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地獄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25: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 2174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50
四十

  “這麼說,事後令尊必然有竹報回鄉了?”

  是的,家慈因此放心不下,遂叫我出來探看究竟。”

  “可探得令尊的行蹤或去處?”

  “沒有,不過在附近發現了一個可疑的人。”

  “那個人做了什麼不當的事,而遭到姑娘的懷疑?”

  “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臉上蒙著一方黑巾。”

  麥無銘的心頭又是一動,他加以拾綴,加以串聯,幾乎可以肯定姚鳳諒的出身來歷和所找的人。

  “姑娘不人識他’!”

  “不認識。’姚鳳婷說:“他自稱是‘幽冥教主’。”

  “那個人可認識姑娘?”麥無銘此間是有感而發。

  “我從未出過遠門,當然也無人認識我了,不過,聽說那個人與九華山大火頗有關聯,因此,我追躡下來,幾經攔截,結果……”

  麥無銘的心頭這次震動得意外,他迫口地說:“莫非就是中了那個蒙面人的毒掌?”

  姚鳳婷悻然地說:“只是疏忽,只是大意。”

  完了,麥無銘陸續堆砌起來的結論傾倒了,崩潰了,

  他原以為姚鳳婷和那個蒙面人之間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結果,結果他們竟然是互不相識,兩相對敵!

  “那姑娘最後一次同他交手的地方在哪裡?”

  “括蒼山下。”

  “姑娘今欲何往?”

  “探訪父蹤,追索那個蒙面之人。”

  “在下也曾耳聞江湖卜最近崛起了一個‘幽冥教’,是以正想會會那個蒙面人。”

  姚鳳婷粉面突然一展,她欣然地說:“既然如此,那兵貴神速,我們說走就走!”

  姚鳳婷始終是落落寡歡,不苟言笑,這還是第一次所見的笑容。

  當然,她和麥無銘當初的遭遇完全相同,踏入江湖尋父,而父親卻是行蹤不明,生死成謎,心中怎麼會開朗得起來?

  “好。”

  兩個人已經用完了午餐,麥無銘遂招來了店家說:“掌櫃的,加上裡面的兩盆熱水,一共多少銀子?”

  阿牛笑笑說:“熱水免費,飯食共計一兩二錢。”

  麥無銘摸出了二兩碎銀說:“不用找了。”

  “謝謝,謝謝公子。”

  姚鳳婷說:“這頓飯的賬目應由我支付,但是,大恩已經受了,小惠也就不爭了。”

  “姑娘客氣了,飯菜原本是我叫的,而你又沒加添什麼,說什麼也沒有理由叫姑娘破費。”

  “麥少俠可有同伴?”

  “沒有。”

  “麥少俠是在等人?”

  “也沒有呀!”

  姚鳳婷問得突然,因此麥無銘也答得頗為納罕。

  “那麥少俠怎麼叫了這許多的菜餚?”

  “嘎!”麥無銘釋然了,他掩飾地說:“過年嘛!新年裡應該吃得豐盛一點,豐富一點。”

  姚風婷也釋然地說:“說得也是。”

  兩個人馳到了括蒼山下,四處搜索,四處追尋。

  所聽到的只是風聲蕭蕭,所見到的只是樹枝搖搖,想要在山中找一個人真是談何容易!

  一大,他們在“海口”的一家小食店軍進餐,麥尤銘說:“姚姑娘,泥牛入了海,黃鶴飛蒼冥,我們又該如何呢?”

  姚鳳婷一臉凝重,她說“報仇事小,探親事大,這似乎是我唯一的線索,只有在這一帶巡迴,守株待兔。”

  “那姑娘胸中必有成竹,定蘊信心。”

  麥無銘話擊雙關,姚鳳婷焉會聽不出來?她說:“多謝安少俠關懷,我只要小心一些,自保絕無問題。”

  “那在下尚有他事待辦,暫且在此分手了。”

  “麥少俠珍重。”

  “姚姑娘珍重。”

  麥無銘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忽然見在外面招攬生意的店小二繃著面孔匆忙地跑了進來。

  他邊走邊說:“掌櫃的,狼來了,狼來了……”

  那個四十開外的掌櫃的一聽臉色也頓時黯了下來。

  他嘆息一聲,拉開抽屜拿出一錠五兩重的元寶放在一個朱漆的茶盤裡,然後說“唉!流年不利,你也去準備該準備的東西吧!”

  “是。”

  店小二意興闌珊的走向裡角的一張空檯子邊,拿起抹布胡亂地抹了一下,然後準備了兩副碗筷、兩壺老酒、幾碟小萊什麼的。

  麥無銘見了不由怔了一怔,他看看姚鳳婷,又在原位坐了下去,心中暗暗地想:“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天寒地凍,括蒼山的狼群找不到食物,跑向鎮裡來了?”

  其實,他知道那絕不會是山上下來的野狼,必定是惡棍的代名,必定是土豪的綽號。

  果然,沒有多少工夫,有兩個彪形大漢目空一切地橫行了進來。

  那兩個人都是三十出頭,都是身穿緊身武靠。

  一個是斜眼,另一個凸吻。

  一進門,那個斜眼的飛揚恣睢地說:“銀子準備好了沒有?”

