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問道章 作者:文抄公 (已完結)

 
danchou888 2018-12-18 10:02:08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370025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6:50
第二十章 獵熊
 
     黑燕山。
 
     此山座落于葉州邊界,蔓延數百里,道路險峻,風景秀麗,若翻山而過,就到了昌州。
 
     山中有一關卡,是為雁難關,取大雁難渡之意,扼守要道地利咽喉,每日光是過卡收稅便日進鬥金。
 
     只是,這一切,與山民沒有多少關係。
 
     山民窮苦,更因為地少人多,口糧不足,又緊缺鹽巴等物資,需要時常與外界貿易。
 
     每年都有不顧性命,進山收購皮貨、草藥的行腳商,雖然比較辛苦危險,但一趟往往可以賺足一個月的嚼穀,獲利頗豐。
 
     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越是困苦,越容易突破底線,做些出格之事,這山民便是不服王化的代表,加上戰亂影響,還有官府賦緊逼,逃入深山的難民也是為數不少,往往就化身匪類。
 
     段玉要去的村寨還算好點,再深入進去,聽聞還有恐怖的野人出沒,那可是真正的食人生番,凶名能止小兒夜啼。
 
     「歷來若朝政清明,遷移山民下山,編戶齊民,便是縣中要務……但此時麼……」
 
     段玉來到一處集市,只見地攤上滿是鹽巴花布、火石成藥等小商品,間或還有胭脂水粉等物。
 
     一些商人、山民,就時不時地轉著,連比帶猜地講價,雖然銀子銅錢也有,但大多用的是以物易物。
 
     當下進了一個茶鋪,讓夥計上了碗油茶。
 
     這並非清茶,更類似一道小吃,以黃豆、米漿、油、花椒面、蔥等調和而成,口感麻辣香脆,關鍵還能頂飽。
 
     段玉吃了,甩下一角銀子:「我有事,要去黑風村寨一趟!小二你可找得嚮導?」
 
     這山路曲折,有的地方根本沒有路,想要在茫茫大山內找到一個村寨,縱然自己有著前世記憶,但還是找個嚮導更加保險。
 
     那小二看了看,見是上好的細絲雪花紋銀,怕不是有著二兩,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客官您要去黑風寨?要是平時還好,那些采藥人與皮貨商都有,但此時隆冬,許是得開春才有……好在小的記得正巧那寨子有人來採辦年貨,要不給您引薦一二?!」
 
     「嗯,你自去辦吧!」
 
     段玉擺擺手,沒有多久,小二便領著幾個人來,有男有女,獵戶打扮,領頭者臉上一道寸許長的刀疤,似隱約放著紅光,此時審視的目光就不斷在段玉身上打量:「你要進山,去咱村寨?!」
 
     「正是!」段玉望著這個似有些熟悉,又年輕些的面孔,不由恍惚:「實不相瞞,在下段玉,從古籍中學了幾手術法,聽聞你們寨子有些不太平,想去看一看,順帶收些山貨……」
 
     「你是煉氣士?」
 
     領頭人更加狐疑,從他背後更是閃出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是一位山民少女,充滿好奇之色。
 
     「算不上煉氣士,只是自己摸索出點門路……」段玉謙遜一笑,前世那傳承臨近開啟,靈性外溢,招來不少牛鬼蛇神,讓黑風村寨很是焦頭爛額。
 
     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雖早了幾年前來,那黑風寨顯然也沒得太平。
 
     只是為禍既然不烈,忍忍也就過去了,畢竟外界苛政猛於妖鬼,但現在面對一個送貨上門的半調子除妖師,還是有些遲疑。
 
     「我叫馬經!」領頭者遲疑了下,還是答應:「那就請先生去看一看!」
 
     「多謝!」
 
     馬經啊,真是一個舊相識,素有勇力,幾年後自己再去之時,已經爬到了村裡獵人隊隊長的位置,掌握最高武力。
 
     此時一問,老隊長還沒有退下來,但已經有意栽培他,讓他負責帶隊採買年貨。
 
     一行人約定好時間,便在第二日清晨,一起向深山進發。
 
     「喂喂……聽說你是個書生,書生一定知道很多事吧?」
 
     「我想去縣城看看,但阿爺不許,說是外面壞人多……」
 
     「書生你看這布,繡花的呢,隔壁阿花姐不知道多想要一塊……」
 
     ……
 
     山民步履矯健,一入深山便如魚得水。
 
     特別是馬經,試探了幾次,自忖區區一個書生,哪怕懂點異術,但腳步虛浮,自己一個人便可收拾了,更不用說還有山寨之力,也就慢慢放心,只是吩咐周圍伴當多多注意。
 
     令段玉有些煩惱的是,之前那個山民少女對他很是好奇,前前後後地追問,令他煩不勝煩。
 
     這少女姓烏,名瑛,小名就叫瑛子,雖然皮膚黝黑,身材偏瘦,卻也有幾分顏色,恰恰令段玉有些注目。
 
     這自然不是饑不擇食,而是他忽然想到,在前世,自己在村寨中從未見過此女,也不知是遠嫁還是故去了。
 
     黑風村寨位於黑燕山一處支脈,遠遠望去,就可見一道木牆,這木牆高不過一丈,頂端是削尖的木樁,還有一個兩丈高的瞭望台,若是遇到危急時刻,立即就可以化身箭塔。
 
     總體而言,這防禦不算差,但也是被深山中的危險逼的。
 
     進了村寨,裡面房屋鱗次櫛比,都是高腳樓樣式,挨在一起,顯然村寨空間有限,並且濕氣甚重。
 
     等到又被問了一遍來意之後,段玉便被請進最大的一間木樓內,見到了本地的村長——烏項。
 
     他五十來歲,在山民中算是高夀了,看起來卻仿佛七老八十一般,渾身皮包骨頭,頭髮全白,有些禿頂,伸出雞爪般的手,做了個禮節:「歡迎你,來自遠方的客人!」
 
     「烏村正,我的來意,你應該已經知曉了吧?」
 
     作為上一世打過交道的傢伙,段玉對於這個老頭的精明狡黠也是印象深刻。
 
     「本村實際上並無什麼大礙,不過是偶爾有丁壯遇到鬼打牆,迷上一夜的路,損失些精神,也就過去了……」
 
     烏項呵呵笑著,露出稀疏的牙齒。
 
     「是麼?」段玉故作驚訝:「為何我聽說黑風寨三大害,鬼打牆只是最末,前面還有一頭熊瞎子、一隻妖狐狸呢?」
 
     這必是後生仔泄了秘!
 
     烏項不滿地瞪了一眼馬經、馬經也是一臉無辜,指了指烏瑛。
 
     「呵呵……」段玉見此,不疾不徐地呷了口水,這才道:「村正不必故作試探,在下此來,的確只是為了除妖,試試自己悟出的道法!除此之外,還想在貴村收集一些藥材!比如那頭熊瞎子的熊膽!」
 
     「原來如此,那頭熊爺爺可不得了……」
 
     烏村長心有餘悸地道。
 
     『一頭幾乎成妖的黑熊,自然厲害……不過動物要成妖,比人要入道還難,上一世我來之時,它還沒成妖呢。』
 
     段玉默默想著,露出微笑:「請給我一個嚮導便可,那頭熊瞎子,便交給我了!」
 
     ……
 
     兩天之後,黑熊洞。
 
     「找到了,那頭黑瞎子就在洞內……」
 
     馬經帶著段玉,望著漆黑的洞窟,不由吞了口唾沫:「普通的熊會冬眠,但這頭熊瞎子是山裡一霸,連老虎都吃,幾乎整個冬天都在覓食……而且狗鼻子靈的很,不論什麼麻藥、毒藥,混雜在食物中,一聞就能聞出來,真是邪門!你準備怎麼辦?」
 
     「涼拌!」
 
     段玉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往洞窟內一砸。
 
     砰!
 
     幾聲滾動之後,洞窟內悄無聲息。
 
     吼吼!
 
     下一刻,一道龐大的黑影就追了出來,果然是頭黑熊!
 
     並且,普通的黑熊體長大概在一米五到一米七左右,這頭黑熊卻明顯超標,足足有著兩米!
 
     見到了段玉與馬經,頓時人立而起,現出胸口一叢山字形的白毛,發出咆哮。
 
     「果然沒有冬眠!還不跑!」
 
     段玉轉身就跑,後面的馬經更是屁滾尿流:「完了……這熊瞎子特別記仇,它肯定會一路追我們到村裡去!」
 
     「不至於……」
 
     段玉引誘黑熊來到一處早已勘察好的山壁,沿著垂下的繩子爬了上去。
 
     這崖面垂直,縱然黑熊會爬樹,面對懸崖峭壁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對著段玉兩人咆哮。
 
     此熊雖然還未成妖,但凶威凜凜,一吼之下,震動山林,連馬經都有些腳軟。
 
     「砸!」
 
     段玉見到這一幕,卻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血色冰棱,向著黑熊砸去。
 
     黑熊吃痛一聲,盯著大腿粗細的圓柱,嗅了嗅,便開始在上面舔舐起來。
 
     它的舌頭何等厲害?人給一舔就是大片皮肉削去,血冰也是不斷消退,熱氣翻騰,黑熊歡呼一聲,吃得更加歡快了。
 
     「呵呵……果然還是一頭蠢物!中計了!」見到這一幕,段玉頓時放下心來,畢竟前世也是用這招放倒它的,這時又拋下幾條大魚。
 
     「這……」馬經望著這一幕,眼睛瞪大:「是何陷阱?」
 
     「此黑熊皮糙肉厚,又力大無窮,普通繩網直接撕了,遇到土坑說不定也能爬出來,縱然坑內埋了倒刺,也不一定傷到要害,反而愈加激發凶性,更兼有著一隻靈鼻,能辨百毒,你們村害怕傷亡慘重,這才遲遲不敢下手?對不對?」
 
     段玉笑了笑:「敵大難制,只能讓其自潰……我制血冰柱,柱內暗藏利刃,這狗熊喜歡血食,就用舌頭去舔,舌頭劃破還不自知,不斷喝著自己的血,反更加興奮,這就是內弱之道……另外,我這魚腹中還塞了油脂團,團內是最鋒利的碎骨,內外交攻,看它死不死!」
 
     不過,上一世自己是用道法制冰,這一世卻是靠的天時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6:56
第二十一章 傳承
 
     不論這血冰、還是魚、或者油脂與骨頭,都是無害之物,根本不怕那熊瞎子的靈鼻發現什麼端倪。
 
     但魚腹內的油脂入肚後化開,諸多碎骨刺入腸胃,又是一場內失血。
 
     如此雙管齊下,沒有多久,下面的熊瞎子就變得很不對勁,掙扎著想要離開。
 
     「該我們了!」
 
     見此,段玉施施然爬下岩壁,好整餘暇地提著長矛,對準了熊瞎子要害,狠狠一紮。
 
     噗!
 
     血花飛濺!
 
     熊瞎子咆哮不斷,連連撞擊山石樹木,最後甚至抓住一棵古樹,連根拔起。
 
     這等怪力,縱然宗師迎面對上了,也絕對討不了好去!必然被一熊爪拍碎頭蓋骨!
 
     但人之所以為萬物靈長,便是因為有著智慧。
 
     這熊瞎子不真正成妖,開啟靈智,總有一天會被摸索出針對方法幹掉。
 
     段玉輕而易舉地躲過這些瘋狂攻擊,冷冷注視著熊瞎子宣洩一番後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按照約定,它的熊膽歸我!」記憶中一味鍛體靈藥,正好用上這熊膽。
 
     「竟然如此輕易……」馬經很是有些不可置信,作為獵人隊的副隊,他也想過不少手段,都奈何不了這頭熊瞎子。
 
     但此時,這個陷阱,卻是令他如同醍醐灌頂。
 
     「當然……我這也是運氣,誰讓它比較喜歡血食,又很蠢呢……要說計謀的話,還可以用粘豆包……」
 
     段玉隨口將粘豆包誘殺之法說了,聽得馬經眼睛發亮,似乎很想再找頭黑熊試試。
 
     見到這幕,段玉不由啞然失笑。
 
     計謀不過小道,哪怕這陷阱殺不了熊瞎子,自己以宗師武藝,只要不硬拼,拿著一把利器遊鬥放血,也能起到同樣的效果。
 
     但這無疑是拿命去拼了,被熊瞎子拍到一掌可不是好玩的,就跟僥倖用粘豆包黏住了黑熊雙眼,最後拿斧頭上去最後一擊的獵人一樣。
 
     當下馬經又返回村寨叫人,將這數百斤的黑熊抬回去,狩獵隊人人臉上都洋溢笑容,這肉比殺翻幾口大肥豬還多,過年有口福了。
 
     期間幾個楞頭小夥自然多有恭維,聽了馬經轉述的法子,都是躍躍欲試。
 
     看起來,這山林中的黑熊,來年必然遭到一場殺劫……
 
     等到了村寨,已經天黑,烏項親自出來迎接,又吩咐開宴。
 
     山民遇到真心佩服的,還是十分豪爽,雖然沒有什麼精緻小菜,但大塊烤肉,大碗喝酒,又有山中蔬菜蘑菇燉了一鍋,滋味鮮美。
 
     段玉舉杯即飲,來者不拒,不到半個時辰,便喝翻了整個獵人隊,讓烏項看得嘖嘖稱奇,吩咐婦女們將醉了的男人領回家,又壓低聲音:「公子真是為試演道法而來?」
 
     「這個自然……」段玉臉上有些酡紅,但眼神十分清澈。
 
     「那老朽便信你!」烏項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到自己村寨中有什麼能讓這公子哥圖謀的,難道看上了瑛子不成?
 
