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地獄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25: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 21750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47
二十

  一無反應,二無動靜! 

  但是,江勝海信得過自己的藝業,自己的技能,立時一拎衣襟,展開了“登萍渡水”的功力,一起一點地向聲音來處飛縱了過去。 

  不錯,真的是有一個人! 

  那個人見形藏也已暴露,也隨即騰空而起,然後張臂踢腿,改“一鶴衝天”為“飛鳥投林”,又瀉落在一處常青灌木的密林之中。 

  “好賊子,果然是你!”江勝海看到了對方的身形,看到了對方的衣著。 

  他斷定那個人正是十殿閻羅內的“轉輪王”,“雲龍三現” 

  徐至瑜! 

  可是,那個人卻頭也不回,氣也不吭,一味地朝向林木深處鑽,委時之間,又失去了他的蹤影。 

  果真是飛鳥投了林,也像是泥牛入了海,再也搜不到去向了。 

  或許是他功力不如人家,也或許是受到傷子之痛,心情有所異樣。 

  江勝海只有蓄興而去,敗興而返,廢然地重回到原來地藏王菩薩廟前的場地裡。 

  以他的藝業,雖然有遜五殿以上的閻羅,但是,五殿以下,資歷足夠,奈何閻羅位擠,而江彬已經在地獄門中職任“文判”,因此,他也就退求其次,做了幾十年的老城隍! 

  江勝海略一振作,略一矜持,舉步走向五具屍體的旁邊。 

  他凝目注視,這五具屍體何如斷梁,根本難分彼此! 

  弓下了身子,仔細地逐一而觀。 

  突然,其中一具屍體的眼眶中,竟會舊淚地流下了珠淚,口角邊,也涓涓地滲出了血水。

  根據民間的傳說,這乃是見到親人的表示。 

  江勝海震動了,他再也忍俊不住,老淚縱橫,披頤斷頰,喉嚨哽塞,嗚咽出聲,哪管得了那屍體焦黑如炭,哪裡管得了那屍體血淚交流,雙手齊伸,一把抱了起來,摟在懷中,久久而久久。 

  二位土地看了唏噓,看了鼻酸,他們也同聲一哭!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誰都有私心,只是有些人比較強烈,比較過火,有些人則比較淡薄,比較理性。 

  江勝海是屬於哪一種呢?請看。 

  他將菩薩廟中的管事人等共葬一起,而卻為江彬單獨地做了一座墳。 

  墓碑,都有,上地們早已找來了二方扁平的石塊,江勝海貫上真力,以手指給刻上了字。

  一塊書著“四義十之墓”,一塊則寫“愛兒江彬休憩之地,父江勝海立。” 

  火候雖嫌不足,但也有一二分之深, 

  沉默了一會,冷靜了一會。 

  江勝海終於又開口說話了:“二位土地,偏勞你們,地獄門那邊的眾家神靈,也麻煩給合瘵了吧!” 

  “城隍言重了,這原是屬下的職責,屬下的本分。”南區土地霍文達說:“我們這就過去動手了。” 

  “二位請。”江勝海精神萎靡,他說得有氣無力。 

  從今以後,江勝海恨涂至瑜恨入了骨髓,發誓要生啖其肉,就算是拚掉了這條老命,他也在所個惜! 

  他經常地去地獄門,以及地藏土菩薩廟一帶走動巡行,期能找到仇人的行蹤,結果,總是得不到具體的收穫。 

  唯一所做的,那就是弔奠三杯黃土。 

  江勝海不得不將範圍給擴大廠,他回過了兒華山山區,走進了“石埭”城內。 

  石埭夾於九華山和黃山之間的一個盆地,土壤肥沃,居民個少。 

  他步行在長街之卜,長街之上的飯館有好幾家。 

  時已晌午,夥計們正起勁地在店門口吆喝著,招攬著生意,有的還跑到街心去拉顧客哩!

  五臟廟不得不修,無底洞也必須要填,其中有一家叫“美味香”飯店和吸引住了江勝海。

  是什麼使他邁了進去?特殊的佳釀?偏愛的菜餚? 

  不,不是。它乃是一副楹聯。 

  因為這副楹聯很別緻,非但表出了這家飯店的店名,而且,含蓄、風趣、貼切。 

  橫額上前二字不寫“美食”,卻寫“美色”,吊人胃口,還教人錯覺幾成了“醉翁”!

  橫額上是“美色當前,能不心動?” 右邊書的:“思味下馬是舊雨。” 左邊則是:“聞香停車乃新知。” 

  “色”字用錯了麼? 

  應該不算錯,開飯館所講究的就是要色、香、味俱全,會錯意那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裡面的客人當真不少,不知是不是都受了那副對聯所引誘? 

  還是當廚的大師傅確有他的一手? 

  座有八成,但氣氛似乎有些不同,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議論著那副對聯麼?應該不是。

  江勝海在一張空檯子旁坐了廠來,點過了菜,就傾耳諦聽了起來。 

  一個食客說。“話倒是真話,這十年來大家的確過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另一個說:周混混不足仍然有麼?” 

  “小混混只不過是小混混,算得了什麼?他們最多討些小錢或者白吃一頓而已。” 

  “說的也是,很少見到動刀動槍或毆鬥兇殺了。” 

  “可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幽冥教’呀!” 

  “是啊!假如江湖卜的秩序真是他們在維持的話,那他們怎麼到現在才收什麼安寧費、保護費呢?” 

  “那大概是最近維持不下去了,才出來挨家挨戶地收吧!” 

  “一個月繳二兩銀於倒沒有什麼人不了,可是來收銀子的人卻 

  粗聲粗氣,一臉的凶相。” 

  “他們個凶怎壓住地痞流氓?再說,面噁心善的人也不是沒 

  有。” 

  提著茶壺在四處走動沖水的人店小二也插上廣嘴,他繃著面孔 

  說:“我們做生意的卻是論日計收,美味香每天要付三兩銀子,掌櫃的人喊吃不消哩!”

  “我聽說大些的店舖要五兩呢!” 

  江勝海不由聽得心頭震動,他暗中在想:“江湖中什麼時候冒出了一個叫‘幽冥教’的門派?他專察世問善惡、武林正邪的人都個知道,當然是遑論商民百姓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47
二十一

  而且,而且這‘幽冥教’還攫取了地獄門苦心經營,默默耕耘的成果麼? 

  他心中疑雲陣陣,問題串串:“是誰組織這個‘幽冥教’? 

  他的教址設在何處?聽人們談論的口吻,該教似乎志在斂財,那必定是邪多於正了。”

  以江勝海平時的個性和職責,他會去查,不公開,不明正,也會暗地裡去查。 

  可是如今,卻沒這份心思,他必須先去解決自己的事情,因此,吃飽了飯,抹抹嘴巴,拍拍肚子,付清賬目揚長地走了。 

  走出東門不久,陽關大道上四四三三的有不少行旅在趕著路。 

  但是,他總覺得有人在盯他的梢,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巧合,這一定是巧合! 

  江勝海不已為意十幾年來,只有他在查人找人,卻從沒有人來查他找他。 

  可是,他錯了,時過境遷,以前也許沒有,以後恐不乏人,因為,地獄門瓦解了,因為,厲鬼們外放了,而且經他之手,被押進陰府受刑的惡人也有好幾起,他在找人報仇,難上人家就個會找他報仇麼。 

  江勝海加快了腳步,說是想擺脫對方,毋寧說是在試驗對方。 

  果然,他快,人家也快,這下就證明了麼, 

  既然如此,若乘機逸夫,又豈是他所欲為7?因此,遂在黃山支脈坡處,又上了一個山崗,靜待對方的來臨。 

  曾幾何時?三條人影也急趕而來,身未停,聲卻已經隨風先到! 

  “江勝海,你望望然予智自雄,今日裡怎會變成了狗熊?” 