  掌櫃低聲下氣,臉上硬擠出一絲笑意,說:“準備好了,就在這裡。”他指一指預先放在茶盤中的銀子。

  斜眼漢子三步二腳的走到櫃檯邊,立即拿起那錠銀子,用手戥了一戥,然後塞入腰帶上的口袋中。

  凸吻的漢於岸岸然地朝店小二說:“酒菜擺在哪一桌?”

  “老地方,依舊是那一桌。”店小二同樣地忍著氣,吞著聲,用手朝裡角指了一指。

  “怎麼都是擺在角落裡?”凸吻的漢子怒聲地喝問著說;“莫非是捨不得?不情願?”

  “沒有啦?”店小二怯聲地分辯說:“裡面清靜嘛!”

  “好小子油腔滑舌,看老子不……”

  凸吻的漢子有所行動的時候,斜眼的那個已經走過來了,他說:“算了,角落就角落吧!我們今天還有幾處地方要趕,沒時間同他磨菇,改日再來教訓他們。”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50
四十一

  果然,他們必定是十分匆忙,只聽唏哩呼嘈,只看狼吞虎嚥,像是飢鬼,像是餓殍,一盅茶的時間不到,就酒干菜光,揩揩嘴巴,拍拍屁股走了。

  他們一走,馬後炮立時響了起來,那是店小二的聲音。

  “地痞流氓,市並無賴,什麼保護費,什麼地頭稅?吃了爛嘴肚子痛,拿了爛手買藥吃……”

  姚鳳婷又笑了,這是她出來以後第二次的笑容。

  麥無銘心有所疑,他招來了那個店小二說:“小二哥,剛才那兩個人可是海口地區的兩匹惡浪?”

  “一點不錯!”店小二恨恨然地說“斜眼的那個叫‘白眼狼’,凸吻的叫‘長吻狼’,三年以前就在這一帶白吃白喝的。

  幸虧那時城隍廟裡有一位有本事的管事挺身出來壓制著、鎮懾著,他們遂不敢過分的囂張,後來,這兩匹人見人壓的惡浪突然失了蹤,村民們全都額手慶幸。”

  “誰知,好景不常,三年後他們又來了,並且變本加厲,說什麼現在是‘幽冥教’的人,海口地區每店必須付保護費,每戶必須納地頭稅。”

  “我們又到城隍廟去請那位管事,但是,唉……”店小二一臉沮喪的留下一個尾巴不說了。

  姚鳳婷聽到了城隍廟管事,她苦心一動,她精神一振,頓時追問著說:“但是怎麼樣?莫非這兩匹惡浪已經不是吳下阿蒙?那位管事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是的。”店小二搖搖頭說;“廟祝說那位管事已經不在海口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獄門中惡鬼囂張,城隍廟內神靈通身。”麥無銘喃喃地說著,淡淡地說著。

  姚鳳婷一聽美目圓睜,不由凝視了對方好一會。

  可是,麥無銘一如平常,毫無反應。

  她又洩氣了,以為那只是順情,那只是巧合。

  “城隍廟在哪裡?”麥無銘接著說:“而那兩匹狼又落腳在何處?”

  “城隍廟在村子後,那兩匹狼則住在河畔邊的‘王宋祠堂’內。”

  “唔——”麥無銘說:“小二哥,請把我們的賬目給算一下。”

  “好。”

  兩個人出了飲食店,麥無銘說;“姚姑娘,兩匹狼剛才說還有幾處地方要趕,那我們先去城隍廟好嗎?”

  “你不走了?”

  “依舊要走,但這裡的事既然有了眉目,且待處理完了再走。”

  “好吧!我們先去城隍廟。”

  海口鎮不大,他們很快就到了城隍廟。

  天下的城隍廟建築格式雷同,神靈塑造雷同,是以不說也罷。

  麥無銘找到了廟祝,他試探地說:“這位仁兄,你們的管事在不在?”

  廟識的年紀也有三十多歲,他兩眼骨碌碌的看了麥無銘一會,又看了姚鳳婷一會,然後遲遲疑疑地說;“他不在。”

  因為這兩個人實在眼生得緊。

  “去了哪裡?”麥無銘說:“我們是專程來找他的。”

  “他也沒說。”廟祝審慎地說;“公子認識我們的管事?”

  “可以這麼說。”

  廟祝摸不透二人的來路和目的。

  他猶豫了一會,說:“貴姓?”

  “在下麥無銘。”麥無銘刻意的加上一句說:“也是兩個麥小雲之一。”

  廟祝聽了雙眼突然一睜,身子突然一顫,他踧踖地說:“麥公子由何處來?”

  “地獄門。”

  這一下姚鳳婷也震動了,她搶先地說:“麥少俠也是地獄門中的人?”

  麥無銘笑笑說:“可以這麼說。”

  姚鳳婷迫切地說:“那你可知道家嚴的下落?”