     一念及此,便有些奇怪:「對了……她人呢?明明讓她上來獻舞的,居然不見人影!真是沒規矩!」
 
     當下吩咐人去找,片刻後,一個消息傳來:「不好啦……瑛子被鬼打牆吞啦!」
 
     「什麼?」
 
     烏項猛地站起:「怎麼回事?!」
 
     「陳三家的媳婦,眼睛看得真真的……就是那種鬼霧!」
 
     「完了……」烏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悔恨不已:「這該死的丫頭,總是不聽話……明明告訴她晚上不要出村……」
 
     「烏村正不是說……這鬼打牆最多損失點精氣麼?」段玉故作不知。
 
     「唉……雖然如此,但被救下之後,大病一場都是輕的,有的直接被迷了心,從懸崖上摔死……特別是女子孩童,更容易遭受大難!幸好數月才出現一次,否則咱整村都要逃亡……怎麼就給瑛子撞上了呢?」烏項喃喃說道。
 
     「這是妖物也欺軟怕硬,丁壯畢竟氣血陽剛,而老人女子小孩體虛氣弱,便有機可乘……」段玉搖搖頭,起身來到事發處。
 
     用火把一照,便可看見不遠處一片灰霧,緩緩蠕動,風吹不散,很是有些奇異。
 
     他笑了笑,大步走進。
 
     烏項跟在後面,幾次欲言又止,卻說不出口,只能見得段玉走入迷霧,愣是不敢跟上。
 
     段玉走了幾步,身後霧氣立即合攏,縱然有著火把,能見度也是不斷降低。
 
     到了後來,周圍萬籟俱靜,唯有自身丈許可見,委實滲人。
 
     「黑風村寨三害,這鬼打牆,卻是一隻孤魂野鬼,有點道行,能施展鬼打牆之術……不過也只有晚上才敢出來害人!」
 
     段玉凜然不懼,笑著道出底細。
 
     「嗚嗚!」
 
     此言一出,霧氣又有變化,朦朧中暗影重重,似是多了幾頭張牙舞爪的怪獸。
 
     「雕蟲小技!」他冷笑幾聲,大步過去,火光照耀之下,黑影飛快消散,現出一個昏迷在地的少女,看服飾可不就是瑛子?
 
     段玉上前一步,抓著少女的肩膀,就要翻身:「瑛子……醒一醒!」
 
     少女轉過頭,卻是一張血肉盡去的骷髏面孔!
 
     白骨骷髏眼眶空洞,似燃燒火焰,此時桀桀怪笑,噴出一口黑霧。
 
     誰知段玉好像早有準備般疾退,一揚手,幾滴血液就落在骷髏臉上。
 
     嗤嗤!
 
     白煙冒出,這鬼物頓時慘叫,化為一灘污水。
 
     「畢竟是一個孤魂野鬼,位格還不如土地,我卻是宗師,血氣陽剛,你承受我的血液,已經道行大損,還想萬劫不復麼?」
 
     段玉大喝一聲,震動四野,如同雷霆。
 
     霧氣飛快消散,現出一名倒地的少女,這次是真的烏瑛了。
 
     「沒事,只是昏過去了!」段玉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暗自搖頭:「到底術業有專攻,我並未築基入道,只能以武道氣血震懾鬼類,實際上效果並非很好……若是換上那個書生計施,只要浩然之氣一喝,這鬼肯定要灰飛煙滅,或者等我入道,一符也可鎮壓……」
 
     這時後面聲音隱隱,顯然是項村長見到霧氣消失,立即帶人過來。
 
     「你們照看她,我去除了後患!」
 
     段玉對來人說著,飛快追入黑暗當中。
 
     這當然是個藉口,不過機會不錯,他便準備將自己的傳承取了,免得夜長夢多。
 
     「我為黑風村寨除了兩害,也算彌補他們一番,再說傳承也不是他們的……倒是三害最後的妖狐狸,前世我來時可是真正修成妖物的,也不知現在道行咋樣?」
 
     不過到了這時,對方敢來相阻,也必是殺了,沒有二話。
 
     段玉按照記憶,登上一處小丘,只見不遠處村寨中燈火隱隱,天上一輪月光照下,星光灑射,與白日的風景又有不同。
 
     隱隱約約間,一道筆走龍蛇的符籙便浮現在心。
 
     「這一處傳承,乃是篆刻師佈置,法天象地,渾然天成,只有夜間才能見得一點端倪……」
 
     段玉本身便是篆刻師,又開啟過一次,此時熟門熟路,按照所見的符籙筆劃走向,沿著地脈,來到生門位置。
 
     此處是一片岩壁,表面長滿了青苔,與周圍無異。
 
     他上前一步,取出印刀,力貫手腕,一塊拳頭大的青石便橫飛出去。
 
     挖掉外面一層之後,便現出裡面如同青玉一般的材質,溫潤軟綿,其中一道朱紅符籙,似封印在玉中的琥珀,只是缺了最後一筆。
 
     「這是都天平治籙,當初讓我查了好久……」
 
     段玉自言自語,往事又歷歷在目,此時回過神來,一滴鮮血便落在青玉之上,印刀隨之落下。
 
     呲啦!
 
     這一刀刻下,赫然以印刀為筆,鮮血為墨,深深印入玉石,都天平治籙瞬間圓滿,啟動機關,整面岩壁便不斷後退,現出一條甬道。
 
     這通道黑漆漆,空氣卻並不渾濁,段玉抬腳便進,後面岩壁自動合攏。
 
     走了一段之後,就來到一處石室,裡面幾顆明珠大放光明。
 
     「辟塵珠?淨明珠?」
 
     認出都是神通士製作的寶物,段玉略微頜首,看向室中心。
 
     這密室十分簡陋,就一桌一椅,一尊銅爐,以及一張石榻,四周岩壁光滑,大巧不工。
 
     在石榻之上,還有一具白骨盤膝而坐,手裡捧著一個盒子。
 
     「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樣!」
 
     段玉歎息一聲:「這位留下傳承的篆刻師前輩還是坐化此處,就是不知與那個救了丁讓一命的同道高手是何關係?」
 
     此時先行禮,才上前接過木盒。
 
     啪!
 
     似是觸動了什麼機關,又或者是接觸到了自己的生人氣息,這白骨刹那間倒塌,化為灰燼。
 
     如此異象,頓時令段玉眼角一抽:「這位前輩必不是正常坐化,反而好像中了奇毒一般,血肉成灰,深入骨髓……」
 
     當下歎息一聲,將這位前輩的骨灰收斂,準備外出擇一善地安葬。
 
     旋即,才打開了盒子。
 
     裡面是一塊玉簡、幾片碎木、還有一個羊脂玉小瓶,隱隱有光芒從瓶身內溢出。
 
     「傳法玉簡、千年木心、以及萬年石乳?」
 
     段玉見到這幾物,特別是玉瓶,眼睛中就冒出光來:「有著這些,我今生必能篆刻之道大成!」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7:04
第二十二章 攻防
 
     真正的篆刻師,必得在築基之時,將一點真性靈光與靈物相合,在體內煉就一枚本命道印!
 
     前世,段玉已用白毫山之法築基,根基已成,無法再改,縱然得到篆刻師傳承,也只能取其枝葉,大致相當於個高級工匠。
 
     唯有形成這本命道印,方可算真正的篆刻師!
 
     「本命道印是日後篆刻的核心,至於師門之法,棄了也就棄了……」
 
     段玉想到師門功法,不由又是冷笑。
 
     以師門功法築基,於道學上而言便是與這條道脈結下因果,生出些許氣機牽連,有了這個基礎,師門便可以大義名分壓迫,逼得自己做出種種違心之事,縱然元神亦無法打破!
 
     「實際上,各大道脈都是這樣,並非什麼惡毒禁制,甚至只要你能爬到高位,還能反過來驅使其它地位比你低的弟子,都是金字塔……」
 
     奈何他前世爬了一半便被高層犧牲,這一世實在不想跟對方玩了。
 
     「若用佛家道理來說,修煉了白毫山一脈的功法,便欠了它一點因果,日後要你粉身碎骨地還!現在我不修它,就跟它沒有絲毫關係了!」
 
     並且,平心而論,以元神真人的見識,自可辨認出,雖然白毫山功法博大精深,但還是篆刻師傳承更加奧妙莫測一些。
 
     「不過這篆刻師之道,師法自然,還是走的道家路子,在一體系內。」
 
     要想成就本命道印,千年木心與萬年石乳都是必須之物。
 
     自己前世雖然也有這兩大靈物,奈何已成就道基,只能當成一般資源交換使用,雖然還是得了很大好處,但不免遺憾。
 
     「很快了……」段玉喃喃自語:「這一世,只要我精氣神三花圓滿,便可築得篆刻師之基!」
 
     ……
 
     一座墳塚新立而起。
 
     這是段玉親自選的吉地,依山傍水,有氣流通。
 
     若放在凡人身上,應當能助三代之運,主平安如意,福澤綿長。
 
     「風水堪輿之學只是小術,不過也在道家範疇,安葬至此,是我這個後輩的一點心意……」
 
     段玉沉吟了下,印刀在青石墓碑上縱橫來去,不斷有石粉灑落。
 
     旋即,就浮現出五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無名氏之墓!
 
     「雖然我不知前輩姓名,也不知前輩有無後人,但一杯清酒,權作祭禮……」
 
     段玉手持杯盞,將酒水覆灑在墳墓之前,喃喃祝禱。
 
     祭祀過後,眼角餘光一瞥,卻又見到一抹白影,不由一笑:「小傢伙,你終於肯出來了麼?」
 
     嗚嗚!
 
     月色下,一隻小狐狸遲疑著從山林中走出。
 
     它體形奇異,只有巴掌大小,尾巴卻分為兩條,通體銀毛,在月光下瑩瑩生輝,一看便不是凡種。
 
     「二尾靈狐?可惜距離妖還差一步!」
 
     段玉歎息一聲,若是之前,肯定滅之,但此時傳承已經盡在掌握,卻可寬容一些:「以後記得不要再去騷擾村民了!」
 
     「嗚嗚!」
 
     巴掌大的雙尾銀狐嗚咽有聲,又過來作楚楚可憐狀,扯著段玉的褲角。
 
     此種靈性,就比那頭熊瞎子高出不知道多少了。
 
     「倒是一個小可憐呢!」
 
     記得前世此狐雖然成妖,卻也沒有做下多少殺孽,不由心裡一動:「你不欲我走,是感應到什麼,想討點好處?也罷,此墓中人與我大有淵源,你若肯為他守靈二十年,我便傳你一篇妖修功法,如何?」
 
     此功法,還是他當年討伐一頭狐狸妖修所得,那頭妖狐卻是已經修成六尾,氣焰沖天。
 
     小狐狸連連點頭,舉起兩隻小爪子合十,不停作揖。
 
     段玉見此,不由大笑。
 
     ……
 
     葉州,平原郡。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一支大軍逶迤前行。
 
     秦飛魚全身著甲,吐出一口白氣:「這天氣真冷……鎮東叛軍,端是不讓人快活,居然選在這時反叛,還過不過年了?」
 
     他此時身在陳策軍中,因為有著丁讓薦書,又考察過武藝,升得很快,已經做到了正九品校尉,關鍵能統領一營,雖然只有一百人,但這就是機會,能獨當一面。
 
     慶國兵制,葉州以都督最高,節制全州兵事,正三品。
 
     都督之下,便是各路將軍,比如陳策,為正五品遊擊將軍,手下有兵五千。
 
     將軍往下,就是都指揮使與營正,統領一都一營,大致千人到百人不等。
 
     秦飛魚能統領一營,成為正經官身,最重要的還是丁讓舉薦,否則軍中藏龍臥虎,為何別人不給偏偏給他?
 