  江勝海凝目一看,見來者竟是“秦嶺三蛇”,說話的人乃足口吻刻薄的“青竹絲”馬碧。

  他心頭動了。“你以為我怕了你們?” 

  “哼1 不怕為什麼要逃?” 

  “秦嶺三蛇”功力個俗、他們年歲相若,四十出頭,已逾“不惑”,但生性各異,服飾也各具特色。 

  “青竹絲”馬碧奸詐油滑,穿著墨綠長衫。“赤練蛇”段洪狠毒無比,他一身赤紅。“黑炭燒”雷諾凶暴,揚厲而栗憨,黑裳緊身,白邊白襟,腰帶與紐扣也是白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也就是綽號之來因! 

  江勝海淡淡地說:“我逃跑了麼?” 

  “難道不是?”馬碧臉現輕蔑,口出消譏,他冷冷地加上一句說:“在大路上施展輕功之術,這還不叫逃麼?” 

  江勝海心知對方有所誤會,但他不屑加以解釋,只是回敬地說;“假如我有意逃跑,又怎會在此恭候大駕?” 

  “這……”馬碧一聽,頓時顯得有些訕訕,略一遲疑,已有所獲,立即吭聲地說:“那是你自知逃跑不了!” 

  “說來說去,你的意思之中,我還是怕了你們了?” 

  “事實俱在!” 

  “我若真怕你們,當年又何必招惹……” 

  馬碧立時將話頭接了過來。他恨聲地說。“提起當年,真是霉運當頭,那時你有夥伴,你有幫手不說,而我們又剛和沈氏兄弟惡戰了幾場,纏鬥了二天。 

  “在元氣不復,在落腳未定,才為你們所趁,每每想起,怨氣難消。” 

  “秦嶺三蛇” 本在巢湖一帶橫行,他們做案討生活。 

  由於過分的心狠手辣,強劫商民的家財銀兩不算,還屢屢殺傷人命,以致大理難容 人神共怒,囚此激起了正在四處遊俠的沈家莊老二沈逸川、老四沈逸裕的義憤。於是伸手剿殘。

  “秦嶺工蛇”雖然功力不惡,但又豈是沈氏兄弟的敵手, 

  在當地立足不得,只河渡江東竄,潛匿青陽,又被青陽土地霍文達所探悉,會報地獄門。

  菩薩即時派第六段“卞城上”下來與同緝拿,因此他們遂成了陰曹地府中第六殿閻羅轄下之鬼犯。 

  “那是你想還報當年之仇,申雪當年之怨嘍?” 

  馬碧冷冷地笑了一笑說;“不啻是我,而是我們!” 

  真是現眼報,江勝海自己尚未找到仇人正點,卻先被別人給找到了。 

  “好吧!就是你們,你們都名噪綠林,那麼哪一個先上來動手較量?” 

  毋論是哪一條毒蛇。江畔海都遊刃有餘,穩*勝算,若是二條同上,應該也無問題,三條嘛!他就沒有這分自信。 

  與年合著六殿之主卓小倫二人之力,才將對方逮捕送進了地獄門,不然的話,自可徑行車下,只要具文,只要起解即成,又何必去勞動閻羅的人駕 ? 

  是以,他用話會穩,夫有,去扣,甚至不惜上褒! 

  “秦嶺三蛇”蛇中之精,尤其是“青竹絲”馬碧,他焉會上人家的鉤? 

  因此面不腆,氣個餒地說;“既是我們,當然不只一個,老二老三,你們三人一起上吧!” 

  “你們欲以多為勝?” 

  這原是江勝海意料中的事,但他還是明知而故問。 

  馬碧岸然地說:“有何個可,我們是三位一體啊。” 

  宇內奸人大概都是這樣吧,正如曹*所說的:“寧可我負天下人,卻不容天下人負我。”

  馬碧他們早有打算,不逞英雄,不做好漢,不理江湖規矩,不顧武林道義,務必置江勝海於死地為目的。 

  因此,當然是憑其所能,盡其所極了。 

  “哼!無恥小人……” 

  馬碧不容對方再說下去,他深知越到後面,其話也將回越難聽,是以立刻沉聲地說:“你們上呀!” 

  “赤練蛇”段洪,“黑炭燒”雷諾齊步上了,三個人雙臂擺動,立即駕起四條“蛇”來。

  那是五指緊束,掌心中空,一像蛇頭,也像鶴嘴,狗頭微探“毒蛇出洞”,一左一右地朝江勝海胸際吃去。 

  江勝海自發覺有人跟蹤的時候和看清來人面目的時候,他就已經運氣凝神在戒備著了。

  今見對方雙雙攻到,立即舍左就右,一掌揚起,直向“赤練蛇”段洪三寸處劈了過去。

  三寸之處,蛇之命根,它位於頸項之間,人之大穴,它乃是拳後肘前手腕血脈,一經拂上,蛇將授首,人會斷腕。 

  段洪識得厲害,他焉敢大意?蛇頭猛沉,手式立撤,足下碎步連踩,倉促間再遞出一招,“蛇尾倒掠”! 

  有道是“打蛇隨棍上”,江勝海自然知道其中的三味,他身形一回,臂膀一圈,原式不變地還是指向對方的三寸之處。 

  三招兩式之中,即已看出江勝海對付一條毒蛇果然是遊刃有餘。但是,另一邊“黑炭燒”雷諾見一招落空。他改弦易轍,蛇體游移,又發一招“昂首追燕”! 

  就這樣,一方劣勢扳回了,一方優勢攤平了,三個人十分緊湊打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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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第六回 得相助太湖除惡

  雲在飄,樹在飄,衣在飄、雪也在飄。

  不過,雪不是天空中飄下來的,它乃是由人們打鬥的勁風將地上積雪濺掃起來的。

  勢均力敵,旗鼓相當,雙方打得有板有眼,有聲有色,誰也討不了便宜,誰也得不到先機。

  “青竹絲”馬碧一看情形下對,長此下去,要打到什麼時候?

  他一無猶豫地跨入了場子,乘虛蹈隙,覓位覷機地也加入了戰圍之中!

  寡眾懸殊了,強弱立判了,江勝海雖然猛提潛能,力圖振作,但是,人的功力是固定的,人的體能也是有限的。

  就這會兒,馬碧一招“信舌卷吐”,他就閃避不及地被對方印在“重樓降宮”之處!

  一陣踉蹌,一陣咳嗽,又加上一陣氣喘,江勝海臉色鐵青,他再也支持不住,一跤跌坐在雪地之上!

  “納個吧!”

  “黑髮燒”雷諾力行不懈,一鼓作氣地縱身倒撲,“蛇吞危卵” 指向江勝海的泥丸天靈!

  死神光顧,江勝海閉目了,江勝海含悲了,他大有“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之感。

  “天道寧論,蒼穹不吊!”江勝海喊在心裡,喊在咽喉,實在是死不甘心!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

  忽然間,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墜下了一朵祥雲,這朵祥雲和團黑雲撞在一起。然後據而分散了。

  祥雲乃是一個身穿土褐色長衫,面覆黃巾之人,黑影當然是那個“黑炭燒”雷諾了。

  時光倒轉,歷史前演,不過,如今跌坐在地的乃是三蛇之的雷諾。

  這下子震住了當場所有的人,段洪立即飛步而出,他挽扶著雷諾。

  世是雷諾齜牙裂嘴,一時卻爬不起來!

  馬碧心驚了,不由寒著臉龐,沉著聲音說:“閣下是何方神聖?

  為什麼……”

  褐衣蒙面人不待對方話落,威嚴十分地說:“馬碧,事情到此為止,火速帶向你的夥伴離開此地,不然的話,可別怪老……僧把你們三人全都擱在這兒!”

  “僧”是梵語,僧伽的略稱,一同比丘式和尚,有尊稱意味在內。

  “衲”乃僧衣的意思,一般年老僧人自稱為“老衲”則意含謙遜。

  馬碧觀顏察色,他看看這個人的氣勢,義看著雷諾痛苦的模樣,可是,他還不死心,輕步地走到雷諾的跟前,低聲地問:“老三,你究竟怎麼樣?”