  “令尊是……”

  “哦!”姚風婷赧澀地笑笑說:“家父姚天送。”

  父女連心,她出來的目的就是為找乃父,難怪她心中遑急,更難怪她說話語無論次了。

  麥無銘卻也答非所問地說:“唔——我還是猜對了一半!”

  “猜對什麼?”

  麥無銘習慣地笑了一笑,說:“在下原先是猜測,姚姑娘該是第九殿殿主的千金,如今果然。”

  “那另一半呢?”

  麥無銘訕訕地說:“另一半在下必定是猜錯了,為藏拙,為遮羞,容我留待以後再說吧!”

  種種跡象顯示,他本以為黑衣蒙面人可能就是姚天送,但是,虎毒不食子,對方若真是姚天送,又怎會對姚鳳婷下此毒手?

  再說,姚天送所用的兵刃就是他江湖上的綽號,“子母金環”,卻沒聽說練有陰毒之掌。

  因此,這一半的猜想,不得不推翻了。

  “既然如此,也就罷了,但你尚未告訴我家父的下落呢!”

  “哦!姚殿主事先因故外出,當時並不在地獄門中,雖然不知他現今何在,但決未遭難!”麥無銘說得肯定,說得毅然。

  姚鳳婷臉色一霽,心情一鬆,她脫口地說:“謝天謝地,菩薩保佑……”

  那個廟祝聽了也是神容一喜,他詭秘地說:“二位請隨我來。”

  看這個廟祝的態度行動,該不屬於地獄門之成員,但他似乎瞭解地獄門中的情形,那必是管事臨危透露給他的,交待給他的。

  廟祝探首望瞭望零星星的幾個善男信女,見彼等虔誠地上香,恭肅地膜拜,遂領著麥無銘二人從邊門逸了出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51
四十二

  第九回 尋公於獨訪樣寺

  城隍廟的後面是一片荒涼。

  除了山坡還是山坡,除了野草卻有雜樹。

  山坡下,雜樹旁。有兩間破敗的瓦房並立著。

  遙望這兩間瓦房,屋頂脊樑塌了一方,牆腳泥土剝落處處,窗櫺傾斜,門檻腐蝕,似乎是久無人住的樣子。

  他們一行尚未到達瓦房之前,其中的一間已經閃出一個人來了。

  那個人年在半百,海口、獅鼻 紫膛臉、銀鈴眼、五短身材,穩健而精壯!

  “幄!管事。”廟祝快走兩步說:“有兩位從地獄門來的貴客,指名找你……”

  “晤——你去忙吧!”

  “是,那我走了。”

  廟祝禮貌地朝麥無銘二人笑了笑,轉身走了。

  麥無銘也回上了微笑,並且說:“謝謝你。”

  那個管事雙眼精光閃爍,他刻意地凝視著麥無銘,凝視著姚鳳婷,最後目光落在麥無銘的臉上,透著狐疑,透著怪異。

  因為,凡地獄門中的神佛、人物,他大致相識。

  “閣下是……”

  “在下麥無銘。”

  “啊!”他恍然了,頓時驚容滿面,善意滿面,恭順也是滿面,俅然地觀拳當胸,低首躬身說:“屬下海口城隍紀國勳參見特使。”

  麥無銘謙遜地說:“紀城隍免禮。”

  “請,二位請到破屋中去坐坐。”

  “紀城隍清。”

  “那屬下領路了。”

  房屋雖然是破了一點,但裡面收拾得倒還潔淨。

  一張桌子,幾張凳子,有油燈,有茶具,卻不見床鋪,床鋪大概是設在另一間的屋中吧?

  “稍坐,請坐。”紀國勳隨手倒上一杯白開水,愧然地說:“破屋簡陋,設備茗茶,特使包涵。”

  “紀城隍客氣。”

  “還沒請教姑娘……”

  “哦!”麥無銘接口說:“在下來介紹,這位姑娘乃是第九殿殿主的令嬡,叫……”

  姚鳳美國瞟了麥無銘一眼,見對方為難,她自個兒說廠“姚鳳婷。”

  紀國勳抱一抱拳,說:“原來是姚姑娘,紀某失敬了。”

  姚鳳婷也略略欠身說:“紀城隍言重了。”

  麥無銘言歸正傳,他說:“陰府遭劫,惡靈飛揚,在下四處追緝,未知海口可見鬼影?”

  “有!”紀國勳一臉莊重地說:“三年前後下遞解進去的兩名小鬼,如今重返本地,並且還引來了一隻‘九頭鳥’!”

  “可是‘白眼狼’和‘長吻狼’?”

  “正是他們!”紀國勳感到有些氣餒,他汕訕然地說;“蛇無頭而不行,屬下心中徬徨,正感進退失據,是以未敢伸手。”

  麥無銘笑笑說:“因此紀城隍就退避三舍了。”

  紀國動也赧然地笑笑說:“特使見笑了。”

  麥無銘顏容一整說:“紀城隍可曾聽說過幽冥教?”