     但此時,秦飛魚心裡的寒意,簡直比冬天更甚!
 
     『十月,鎮東軍節度使賀宗謀反,勢如破竹,十一月,都督夏無鳩領兵三萬討伐,竟然被打得大敗,本人直接戰死沙場,喪失糧草輜重與馬牛無算,俘虜過萬……此時鎮東軍已經擴軍到兩萬人,據說還勾結東陳,聲威大震,攻下兩郡、啟陽郡甚至不戰而降,整個葉州,也才九郡而已啊!這已經接近一半,再下去,戰火都快燒到老家曆元縣了。』
 
     與此同時,他更是詫異大哥段玉的提點。
 
     當初投軍沒覺得,此時才發現別的將軍所部都是絕路,連都督都陣亡,各路參將遊擊又豈能倖免?
 
     反倒是陳策,之前殿后,毫髮無傷,這時臨危受命,晉為征東將軍,代行都督之事,全力阻止鎮東軍西侵!
 
     『州牧雖然在後方拼命補充,但精兵又豈是一日能夠練成?我方可戰之兵只有五千,此時唯固守才是上策!』
 
     不知道為啥,秦飛魚到了軍中環境之後,就有著如魚得水一般的感覺。
 
     此次領命,作為先鋒去支援遙城,心中沒有多少恐懼,反倒有些隱約的期待:「軍中殺伐武藝,果然與外界不同,更沒有如此多的人頭來供我練刀!」
 
     「報!」
 
     就在這時,一騎飛快趕來,背上甚至中了一箭,掙扎著來到秦飛魚面前:「啟稟校尉,遙城守將投敵獻城,已失陷了!」
 
     「什麼?真是該殺!」
 
     秦飛魚翻身上馬,後面跟著一個五人的騎兵小隊快速沖出,來到一處山丘上。
 
     放眼望去,只見一個小城中已是到處烽火,騷亂不堪。
 
     『賊軍暴虐,每下一地便縱兵大掠,軍民死傷極慘……』
 
     縱然看過一些相關文書,但此時親眼見到,還是讓秦飛魚震撼。
 
     那平整的田壟、豐饒的土地、城內各色商鋪、士子百姓、商人農夫……一切形形色色,在這血與火中,盡皆化為灰燼。
 
     「這就是戰場啊……」
 
     他深吸口氣,望著前方,忽然下了命令:「讓後軍跟上,我們先偷襲敵人老營,再進城鎮壓!」
 
     這一支鎮東軍明顯不是精銳,反而更加類似烏合之眾的流匪!進城之後,只知道燒殺搶掠,連最基本的防範都不注意。
 
     秦飛魚眼中頓時放出火來……
 
     數個時辰之後,鎮東軍老營。
 
     「殺!」
 
     「殺他個封妻蔭子!」
 
     「一刀在手,搏命取富貴!」
 
     ……
 
     伴隨著諸多咆哮,眾兵用命,敵人老營防禦又空虛至極,登時宣告被破。
 
     秦飛魚騎在馬上,一刀斬下猙獰的敵將首級:「給我燒!燒了這營,我們再入城平亂!」
 
     城外濃煙滾滾,但這時已經無法警醒城內的亂軍。
 
     在這種狀態下,縱然孫子複生,也無法讓充滿獸欲的士卒個個歸隊。
 
     踏踏!
 
     數騎直沖城門,秦飛魚手持長槍,如毒龍般連連點出,將城門附近幾個亂軍殺退。
 
     旋即,在他身後,一營之兵便盡數沖入城中……
 
     ……
 
     「秦飛魚,能以一營之兵,硬生生搶奪回遙城,不錯,很不錯!」
 
     半日之後,陳策大軍開到,帥帳之中,陳策看著跪在下方的秦飛魚,不由很是滿意:「我記你一大功!」
 
     這遙城雖小,地理位置卻很關鍵,一旦叛軍得之,後面就一馬平川,大可深入葉州腹心。
 
     當時聽到失陷,陳策當真心急如焚,好在這個先鋒當機立斷,趁著對方立足不穩時給奪下,否則就麻煩了。
 
     一念至此,陳策望著秦飛魚,不由又多了幾絲欣賞:「你們隨我來!」
 
     一行兵將校尉登上城樓,只見不遠處旌旗連綿,宛若烏雲,起碼有著數萬大軍,都是駭然失色。
 
     「哈哈……不用怕,這賀宗老賊雖然來了,但終究我方佔據先手,便是天意在我!」
 
     陳策哈哈大笑,實際上當初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只不過此城殘破,你等看應該如何守禦?」
 
     此時,眼睛又在下方校尉與指揮使中望了一圈。
 
     「啟稟將軍,標下有一點淺見……城牆築造不易,但幸喜此時天助,可在夜間取清水與泥沙,一層層澆灌……如此,到第二日便可築得冰牆!」
 
     見到周圍人不言不語,秦飛魚又出列說著。
 
     這倒並非他自己想的,而是段玉之前悄悄耳提面命。
 
     「不錯,此時天氣大寒,一夜便可築得冰牆……不僅如此,此招野外也可用得……」
 
     陳策目中放出光來,此時征戰,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才:「我代理都督事,後方已經在準備增援,必要擴軍,秦飛魚你就是第一批提拔的指揮使!」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7:09
第二十三章 殺機
 
     昌州,許城。
 
     茶館內,來客們談論的,也大多是葉州鎮東軍叛亂之事。
 
     「聽聞那賀宗乃是天殺星轉世,之前投靠慶國時,有欽天監便看出此人面帶反骨,建議殺之,先君力排眾議,最後還是收下……想不到此時反噬!」
 
     「事後再說這些,又有何意義?欽天監之說,也八成謠傳,但此人天殺星轉世可能是真的,據說已經屠了幾城……」
 
     縱然亂世,聽到屠城慘事,四周食客依舊不由顫慄。
 
     段玉呷了一口熱茶,望著天氣,卻是暗自算計:「此時大概已經到了遙城之戰?讓秦飛魚獻的計策應當能讓他提拔一級?陳策大概會很喜歡這計……畢竟前世就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縱然他有著前知,也想不到秦飛魚竟然會被任命為前鋒,先立了一個奪城之功。
 
     「倒是賀宗……行事有些奇異,給人歇斯底里之感!」
 
     亂世用重典,屠城也沒有什麼。說不定反而可以威懾,逼迫其它各郡城紛紛投降。
 
     但接連屠城,卻是喪心病狂,沒有人會願意投靠此等殺人狂魔。
 
     「前世不怎麼覺得,此時結合前後一看,卻是充滿絕望……難道是被東陳耍了?」
 
     雖然此賊覆滅甚快,與陳策接戰後就進入倒計時,但段玉還是敏銳發覺出一點不對,差不多猜出真相。
 
     「東陳不想要這兩姓家奴,故意挑唆反叛,為王先驅,卻又不給支持,讓他送死,準備坐收漁翁之利?但誰能想到,賀宗竟然會敗亡得如此迅速呢?」
 
     東陳的如意算盤的確不錯,奈何出了個變數,畢竟之前連都督夏無鳩都斬了,誰也想不到賀宗會在陳策手上折戟沉沙。
 
     而失去一個如此好的機會,那個東陳的領兵大將,事後也別想有什麼好果子吃。
 
     「黑燕山之事已完結,這次便來了結張福吉的因緣……」
 
     除了三害之後,段玉自認對黑風村寨已經仁至義盡,雖然取走臨近的一個傳承,但那畢竟也不是對方的東西。
 
     因此走得毫不拖泥帶水,更沒有管烏瑛的不舍與挽留,雖然看起來那個老村長很有招贅的意思,瑛子也是千肯萬肯來著……
 
     「我此生目標,不論修行還是勢力,都必站在世界之巔!」
 
     段玉暗自搖首,一路打探,便來到了大功坊。
 
     這是城內一條普通的胡同巷,因巷口那一面牌坊而得名,段玉去看了看,大意是褒獎某位有功之臣的。
 
     只是世事變遷,那位功臣的後代,或許都不在此地久矣。
 
     不過段玉也不是找他們,當即尋了個牙婆,問著大功坊張家,還要大戶人家,祖上出過縣令的。
 
     這麼一來,範圍自然大大減小,只有兩家,最後又剔除掉一家已經消亡的。
 
     按照指引,便來到一座大宅院前。
 
     這院子修建得極是氣派,四面高牆環繞,皆以青磚砌成,高三米,有若一座小塢堡。
 
     門面威嚴,設有一個正門,四個邊門,此時大門敞開,可見內部庭院寬敞、雕樑畫棟,雄偉壯觀。
 
     在正大門的牆壁上,則還有一副石刻,上書「金玉家聲」,右邊還有一排豎字,提名『張潛之』,一枚四方印章,為『紫藤齋主』。
 
     「這樣一座宅院,正廳廂房加起來怕不下百餘房間,一個宗族都可裝下了!」
 
     段玉見得,不由深深感歎世家大族的力量,但此時觀之,又覺得有些難以言述的破敗之氣。
 
     他有些疑惑,不由進入其中,也沒有專門的門子來攔著,直接抓到一人問:「這裡可是張家宅地?」
 
     「你是哪個?」
 
     被抓到的一人三十來歲,穿著打滿補丁的棉服,滿臉瘦弱之色,此時望著段玉,又有些警惕。
 
     「回答我,這個就是你的!」
 
     段玉懶得聒噪,直接亮了亮一枚銀子。
 
     這漢子也是個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的,立即道:「張家幾代之前就敗了……你要找人?那還真是問對了,都在後宅園子裡呢……」
 
     此人雖然顛三倒四,但段玉聽著,也漸漸明白過來。
 
     這張家祖上闊過,詩書傳家,原本是縣中大戶,但後來戰亂,文事不振,又接連出了幾代敗家子,也就破落下來。
 
     到了上一代,更是幾乎赤貧,將祖宅都租了出去。
 
     說是租,實際上等到那房的男人一去,便幾乎是賣了,反正搬進去的幾家,還有一些潑皮混混、三教九流,都在此事中占了些便宜,直如食腐的禿鷲。
 
     「現在那一家也是可憐,一個寡婦帶著婆婆與孩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餓死了……」
 
     漢子說到最後,也是有些不勝唏噓。
 
     「給你了!」
 
     段玉扔出銀子,找到後門,從那裡進去。
 
     原本此處應該是一個花園,範圍極大,但此時早已荒蕪,偶見斷壁殘垣,宛若到了野外。
 
     倒是角落裡一株粗大的槐樹很醒目,大概有著五百年以上的樹齡了。
 
     在一處牆角,還有幾間矮房,歪歪斜斜,與前面看到的天差地別。
 
     咚咚!
 
     敲了敲門,良久之後,才有回應傳來。
 
     「咳咳……怎麼還來?這是祖產,不能賣的……」
 
     房門拉開,就見得一名婦人,形容枯槁,雖然不過中年,卻已生華髮,見得老態,更是滿臉愁苦之色,看到段玉,也是一怔。
 
     「這位大嬸,你誤會了!」段玉一禮:「我是張家故人,聽聞其嫡脈在此,過來看看……」
 
     「娘……我餓!」
 
     就在這時,一個小腦袋從婦人身後伸出,滿臉祈求之色。
 
     「唉……」段玉見到這一幕,也唯有歎息。
 
     很顯然,孤兒寡母,在此時是最容易受到剝削迫害的物件,這一對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這時也不多說,看在張福吉指點幾處草藥的情分上,直接給了幾錢銀子去買米,看到他們衣衫單薄,還特地扯了幾尺布。
 
     沒有多久,久違的炊煙升騰,張氏熬了一鍋米粥出來,卻告罪一聲,先去了內屋,服侍婆婆。
 
     片刻後出來,又舀了一碗給孩子,這才向段玉盈盈一禮:「多謝公子,這實是救了我們的性命……」
 
     「罷了,你們如何落到這個地步,我也不便多問,只是有一件事……」
 
     段玉說到這裡,又有些遲疑。
 
     以此家的情況,告訴她們埋金的事情,恐怕不是救人,而是在害人了。
 
     「實在抱歉……這有著祖訓,不能賣祖產……之前的布米,容妾身先欠著,日後必定奉還……」雖然一臉菜色,但張氏還是十分堅定。
 
     「你誤會了,不過前院那些,又是怎麼回事?」
 
     段玉又聊了幾句,才知道這一家的確是張家嫡系,最後一點血脈了。
 
     至於前院,既有著租出去的,也有給妻族占了的,之前此家男人還在時,或還給些銅錢,等到男人一死,就直接翻臉。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段玉暗自搖頭,衡量一下,還是決定說了。
 
     就在這時,一名道人闖入:「張氏,貧道之前所說,你可答應?」
 
     他見到段玉,不由一怔。
 
     殊不知段玉猛地見到這個道人,也是手掌一緊,心裡不可扼制地生出些殺機來。
 
     此道人他認得,乃是正陽道門之人,這正陽道位列十大道脈之一,門中真修眾多,週邊依附道觀如雲,前世更是支持胡人鐵騎南下的幕後黑手之一!
 