  雷諾經過了調息,經過了催血,五雙手指頭總算保全了卜來。

  他仍在不停地按摩,不停地伸縮,也看看那個屹正如山,狀如神佛的褐衣人,倒抽著冷氣說:“老大,我彈精竭慮,原想把江勝海斃於蛇吻之下,卻不料撞上了這個蒙面人的手掌。

  ‘他的手掌一合一震,我五指頓時一陣劇痛,臂膀也一陣酸麻,中也提起不來了……’

  馬碧眼珠一陣轉動,立即作成了決定;說:‘既然如此,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們還是走吧!’

  褐衣人開始在催了,他說:‘馬碧,你決定了沒有?’

  ‘決定了。’

  ‘走也不走?’

  ‘走,當然要走,錯過今朝,還有明天,我們走著瞧!’馬等色厲內荏地說:‘閣下可否留下名號?’

  老僧名號可是你能聞得?如想報復,找我這身裝束就是!”

  “好,我們兄弟記住了。”

  “秦嶺三蛇”一走下山崗,褐衣人立即掠到了江勝海的身旁。

  江勝海一臉感激,他氣息吁吁地說:“多謝……”

  “且莫說話。”褐衣人一把攬起江勝海說:“先將內傷給穩住了再說也下遲。”

  他幾個起落,停留在一個高亢之處,一棵老樹之下,才將對方給放了下去,那裡沒有污泥,也沒有積雪。

  “盤膝舒臂,閉目冥心。”

  江勝海是行家,一個十分內行的行家,他知道對方將要幹什麼,因此就一言不發地做起了應做的動作和姿勢。

  褐衣人略經運氣,然後也緩緩地在江勝海的身後坐了下來。

  二個人神情相同,姿態一般,只是後面的人左臂平伸,掌心擴張,緊按在前面的人遭人重擊處透對的部位。

  漸漸地,後面的人頂門氳氤了,混沌了,漸漸地,前面的人面孔深紅了,吐血了。

  火在二個人的胸中燒,熱在兩個人的身內轉,汗在二個人的體外流,氣在二個人的頭卜冒……

  沒有聲音,沒有動靜,一如二具翁仲,一如一對羅漢。

  就這樣足足地經過了一炷香的辰光,雲收了,雨散了,後面的那個人平伸按貼前面那個人的臂膀垂下了,而前面的那人適時地咳了兩聲,立即張口咯出了一口淤血。

  他們是在運功,他們是在療傷,雖然在冰天雪地之中,雖然在荒野僻地之間,但是,沒有人守衛,沒有人護法,實在是一件十分危險的舉動。

  前面的人淤血一清,他精神奕奕,他體能倍增,首先由地上站了起來。

  隨後,轉過了身子,見後面的人也站起來了,他說:“救命大恩,在下未敢在口齒上言謝。”

  後面的人吐了一口氣說:“武林一脈,見義而為,果真是不必掛齒。”

  “但請大師留下名勝法號,俾以永識心底。”

  “名號只不過是一個人的代表,老衲以前有一個,如今又有一個,不說也罷!”

  “那……”

  褐衣人有意錯開話題說:“施主是在覓仇?”

  “是的。”

  “是公仇還是私仇?”

  江勝海聽了心中一動,他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面貌,但還是刻意地望了一眼說:“有私仇,也有公仇。”

  “先了私仇呢?還是公仇為要?”

  江勝海心中又動了一下他說:“恕在下私心作祟,私仇為先。”

  “這原是無可厚非的一事,只要是人,誰都在有私心,施主不必耿耿於懷。”

  “倒教大師見笑了。”

  “施主形單影孤。欲報公仇私怨,恐怕是艱苦萬分。”

  “舍卻己身,拼他一個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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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前途崎嶇,但有福星,望施主能比險為夷。”

  江勝海聽了不由疑雲層起,眼前之人語語點心,莫非對方是自已舊識?莫非對方已經得道通玄?

  他故作澈露地說:“大師所指福星,可是麥小雲麥少俠?”

  褐衣人似乎有些警惕了,但他還是肯定地說:“是的。”

  “大師認識麥少俠?”

  “麥少俠武林俊顏,江湖救星,或不識也該知曉。”

  江勝海知道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只有慼慼地說:“那大師寶剎何處?在下有機會也可前往造訪、領教。”

  “老衲漂泊無定,假如有緣,自會相見。且留待日後。”褐衣人說:“別了,施主珍重,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長途跋涉,渡海過河,麥小雲將孤雲大帥送到了松雲寺,他馬個停蹄,隨即又離開了普陀山。

  心有所牽,情有所繫,是以,首先就彎入了沈家莊。

  但是,沈家莊鎮上的城隍張保元在翌口中下也接到了青陽的飛鴿專書,驚悉地獄門出了變故,立即上告沈茂四雄。

  於是,沈家莊中除老莊主沈逸塵,二莊主沈逸峰,二人坐鎮以外,沈逸川、沈逸裕結伴去了,沈如嫻、沈如婉也結伴走了。

  他們去驅魔衛道,她們去行儀仗義,連帶地尋人、追人。

  麥小雲並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惆悵,有些失意罷了。

  他也辭出了沈家莊,去哪裡?就近地到寧波人,寧波有萬里船幫的一個總舵。

  主意既定,頓時邁開大步朝甬江奔去。

  寧波繁華一如往昔,街路邊人潮滾滾,大道中車馬轔轔。

  碼頭旁千桅聳天,好不忙碌,好不熱鬧,好不壯觀。

  麥小雲踱進了半邊街,離萬里船幫、寧杭總舵尚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被對方作業的幫眾給發現了。

  層次地報了上去,接連地報了進去,是以,待他一到該總舵的大門口,白立帆已經率同手下所有大將,傾巢地攔截在廣場之上!

  人是夠多,勢是夠眾。但怎抵得過月亮?一群羊又豈會放在猛虎的眼中,

  是以他們的心情有些怔忡,他們的形態也有些畏縮。

  說是攔截,未免太過武斷,也許是列隊相迎呢!因為他們都空著漢手,並沒有攜帶兵器什麼的。

  果然,白立帆抱拳當胸,神情躊躇地說;“不知麥少俠光臨總舵。有失遠迎,千祈恕過。”

  這一著竟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有道是“伸於不打笑臉人。”

  雖然麥小雲心中何氣,他恨透了那些心狠手辣的鬼犯及同路人。

  但是,人家以禮相待。他又能怎麼樣呢?

  “幄!白總舵主客氣了!”

  白立帆還是結結巴巴地自陳績效說:“敝總舵如今是安分守己。弟兄們兢兢業業,完全以勞力換口飯吃……”

  “在下聽說了,剛才也看到了。”

  “那麥少俠這次大有光臨,不知……”

  “在下來拜會貴幫‘萬壇之主’!”

  “‘萬壇之主’?”白立帆愕然地說:“敝幫的‘萬壇之主’和二人護法,自當年在杭州飛來峰及岳王墓和麥少俠你們約鬥之後,即失去了行蹤……”

  果然,當年除“迦藍神”孫立加幡然悔悟,退出了萬里船幫以外,“七海飛鷹”洪振傑和“金絲猴”侯四津二人皆俱敗在麥小雲兄弟的手中,並被送進了他地獄門。

  但是,孫立加沒有說,麥小雲兄弟個會說,是以無人瞭解,無人知曉他們的結局及去了哪裡。

  “這我知道,但最近他們回來了。”

  “在下等也聽說了,聽說侯護法駐在永關總舵,‘萬壇之主’已返回了‘萬壇’。”

  麥小雲一絲不苟地說:“是麼?”

  白立帆立即惶恐不安地說:“真人面前焉敢說假話?事情確實如此!”