  “屬下聽說了,而且,一鳥二狼也轉隸在幽冥教管轄之下了。”

  “那還有一個黑衣蒙面人,紀城隍可曾與之照過面?”

  紀國勳搖搖頭說;“那倒沒有。”

  “該蒙面人據說乃是幽冥教主,現今正在括蒼山這一帶現形。”

  “哦!屬下出去探他一探。”

  “紀城隍還是繼續地暫時穩兵,且待在下和規姑娘先去王家祠堂一趟,回來以後再作商量。”

  “屬下遵命。”

  麥無銘二人離開了破屋,來到鎮南陽江上游的王家祠。

  祠堂前面有幾個人在把守著,一見麥無銘他們,就喝問起來了:“你們是干什麼的?”

  麥無銘淡淡地說:“來找一禽二獸。”

  “什麼一舅二嫂?”其中的一個打渾地說:“這裡只有舅,沒有嫂,你找的是哪一位娘舅?”

  姚風婷一聽不由怒了,她寒著粉臉說:“去把你們那兩匹狼給我叫出來!”

  “哈哈!我們的頭目豔福倒是不淺,有這麼標緻的大姑娘送上……”

  “閉上你的鳥嘴!”

  姚鳳婷哪容對方胡說八道地數說下去?她腳尖一擰,身子就像箭一般地射了出去,接著,左右開弓。

  只聽“劈啪”三聲響起,那個大漢一陣踉蹌,臉就發紅了,人就變胖了,怔怔然,木愣愣,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啊!扎手的薔薇,帶刺的玫瑰,另一個怕事,但也機警,他見狀腳底抹上了抽,立即溜了進去。

  未幾,就見兩匹惡狼相繼地出來了。

  兩匹狼當然已經聽說了個中的情形了。

  可是,白眼狼自看到姚鳳婷卻嬉皮笑臉了起來,他說:“哈!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真是運氣來了連牆板也擋不住,在小食店裡就注意到了,奈何那時大爺事忙沒空,只有捨棄了你。

  而你,哈哈哈!令該是屬於大爺我的,才會自動的送上門來!”

  “魑魅魍魎,草竊奸宄,你妄逞口舌,著姑奶奶不把你立斃於掌下!”

  姚鳳婷已經火起心頭,她含怒地拍出一掌,“白眼狼”雖然慌不及地舉掌對抗,但是,憑他對抗得了嗎?

  掌心中頓時感到火燒針刺,雷目蛇噬,臂也酥了,腿也軟了,還不止呢!面孔上現出了一片青紫之色!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長吻狼”感覺到唇亡齒將寒了,因此立時攻了卜去。

  奈何,姚鳳婷是何許人?她秉承家學,藝傳乃父,其功力又焉數“長吻狼”所能敵?以故也只有一招,難兄難弟,兩相對照,雙雙地跌坐在地!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51
四十三

  就在這個時候,祠堂內又出來了一個中年漢子,他就是“九頭鳥”童碩新,幽冥教海口地區的壇主。

  早先,他也是地獄門中的鬼犯,屬第六殿管轄。

  麥無銘見姚鳳婷果真是龍子鳳女,藝業不凡,他遂袖手了,落得做個壁上觀,

  “九頭鳥”打量了姚鳳婷一會,頓時沉下了面孔,沉下了聲音說:“你這個婆娘怎麼出手傷人?”

  “那你們出口傷人又該如何?”

  “出口傷人無關痛癢。”

  “出手教訓理所當然!”

  這叫針芒相對,姚鳳婷在口舌卜也不吃虧。

  “你,你們到底是哪一條道上的?”

  “那你們又是哪一條道上的?”姚鳳婷趁機地反問著。

  果然,這一問問到了“九頭鳥”的癢處,他神氣萬分地說“真是落碼頭欠打聽,你可聽說過有個幽冥教?”

  “莫非你們就是幽冥教的徒眾?”

  “正是!”童碩新夜郎自大地說:“本座乃海口地區的壇主。”

  “這麼說此地以你為尊了?”

  “不錯!”小人得志,氣焰萬丈,童碩新岸岸然地轉望了麥無銘一眼,然後矯情立異地說:“你們姐弟若是有所企求,那可是找對了地方,也找對了人。”

  “不錯。”姚鳳婷含蓄地說:“我們正在找你們。”

  “什麼事?說吧!”

  “我們正要找你們這群敲詐鄉里、魚肉百姓的萬惡不赦之徒,施以懲戒,施以教訓!”

  童碩新聽了臉色一變,他說:“嘿!這麼說,你們是專程來找碴的了?”

  “不錯!趁早叫你們教主出來吧!”

  “哈哈!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童碩新雙眼在姚鳳婷婀娜的嬌體上一陣轉動,他索性調戲起來了,說:“殺‘雞’哪裡用得著牛刀?你呀!唔——既白且嫩,本法主一個人就夠你‘受用’的了,快活的了。”

  “呸!下流的東西!”姚鳳婷柳眉倒豎,粉面含煞,她電射而起,又揮動了玉掌,依佯葫蘆地朝童碩新的臉上摑去!