     而這道人名為牛吉,據說散修出身,後來投入正陽道中,為一真人走狗。
 
     在一段時間之內,與前世的自己爭鋒相對,各有勝負。
 
     『難道此時他還未入正陽道門?』
 
     段玉知道此時殺機生得不合時宜,強行忍了。
 
     「此人是誰?」
 
     而牛吉見到段玉,有些奇怪。看到鍋裡的白粥,更是心裡暗恨:『豎子壞我大事!』
 
     「此乃本家好友……」張氏低聲細語,神情卻是頗為堅定:「道長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祖產不能賣,否則九泉之下,如何去見列祖列宗?」
 
     「張氏……」牛吉一聽,頓時氣急敗壞:「少給臉不要臉,以為道爺治不了你麼?你也不想想,前院那些人難道能容你好?還繼續在這住著?不怕那天突然就死了,連帶著孩子婆婆一起?不如聽本道的,乖乖拿了銀子遠走高飛,才是正途……」
 
     『原來這牛吉也看上了此宅……也是,縱然他現在還是個散修,但弄些手段,嚇走前院那些無賴租客不成問題,光是宅子便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等一等!』
 
     想到張福吉之前所說的埋銀,還有牛吉後來的飛黃騰達,段玉似乎發現了某個關鍵!
 
     『莫非這大宅,還有那埋下的金銀,正是這牛吉發家的第一桶金?』
 
     所謂的江湖術士,就是一些從典籍中知道隻言片語,悟出一些小竅門的散修。
 
     他們往往未入道脈,甚至有的都不曾築基,但靠著一兩手小法術招搖撞騙,日子也過得十分滋潤。
 
     此時看到這麼大一塊肥肉,覺得有利可圖,撲上來也在情理之中。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7:13
第二十四章 埋金
 
     「貧道生有天目,看你母子皆有血光之災,心存善念,才特意來點化一二,想不到你們也是世間愚物,自取死路爾!」
 
     牛吉看到縮在一邊的孩子,心生一計,頓時冷笑道。
 
     「我兒?」
 
     聽到一個道士信誓旦旦地如此說,張氏自己還沒有什麼,但心憂兒子,臉上不由現出掙扎之色。
 
     「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開壇做法,消解災劫,順帶收下一個宅子的地契啊?」
 
     段玉嗤笑一聲,毫不客氣地給打斷。
 
     「你……」
 
     牛吉大怒:「豎子無禮,今日貧道便要讓你知曉厲害!疾!」
 
     他眼冒精光,手裡一張符紙瞬間燃燒:「鎮壓!」
 
     『這個牛吉,雖然只是散修,但已經奠基了!』
 
     在對方出手的刹那,段玉便知曉了這牛吉的實力。
 
     道脈中有百日築基,但散修不講究這個,以旁門左道的手法突破,雖然鑄就的道基等而下之,大道無望,可能施展基本的術法,便可逞威一時。
 
     這個牛吉念咒掐訣,段玉便感到眼前一黑,昏昏欲睡,怎麼也醒不過來。
 
     此為魘鎮之法,江湖術士的必備,鎮壓普通人無往不利。
 
     「呔!」
 
     但下一刹那,段玉就一聲爆喝,令牛吉騰騰連退數步:「妖道,我乃讀書人,還是秀才,你敢用妖術迷我?信不信我一張帖子遞到縣衙門,讓你吃官司去!」
 
     這等魘鎮之法,對付普通人、心智不堅者無往不利,但段玉心性過人,根本都不需動用武道氣血,略微凝聚精神,便自昏睡中蘇醒過來,雙目如刀。
 
     「你……」
 
     牛吉流下兩道鼻血,這是施法被打斷的反噬,此時不敢停留,連忙掩面而走。
 
     「公子……」
 
     張氏抱著兒子,滿臉惴惴不安之色。
 
     「無妨……一個江湖術士,真當自己修出神通了?」段玉冷笑一聲,終於不再掩飾,一絲殺氣外溢,頓時令張氏打了個冷顫。
 
     這如玉般的公子,為何突然間變得如此可怕?
 
     ……
 
     時間入夜,客棧廂房之內。
 
     一燈如豆,光芒黯淡,有些森然。
 
     牛吉坐在凳上,望著面前的紙人,喃喃自語:「可惡……我本來讓那張氏婦人貧困,必熬不過這個冬天,之後便可光明正大地收來地契,哪裡冒出的小子攪局?」
 
     「讀書人?呵呵……讀書人便了不起麼?只要沒修煉到三寸明光護身的地步,總要給你個報應!」
 
     他咬牙切齒,準備作法,讓紙人化為小鬼,去找到白天那人,再好好炮製。
 
     突然間,一陣寒風從窗戶灌入,紙人飄飛。
 
     「阿嚏……我明明關窗了……」
 
     牛吉滿臉晦氣,來到窗戶邊上,眼角就似見得一個黑影。
 
     但對方實在太快,他一個咒文剛到嘴邊,就挨了一記狠的,整個人躬身倒在地上,宛若一隻大蝦。
 
     「牛道人,久違了!」
 
     等到他略微恢復之時,發現嘴上已經被綁了一圈布,在腦後紮緊,手腳盡被綁在椅子上,面前的赫然是今天見到的那個書生!
 
     他劇烈掙扎著,想要說些什麼。
 
     「我知道……你無非是要向我吹噓你後臺如何了得,手段如何強大,讓我放了你,或許還要負荊請罪如何如何,最好自盡什麼的……」
 
     段玉慢悠悠地道,手上浮現出一柄印刀,隨手一紮。
 
     「嗚嗚!」
 
     牛吉眼珠瞪圓,看著大腿上一道血箭飆出,不停掙扎。
 
     「你也不必想求救了,為了今夜施法,你肯定囑咐過店小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進來……」段玉慢悠悠地道:「而以你剛剛入道的斤兩,堵上你的嘴,就已經萬無一失了,而我還加了一刀,令你精神無法集中,你肯定還未學過專門的鬥法吧?如果你學了,或許就能忍痛施法了……」
 
     他聲音平淡,但就是這種平靜,令牛吉一顆心不斷下沉。
 
     「聽好了,下面,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我不滿意……」段玉揚了揚手上的印刀,解開牛吉嘴裡的束縛:「你什麼時候聯繫上的正陽道?」
 
     「你怎麼知道?」牛吉又是一個激靈,害怕當中,只能和盤托出。
 
     原來像他這樣的散修,大多前進無路,看到真正道脈出來的道士,就多是奉承,希冀能獲得些庇護。
 
     而那些道脈也並非都是不食人間煙火,偶爾也會收些散修,作為外門弟子僕役。
 
     這裡面,就需要大筆的『孝敬』!
 
     對於道脈而言,門下多條走狗,還有大筆錢財,只需要付出一些基本道法,何樂而不為呢?
 
     牛吉雖然找到了一個正陽道的門路,但手上錢財不夠,這才四處坑蒙拐騙,就是希望撈一筆大的,砸開道門。
 
     哪怕只是當個雜役,也總算有個出身。
 
     「嘿嘿……修道財侶法地,果然十大道脈都不能免俗……」聽到這裡,段玉就是冷笑。
 
     「你知道道脈,也知道正陽道門,你究竟是誰?」
 
     牛吉望著脖子上的印刀,壓低聲音,愣是不敢大聲呼喊。
 
     畢竟,以段玉的身手,完全可以在外人闖入之前,施施然殺了他逃走。
 
     「我告訴你,你敢聽麼?」段玉搖搖頭,印刀緊逼,在牛吉脖子上刻出血痕:「第二個問題,你知不知道張宅埋金之事?」
 
     「什麼?那宅子埋了金子?」牛吉一驚,又是一悔:「難怪你會來,原來也是看上了那家……貧道認了,按江湖規矩,你放我走,稍後自有重禮獻上!」
 
     恐懼源於未知,此時既然將段玉也當成覬覦張宅的賊子,牛吉就不由放鬆許多,小眼睛一轉,又不知道想了多少陰謀詭計。
 
     「看來你不知道,那最後一個問題……正陽道的情報!」
 
     段玉左手捂嘴,右手一揮,牛吉頓時眼珠暴突,又一道傷口浮現:「好好回答,否則下次就是你的第三條腿了!」
 
     「第三?」牛吉冷汗淋漓,有些不明白。
 
     但突然間想通透了,胯下又是一寒,連忙道:「正陽道的事情,我知道!我知道!」
 
     ……
 
     片刻後,段玉施施然從窗戶翻出,留下一地血腥。
 
     那牛吉自然被他順手殺了,一泄心頭悶氣。
 
     此時轉入黑暗小巷中,不由就是冷笑:「牛吉的屍體要明天才發現,我明天一早便帶張氏一家出城便是……看哪個神捕能抓到我?」
 
     這又不由想到前世一個無因殺人案最難破的理論。
 
     此是說如果一個人臨時起意,謀殺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那如果不當場被監控什麼的錄下,偵破起來便很有難度,因為任何推理都沒有作用,連兇手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殺人。
 
     段玉與牛吉,大概就類似這種。
 
     他們雖然前世有仇,今生卻幾乎沒有交集,唯一的破綻,就在張氏那裡!
 
     不過線索追到這裡,也就要斷了,畢竟張氏哪裡知道他真正身份?
 
     至於這個時代的海捕文書?呵呵……以那些畫師的『鬼斧神工』,能有五成相似便是謝天謝地了。
 
     「這一切還必須官府公道,沒有苦主的案子也願意追查,還必須派出精銳捕頭……」
 
     古代官府最不願生事,如果沒有苦主,更是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比如張氏之前,就是因為人丁單薄,差點成了絕戶。
 
     牛吉只是個游方道士,無戶籍在此,官府願意為他大動干戈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而縱然一切都往最壞發展,難道這裡的捕頭還能追查到葉州去不成?這跨州緝捕,簡直非『神捕』不能為。
 
     甚至縱然對方追查到葉州去,也會立即傻眼!
 
     那邊兵荒馬亂,死傷遍野,有的城池甚至被屠了。
 
     死了幾千幾萬都沒人管,還有誰來鳥你一個小小的殺人案?
 
     ……
 
     當下回到張宅,也不說殺人的事,直接帶著張氏,在大槐樹下挖了個坑。
 
     等到半丈之後,鋤頭便碰到硬物,乃是三個罎子,兩大一小。
 
     張氏見到這一幕,自然是目瞪口呆。
 
     段玉也不糾纏,一一搬到屋內,才打開了。
 
     兩個大罎子內是銀子,十兩一個的元寶,一壇一百個,這就是兩千兩,一片銀光閃閃。
 
     而小罎子裡則是金條,也是十兩一條,有著五十條。
 
     「這五百兩黃金,起碼相當於五千兩銀子,再加上之前的兩千兩,便是七千兩白銀……」段玉數了數,頓時暗暗頜首:「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那張福吉當了幾年知縣,卻也攢了一萬左右的身家……」
 
     而張氏看著這些,卻是呆了。
 
     「我兒……」
 
     這時候,裡屋一個老太也出來,目瞪口呆:「我眼花……這是……祖上留下的?」
 
     「不錯!」段玉在壇底,找到幾個刻字,證明了這金銀的主人。
 
     張氏看了,發怔下,卻是拜倒在地:「多謝恩公告知,此一壇金子,請恩公收下!萬萬不要推辭!」
 
     這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害怕段玉見財便起了異心。
 
     段玉搖頭拒絕道:「你倒聰慧,但這點金銀,還不放在我眼裡……倒是你們久貧乍富,眼紅者必多,便有大禍……必須馬上搬家!」
 
     「此言甚是,我們明天就走!」
 
     張氏看了眼兒子,一咬牙做下決定。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7:18
第二十五章 木印
 
     段玉畢竟是一幫之主,還要點臉面。
 
     受人之托,收二次錢的事情,還真是辦不出來。
 
     更何況,作為重生者,記憶中的寶藏無數,難道還看得上這區區五百兩金子?
 