  麥小雲觀顏察色,見對方說得認真,說得嚴肅,應該不會有錯,不致有假,只有轉口地說;“好吧!既然如此,那在下走了。”

  白立帆真假參半地說:“麥少俠個喝杯茶再走?”

  “不了。”

  一塊大石落廠地,這個心理上的壓力實在很人,自立帆他們吐吐氣,抹抹汗,事情終於過去了,就依次地回進廠“忠義廳”。

  麥小雲離開了萬里船幫的寧杭總舵,也步出了熙熙攘攘的半邊街。

  他邊走邊想:“南方地區有麥無銘在追緝,在偵辦,對付一個侯四津必然是輕而易舉,猶如刀切豆腐,綽綽有餘,那自己何個往北發展,兩個人分工合作,把洪振傑也去給解決了。”

  他一路行來,江湖上果真是海不揚波,十分寧靜。

  這天,麥小雲來到了南潯,他對南潯的印象很深。

  因為,就是南潯城隍范力仁的錯認,才摸進了地獄門,才找到了他的母親,才揭開了他的身世。

  是以,順理成章地,他又踱到了城隍廟。

  城隍廟裡的善男信女總是不斷,香火永遠繚繞,為善的人要修來世,作惡的人也要修修來世。

  他們騙了別人,騙了自己,還要騙騙菩薩,也許是攏絡,也許是賄賂,俗語說:“禮多人個怪。”

  菩薩大概也不嫌棄,不然的話,為什麼要人上香?為什麼要人燒金?還有三牲水果什麼的?

  今日裡,大殿上沒有二樣,但范力仁卻異於往日,他無精打采,失魂落魄地坐在廂房一動也不動,任由廟祝來回的忙碌著,任由信士冗久的等候著,

  忽然間,本能使然,潛意以發,他感覺到有一個熟悉的影子在眼前晃動,在腦中飄搖,這必定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定理。

  因為,這幾天他總是想著這個影子。

  略一振作,微一定神、待他發現眼前的人果然是麥小雲的時候,不禁驚喜地跳了起來,叫了起來。

  “啊!特使……”范力仁頓覺失言,他急忙以手掩口,以目朝左右一陣巡視,見無人理會他的行動,注意他的話語,立時尷尬地笑了一下,橫開手臂再次地說:“麥少使裡面請裡面請。”

  麥小雲也笑笑說:“范老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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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他口中說請,也擺手相讓,但由於對方的堅持,麥小雲只有領先走了進去。

  在客廳裡落了座,奉上茶,范力仁又躬身見禮了:“屬下參見特使。”

  麥小雲匆促站起,抬著手臂說:“范老少禮。”

  范力仁在一旁坐了下來,他迫不及待地說:“最近太湖鬧得烏煙瘴氣,屬下上報無門,正在廟中發愁,幸好特使翩然降臨。”

  麥小雲心有所動,他立即接口說:“地獄門事故范老知曉了?”

  范力仁臉色一黯說:“知曉了。”

  “那太湖可是‘洞庭四惡’在興風作浪?”

  “是的,正是他們。”范力仁繼續地說:“‘洞庭四惡’重作馮婦,這次更是變本加厲,召集了昔日部眾,苛虐漁民,為害地方

  ‘這等惡人,務必除之之!’麥小雲慍然地說;‘范老可知他們巢穴所在?’

  ‘屬下知道。水寨築在西洞庭山。’

  ‘那就麻煩了。’麥小雲沉吟一下說:‘西洞庭山島立太湖,欲上非船莫辦。’

  ‘是的,非船莫辦。’范力仁不知對方‘麻煩’所指,只有漫口地應了一句。

  ‘在下生長北國,不諳水性如之奈何?’

  范力仁恍然了,他昂然地說:‘屬卜識得!’

  ‘你的意思是伴我同去?’

  范為仁毅然地說:‘是的!’

  ‘敵眾我寡,我明放暗,范老必須考慮後果……’

  ‘就仁赴義,我輩本色。’范力仁瞄了麥小雲一眼,然後又笑笑說:‘再說有特使同行,泰山在側,磐石在旁,屬卜又有何所懼?’

  麥小雲也笑笑說:‘范老把我捧得太高了。’

  范力仁一本正經地說:‘這絕不是屬下有意阿諛,如今在江湖上一提起特使之名,誰不欽敬,誰不景仰?’

  ‘范老越說越神,我靦腆呢!’

  ‘特使謙遜了。’范力仁說:‘我們何時出發?’

  ‘說走就走。’

  ‘好,屬下這就去準備船隻……’

  ‘到哪裡去?我也去!’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撞進了一個人來。

  這個人‘而立’之年,生得黝黑,生得結實,他雙眼含光,顯然也是武林中人。

  ‘喔!你回來廠。’范力仁一眼瞥見,立即指著麥小雲說:‘光輝,快來參見特使!’

  那個叫光輝的人聽了眸子中光芒一陣閃爍,他凝視麥小雲一會,然後喜上臉龐,納頭就拜了下去!

  他霍然起身,右手猛抬,氣流回轉,頓時把對方攔在當地:‘范大哥禮重了。’

  這個人十是范力仁的兒子范光輝。

  范光輝怔住了,這等手法,這等功力,別說是沒有見過,連聽也難得聽到,如今竟然展演在自己眼前,自己身上,他當然要怔住了。

  ‘光輝!’范力仁咳了一聲道:‘你這次探聽到什麼沒有?’

  ‘哦!有。’范光輝一定心神,忽然忿憤地說:‘“洞庭四惡”橫徵暴斂,予求予取,他叫南澤一帶漁民,每人每大須交紋銀一兩,否則斷櫓撕網,逐出本鄉廣!’

  ‘好個霸道的強梁,看你還能橫行到幾時?’范力仁也是忿憤地說:‘光輝,你快去準備船隻。’

  范光輝愕然地說:‘備船去哪裡廣

  “我們父子陪特使去西洞庭除掉那些惡賊!”

  范光輝欣然地說:“好,孩兒這就去!”

  他還沒落座,又轉身走了,連茶水也未喝上一口呢!

  一艘舲形的蓬船由埠頭邊解纜出發了。

  范光輝在船尾搖著擼,范力仁在船首撐著篙,麥小雲則昂然地站立在橫檔擱板之上欣賞著太湖風光。

  太湖浩瀚,舳艫千里,舴艋余皇,應有盡有,當然,最多的還是那些打魚網蝦的漁船了。

  果然,正如麥小雲所說:“敵眾我寡,我明敵暗。”

  前一句雙方寡眾懸殊,這乃是不爭的事實,後一句嘛!說得也頗妥切。

  因為,他們這一出湖,目標顯著,而“洞庭四惡”的幫眾散佈各方,雖然也在太陽底下,但是,無人識得,故屬暗處。

  還有,若是漁船出湖,數目繁多,班次頻仍,大都無人注意,無人理會,但蓬船乃列畫舫之類,多為旅客遊湖之用,當然是萬眾矚目,因此早為對方所發覺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幸虧麥無銘當年心存慈念,以仁待人,以德報怨,播下了數顆善因,不然的話,麥小雲此行恐怕將將會屍沉湖底,葬身魚腹了。

  “難船北馬”其語不欺,范光輝搖櫓的技藝果真是堪稱一絕。

  只見水花輕濺,但卻覺船行似箭,半個時辰不到,他們已經置身在雲水蒼茫中了。

  莫怪仁者樂水,莫怪雅人深致,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能不塵襟盡滌,能不心曠神怡?

  鷗鳥點點,風帆片片,金色的陽光搗碎在碧翠的湖水中。

  在閃爍,在炫耀,說它們羈脫了,說它們自由了……

  禍事來了,難道范光輝買來的船是紙糊的?