  可是,童碩新畢竟是一壇之主,只見他身形一晃,雖嫌倉卒,但總是避過了對方的來勢。

  身子顯得不穩,口齒卻輕薄依舊,強自地說:“你怎麼說干就於?圓好夢也該事先談談情呀!”

  “上仿下效,一丘之貉,你這無恥的賊子!”姚鳳婷咬碎貝齒說“好!姑奶奶這就送你去長圓好夢吧!”

  “鶯回燕轉”,“分花拂柳”,她一連攻出了三招。

  這一來,童碩新就感到手忙腳亂了,他的藝業,雖然比他手下的兩匹狼要高明一些,但較之姚風婷卻還差上一截。

  因此,再也無法分心,開口說話了。

  姚風停已經把對方恨之入骨了,女人家最最愛惜顏面,最最講究體統,童碩新一再地口出穢言,孰能忍,孰不能忍。

  是以,她這一出手,就不遺餘力,七八招一過,手印即分別的印上了對方的臉龐、胸際……

  童碩新如今似乎成了一隻狗熊,被人戲,被人耍,他勢窮力竭,狼狽萬分,不由轉怪起旁人在看熱鬧,就破口大罵地說:“你們是死人呀!大家上啊!”

  “喳——”大夥兒上了。

  但是,姚鳳婷卻不以為意,她像一隻穿花蝴蝶,她像一尾迎水游國,梭插在枝葉中,回轉於岩石間,目標仍然指向著童碩新!

  第十招,就是那第十招,姚風婷纖手猛揚,似刀如斧,一掌劈下!

  童碩新修嚎一聲,右臂立即就下垂難動,骨折了!

  幽冥幫眾怔住了,他們個個目瞪口呆,呆若木雞!

  姚鳳婷舒出了一口氣說:“現在總可以‘請’你們的教主出來了吧?”

  童碩新憂著面孔說:“本教教主不在此地。”

  “是嗎?”

  “是的。”童碩新一手撫著受創的臂膀說:“兩天前,他就離開了這裡。”

  “那你們總壇設在哪裡?”

  “不知道,或在九華,或在黃山。”

  “嘎!”姚風婷略一思維說:“你們教主‘萬兒’如何稱呼?”

  童碩新苦笑一聲說:“也不知道,我們連地的面目都沒有見過。”

  “你們不是一起由地獄門出來的嗎?”

  一提起地獄門,童項新的眼睛不由一亮,他猶豫一會說:“不錯,但是他一直蒙著一塊面幕。”

  “那他什麼時候會重來此地?”

  “大概下一個月。”

  姚鳳婷沒轍了,她轉向麥無銘說:“麥少俠,怎麼辦?我們如何處理?”

  麥無銘說:“地獄門的宗旨乃是感化惡人,雖然他們嚴重地犯了天條,但是,秉著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妨從輕發落,告誡他們不再危害鄉里也就是了。”

  姚鳳婷又轉朝童碩新說:“聽見了沒有?從今以後,遷過向善,不准你們再向商戶百姓收取什麼保護費用,不然的話,卞次犯在本姑娘手中可就沒有這樣好說話的了。”

  童碩新號稱“龍頭之鳥”,就因為奸詐萬分,頑強萬分,雖然自己的功力不如人家,雖然自己的手臂受到創傷,但仍舊不作輕易的應話或答允,你說你的,我行我的。

  而且,他心中疑雲未消,必須要問個明白,探個清楚,

  “二位都是地獄門中的神佛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51
四十四

  姚鳳婷聽了果然略一怔愕,但是,她有所依恃,是以肯定地說:“不錯,我們正在逐一追緝潛逃中的元兇惡首!”

  童項新似乎有些西惶了,他回目看了閒在一旁的麥無銘一眼說:“這位所稱的‘麥少俠’,可就是麥小雲?”

  “也不錯!”姚鳳婷更是加強語氣,毅然決然地說:“他正是兩個麥小雲之一,地獄門中的巡行特使!”

  童項新釋然了,但也氣餒了,他當初驚異著姑娘深厚的功力,繼之又驟聞地獄門那隱秘的名稱。

  如今,再加上一個武林側目、江湖寒膽的麥小雲,這怎不叫他死心塌地?這又怎不叫他氣勢兩絕?

  “好吧!我們從此謝絕江湖也就是了。”

  他們真會從此謝絕江湖嗎?那真是天曉得!

  姚鳳婷舒出了一口氣說:“走,我們可以回去了。”

  她螓首微傾,橫眸斜睨了麥無銘一眼,率先地舉步走了。

  在途中,麥無銘虛懷地、委婉地說:‘蒙面人的行蹤無定,姚姑娘難道還要守在海口?”

  姚鳳婷惻然地說;“除此之外、別無去處。”

  “那在下就此別過了。”麥無銘關心地交待著說:“平時請多與城隍廟聯繫,下個月我當再次前來。”

  “再見!”