     當下也不多說,第二天一早便去買了牛車,家當什麼盡數棄了,帶著張氏一家,早早地離開了許城。
 
     「我兒……」
 
     張氏最後遙望一眼城牆,手裡捧著一個木盒,裡面乃是張宅的地契,神色凝重地盯著自己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讀書習武,出人頭地,將這祖業再要回來!」
 
     「孩兒知道!」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雖然年歲還小,但此子已經略有崢嶸,此時大聲回答。
 
     「嗯,此子不錯,將來或有振興家業的可能……」
 
     段玉仔細看了看這孩子的面相,還算不錯,雖然前運不行,但有後發之相。
 
     當然,這也與自己有著關係,七千兩銀子砸下去,對這樣的人而言,就是一次改變命格的機遇!
 
     「先生……」
 
     張氏望著段玉,欲言又止,想讓這個神秘的先生收徒,加深兩邊的聯繫,卻又有些不敢。
 
     「他之機緣,不在我處!」
 
     段玉見此,只是搖頭,取出一柄印刀、幾塊木料,慢慢刻著。
 
     牛車緩慢而堅定地駛離了城池、郡縣……一直到出了此郡,段玉才放慢行程。
 
     沿途有些騷亂,但還未到兵禍的程度,路過一城的時候,又隨手買了兩個僕役,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年,一男一女,放在普通農家當中,已經可以使用了。
 
     二道村。
 
     此村交通不便,位於縣城極偏遠處。
 
     因為路途崎嶇,一年到頭都很少有著外來者,因此張氏一家一來,頓時引起注意。
 
     但段玉不以為意,先拿銀錢買通縣內,落了戶籍,又在村長面前露了一手武功,讓他知曉這一家不僅有後臺,男人也是十分厲害。
 
     這才取出銀子來,買了二十畝地。
 
     不是沒有更多,但這便是此家能承受的極限了。
 
     畢竟,他不可能真的待在這裡,之所以一路護送,除了做做好事,同時也是在不斷篆刻,培養精神。
 
     到了此時,已經自覺進入第三層築基功法的巔峰,精氣神三花臻至凡體極限,循環往復,趨於完滿,只要獲得法門,便可內視找得那一點真性靈光,成功奠基入道。
 
     段玉心中若有所思,立即向張氏告辭。
 
     「拜謝先生大恩,只是請為吾兒賜字!」臨出行時,張家一家都跪了,那張氏子卻是一臉懵懂地抬起頭。
 
     「張野,字子恒!切記我告訴你的祖靈之事!」
 
     段玉擺擺手,大袖招展,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
 
     臨出行之時,才發現小小的山村之中,一片喜氣洋洋,家家門前都換了桃符。
 
     「……總把新桃換舊符……原來快過年了啊,不知不覺間,慶曆十六年就過去了……」
 
     段玉見著這幕,略微有些感慨。
 
     重生至今三個月,已經改變太多人的命運,特別是自己,前世喪家之犬,浪跡天涯,此時卻堪堪奠基入道。
 
     「一元複始,萬象更新……本土道脈以子時為分界,認為陰陽交界,是人身產生一點元氣之時,最適宜修煉……而除夕之夜更是一個大節點!」
 
     段玉若有所感:「當此之時,最適築基,是為一元之初……」
 
     啪啪!
 
     慶曆十六年,除夕。
 
     大紅燈籠高掛,下方是頑童燃燒著爆竹。
 
     這爆竹並非火藥,只是單純的燃燒竹子,使其炸裂發聲,傳聞可以驅逐瘟神邪神,也稱『爆竿』。
 
     縱然一年過得艱辛,此時家家戶戶也幾乎都做出喜慶的樣子來,寄託了對來年的小小期待。
 
     但這一切,都與段玉毫無關係。
 
     軍中秦飛魚、曆元縣葉知魚正在想念的幫主大哥,卻是一個人辟居深山老林,盤膝而坐,氣息冥冥,已經進入一種深沉而不可測的狀態。
 
     冥思坐忘之中,就在不斷調和體內精氣神三花,尋找到那最為完美的一點。
 
     正當除夕之夜到了子時,各地爆竹大響的同一瞬間。
 
     段玉也是一震,似找到了那平衡的一點。
 
     轟隆!
 
     在他體內某一處,原本一片黑暗的識海,忽然響起一個驚雷。
 
     大量黑暗被劈開,白光落下,佔領小小的一塊。
 
     在這一小塊光明的中心,又浮現出一點,這是精氣神三花彙聚而成的真性靈光,每個人都有,但也只有這一點。
 
     因此,落子無悔,一旦成就,便無法回頭。
 
     「白毫山之法,是以此點鑄就道基,形成道種……日後再以靈氣澆灌,道種發芽成長,神通法術便是其枝椏,元神為其果實……」
 
     「而篆刻師之法,卻在此步不同!」
 
     段玉毫不猶豫,運轉得自傳承的篆刻師功法。
 
     此法與篆刻師技藝一脈相承,只是一為道,一為法,互為表裡。
 
     同時,取用千年木心與萬年石乳兩大靈物。
 
     這一點真靈得了綠意補充,頓時不斷膨脹,化為一物,四四方方,像是個小印,只是有些模糊,表面帶著木之紋理。
 
     旋即,點點白光補充,令小印變大,增加了一點大地之厚重。
 
     「奠基已成,無法更改,從今日開始,我便是真正的篆刻師了……」
 
     段玉內視著自己的本命道印,若有所悟。
 
     「此是篆刻師基礎,可稱一轉木印,甚至還是最初形態,印紐與篆文都沒有……」
 
     印紐,又稱「印鼻」。為印章頂端的雕飾,有龜、螭、辟邪、虎等形狀。
 
     而篆文,便是印章底下之字,分為陰文陽文,但人身屬陽,本命道印便多用陰文,取陰陽合一,太極無窮之意。
 
     「本命道印既然成就,接下來的修煉,便是以神念為印刀、靈氣為輔料,對本命道印進行雕琢……」
 
     「一轉木印之後,便是二轉石印、旋即三轉銅印……這三轉銅印,便可相當於前世元神修為!」
 
     他細細感應,頓時明悟許多:「道印,代表的是權柄!有著這點,光是對天地元氣的煉化與控制,便超過普通道種五成!」
 
     「道家境界,築基之後,是為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元神出竅、遊神禦氣、呼風喚雨、雷劫不滅、純陽不朽七大境界,修煉到元神出竅,便可算真人!」
 
     實際上,那些散修、普通的江湖術士之流,奠基有缺,一輩子就在三花聚頂的境界中打轉,卻也可於人間逍遙自在。
 
     縱然在各大道脈當中,元神真人也是中流砥柱,氣運根基。
 
     至於呼風喚雨的境界,更加了不得,可號稱『天師』,統領天下道門。
 
     此等老怪物,世間已經百年未曾出過了,但段玉知曉,這種修士肯定存在,正等著天下大亂,才現身攪動風雲。
 
     如此人物,每一個都可怕非常,在百姓心目中幾與神仙等同,能以一人之力亂天下,比如漢末的張角。
 
     至於最後的兩個大境界,就當真是傳說,至少以他前世見識,還未曾觸及。
 
     段玉沉思片刻,開始打坐修煉。
 
     修道者又稱煉氣士,自是吸納天氣靈氣入體。
 
     良久後走出山洞,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夜,到了慶曆十七年的大年初一!
 
     正是朝陽將升未升之際,段玉對著明暗交替的天地一線,慢慢呼吸吐納,一絲絲紫氣便被吸納入識海。
 
     木印得之,似變得更加凝實了一點。
 
     「道家築基之後的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境界,實質上還是一種積累……不過就與之前肉體凡胎的精氣神不同,之前凡人容積有若水杯,但築基之後,玄關一竅開啟,百竅皆通,乃是真正的脫胎換骨,起碼也變成了水缸!自可繼續提升!」
 
     段玉前世走過這路,自然熟悉非常。
 
     「三花者,精氣神,五氣者,心肝脾肺腎五臟五行……這兩個階段乃是煉氣士基礎,容納天地靈氣於體內,積蓄成就無漏道體,最終才能元神出竅!」
 
     篆刻師紮根於道家,雖然表現不同,內在卻是相通。
 
     「前世這兩大境界花費了我三十年時光……但篆刻師之道,或許能讓我數年便成就?」
 
     之所以如此,道印煉化靈氣的手段只是其一,功法內還有其它描述。
 
     「法印者,權柄也!我這本命道印乃是萬法之源,妙用無窮……似還有些意猶未盡之處……」
 
     段玉望著自己的一轉木印,頓時明白了日後的道路:「首先便是煉化靈氣積蓄,第二便是解決印紐與篆文!」
 
     「不過無論如何,到了這一步,總算能施展真正的法術了……」
 
     一轉木印,相當於煉氣士的三花聚頂境界,自然可以施展法術。
 
     段玉默默思索著,前世一道『甘霖術』便在心中緩緩流淌而過。
 
     此時腳踏禹步,掐訣持咒,手上一指:「疾!」
 
     霎時間,一蓬白霧浮現,化為甘霖落下,只有三尺範圍。
 
     「終於能施展法術了……」
 
     段玉一歎,忽然間,又是怔住。
 
     識海之內,木印一動,印底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光點,神念靠近之後,光點猛地放大,化為一張符籙,正是甘霖符!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7:23
第二十六章 狙殺
 
     「疾風術!」
 
     「銳金術!」
 
     「金光咒!」
 
     「祈福咒!」
 
     ……
 
     段玉一一試演,木印底部的光點便不斷增多,佔據一小塊方位。
 
     他本人也是若有所悟:「法印乃是權柄,萬般法術,實際上還是自法印而出,因此我每學會一種道法,便會在法印之底形成烙印?而等到它解析萬般道術之後,或會形成一個真正闡述『大道』的篆文?」
 
     這個目標當然很遙遠,實際上,段玉已經試探出來了,這法印也有極限,此時只能儲存一些基礎法術。
 
     稍微高級一些的,便無法形成光點。
 
     而能形成光點的法術,就有一樣好處,乃是『一念成法』!
 
     須知煉氣士施展法術,有的需要材料,有的需要特定的法訣與步法,但只要在道印內形成光點,一念之間,便可抽取法力施展!
 
     「這種概念,就類似西方的瞬發了,並且還免去了施法材料……可惜,只有一些基礎法訣能如此……」
 
     段玉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旋即自失一笑:「能得這些,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我又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更何況……等到後來本命法印升級,肯定就能解析更高一級的道術了。」
 
     「總體而言,這一世成為篆刻師,比前世同階的我,戰力起碼暴增一倍!」
 
     所謂手握利器,殺心自起!
 
     有著法術神通,段玉心裡便不可扼制地生出些殺機來。
 
     「之前對那牛吉逼問,對方交待出情報,正有一必殺之人在慶國徘徊……好機會啊!」
 
     慶國乃是白毫山道脈的勢力範圍,正陽道等閒不會來此。
 
     但牛吉找了關係,卻是知曉,有著一支來自正陽道的隊伍在慶國辦事,領頭者乃是王鑒之!
 
     此人乃是正陽道真傳,十二歲便奠基成功,此時赫然已經開始內煉五臟之氣,乃是預訂的元神種子。
 
     一想到這名,記憶中便浮現出一面如冠玉、目似點漆、頭戴五嶽冠、身穿九陽法袍的少年道人,站在自己面前:「這次鬥法,便承讓了,那約定的物事,請交出來吧!」
 
     「呵呵……自己當年成為白毫山弟子,一度春風得意,也曾代表師門鬥法,就是敗在此人手下,輸得慘不忍睹,回去之後還挨了狠狠一頓責罰……這並沒有什麼,但後來胡人入侵,氣數之爭,白毫山與正陽道開戰,此人已是遊神禦氣之修為,連斬我方十三人……」
 
     段玉閉上眼睛。
 
     師門之內縱然有些齷齪,但在後期小人上位之前,整體氛圍尚可,那敦厚溫和的大師兄、和善可親的師姐、機靈古怪的小師弟、小師妹……就在那一役中,與自己交好的大師兄被斬殺當場,還饒上一個小師妹。
 
     「此子,我必殺之!」
 
     等到再睜開雙目之時,已經是殺意凜然,無物可擋!
 