  這裡“買”字乃是貰的意思——是竹扎的?銀樣蠟槍頭!看起來很風光,很體面,曾幾何時?前艙在漏水了,後艙也在漏水廠。

  而且,船底的洞還大得很,湖水像噴泉般地湧進來了。

  麥小雲感到驚奇,范光輝感到迷惘,范力仁乃是在水中浸了半輩子的老薑,他心地陡地一動,立刻採取了行動。

  “光輝,有問題,快下去看看!”

  “喔!”一言驚醒夢中人,范光輝一點即透,他意會了,搖櫓一擱,隨即縱身而卜。

  霎時,隱沒有在湖水之中。

  這樣一來,大魚出動了,忽見船旁邊形影穿梭,水波翻滾。

  范力仁滿臉慎重地說:“特使,有人在下面做手腳,你且稍,待屬下下去處理。”

  “范老小心。”

  “屬下曉得。”

  又是一條魚在水中迴游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47
二十五

  麥小雲早有顧慮,也正是當時令他遲疑、煩心的緣由。

  萬一船隻不保,他有登萍渡水的功力,他有借物使力的本領,可以拍碎槳櫓,逐一地丟擲水面,依次地點足而行,受此於近傍漁船。

  但是,太湖渺茫,一碧萬傾,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喔!這裡應該說是前不著岸,後不著塢,槳櫓有限,木塊一盡,他將如何?

  是以,麥小雲仍將全部的希望寄託於范力仁父子二人的身上,他對這雙父子頗具信心;

  不是麼?一盅茶的時間一過,船底的水不再冒了!

  再等等。一炷香的時間不到,二位“浪裡白條”,分別地在湖中探首吐氣了。

  范為仁父子雙雙地翻上了船。

  略經抹拭,披上了外衣,臉上不禁展露出勝利的微笑,還帶著一股神秘之色!

  真是他們父子二人的功勞麼?不妨聽聽他們的對話。

  麥小雲關切地說:“范老,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心中早就瞭然,但不得不這樣問。

  “不出屬下所臆料,‘洞庭四惡’派出了卜兒個善水的幫眾,在水中撬開了船板。”

  “多虧二位了……”

  “不!”范力仁說;“那是吉人天相,貴人相助,連屬下也分沾特使的光哩!”

  這下去麥小雲困惑了。他說:“此話怎講?”

  范力仁解釋著說:“屬下跳入湖中,見有十幾個團團的圈著光輝扭斗之中,雖經加入了戰圍,分散了對方一半的實力,但還是雙拳抵不過四手,仍非人家敵手。

  ‘窮則變,變則通,立即改變了戰略,採取游鬥方式,總算勉強喘出了一口氣,可是,忽見一邊又湧來了七八個人,這下不就更慘了麼?’

  ‘正欲感嘆“我命休矣”的時候,誰知那七八個人的對象乃是“洞庭叫惡”的幫眾而不是我們,如此才殺退了對方,解除了危機。’

  ‘哦!有這等事麼 !’

  ‘一點不假,特使不見湖水已經不漏了麼?’

  ‘我看了。’

  ‘特使不見船隻正在朝前進行麼?’

  麥小雲怔了一怔說:‘不錯,船自動地在前進呢!’

  ‘這就對了,那七八個人乃在水中推動著船。’

  ‘那會是誰?’

  范力仁歉然地笑笑,說;‘屬下也是一頭露水。’

  ‘怎不見他們上來換氣歇力了。’

  ‘他們換氣了,也歇力了。’

  麥小雲疑惑地說;‘我怎麼沒有看見?’

  ‘凡水性練得出神入化的時候,在水中隨時都能歇息,隨時皆能換氣。’

  麥小雲有一身過人的技藝,但那是在陸上的,在水中就變成酒瓶一隻,半籌莫展了。

  是以,他不禁驚奇地說;‘有這麼回事?那這些人不同魚一樣麼?’

  范力仁認真地說:‘相差無幾,有時候魚還比不上他們快捷利落呢!’

  ‘范老也能?’

  范力仁生硬地笑笑,說:‘屬下還未到那種境界。’

  這種論調,簡直是不可思議,走小雲睿智聰慧,他確難相信,人長肺,魚長腮,連烏龜,連青蝦尚且無法長期地潛伏在水底,人怎麼能?

  他疑雲滿腹地說:‘他們真能在水底下呼吸?’

  ‘那倒不能。’

  麥小雲終於得理了,他吐出了一口氣說:‘這就是了,人不呼吸,豈不悶死?’

  ‘他們呼吸了,只是像泥潭中的魚一樣,身在水內,仰面露嘴,瞬息又沒,特使沒有注意和發覺罷了!’

  麥小雲釋然地說。‘哦!原來如此。’

  一經提醒,一經說明,麥小雲凝目而視了。

  果然、在船尾不遠處,不時的見有二片嘴唇一開一閉,接著一個漩渦,又失去了蹤跡,旁人個察,以為是魚,真是神於其技啊!

  日薄崦嵫,漁唱聲聲。

  麥小雲他們的船隻也靠上了西洞庭山的一個埠頭。

  上了岸,系好纜,水底下也及時地鑽出了一個身穿緊水衣靠的人來!

  那個人臉含淺笑,雙手朝麥小雲一拱說:‘麥少俠,別來無恙!’

  麥小雲心中怔了一怔,動了一動,他瞭然了,也立即雙掌當胸說:‘閣下大義,多承相助,尊姓大名……’

  ‘在卜韓健行……’

  ‘啊!是你。韓壯士近來可好?’

  對方這一報姓名,麥小雲心中的結解開了,但是,那不是他,乃是胞弟麥無銘在桑頭渚義釋的另一幫太湖水寇,如今這些人以打漁為生,自食其力了。

  ‘托麥少俠的福,我們現在也大多成家立業了。’

  麥小雲再次地說:‘真多謝韓壯上你們的相助。’

  ‘說哪裡的話,當年若不是麥少俠的仁心和金玉良言,我們兄弟焉有今日?’

  麥小雲個予點破,將錯就錯,反正他們兄弟一體,無分彼此,遂笑笑說;‘韓壯士太謙了,那是韓壯士有一顆冰心,有一腔正氣,勇卻淤泥,涅不淄污,兼而領導有方所使然,麥某人焉敢居功?’

  ‘不管麥少俠怎麼說,我們弟兄都是銘感於心。’韓健行略一遲疑說:‘你們可是來找“洞庭四惡”?’

  ‘不錯。’

  ‘此地正是“洞庭四惡”的大本營。’韓健行回目看了范力仁父子一眼說:‘尚未請教二位大名?’

  ‘哦!老朽范力仁。’范力仁指指他兒子說:‘他叫范光輝。’

  ‘哦!原來是“太湖雙帆”,晚輩失敬了。’

  范力仁是南潯當地人,因他姓范,是以江湖上稱之為‘長帆’,范光輝蔭承乃父,人你‘快帆’!

  ‘湖底 神鯰’客氣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48
二十六

  范力仁普承對方援手,耿於心懷。昔才一見韓健行鑽出水面,他就十分地注意,再聽他報出姓名,更是動之於衷了。

  這“湖底神鯰”既強又韌,名不虛傳。

  “以麥少俠的功力造詣,在卜焉敢妄言人手單薄?個過,只有你們二人,對付‘洞庭四惡’的上百幫眾,恐們肯些……”

  “多謝韓壯十關心。”麥小雲微微地笑了一笑說:“任它龍潭,任它虎穴,為了道義,為了本分,在卜就是捨去了仕命,也得要闖它一闖!”

  韓健行聽了神色一肅,他毅然地說:“那在下馬上召集弟兄手下,必要時也可以吶吶喊助助威!”

  “貴弟兄今在何處?”

  “東洞庭山一帶。”

  “遠水救個了近火,韓壯士的盛情在下心領了。”

  “既然時不與我,那水底下尚有七個入在,總可以派卜用場,待在下即時喚他們上來。”

  韓健行正待行動,范力仁卻突然沒頭沒腦地插上一句。

  他說“韓壯士,你冷下冷?”