  麥小雲離開了南潯,循著往西大路而行,去沒多久,就到了一個熟悉的叉路口,他本能地彎了進去。

  那是什麼地方?是桑頭渚,桑頭渚的故居。

  喔!不,如今該稱之為新居,因為,這幢房屋他從未進來住過,麥無銘也然,要有,那也只是尚在母親肚子中的時候。

  婚前,他們全體開過了家庭會議,兩全其美,春柳雙掛,一為完成麥文岳當初的願望,二為不讓桑頭渚房屋繼續荒蕪,三為不叫沈家莊從此無後,四為不使沈氏四雄老景寂寞。

  是以,決定麥小雲伉儷同老母回居太湖桑頭渚,麥無銘和沈如婉則留在沈家莊。

  因此,他已經把房屋佈置得美侖美英,那婚後的新房,那母子、婆媳長居之所。

  可是,地獄門事出突然,在道義上,在職責上,他和麥無銘不得不出來執行任務。

  幸虧沈家莊乃武林世家,幸虧沈如嫻姐妹是江湖兒女,她們同情,她們諒解,但自己本身卻不無感慨。

  麥小雲抬手推開了拱門,院子中,兩旁的常青灌木蒼翠翠,綠油油,花枝、小草,也開始萌出了芽、探出了頭,春天來了。

  邁進了客廳,巡逡著房舍,新的家具,新的裝修,而且已尚無福去消受它,使用它,唉!勞碌命,真是身不由己!

  他無言地踱出了家園,落寞的離開了桑頭渚。

  吳興到了,麥小雲正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忽然,街邊的屋簷下衝出一個老婦人來,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不放。

  麥小雲不由感到奇怪,感到驚異。

  他凝目一看,見這個老婦人大概有五十多的年紀,穿著不壞,氣色也不壞,只是眸了中有些遲鈍,有些呆滯的樣了。

  老婦人歡愉地說:“孩子,崇文,娘終於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麥小雲意會過來了,他溫和地說:“大娘,我不叫崇文,我叫麥小雲。”

  老婦人卻固執地說:“誰說我認錯了人,你叫崇文,是為娘十月懷胎,雙手撫養長大的林崇文。”

  麥小雲笑笑說:“你真的認錯了,我不叫林崇文,我叫麥小雲、”

  “你是的,你是的……”老婦人口裡重複著,手中也緊拉著對方的衣袖不放。

  有不少看熱鬧的路人圍過來了,其中一個說:“你真的不是這位大娘的孩子?”

  麥小雲苦笑一聲說:“當然不是,”

  另一個路人說;“這位大娘也真可憐,她想孩子想得瘋了,在此地她已經徘徊了好幾天了哩!”

  又有一個接口說:“她早年喪夫,是以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十天前,孩了突然地失了蹤,因此精神就失常了。”

  “人要是迷失了路,或者被人給拐了去?她孩子有多大了?”

  “這怎麼會?她的孩子已經是二十郎當的少年人了。”

  “這位兄台,那你可知她的孩子怎麼失蹤的嗎?”

  那個路人生硬地笑笑說;“不知道,我也是聽西街的一位朋友告訴我的。”

  麥小雲搖頭了,嘆氣了,這倒好,以前苦心地探訪身世,找尋父母,如今卻有人認他為兒子了。

  事情既然如此,他實在也不忍拂袖而去,只有管它一管,查它一查了。

  “大娘,那我們回去。”

  “好,回去,回家去。”老婦人露出一臉笑意,牽著麥小雲往西街而去。

  她的家在西街的一條巷子裡,環境不錯,屋宇也頗氣派,

  步入了偌大的一所院子,裡面廳是廳,房是房,還有一間字畫滿壁的書房,這該是一個書香門第!

  “主母,你回來啦?”一個十七八歲的丫環展著笑臉迎了出來。

  “唔——”老婦人神情輕鬆地說:“家院呢?”

  “家院他出去找小主人尚未回來。”

  “不用找了,我已經把小主人給尋回來了。”

  “公子回來啦?”那個丫環欣喜地說“在哪裡?”

  “他就是啊!”老婦人用手指一指麥小雲說:“這不就是你的小主人嗎?”

  丫環睜著眼睛朝麥小雲看了一會說;“他……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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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他是的。”老婦人沉下聲音說:“阿春,你快進去準備午膳,小主人他一定餓了。”

  “是。”阿春委委屈屈地正待轉身離去。

  麥小雲卻把她給叫住了:“這位阿春姐,請你稍等一下。”

  阿春聞聲就停住了腳步,佈著滿臉疑雲說:“這位公子叫我有事?”

  麥小雲邁上兩步,壓低聲音解釋說:“我叫麥小雲,只因中主母想孩子想得迷失了神志,錯將……”

  他的話還未說完,那個老婦人已經在催促了:“阿春,你快去呀!別把公子給餓壞了。”

  麥小雲回頭笑笑說“大娘,我不餓。”

  老婦人又沉下了聲音,但是柔和地、善意地說“你怎麼左一個大娘,右一個大娘的?我是你娘,叫娘!”