     ……
 
     昌州邊界。
 
     王鑒之下了馬,被弟子引著,進入一家道觀。
 
     這道觀不大,位於山林之中,松柏相掩,顯得極是清幽,磚石上青苔隱隱,顯也是有了些年頭,帶著古韻。
 
     道觀主持出來見禮,隆重拜下:「飄雲觀道玄,見過師叔!」
 
     這飄雲觀乃是正陽道產業,其弟子不入內門,不按真傳獲得道號,但見到王鑒之這種,輩份自然要矮上一等。
 
     此時又趕緊說著:「師叔旅途勞頓,請至偏廳用宴!」
 
     「可!」王鑒之頜首,坦然入席,坐了上首,只見在五尺長的木桌上,擺著九個菜碟,香氣撲鼻,顯然是用心了的。
 
     道人不忌葷素,王鑒之正在內煉之時,食量頗大,對一道小白菜心更是讚不絕口:「這一道不錯!鮮美可口!」
 
     「師叔高明……」道玄在一邊很是殷勤:「這一道白菜心,乃是城內大廚張一刀的拿手絕活,用精選的上等白菜,加入五禽肉汁慢燉……」
 
     宴席過後,又上了清茶。
 
     「你們都出去!」
 
     王鑒之慢慢呷了口茶水,閉目養神,片刻後皺起眉頭,盯著未走的道玄:「你有事?」
 
     「師叔容稟……」道玄臉上現出一絲苦色,欠身道:「師叔可還記得那牛吉?」
 
     「一個游方道士,奠基有缺……」王鑒之揉了揉眉心,記憶便浮現出來:「倒是一心慕道,上次不是給了個機會麼?」
 
     「正是此人!」道玄說著:「他原本已經解了一千兩白銀前來,師侄尋思著收了他,也能為本道增添些財氣,但日前傳來消息,卻是死在了許城!」
 
     不過是一個狗腿子,看在一千兩銀子的份上,王鑒之還是漫不經心地問著:「怎麼死的?」
 
     「不知,但官府看了,似不是仇殺、也不是情殺,或是為財?此人之前正在謀奪張家大宅,後來發現那大宅原主也逃掉了……」道玄小心說著。
 
     「你的意思,莫非要我查一查?」王鑒之不知為何,心裡一動,有些心血來潮的感覺。
 
     「官府辦事不力……」道玄一臉苦意。
 
     正陽道的大本營在北燕國,他這種算是外派,日子過得很是不易,這牛吉可是少有的送財童子,這就結下情分。
 
     「官府捕快查不到線索,便只有讓我們道人查探陰曹地府……但此法術也有困難,不能人死超過七日,若兇手是道人或修有神通,直接送牛吉魂魄入輪回,或者令其灰飛煙滅,那我也束手無策!你先下去,讓我再想想……」
 
     王鑒之打發走道玄,望著窗外月色,有些疑惑:「不過一個區區散修,為何讓我感覺心神不寧?還是我在心憂正事?」
 
     他這次出使慶國,卻是為了送信。
 
     正陽道在北燕根深蒂固,幾是國教,但慶國卻是白毫山的勢力範圍。
 
     兩方同屬十大道脈之一,平時便有些交集。
 
     想到這次結果,王鑒之便不由皺眉:「白毫山掌教頑固不化……日後必成為我道絆腳石,好在這次出使也不是全無收穫,白毫山中有幾個高層卻是暗暗向我表達了善意……呵呵,這是氣運分化,禍起蕭牆就在眼前啊……」
 
     不知怎的,他一直心神不寧,不能入定修行。
 
     等到第二日天一大亮,便帶著人匆匆上路。
 
     他這一行有著七騎,王鑒之本人乃是五氣朝元的煉氣士,餘下的六個中有兩人也是奠基有成,能施法術,另外四個更是一等一的武道好手,內穿皮甲,裝備百煉鋼刀,背負弓箭。
 
     光是這四個武者,若聯起手來,配合裝備,甚至能殺宗師!
 
     如此七人,再加上七匹駿馬,只要不是入了陷阱,普通的亂兵與流民,還當真絲毫不懼。
 
     疾馳當中,心悸非但沒有削弱,反而更加劇烈!
 
     「這是心血來潮!不好!我們速速回去!」
 
     官道進入密林,王鑒之胸前一塊玉玦哢嚓一聲,碎成兩半,見到這一幕,他頓時厲聲疾呼。
 
     咻咻!
 
     話音剛落,就聽得弓弦顫動之聲。
 
     三支飛箭從密林中射來,其勢猛烈,一往無前。
 
     「有埋伏!」
 
     四名武者立即來到王鑒之身邊,替他擋住羽箭。
 
     「金光護身咒!」
 
     另外兩名道士也是警惕,瞬間就在身上加持咒法,一層寸許的黃芒就籠罩全身,宛若鐵甲。
 
     啪!
 
     一支羽箭被長刀格擋,箭杆上赤紅色的光芒一閃。
 
     「不好」王鑒之一驚,身形一閃,落到馬腹之下。
 
     下一刻,一團火焰就在騎士當中炸開。
 
     轟隆!
 
     熱浪滾滾,血肉橫飛。
 
     那兩個道士驚駭欲絕,看到射向他們的長箭同樣如此,化為一團火焰,將他們吞沒。
 
     「這是烈火符箭!必須以百年桃木為主幹,再請符師製作符咒,煉器大師銘刻,廢品率極高,產量極低,是十大道脈中的不傳之秘,狙殺小型隊伍的殺手鐧……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威力還如此大?」
 
     王鑒之在地上狼狽翻滾,又站起身逃跑,身上水波流轉,竟沒半點傷痕,甚至連灰塵都沒沾上多少。
 
     「師兄!救我!」
 
     剛才三支烈火符箭,一下炸死了三個武士,另外兩個道人有著防護,只是重傷,此時就在地上掙扎求救。
 
     王鑒之看也不看,飛快逃走。
 
     踏踏!
 
     踏踏!
 
     背後,馬蹄聲如死神腳步,弓弦再起。
 
     雖然只是普通的箭矢,但也鋒利無比,刺入人體,將倖存者殺盡。
 
     這一人一馬,竟然如同殺神轉世!
 
     「可惡……若是還在道觀中,至少可以命令神祗去求救!」
 
     王鑒之見到對方騎馬,手持長弓,立即逃入叢林中。
 
     那騎士立即下馬,飛快追上。
 
     「你到底是誰?白毫山道將?又或者慶國行人司?」
 
     感受到距離被不斷拉近,王鑒之回過身,就見到一個戴著黑色面罩的武士,奔跑之中,竟然也能拉弓如滿月,抬手便射!
 
     咻!
 
     「急急如律令,水來!」王鑒之飛快施法,召喚來一面水牆。
 
     箭影一閃,金光灼灼,竟然直接刺破水牆,來到王鑒之面前。
 
     啪!
 
     輕響當中,這一道金光爆閃,與水波法袍同歸於盡。
 
     「改成銳金之箭了……」
 
     王鑒之返身望著逼近的黑衣人,心裡一寒,堅定無比地抽出長劍:「殺!」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7:29
第二十七章 螭吻
 
     乒乓!
 
     刀劍交擊,王鑒之身上多了一道血痕。
 
     段玉步步進逼,心裡卻在暗暗讚歎:「不愧是前世的正陽門真人,此時修為已經五氣朝元巔峰了吧?差一步便可成就無漏道體!一旦給他出了元神,我就拿不下他了!」
 
     這一次襲擊,乃是自己攜前世戰鬥經驗與記憶,出其不意,對方對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有著這個大前提,再加上符箭偷襲,才能造成如此效果。
 
     否則,若正面迎戰,光是那四個武士一關就不好過!
 
     「符箭乃十大道脈秘傳,雖然犀利,卻無法用於戰陣,不過我用的卻不是符箭,而是木符!」
 
     篆刻師突破之後,段玉終於可以破開限制,製作真正的木符!
 
     木符以木為載體,威力天然便超過普通的紙質符籙,再加上自己別出心裁,刻在箭杆之上,便造就『符籙箭矢』的效果。
 
     而篆刻師的恐怖,在此時方展露一角。
 
     「若能製作金符,便可破開氣運神通乃至鐵血煞氣、浩然正氣的防護……這世間之道,不論神、妖、儒、兵、道,實質上並無高下之分,只有力量強弱……」
 
     銅是五金之一,因此銅符也算金符!
 
     如果此次自己用的是金符,那管他什麼防護法器,氣運護身,煞氣逼人……都得在一箭之下灰灰。
 
     甫一交手,王鑒之雖然負傷,臉上卻泛起一絲狐疑:「你也是修道之人,還在三花聚頂之境?!」
 
     這個發現令他心裡一振。
 
     對方能殺得他如同喪家之犬,靠的還是符箭偷襲。
 
     此時正面近身戰,無法再用,便只能以武藝道術定勝負。
 
     他五氣朝元頂峰,只差一步便要成就無漏道體,內煉精深,化生神力。
 
     相比之下,對面那個強敵差了他一個大境界,但武藝千錘百煉,反而勝出一線。
 
     此時不暇思索,飛快持咒:「六丁六甲,護我之身,神仙大慈,普降甘霖!」
 
     一層金光甲胄在他身上浮現,隨之而來的還有絲絲雨霧,滋潤傷口,促使其痊癒。
 
     「賊子,我必殺你!」
 
     王鑒之殺意大勝,猛地疾撲上前,飛快刺出六劍,這六道劍影疊加,竟然宛若同時刺出的一般。
 
     光是這份武藝,也肯定能考個武進士!
 
     但下一瞬,段玉意念一動,一轉木印中便浮現出三個光點。
 
     「禦風咒!」
 
     他身形速度激增,躲過長劍突刺,返還一刀。
 
     「破邪咒!」
 
     「縛身咒!」
 
     兩道咒語瞬發,落在王鑒之身上。
 
     王鑒之神色一怔,六丁六甲護身光芒潰散,身形慢了刹那。
 
     就在這刹那間,刀光已經掠過他的胸膛,鮮血飛濺。
 
     「不可能!」
 
     王鑒之倒在地上,滿臉不可置信。他能于鬥劍中施法,已經是千錘百煉,間不容髮,卻仍舊需要持咒。
 
     但對面這人,竟然一念生咒?這是元神真人才能觸及的領域!
 
     此時雖然胸口中刀,卻仍有生機,頑強盯著段玉:「你究竟是誰?」
 
     「去死吧!」
 
     前世血仇,讓段玉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直接一刀斬落。
 
     畢竟反派都是死於話多,此人前世能修煉到遊神禦氣境界,命格氣運都是非凡,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給得了生機。
 
     「大膽凶徒!」
 
     就在此時,官道上喧嘩傳來,顯然是屠殺被人發現。
 
     王鑒之心裡一喜,手上浮現出一道符籙。
 
     這符紙明黃一片,上有兩枚古篆文,四四方方,光華閃閃,意思赫然是『土遁』!
 
     「走!」
 
     土遁符無風自燃,化為一道流光,將王鑒之包裹,就要沒入大地。
 
     只要給他這次走掉,必能逃出生天,並且大難不死,後福綿長!
 
     但段玉似乎早有預料,同時丟出一塊木符,沒入土中,頓時土壤凝結,順滑一片。
 
     砰!
 
     王鑒之所化的流光砸入土層,仿佛撞上一堵堅牆,令他頭破血流,土遁符立即被破!
 
     「指地成剛?你怎麼會?你怎麼知?」
 
     王鑒之還未說完,刀光一閃,頭顱就飛起,在地上滾了幾滾,屍身更是不甘地挺立著,血泉飆飛。
 
     「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保命底牌麼?」
 
     前世,王堅之還未成元神之前,也遭逢大劫,差點兵解,靠的就是土遁符保了性命。
 
     自己作為他的敵人,這點情報還是早早收集到的。
 
     雖然王鑒之用的符籙明顯等級很高,但自己以木符制之,只要能阻他一瞬,便奠定大局!
 