  韓健行聽了不由一怔,然後遲疑地說:“時值臘月,身繃水靠,哪有不冷之理?”

  “這就對了。”范力仁緩緩地說:“水中曖和,水面嚴寒,貴弟兄若沒有韓壯士這附功力,一旦上了岸,那不凍死他們才怪!”

  ’這……”

  “韓壯士請回吧!”麥小雲又接過了口說:“賊巢人伙,但在下相信還應付得了,該個致會有生命之險。”

  “那韓某告辭了,三位珍重,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噗通”一聲,韓健行又跳入了湖水之中。

  這個埠頭很大,它三面環水,全部可以泊船,應該稱作碼頭,乃是“洞庭四惡”特造而專用。

  可是現在,非但無人守望,連上下進出的人、船也難得見到。

  “敗軍之將,未敢言勇。”這大概是“洞庭四惡”自知不敵,因此來個相應不理。

  西洞庭島幅員廠闊,漁戶又多,如對方存心躲避,那外來之人剛盡一己之力,找幾個人果真是個太容易。

  麥小雲望望搖搖欲墜的大陽,說:“走!找他們去!”

  走上了十幾級寬闊的石階 道路旁搭有一所木屋。

  這所木屋中有桌有椅,必是對方聯繫之用,接待所用,但如今也渺無人蹤。

  麥小雲看了范力仁一眼說:“范老對此地可熟?”

  范力仁不安地笑笑說:“來過幾次,但時隔數年,是以並不太熟。”

  “沒有安插十地?”

  “沒有,此地也有城隍廟,也肯土地祠,世外人打不進來,無法在此立足。”

  “可有村落?”

  “有,數個村落星布四處,他們全是土生土長的漁民,奈何近朱者赤,那些漁民不是被對方所利用,就是被對方給同化了。”

  一路行來,沿途竟然見不到一個人影。

  大寨到了,但大寨裡也是空空如也,這何異是在實施焦上政策?

  別的沒有什麼、“洞庭同惡”的幫眾傳遞消息速度倒是不慢!

  麥小雲心有所疑,他說:“此地的大寨怎麼與一般的營寨不盡相同?他們百把個的幫眾都到哪裡去了?”

  范力仁笑笑說:“回家了呀!他們的幫眾有家有眷,全是村落中的漁民,只要‘洞房四惡’下令疏開,你哪裡也找不到他們。”

  “那我們又該如何?”

  “且到附近的村落中去碰碰運氣。”

  “好,也只有如此了。”

  他們走到臨近的一個村落,總算見到人了。

  村子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當還還有襁褓裡的嬰兒。

  范力仁示意范光輝前去探問查訪,結果是一問三不知。

  村民又不是啞吧,卻是“金人”,“金人”三緘其口!

  再到另一個村落,所見大同小異,情況也是大同小異。

  麥小雲他們又能怎麼樣?因為對方的臉上並沒有刻上他是水患,他是“洞房四惡”手下的幫眾!

  大陽揮過了手,夜幕張開了嘴,麥小雲三人非但是粒米未進,連水也沒喝上一口,三個人彼此地對望著,苦笑著,這叫做束手無策!

  冬天的夜,光臨得特別的早,特別的快,酉牌未盡,周圍已經是黑濛濛一片了。

  想投宿,一無旅店,二無客棧,民房麼?哈!誰敢收留?

  范光輝臉含隱憂,他怯怯地說:“我們怎麼辦?”

  范力仁說:“到城隍廟去歇歇足再作道理。”

  “好吧!”麥小雲無可奈何地說:“我們也去瞻仰瞻仰此地的城隍廟!”

  這裡的城隍廟與別處並無二樣,神是對,鬼是鬼,香爐燭台無一或缺。

  二個人步入廠大殿,分別地在拜凳或蒲團上坐了下來。

  剛剛放下屁股,范光輝又站起來說:“屬下去四周看看。”

  麥小雲關心地說:“可別走得太遠。”

  “屬下曉得。”

  來幾,范光輝捧著一大瓢的水進來,這是從廟後井中打上來的,三個人分別地喝了幾口,精神隨之大振了。

  真是“山窮水盡”了麼?

  應該不是,因為成語上還有下一句“柳暗花明”。不然,古人不是欺人了麼?

  果然,麥小雲已有所聞,已有所見,他沉聲地喝問道:“什麼人?”

  廟門口適時地有一個手提簞籃的人走了進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48
二十七

  那個人只是隨意地瞄了麥小雲三人一眼,然後就自顧自的上香點燭,拜起了菩薩。

  瞎子喝冰水,點滴在心頭。麥小雲心中有數,那必定是對方派來盯梢的人,跟蹤的人。

  但是,他不只要作瞎子,還得作啞巴呢!

  過了一會,廟門口又有人影在閃動了。

  麥小雲做得理會,可是,出奇的,那個人影竟然抬手在招呼著他。

  麥小雲站了起來,他背著雙手踱了出去。

  而那個人也審慎的走了過來。

  “老漢見過麥少俠。”他拱拱手,彎彎腰,十分莊重地說著。

  “閣下是……”麥小雲感到意外,因為他覺得陌生。

  “老漢卓大川。”

  “毒蠍!”麥小雲不由出聲地叫了起來。

  他略一遲疑,再次地說:“你找我有事?”

  他沒有見過卓大川,卓大川卻認錯了麥小雲。

  這當然又是麥無銘留下的“鍋子”,不過,這只鍋子不是黑的,乃是紅的 一如剛剛離開的韓健行。

  卓大川一陣畏縮,一陣囁嚅,他前看看,後看看,最後吶吶地說:“麥少俠可是在找‘洞庭四傑’?”

  “不錯,在下正在找‘洞房四惡’。”

  “他們四人現正在一家民房中喝酒。”

  “你……”麥小雲雖有所疑,這當然是疑心恐仍是對方使出的詭計、但他卻未說出口來。

  “老漢和吳世武曾蒙麥少俠相救之德,不殺之恩,是以特來告知。”

  “吳世武今在何處?”

  “他正守在那間民房的外面監視著。”

  這時,范力仁父子正感到納悶,他們來了半天,無人與之交口,而如今,竟然有人與麥小雲在說話,是以也走了出來。

  “哦!二位。”麥小雲說:“我們要找的人已經有了下落,現在就跟這位姓卓的老丈走吧!”

  他藝高人膽大,也不管對方是真是偽,來此的目的,原為找尋“洞庭四惡”,如今既然有了線索,哪有輕易地放棄之理?

  卓大川又朝四周探視了一會,經肯定確實無人,這才轉身領頭走了。

  四個人轉彎抹角,回到了適才曾經來過的村子裡。

  在一處山岩之下,這時又閃出了一條人影來,那條人影朝麥小雲躬下身子說:“吳世武見過麥少俠。”

  “哦!吳壯士多禮了。”

  范力仁剛才因時間急促 行動匆忙,也無暇去想那個姓卓的老人是何許人!

  如今聽吳世武這一報名,他立時體會過來 這一時竟是“洞庭四惡” 手下,平日焦不離孟的“毒蠍”和“水龜”!

  卓大川立即接口說:“老吳,他們怎麼樣了?”

  “還在裡面喝酒取樂。”

  卓大川用手指一指一間商子中透出燈火的屋子說:“就是那家、但老漢卻不便進去。”

  “多謝二位了。”

  麥小雲縱身掠了過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踢開了房門。

  屋子裡正中有一張檯子,檯子上杯盤狼藉,“洞庭四惡”果然是各踞一方,正在飲酒作樂。

  他們驟見闖進來的麥小雲,不由悚然而驚。

  第一個念頭,就是竄身想逃,可是麥小雲哪裡還容對方進去,一上手就施出了“迷蹤步”,運上了“千佛手”。

  只聽“劈啪”連聲響起“洞庭四惡”頓時面色灰黯了。

  老鼠見了貓當然是走為上策,可是,他們這一走,卻加速其死亡,若作困獸之鬥,至少還可以同上一次一樣,彼此會打上好一陣子。

  惡老人哭喪著臉說:“麥小雲,你想怎麼樣?這次要把我們送去哪裡?”