  麥小雲無法可想,他只有澀訥地叫了:“娘,讓我再和阿有講幾句話。”

  “好吧!阿春,你等下去泡茶。”

  “是的,主母。”

  “茶也不用泡了。”麥小雲說:“我看你主母倒是累了,你不妨扶她進去睡一會吧!”

  “我主母的精神這麼好,她怎麼肯睡呢?”

  丫環阿春又刻意地望望這位文文秀秀的少年人,她覺得對方的確有幾分像她家的公子,難怪她主母不問情由地將人家給拉回家來。

  “會的,你跟著我過去吧!”麥小雲轉身走了過去。

  阿春也就疑疑惑惑地隨在後面。

  “娘!你找我找了這麼多天,必定累了,還是進房去睡一會吧!”

  “為娘不累……”

  老婦人的話尚未說完,麥小雲已經一手輕輕搭著她的肩頭,一手輕輕按上她的睡穴。就這樣,老婦人的眼皮闔上了,腦袋也垂下了。

  她至少得睡上兩個時辰。

  阿春一見,立即驚異地跨上兩步,也扶住了她主母另一邊的肩膀,往裡面的臥房緩緩而去。

  到了臥室外,麥小雲說:“阿春姐,臥房裡我不便進去,你可要小心些,注意些。”

  “我理會得。”阿有頓時使出了全身之力,半背半負地將老婦人安放在眠床之中,替對方脫去了鞋,蓋上了被。

  他們又一前一後的回到客廳之中。

  麥小雲說:“你們不知道你們的公子去了哪裡?但他平常所去的地方你可知道?”

  “我們公子平常都在書房中讀書,他很少外出,偶而出去,那也只有去普濟寺和方大大師論論詩詞,弈弈棋子。”

  阿春又抬頭看了麥小雲一眼說:“不過,最近他出去勤了,時間也長了。”

  “哦——去哪裡?”

  “依舊是普濟寺。”

  “那我就到普濟寺去問問看!”

  “不用了。”阿春立即接口說;“我家主母已經叫家院去問過幾次,都說沒有,後來,她自己也去了兩次,由我陪同著,結果……”

  “結果還是沒有?”

  阿春點點頭說:“是的。”

  “或許我運氣好也說不定呢!”

  麥小雲步出院子,正待舉腳跨出拱門的時候,忽然看見門口有一位姑娘在探頭探腦地朝裡面觀望著。

  “姑娘找誰?”

  那位姑娘羞澀地瞄了麥小雲一眼,說:“喔!你這裡可是林家?”

  麥小雲憶起老婦人曾經叫他林崇文,是以點頭地說;“不錯,這裡正是林家。”

  姑娘吁了一口氣說:“那林公子可有在家?”

  “林公子……”麥小雲感到有些應對困難。

  而那位姑娘卻誤會了他的意思,說:“婢女是說你的弟弟,林崇文林公子。”

  她竟然將麥小雲當成了林崇文的兄長。

  “他不在。”

  那位姑娘略一猶豫,然後小心翼翼地由懷中摸出了一個信封,說:“那就請你將它交給你的弟弟吧!”

  麥小雲伸手接了過來,說:“姑娘貴姓?”

  那位姑娘已經掉頭而去,她邊走邊說:“你只要將信交給他就知道了。”

  人家不報姓名、麥小雲焉能勉強?

  他只有回頭向阿春說“你可認識這位姑娘?”

  阿春搖搖頭說;‘沒有見過。”

  麥小雲幾經思慮,認為這封信必定與林崇文的行蹤有關,但是,他未敢專擅,遂將信交給阿春說:“阿春姐,你拿去看看,裡面寫些什麼?”

  阿春傻傻地笑笑說:“小婢識字不多,還是麥公子你抽出來看看吧!”

  麥小雲既然要徹查林崇文的去處,些微的小節也就不容放過。

  他隨手抽出了信箋,隨口客套地說:“那我就越權了。”

  首先,一股淡淡的幽香鑽進了他的鼻孔,接著,幾行娟秀的字跡映入他的眼臉,那是一首搗練於令。

  “深院靜,

  小庭空,

  斷續寒砧斷續風。

  無奈夜長人不睬,

  數聲和月到簾櫳。”

  這首詞意味著期待,意味著盼望,意味著懷念,也意味著相思!

  丫環阿春伸長著頭頸,迫切地說:“裡面寫些什麼?”

  “一首詞。”

  “是普濟寺老和尚寫來的?”

  “應該不是。”

  “除了他還會有誰?”

  “這首詞中情意殷切,該是送信來那位姑娘的主人。”

  阿春困惑地說;“那會是誰呢?”

  “難道你家公子沒有意中人?”

  阿春搖搖頭說:“沒有。”

  這條線索由此斷了,不過,就算不斷,也算不了什麼線索,因為寫詞的人不也在等待著林崇文嗎?

