絕對不能算做錯誤,於永樂朝開始的鄭和下西洋,更說明了大明朝廷的制度並非僵化不變,對海洋也不是不夠重視。但問題在於,大明是且只能是一個大陸國家,對於海洋沒有太迫切的需求。

  說到底,就是大明朝靠著農業就能實現自給,並不像歐洲諸國那樣,有著海貿獲利需要。再者就是受技術條件限制,明朝所統治的疆土,已經到了其能力的上限,繼續擴土一來不現實二來守不住,所以也就對大航海沒興趣。

  還有一點就是爭權方面的考慮,也讓朝廷主流勢力,與沿海的豪門大族保持一致,並不贊同海洋航行。海上行軍,遠離本土,還要保持強大的武力,儼然一國。

  要想保證帶兵官不會謀反,最高首領的必然是太監,重視海運,成立皇家艦隊,就肯定會導致太監拿權。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劉大夏寧可抗旨,也不會把寶船圖紙交出來。

  在政策的層面上,固然現在的朝廷並不真的搞海禁,但是朝廷不會鼓勵盜賊,更不會頒發私掠許可這種東西下來。一般的漁民,也不會想到這種東西存在,即使是那些海商家族,也沒想過有這種文書存在,自然就談不到為自己運做。再說故土難離,除非是活不下去的,誰又放著天朝上國人不當,去化外番邦過日子。

  許氏這幫海盜長年在海上航行,與扶桑人以及佛郎機人打過交道之後,眼界已經與普通的大明百姓大不相同,思想上也比較開化。

  在海上航行久了,見多了無主島嶼,又見了佛郎機海外總督的威風,許洋從幾年前就開始想著在海上立國,自立為王。大明朝廷對於稱王者不會容忍,在大明境內立國,肯定會遭到明軍瘋狂絞殺,即便是那些海商家族,也不會容忍他們真正立國。這種算盤乃至於立國的謀劃,一直停留在紙面上,並沒有真正落實。

  寧波之戰的目的之一,也是以戰迫和,希望通過一場大勝,讓朝廷認識到許氏海盜團體的實力,答應他們海上立國的要求。可是天不隨人願,這次大敗,讓許氏元氣大傷,不可能再提立國的事,可是許棟卻並不想因此就放棄掉這個構想。

  既然大明境內不能立國,那就去其他國家境內建國。南洋諸國的羸弱,他是看在眼裡的,只要有了足夠的時間恢復氣力,他和他的部下,在南洋立起一片基業也大有希望。或者說,只要得到朝廷的允許,他們立起這個立國旗號,還是能吸引大批海上男兒歸附於自己麾下,即使打不過明軍,欺壓一下南洋那些弱國還是很有希望。

  但是要實現這個目標,同樣離不開朝廷方面的支持和配合,單是一個大義名分,就只有朝廷能給。再者朝廷不給他們基地,沒有補給,再和南洋小國聯軍進剿,這個國家也立不起來。

  打戰行不通,就只能靠其他的方式迂回,參照著佛郎機人的辦法,他們想的也是交錢。除了向朝廷每年支付一筆可觀的費用外,許氏船隊還願意向楊承祖本人,支付一筆高昂的報酬,換取對方做自己的靠山。這筆報酬的數位,甚至比給朝廷的稅金還要高。

  千里做官,為的吃穿。根據楊承祖對謝家的舉動,許棟等人相信,他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只要打點的好,孝敬給的足,不怕不為己用。而且自己不在大明海上鬧事,朝廷給一點名分即可,不會損失什麼,這種交易又有什麼損失?

  哪知楊承祖搖了搖頭,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留下“你們這次是請我來談招安的,不是來談立國的,這個條件差的太遠,沒辦法談下去。現在還是大白天,白日做夢,也得挑挑時候吧,許夫人,你說本官說的對不對?”

  他哈哈一陣大笑,許棟等海盜頭目的臉色,則顯得有些尷尬,根本笑不出來。楊承祖一拍桌子“做生意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你們的條件說完了,現在到我。本官時間寶貴,沒功夫和你們磨蹭,所以話不多說,你們自己聽好,我給你們的路只有一條,放下武器,無條件投降。本官可以保證,你們中大多數人可以活下來,其中的一部分,還可以做官。但是一小部分人會死!官府會把你們中的一部分捉起來,砍下腦袋掛在城門上示眾,以此警告後人不可效法。活下來的人,給我安心的當老百姓,雖然你們要交出大半積蓄,不過剩的錢,也夠你們活的。從今以後,在家好好過日子,我保你們的腦袋安然無恙。如果繼續出來做海盜,那對不起,不但你們要死,就連你們的家人,也一樣要死!”

  一聽到這話,幾位頭領的臉色就更加難看,可是之前有楊承祖放的狠話以及毛老五的死屍在那,倒是沒人敢出來駡街,可也沒人接話。玉子笑了笑“欽差這話,肯定還是有後話,大家急什麼,安靜下來,聽欽差繼續說。”

  “後話?有啊。後話就是,除了當老百姓的,和砍腦袋的,你們中,還有一些人可以得到官職。我今天上島,也不是赤手空拳來的,給你們帶了點禮物。么娘,把你背的那包袱給我。”

  趙么娘背後背著一個包裹,聽楊承祖發話,連忙把包袱遞過去。解開包袱,裡面則是幾十張紙卷,看不到裡面寫的是什麼。

  楊承祖拿出一張,隨手展開“這是南京兵部拿來的空白告身,只寫了官職,沒寫名字和相貌,這些東西,都是我來填的。我這裡一共有三十張這樣的告身,包括從指揮使到千戶不等的官銜,也就是說,你們中間有三十人會成為朝廷命官,其他的人大部分會成為老百姓,至於少部分人,會死!至於誰死誰做官,那是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問題,暫時可以擱置。現在,誰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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