  “不怎麼樣?”麥小雲淡淡地說:“這次也不送你們去哪裡,只要安安分分地守在此地就行了。”

  雷大雨小,虎頭蛇尾,麥小雲原以為會大打一場,混戰一陣卻想個到竟然這麼輕鬆地了事了,結束了。

  他本擬痛下殺手,但是,受了乃弟麥無銘的感應和啟示,若不是韓健行,若不是卓大川和吳世武,事情哪有這麼順利?這麼快速?

  因此,他也只是廢去了對方的功力,使其不再為害地方,使其不再造孽作惡,如此而已。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48
二十八

  第七回 夫子避債尋短見

  “黑白雙嬌”已經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了。

  是以,她們這次出來,其本身感覺到十分的新奇。

  而江湖上的朋友,也同樣感到十分的新奇。

  她們朝南而行,因為,地獄門乃是坐落在安徽省的九華山中。

  凡路見不平,她們拔刀,凡遇見弱小,她們護衛,大小事件都不放過,除了人家的家務事,除了女人家管人了的尷尬事。

  一天,“昌化”到了,昌化城內十分熱鬧,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原來是年節將到的關係。

  將士們為了保衛國家疆土,可以不分年節戍守邊陲,而這群江湖人,為了維護天下武林,也可以不分年節奔走江湖!

  他們彼此能夠媲美麼?抗衡麼?

  那得看每個人的立場和見解了。

  忽然間,街角上轉出一個跌跌撞撞的年輕人來,稍後,又有一個怒氣衝衝的中年人追來。

  “狗娘養的,老了打死你,打死你……”他摩拳擦掌,邊追邊罵。

  年輕人一臉恐慌,不時地問過頭去探看追他的那個人。

  可是,一不小心,鞋尖踢到了石板與石板的接縫,重心欠穩,就狗吃屎地趴了下去。

  中年人急趕二步,毫個留情地饗以一頓拳腳。

  “哎呀!救命啊!打死人了,我……”

  “你下次敢不敢?”中年人一拳接著一拳地說:“你下次敢不敢?”

  “不敢啦,我下次不敢啦……”

  沈如嫻穩重,審慎,她必須要先瞭解事情的真相才會出手。

  沈如婉則不一樣了,她嬌寵,率直,凡事之憑直覺,只憑一時之氣。

  今日就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也不管三七是否二十一?霍地飛掠而上,挾著一股慍怒之氣,一把揪起那個中年人,朝後猛力送推出去去!

  那個中年人哪裡禁得起沈如婉這飽含真力的一推,頓時踉踉蹌蹌,倒退不及,一跤跌坐在地,口中唉聲嘆氣,眼中淚水爆出肉痛筋麻,一時之間爬不起來。

  “哎喲……哎喲……你這個姑娘怎麼出手傷人?”

  沈如婉美目圓睜,柔荑扦腰地說“那你又為什麼出手傷人?”

  “我?”中年人皺眉蹙鼻地說;“我是在教訓不孝的兒子!”

  “他是你兒子?”沈如婉怔了一怔,她有些氣餒了,但還是強聲地說:“那……那為什麼要打得這般凶?”

  中年人滿口地吸足了一口氣,然後理直氣壯地說“他沉迷賭博,苦勸不聽,三番五次地偷竊家中的錢財,浪擲在賭場之中。

  今值過年,又把我準備辦年貨的銀子也偷去給賭了,實在是氣不過,才追出來修理他,教訓他!”

  “這……”沈如婉傻眼了。

  她不怪自己脾氣不好,卻怪自已運氣不好,偏偏又會碰上一件不該管的家務事,尷尬事,倒霉!

  “‘這’什麼?難道我教訓兒子也教訓錯啦?”

  沈如婉一臉羞愧,一臉赧澀,她情怯理虧地說“老伯,對不起得很,我原是好意,以為那……”

  中年人立即把話接了過去,他說:“你的好意我也看得出來,但是,姑娘,你事先必須要問問清楚,而目出手也不要這般重呀!

  哎喲……”

  那個被敲被打的年輕人見狀也回轉了過來,畢竟是父子連心,他領時蹲在中年人身邊,關切地說:“爹,你怎麼啦?跌痛了沒有?

  跌痛了沒有……”

  沈如嫻焉敢怠慢?二妹闖禍了,一半也是她照顧不周。

  她急急忙忙地縱過來,雙手扶起了那個中年人說:“老伯,實在抱歉,請恕舍妹一時莽撞……”

  “好了,沒有什麼?事情已經過去了。”

  “老伯大量,小女子感戴於心。”沈如嫻轉向年輕人又說“愛之深,責之切,這位大哥,令尊此舉全為你好,酒色嫖賭,都會喪人心態,一如泥沼 一如火坑,越陷越深,越焚越烈,沉湎下去,最後必將身敗名裂!”

  “多謝這位大妹的金玉良言,小可已知錯了,從今以後,必當守身克己,奮發向上,絕對不再涉足那喝人血,吃人肉,連骨頭也不吐的地方了!”

  中年人一聽頗感意外,不禁凝視著他兒子好一會,然後轉向沈如嫻姐妹,面露喜色地說:“果真如此,我這一跤挨得太值得了,這位姑娘,我謝謝你了。”

  沈如婉仍然是閉口無言,她覺得喪氣,感到窩囊。

  沈如嫻說:“好,那我們姐妹告辭了。”

  她毫不客氣,老的少的之謝忱,照單全收!

  中年人又開口說話了,他說:“看二位姑娘風塵僕僕,身背寶劍,必是武林中的俠女,必是他方的人士,年關將屆,何不到寒舍過完了年再走!”

  年輕人接口說:‘對!我們姓嚴,家父嚴應信,小弟嚴子厚就住在前面不遠處,右手拐彎第一間就是。”

  人家連名帶姓都給報出來了,沈如嫻也未能太過吝嗇,她說“我們姐妹姓沈,家住浙江,但已有事在身,不宜多加耽擱,有拂二位好意了,再見。”

  “再見。”

  “黑白雙嬌”繼續地朝長街行去。

  沈如婉抿著嘴,垂著頭,她總是感到心頭耿介,不是滋味。

  沈如嫻疏導了,挑逗了,她無話找話地說:“二妹,可要吃點東西?”

  “不,我下餓。”

  當然不餓,她們剛吃過午膳不久。

  “那喝點什麼?”

  “也不要。”

  “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何必再掛在心中?”

  沈如婉突然抬起螓首,圓睜美目說“姐!誠如你所說的;‘賭博會教人傾家蕩產,身敗名裂’!也誠如嚴子厚所說的:‘那是喝人血,吃人肉,連骨頭也不吐’的所在,地方官為什麼准許它開設下去呢?”

  “廣增稅源呀!”

  “喔!只為增加稅收,就可以不管人民的死活?”

  “他們也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辭理,說什麼‘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那種場所一如酒樓,一如妓院,乃是人們遊樂的地方,消遣的地方。

  但只要你立定腳跟,不為所誘,銀子是裝在自己的口袋裡,誰又怎奈你何?”

  “哼!一套歪理!”

  話是不錯,但人與生俱來皆帶有劣根性,只是有些人受了後天的禮教,能節制,有保留,於是理智強過慾念。

  “有些人則我行我素,放蕩成性,慾念遂掩蔽理智了。”

  ‘那有些人就抓住下人性的弱點。乘機做起敗德無恥之行當了。’

  “對呀 這就所謂‘周瑜大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哼!可悲!”

  姐妹二人邊談邊走,出了西門,跨過橋樑,忽見護城河旁有個人在躊躇,在徘徊,這似乎有些反常。

  欣賞風景麼?踏青納涼麼?