     殺了此人之後,段玉心裡似喜非喜,滋味複雜難言。
 
     更關鍵的是,識海之中,一轉木印轟鳴,似生出什麼變化。
 
     「此子身負大氣運,縱然死了,若給他魂魄去了陰間也很麻煩,再說,道門還有索魂之法,七日有效……」
 
     段玉下手不停,正要讓王鑒之魂飛魄散或者打入輪回,卻是突然一怔:「他的魂魄?怎麼沒了?」
 
     便在此時,一群人從官道上追來,竟然是官兵模樣。
 
     「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名將領模樣的人冷冷一喝,有若冰玉交擊,段玉頓時感覺屍山血海撲面而來。
 
     「真正以武入道的兵家大師?靠!這王鑒之果然好命,若再撐片刻,或許就能活命……」
 
     段玉頭也不回,跑入密林之中。
 
     「呵呵……敢不聽?我宇文商出道以來,還未曾見得此種人!」
 
     後面的將領冷笑一聲,驀然一聲爆喝:「兵來!」
 
     「兵來!」
 
     「兵來!!」
 
     聲音在樹林中回蕩。
 
     忽然間,一株株古木如同活了一般,將根須從泥土中拔出,枝椏亂顫,糾結成粗壯的手臂。
 
     大量的草藤融合,化為一個個草人,與樹兵合圍而來。
 
     「不僅是兵家大師,更到了草木皆兵的境界!」
 
     段玉彎弓搭箭,三支長箭飛射。
 
     轟隆隆!
 
     火光之中,草木橫飛,現出一條路來。
 
     「道門秘傳符箭?」
 
     那宇文商一怔,有些忌憚,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地望著賊人逃離。
 
     「將軍!」
 
     這時候,搜索戰場的士兵回來,獻上從王鑒之身上搜到的書信。
 
     「竟然是正陽道的人?」
 
     宇文商展開一看,有些詫異,但看到後面,更是怒髮衝冠:「真是該殺!!!」
 
     ……
 
     「呼……」
 
     跑出良久之後,段玉終於松了口長氣:「這王鑒之果然氣運隆重,命格過人,殺了就有反噬……那個領兵將軍,絕對是兵家大師,縱然放在天下評論,也是一等一的名將!」
 
     以武入道,承接的便是兵家。
 
     但秦飛魚與對方相比,簡直有若雲泥。縱然大將陳策,也要相形見絀。
 
     「此等名將,慶國中也沒有幾個……宇文商,竟然是他!」
 
     這個世界將門的力量非同小可,畢竟掌握兵家真傳,多出無雙猛將,更能運籌帷幄。
 
     除此之外,國君掌握部分祭祀與官員支援,身負國運庇護,諸邪退避。
 
     又有儒家掌握文脈氣數,匡扶社稷。
 
     這些都是能與道家爭鋒的大勢力,否則的話,能道法顯聖,為何不乾脆奪取世界?
 
     道門並非不敢想,只是純粹由實力決定而已。
 
     此時得了閒暇,段玉才有時間來仔細內視自身:「剛才擊殺王鑒之時,木印似乎有所異變……」
 
     他心神內沉,便見得識海之中,木印下鎮壓著一物,似是條小黑鰍。
 
     這黑鰍身帶金絲,雲水相隨,似含道韻,特別是眼珠,活靈活現,此時就不斷掙扎。
 
     而在木印之上,一個印紐緩緩浮現出來,龍頭魚身,作張口欲吞狀。
 
     「竟然是螭吻!」
 
     段玉一見,便認了出來。
 
     這螭吻乃是傳聞中的龍生九子之一,能驅凶辟邪,又好望喜吞。
 
     「說白了,就是一條喜歡吞噬的魚龍……螭吻,螭者,無角之龍也,倒也名副其實!」
 
     此時印紐一旦清晰,上面的螭吻便浮現出虛影,大口一張,將鎮壓的黑鰍吞了下去。
 
     「這吞噬的……是王鑒之的命格、氣數、還是……修為?」
 
     一種滿足的感覺,驟然傳遍全身,段玉只覺通體舒泰,似飽餐一頓,滿足無比。識海中的木印也是光芒一閃,變得更加凝實了些,上面的木制紋理愈發玄秘。
 
     「我此時還是處在三花聚頂的大境界中,按照道門方法,至少需要數年苦功,才能進入五氣朝元之境,內煉五臟,但吞噬之後,那黑鰍化為靈氣,竟然讓我的修為突飛猛進,已經完成了一半?!」
 
     段玉感知到這點,不由有些顫慄。
 
     此舉當真可謂逆天而行,甚至更類似魔道!
 
     但魔道速成,好處便在這裡,段玉只是一想,腦海中便浮現出幾個名字,都是與王鑒之不相上下的。
 
     要是殺了他們,或許自己便可飛快突破,再次修成元神?
 
     「不……不行,若是如此,我成什麼了?」段玉暗暗驚懼:「或許這修為進步並非吞噬黑鰍帶來,而是我完成印紐的收穫……」
 
     「反正我敵人眾多,沒有犯在我手上,前世無仇的,自然不能殺,但報仇過程中,若是殺了敵人,還有此種靈應,那便真是可怖可畏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7:40
第二十八章 饕餮
 
     葉州,遙城。
 
     縱然過年,大戰也未曾平息。
 
     秦飛魚穿著一身由上千鱗片組成的鱗甲,巡視城防,默默尋思:「將軍用兵如神,城池滴水不漏,還能偶爾出城襲擊,獲得斬首,提升士氣……到了如今,賀宗軍心不穩,進退兩難,破敵便在眼前!」
 
     此時的他,赫然已經升任指揮使,正八品禦武校尉,統領五百人。
 
     不得不說,軍營訓練,血戰錘打,總算是將他給歷練出來了。
 
     「大戰在即啊,怕不怕?」
 
     秦飛魚站在城頭,問著自己的親兵。
 
     這親兵嘴唇上絨毛未去,十分年輕,長得虎頭虎腦,有些乳臭未乾的味道,此時卻是昂揚回答:「不怕!敵如朽木,正是好男兒建功立業之時!」
 
     「薛真,你很不錯!」秦飛魚哈哈大笑。
 
     這個親兵是新進提拔起來的,據說還與將軍帳下新來的幕僚計施有些關係,善使一杆長槍,武藝精熟,他很是喜歡。
 
     按制,指揮使便可有親兵一什,也就是十人,其中大半都是提拔錦鯉幫送來的精銳,忠心絕無問題,還有幾個,便以這薛真為首。
 
     特別是這薛真,聽聞祖上也出過校尉,有著傳承,或許還善於用兵?要不要給個機會?
 
     正沉吟間,一傳令兵到來,啪得跪下:「指揮使大人,將軍召集議事!」
 
     「好!我這就去!」
 
     秦飛魚不敢怠慢,趕到城中議事廳。
 
     這裡原本是衙門所在,後來被陳策徵用,甲士環繞,更加威嚴肅殺。
 
     「拜見將軍!」
 
     秦飛魚與其它指揮使站在一起,單膝跪地。
 
     「傳令下去,全軍整備,飽餐一頓,明日我們出城破敵!」
 
     陳策虎踞主位,雙手按膝,有大將之氣,此時喝令著。
 
     「喏!」
 
     軍令如山,所有校尉都是凜然從命。
 
     「哈哈……」見此,陳策不由大笑:「賀宗老兒,宛若塚中枯骨也!大軍士氣早洩,他以為我在等待援兵?不!我偏要殺他個出其不意!」
 
     「將軍英明!」
 
     計施一身青衫,與其它幕僚謀士站在一邊,暗暗心裡算計:「賀宗叛亂,東陳卻沒有立即回應,這是天時!我方依城而守,重挫敵鋒,這是地利!將士用命,援軍將至,士氣大振,此乃人和!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手,此次有勝無敗!」
 
     「最關鍵還是這陳策,氣度沉凝,有著大將之器,雖然出身低了點,但妻族卻是黃大將軍一系,有著兵家真傳……前都督夏無鳩雖不能說草包,但遇上賀宗那種血戰殺出來的悍將,就要不敵,換上陳策卻可壓制,唉……兵家!兵家!」
 
     ……
 
     夜間。
 
     秦飛魚正要安歇,忽然就有一陳策親兵到來:「奉將軍令:吾出城破敵,你等策應!」
 
     「什麼?原來將軍要親自夜襲?」
 
     兵者,詭道也,夜襲之事本來就七分看天命,再說之前也偷過幾次營,賀宗是打老了仗的,營盤紮得極為堅實,斬獲不多,但怎麼也想不到,陳策竟然敢瞞天過海,親自率眾偷營!
 
     秦飛魚連忙來到城牆,只見城門打開,一支百餘人的鐵騎沖出。
 
     這一支騎兵精悍異常,坐下黑色高頭大馬,身穿玄黑鐵甲,奔行之中,就宛若一堵移動的黑色城牆,秦飛魚一望便心神動搖。
 
     而陳策一馬當先,穿著一身奇異的鎧甲。
 
     這鎧甲通體漆黑,頭盔上兩道長長的暗紅色盔纓似血染就,內甲、外甲、下擺、護膝、護腕、鎏金鐵靴皆猙獰蒼茫,帶著古韻,胸前則是一個咆哮的獸頭,張開血盆大口,吐露紅光。
 
     在陳策坐下,則是那匹黑魘馬。
 
     此馬傳聞乃是一頭被馴服的妖物,頭頂有著兩個小角凸起,馬嘴中牙齒鋒利,每一餐要吃肉二十斤,烈酒兩壇,性情暴虐,力大無窮。
 
     「饕餮營!隨我衝鋒!」
 
     騎兵原本慢慢前行,後來漸漸加速,到了賀宗大營之前,陳策手持方天畫戟,一聲高呼。
 
     「饕餮!」
 
     「饕餮!」
 
     一百騎兵縱聲疾呼,身上似染了一層紅光。
 
     這紅光以陳策為箭頭,猛地沖入賀宗營中,竟然是勢如破竹!
 
     城牆之上,秦飛魚看得目瞪口呆:「這是……鬼神之力麼?」
 
     「此乃陳策將軍之妻祖傳的饕餮神甲!」
 
     旁邊,一個歎息聲響起,赫然是計施。
 
     「計先生!」
 
     秦飛魚連忙見禮,計施卻是視若不見,直勾勾地盯著敵營:「饕餮神甲當初鑄造之時融入一絲上古凶獸饕餮的精血,從此便有神異,神甲堅固無比,方天畫戟破軍殺將,無堅不摧,兩樣合一,如虎添翼,每殺敵人,能抽取敵方精氣血肉,化為己方防護……乃是兵家至寶!」
 
     「只是此甲雖利,卻也沾惹一絲凶性不祥,主衰亡破敗……當年黃大將軍穿此甲掃蕩群雄,封國公,官拜冠軍大都督,卻晚景淒涼,被殺頭抄家,便是此故了!」
 
     「真是好些年,沒有見到這饕餮精兵,與饕餮戰法了……」
 
     秦飛魚似懂非懂,望著敵營,只見一支紅光宛若蛟龍,縱橫來去,勢不可擋。
 
     陳策揮舞方天畫戟,戟頭有著一個孔洞,宛若凶獸之眼,每次殺人,都汲取血光,蔓延陳策全身,輻射後方饕餮精騎。
 
     得此之利,這一支騎兵更是如有神助,連連殺穿敵營。
 
     「殺!」
 
     這時,敵人中軍中響起戰鼓,赫然有一支精兵撲來,連饕餮營的紅光都是被阻了一阻。
 
     「賀宗一方節度,也修習兵家法門,練了一支五百人的黑羽精兵,這是最後的本錢,但大勢已去,如之奈何?」
 
     計施毫不擔心,又是一歎。
 
     秦飛魚見著這一幕,心裡也是無比震動:『大哥跟我說過,我修道資質太差,只能練武,以武入道,走兵家路子……武功修煉到極限,要突破便必須從軍,投得一支百勝大軍當中,取其淩冽陽剛之兵氣灌體,配以符咒、秘藥晉升!這是兵家第一重境界!而第二重境界,便要掌大權、練精兵,取精兵之氣修煉!其後似乎還有撒豆成兵、草木皆兵的神通,甚至生出龍虎大力,刀槍不入,萬人莫敵!我原本不信,但……』
 
     此時親眼見到,卻是不得不信。
 
     「歷來奪取天下,靠的就是兵家之力,雖然道門也效法,練得道兵道將,但終歸不是正統,沒有那種堂皇殺伐之氣!你看……黑羽精兵不敵饕餮精騎,敵營大亂,該你們出擊了!」計施一指。
 
     戰場之上,五百精兵被殺,一百饕餮營鬧得天翻地覆,混亂便不可遏制地蔓延至中軍。
 
     縱然賀宗彈壓再是得力,此時三軍齊驚,也爆發了營嘯。
 
     軍中嚴酷肅殺,久而久之精神壓力必大,若士卒不得宣洩,負面情緒積壓,一旦引爆,就歇斯底里,亂砍亂殺,不論敵我,奔走呼號,直如瘋子。
 
     遇到這種情況,哪怕古今名將一起複生,也是無濟於事。
 
     「殺!快殺!」
 
     秦飛魚如夢初醒,立即下去點兵,匯合城內四千兵卒一齊撲出,衝擊賀宗大營。
 
     賀宗大營本就營嘯,此時再被一沖,頓時無力回天,兵卒紛紛被殺,有的直接跪地投降。
 
     ……
 
     「賊子!」
 
     賀宗拔劍在手,連殺幾個逃兵,不由指天大罵:「東陳欺我,遲不出兵,這是天要滅我,非戰之罪!」
 
     「大人,快逃吧!」
 
     黑羽精兵損失慘重,只有幾個騎兵還在周圍護衛,立即勸著:「速速上馬出營!」
 
     「哈哈……」
 
     賀宗此時,卻是大笑:「東陳要害我,慶國也要殺我,這天下之大,哪還有我賀宗立身之地?我大好頭顱在此,哪個來拿?」
 
     他武藝精熟,此時翻身上馬,有若黑龍出野,三尺劍鋒之上寒光凜凜。
 
     一個饕餮精騎衝鋒過來,被他長劍一架,劍身上光華灼灼,破去血光,又是一挑。
 
     那精騎捂著喉嚨,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殺!」
 
     陳策見此,立即策馬而來,胯下妖馬如同一陣黑風。
 
     呲啦!
 