  天寒地凍,年近歲迫,這怎麼可能,他顯然是在喝西北風!

  “黑白雙嬌”不禁加以注意了,果然,那個人未幾仰天悲嘆一聲說;”天絕我也!”繼之躍身朝河中跳去!

  護城河挖得十分寬闊,河水悠悠,回轉不息,只是兩岸為薄冰所凍結住,侵佔住。

  因此流動並不順暢,卻造成了中間加倍的湍急,加倍的洶湧。

  “二妹,快!’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48
二十九

  沈氏姐妹既有所備,警惕在心,就不會教人如願了。

  沈如婉不待乃姐活落,早已一式“飛燕穿柳”,夠快,夠準,在千鈞一髮之際,險險然正好扭住了對方的肩膀!

  沈如嫻隨後而至,她說:“閣下,螻蟻尚且偷生,你又為何這般的看不開呢?”

  那個人看起來有三十出頭,皮膚白皙,長相也頗斯文。

  但是,行動遲緩,雙目無光,顯得已然缺失生機活力。

  他抬頭看了沈如嫻姐妹一眼,然後嘆息一聲說:姑娘,你救了我一時,卻救不了我一世,用為,我死意已決。”

  “什麼事情會有這般嚴重?”

  “說了無地自處,徒惹笑話。不說也罷!”

  “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堍西橋畔淚!”

  “我幼讀聖賢之書,這點也是了於心胸。”

  沈如嫻臉色一正,說:“那你上無高堂?”

  “有。”

  “你下無妻兒?”

  “有。”

  ”這就對了。”沈如嫻言嚴詞正,聲色俱厲地說:“你若一旦輕生,那高堂由誰奉養?那妻兒何人撫卹?”

  “就因為無顏再相見高堂老母,也無臉面對妻小兒女。”

  ”聽你之言,似乎是做出了很大的錯事?”

  “是的。”

  “做錯了事可以設法補救,或者立志悔改。”

  “奈何補救不了,正是悔恨萬分,才在此自尋了斷。”

  “究竟做了什麼錯事?說來聽聽,或許我們姐妹能夠幫你。”

  那個青年人又刻意地、個別地看了“黑白雙嬌”一會,然後搖搖頭說:“多謝二位姑娘好心,但這種事你們是幫不下我的。”

  “何妨先說說看?你剛才不是說了麼?‘救了你一時,卻救不了你一世。’既然死意已決,又何必怕人笑你?也耽誤不了你多少向閻王報到的時刻!”

  “好吧!”那個人沉吟了一下說:“敝人姓梁,名公適,雖然稱不上‘十年寒窗’,雖然也沒有‘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地步,但是,我性喜讀書卻是事實。

  “成家之後,就在長街上的一家泰祥綢緞莊擔負賬房之職,多年來倒還勝任愉快,安居樂業。”

  他略一停頓,又繼續地說了卞去;“上個月,記得就是上個月的今天,不才我一連有三天的假期,東家為了慰勞,為了獎勵,還特別賞下三個月的薪金。”

  梁公適喘息了兩下,吞嚥著一口律液說“大凡經營門市零售生意的,多半注重夜市晚場,是以從業人員,都是晏起晚睡,每日卜午總要到辰時才肯起來。

  而那天,我一直睡到巳牌時分,尚埋在熱被窩中打呼嚕,可是,耳朵中卻聽到前面客堂中有人大聲小聲地在吆喝了。”

  “我雖然恍惚,我雖然迷離,但並未熟睡,還分辨得出那是我知友嚴子厚……”

  “啊!是他!”沈如婉不自禁地冒出了這麼一句。

  梁公適抬頭望望“黑嬌女”,疑惑地說:“二位認識嚴子厚

  沈如婉又脫口地說“還有他父親嚴應信!”

  “哦!這……你們……”

  “我們只是認識。”沈如嫻淡淡地說:“你繼續說下去吧!”

  “好的。”梁公適的精神似乎好轉了很多,他說:“那我就以當時的口吻和情景重複它一遍!”

  十一月初十,冬至剛過。

  嚴子厚在家閒著無事,實在感到無聊之極,他就踱出大門,習慣地去了泰祥綢布莊。

  見梁公適不在店中,經過探詢,裡面夥計告訴他對方休假在家,不由喜上心頭,立即興沖沖地趕去對方家中。

  跨入門檻,步進客廳,可是,客廳裡空空蕩蕩,一不聞聲息,二不見人影。

  嚴子厚意會在心,他對梁公適家境一切非常的熟悉,這個時候,老母在後堂唸經禮佛,嬌妻在廚房燒飯洗衣,孩子尚在學堂上課未歸,而梁公適本人呢?不猜也知,必然是抱枕擁被,隆中高臥,仍在貪戀著那永遠也睡不飽的懶覺,因此,他當然要大聲地嚷嚷了,

  “梁夫子,現在什麼時候廠,你還在夢黃粱,會周公?”

  有一年,城中一間私塾的先生患了感冒,身子不適,就情商著請梁公適去代教一個月的書,自此以後,有些人管叫他為“梁夫子”。

  “唔唔……”

  梁公適實在捨不得離開那甜美的夢境,那暖和的被枕,他轉了一個側,翻了一個身,依舊賴在裡面不肯起來。

  “有人說:‘太陽曬到屁股。’又有人說:‘日高三竿’、這些話都是形容賴床或者起得晚的人說的,但是對你還不夠看,更算不了什麼?日正當中了呢!快起來,快起來!”

  嚴子厚的年紀小不了梁公適多少,而兩個人的性情也相差無幾,是以結成好友,不比羊左,也賽管鮑。

  平日經常天南地北,有時在相互研討,有時則彼此抬槓,絮絮侃侃,滾滾滔滔,總是談個沒完。

  如今,得悉了梁分適休假在家,他焉肯放過這次機會?因此,登堂入室,昂立床前,怎容得對方再超然物外,自封在黑甜之鄉?

  他也讀了一大堆的書,大概是前世積德,今生祖上留下一筆可觀的財產。

  雖然由他父親掌管著,但是,養尊處優,飽食暖衣,不像梁公適之苦學,以故賦閒在家,玩歲歇日,成了一名膏粱子弟!

  “擾人清夢,有傷天和。”梁公適睡眼惺忪地說:“我拜託你,再讓我睡一會行吧?”

  “不行?”嚴子厚斬釘截鐵地說:“再不起來,當心我拿冷水來澆你。”

  “唉!”梁公適一頭拗了起來,披衣下地說“交友不慎,貽害無窮,真是悔不當初,起來就起來吧!”

  果真是交友不慎,貽害無窮,差一點他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連性命也給賠進去了。

  嚴子厚等待著對方一切都弄舒齊了,他說“走!我請你喝茶,我請你吃飯,然後再聆聽‘冬烘先生’的宏談崇論。”

  “你這是褒我?貶我?還是捧我?煩我?”

  “各盡其份,一半一半,你書讀得比我多,但是,就因為書讀得太多了一點,則變成迂腐了,變成固執了。”

  “咳!這叫立場不同,觀點不同,”

  “別立場了,也別觀點了,喝茶吃飯總是誰都一樣吧?相同吧?”

  梁公適笑笑說;“當然,民以食為天,物無糧水則無以為命。”

  “那走吧!我們吃飯去。”

  ”請再等一下。”梁公適進內稟告了母親,知會了妻子,才同嚴子厚一起出門而去。

  茶樓酒肆,飯店食堂,都是三教兒流,龍蛇混雜的地方,也是各種消息傳聞散播接獲的地方。

  是以,你想探聽什麼,就到那裡去,你要宣揚什麼 也請到那裡去,保證不出數日,必有所得,必具效果!

  午時已盡,未牌繼起!

  梁公適和嚴子厚坐在同興樓飯館雅座的一角,他們吃完了飯,在喝茶,在聊天。

  其他的客人也一如他們,各踞座頭,在喝茶,在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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