     方天畫戟以雷霆萬鈞之勢落下,長劍悲鳴一聲,驟然而斷。
 
     賀宗人馬齊翻,狼狽不堪地打了個滾。
 
     陳策毫不留情,畫戟一挑,賀宗的頭顱就飛了起來,半空中仍呼喊:「痛快!真是痛快!」
 
     落在地上,方才氣絕!
 
     「賀宗已死,你等還要負隅頑抗麼?」
 
     陳策立馬,背後的精騎一齊大喊,聲震三軍。
 
     不少週邊還死命抵抗的心腹到了此時,都是胸無鬥志,面色蒼白跪下:「我們降了!」
 
     倒是賀宗殘存親兵,此時不言不語,一個個橫劍自刎,血流一地。
 
     「一將功成萬骨枯!」
 
     望著這慘烈的沙場,陳策心裡卻沒有多少欣喜,反而沉甸甸的。
 
     「饕餮凶甲,現世不祥!我以此破賀宗,日後必有反噬……但大丈夫揚名立萬,光耀門楣,封妻蔭子,縱馬革裹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念至此,胸中塊壘盡去,不由又是大笑。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8-12-18 17:49
第二十九章 冤死
 
     時間略微往前。
 
     曆元縣,大牢。
 
     過年的喜慶尚未散去,牢房裡面半是空蕩。
 
     一些罪名較輕的本地犯人,都給了假回去過年,畢竟家屬都在,家產也在,不怕跑了去。
 
     當然,重罪在身、又或者沒有牽掛的,就不在此列,但也可給點酒水肉食,算是過年。
 
     「劉頭,看我帶啥來了!」
 
     獄卒王小二提著油汪汪的紙包過來,還有一壺酒。
 
     「這是西門大街上老何鹵的豬肉,我一聞就是這個味兒!」牢頭劉萬咧開嘴笑了:「還是你孝順!」
 
     「大過年的,司獄大人都休沐,衙門封了印,咱們也來樂呵樂呵!」
 
     王小二撕開油紙,果然是兩扇豬耳朵,劉萬見了大喜,連忙拿出酒碗,還有一碟五香蠶豆,兩人就這麼對坐著吃喝起來。
 
     「呵呵……你們倒是好享受!」
 
     正高興著,冷不防一聲冷笑傳來,劉萬回首一看,連忙與王小二行禮:「見過大人!大人可是來巡查?」
 
     這來的,正是獄官丘路,身後還跟著兩個陰臉漢子。
 
     「天字二號的犯人可還在?」
 
     「在,那是大案,怎麼可能讓他跑了?」
 
     劉萬連忙引著丘路過去,來到一處牢房前:「泰老頭,有人來看你了!」
 
     這牢獄味道甚重,哪怕鋪的稻草也是又潮又濕,上面隱約躺著一人,身上掛了鐵鍊,聞言一顫,無神的眸子望了過來。
 
     「聽說此人還是什麼武林大豪,但來了咱們獄裡,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穿上琵琶骨,武功就廢了大半,多少江洋大盜都栽了,也沒聽誰能跑的掉!」六萬連忙說著。
 
     「嗯!開門!」
 
     丘路吩咐著打開牢門,用手帕捂著嘴進去,點點頭:「就是此人……上私活吧!」
 
     一聽這話,後面兩個大漢就獰笑著,上前將泰准拿住,又將千層紙浸濕,一層層糊了上去。
 
     泰准自然不斷掙扎,奈何穿了琵琶骨,又被折磨多日,簡直不成人形,力道微弱,漸漸就沒了聲息。
 
     「劉頭?」
 
     王小二見到這一幕,不由一顫。
 
     「怕啥?」劉萬不滿地瞥了一眼:「哪間牢獄裡沒有冤死的鬼?這泰老頭本來就身犯官司,一輩子都出不了頭,報個暴疾上去也就是了……你好好看著,這只是一招,還有疊沙袋,保證仵作都驗不出來……」
 
     片刻後,丘路出來,見到低眉順眼的劉萬兩個,不由笑了:「你們按程式走,大過年的,不能沒有賞錢!」
 
     頓時賞了下來,劉萬獲得一個大元寶,足足有著十兩,王小二也有五兩銀子。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這賞格就重了,劉萬王小二驚喜萬分,連連謝恩。
 
     「不要謝我,要謝就謝段老大去……」丘路笑眯眯地道:「這位也是人物啊,泰准得罪他,豈不是嫌命太長麼?」
 
     「原來是段老大的意思!這人襲擊官差,死有餘辜!」
 
     劉萬一聽,心裡最後一點憂慮也消失無蹤。
 
     丘路點點頭,帶人走出大牢,回到自家宅院。
 
     沒有多久,一個青衣小廝就從後門走出,在街道中轉了幾圈,才來到一家後院,敲門進去。
 
     見到裡面一人,一震袖子跪下:「拜見公子,事情已經成了!」
 
     「如此甚好,那泰准不是還有人在外營救麼?明天好好收斂下,選具上好的棺材,將屍首送還給他們!」
 
     「是!」
 
     ……
 
     暖春二月,草長鶯飛。
 
     段玉騎著一頭青驢,悠哉悠哉地回到了曆元縣。
 
     「慶曆十七年,我也十七歲了!」
 
     「重生至今不過數月,卻已經奠基入道,神通在手,天下大可去得!」
 
     「有著這個實力,方可慢慢籌謀,挽回白毫山與神州氣數……」
 
     白毫山乃十大道脈之一,自己不修煉到遊神禦氣的修為,提什麼挽回改變只是笑話,甚至遊神禦氣也只是前提之一。
 
     至於神州陸沉?胡腥遍地的劫數?
 
     「按我前世經驗來看,胡人入侵雖早早開始,但持續數十年,到我身隕之時也才滅了北境數國而已……尚有時間!」
 
     「倒是來得路上,已經聽聞陳策大破賀宗,五千敗兩萬,陣斬節度使……葉州之亂終是可平定了……」
 
     雖然賀宗死了,但一路收復失地,防備東陳趁火打劫,也是應有之義。
 
     毛驢行至大林鄉田莊,段玉卻是忽然一怔。
 
     只見田舍之內,哀樂隱隱,又有女子孩童的哭聲傳出。
 
     「怎麼回事?」
 
     他眉頭一皺,大步走進,就見一個靈堂,白幡掛著,顯是死了人。
 
     「幫主!」
 
     「幫主回來了!」
 
     在這的,都是錦鯉幫幫眾與家屬,見到段玉回來,宛若看到主心骨:「您要為陳七報仇啊!」
 
     「你們等著!」
 
     段玉大步走進內院,葉知魚就迎了上來,兩眼紅紅:「幫主!大哥……」
 
     「莫要怕,有我呢!」
 
     段玉見葉知魚一身黑衣勁裝,腰間帶刀,滿身殺氣,唯有胳膊上包了圈白布,身形消瘦,眉宇間帶著一絲愁容,不由道:「有我在,翻不了天的,來人,上茶!坐下說!」
 
     「是!」
 
     葉知魚乖乖坐下,喝了口茶,長出口氣,似乎想要將這些時日的鬱悶都宣洩出來:「泰准死了!」
 
     「那個范井的師父?」段玉略微一想,就是冷笑:「那是他的徒子徒孫、師門好友報仇來了?」
 
     武林大豪就是這點麻煩,容易牽一髮而動全身。
 
     段玉就是明白這個道理,才故意將泰准押入大獄,作為人質,好讓對方投鼠忌器。
 
     實際上也證明了他所思不錯,泰准在牢獄內那段時間,縱然武林對錦鯉幫的風評一落千丈,卻還真的沒有來尋仇的。
 
     但泰准一死,局面登時不同。
 
     如果說錦鯉幫之前的行為只是過界的話,那公然用牢獄逼死武林前輩,就是真正自絕于武林,江湖上早已沸反盈天。
 
     甚至自發組建了所謂『血仇盟』,來歷元縣與錦鯉幫做對,刺殺錦鯉幫中人。
 
     那個陳七,就是為了護衛葉知魚,被亂刀砍死,慘不忍睹。
 
     「呼……這些江湖中人,真是勇於私鬥,怯于國戰,之前賀宗反叛,他們跑哪裡去了?」
 
     段玉聽了,就是冷笑,旋即收拾心情:「陳七護主有功,要重重撫恤,給上等水田十畝,紋銀百兩,家中出一人,安排個差事!至於血仇盟,不過土雞瓦狗而已,看我滅了它!」
 
     「大哥你莫非已經……」葉知魚眼珠一亮,旋即恨恨:「那血仇盟實在可惡,與盜匪何異?若你再不回來,我就準備先帶幫眾到縣城暫避了。」
 
     「此事還有一疑點!」
 
     段玉呷了口茶,慢條斯理地道:「你我都清楚……泰准不是我們殺的,這一點好處都沒有……而他在獄內,上至縣令,下至獄卒,都可從他身上撈油水,這都是財路!要擺平這些,需要的勢力可不小,總不至於是牢頭為了巴結我們,自己動的手?」
 
     「幫主你是說……周家?」葉知魚疑惑不解:「他們不是與我們和解了麼?」
 
     「誰知道呢?興許豬油蒙了心,又興許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
 
     段玉搖頭,他信奉動機論,一件事只要做下,必有痕跡,而元兇往往就是事後利益最大者。
 
     當然,也有可能栽贓,但只要想深一層,將第二利益人也列入嫌疑,便差不多了。
 
     至多列入第三利益得者,再下去的勢力就吃力不討好,不至於冒這個風險。
 
     如此一算,基本上十拿九穩,心裡有數。
 
     當下就列出幾個嫌疑人來,都是與錦鯉幫有仇的:「一網打盡就是了,不需要有著什麼顧忌……」
 
     成就煉氣士之後,視角頓時不同。
 
     「好的……」
 
     葉知魚如釋重負,望著有些陌生的大哥,卻又眼睛一紅,幾乎落下淚來。
 
     「你怎麼了?」
 
     「我……我這是高興……」見著段玉神色有異,葉知魚連忙擦拭:「飛魚二哥還讓人送來了家書……說是已經立下大功,做到了正八品校尉,五百人指揮使,不日也要請假回來!」
 
     校尉是軍銜,指揮使才是正經的職務。
 
     連段玉聽了,都有些詫異:「看來真是立功不小啊……若是戰後轉職地方,能當縣尉了……」
 
     「是啊,二哥有如此出息,我也為他高興!」葉知魚道。
 
     「嗯……二弟看來可走兵家路子,也不知武功進益如何……」
 
     段玉沉吟了下,看向葉知魚。
 
     說實話,重生之後,這兩人資質他便看過了,秦飛魚不是修道的材料,自己便引他往著兵家的路上走。
 
     只是這路子日後不入體制,就得自成藩鎮,否則怎麼掌握軍權修煉?
 
     『兵家修煉到極致,也是可怕無比,能刀槍不入、以一敵萬,只是這樣的境界跟道家雷劫不滅的境界一樣,都是傳說……』
 
     『小妹不適合武道,或可走儒家路子?若能讀書養氣,修行至『知天命』,也不輸元神……』
 
     一念至此,不由問著:「知魚,你可想讀書?」
 
     「不!我想修道!」
 
     葉知魚似是已經考慮良久,斬釘截鐵地回答。
 
     或許心目之中,想與幫主大哥更近一些,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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