  “那我走了。”麥小雲間明了普濟寺的所在,就出了南門。

  南門外有一個山嶽,那是莫干山迤儷下來的支脈,

  曾濟寺就在這個山嶽之中。

  “山殿秋雲裡,

  煙霞出草微,

  客尋朝罄空,

  僧背夕陽歸。

  下界千門在,

  前朝萬事非,

  看心兼送目,

  葭菼自依戀。”

  麥小雲繞過了照壁,邁入了山門,知客增就展著笑臉迎出來了。

  他,四十來歲,大概是多與世人俗客接觸的關係,故而精明而圓滑。

  不是嗎?這位知客增剛才還和一個服飾華麗的年輕人在彼此歡愉地交談著。

  麥小雲目光如炬,他當然也注意到那個年輕人了,但是,見對方形態高傲,舉止輕佻,該不會是一個整日與詩書為伍的人——林崇文——

  “施主是來朝山,還是上香?”

  “先上香,後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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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是,施主請。”知客僧單掌憑胸,身形微彎,他在肅容。

  麥小雲是佛門弟子,他當然十分虔誠地隨殿上了香,然後摸出一錠五兩重的元寶,去進了香油箱內。

  幾束香一串銅尚且化不完,何用錢?何用兩?

  知客僧見了不由眉開眼笑地說:“施主請到禪房奉茶。”

  “好的。”

  知客僧閱人無數,他知道對方或非王孫公子,但至少不是一個吝嗇的人,是以交待了其他僧人一聲,就親自陪著麥小雲到了一間十分精緻的禪房。

  禪房內有紅木的大師椅,紅木的茶几,還有一張紅本的禪床。

  壁上有聯,一邊是:

  “雲來雲去,山林留穹影,

  煙聚煙散,湖水映波光。

  另一邊是:

  “蒼松鳴風聲,

  翠竹搖月影。”

  正中則是一個很大很大的“佛”字。

  彼此落了座,沙彌上了茶,知客增遂同麥小雲聊了起來。

  “施主不是本地人?”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哦!怎麼說?”

  “弟子藉隸南方,但卻在北方長大。”

  “原來如此。”

  麥小雲是有為而來,因此他對各方面都很注意,如寺內的香客,寺內的僧眾,尤其是這位知客大師!

  “入空山焉能空手而返?是以弟子想謁見一下貴寺方丈。”

  “敝寺方丈行腳在外,他不在寺內。”

  “嘎!出去多久了?”

  知客增眼中閃過一縷譎爍之光,臉卜現出一絲詭異之色,他遲疑了一下說:“大概有一個月了。”

  “真是不巧。”麥小雲惋惜地說。“那就麻煩大師替我準備一間客房,弟子意欲在貴寺參觀參觀,瞻仰瞻仰,然後休息休息。”

  他知道在知客僧口中套不出什麼情由,是以絕口不談林崇文之事,免得對方生疑而有所警惕。

  “那就這間好了,貧僧也不再打擾施主,待會就吩咐沙彌拿寢具過來。”知客僧站了起來,慎重地說:“別處都可以瀏覽,只是後院之內請不要進去,伏乞諒宥。”

  “好的,多謝大師。”

  “貧憎告辭。”

  “大師請。”

  麥小雲啜盡了茶杯中最後一口茶的時候,房門口恰好響起了“必剝”之聲。

  “請進。”

  房門開了,一個小沙彌沒頭沒腦地摟著一床被縟走了進來,然後倒退兩步,屁股一挺,又把房門給帶上了。

  “哦!小師父,辛苦你了。”

  小沙彌十二三歲,他彎過頭露出圓圓的臉朝麥小雲甜甜地笑笑,說:“施主,你客氣了。”

  麥小雲心有不忍,他走上兩步說:“要不要我幫你拿下一件?”

  “不用了,謝謝你。”小和尚傲然地說:“這些份內之事,我都做習慣了。”

  “你真能幹呀!”麥小雲雖然是心有所圖,但這句話依舊出自內心。

  人皆愛聽好話,尤其是孩子,不然,“騙騙小人,哄哄孩子”,那些口頭話又從哪裡來的?

  和尚是四大皆空,與世無爭,但能有幾個?

  更何況小和尚的道行淺薄,他還沒修參到家,聽了對方的話不由愉悅地說:“施主誇獎了。”

  他熟練地,也賣力地在鋪床疊被。

  麥小雲又隨口地,也有意地說:“你們寺內的方丈,出外雲遊去了嗎?”

  “沒有呀!”小沙彌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立時改口地說:“哦!

  我不知道,”

  “有一位姓林的年輕施主,他是否常常來跟你們方步弈棋子?”

  “是的,啊!我也不知道。”

  麥小雲不由暗中笑笑,他又繼續地說:“我和林施主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是這麼告訴我的,決不會錯!”

  小和尚滯頓地說:“那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不是呀!”麥小雲語氣肯定地說:“他說最近都在此地。”

  “那是……那是……”

  “又那是什麼?”

  “因為曾公於他不喜歡,”小沙彌怯怯然地說著。

  “曾公子?”麥小雲心中動了一下,說:”可就是在大殿之上和知客大師談話的那一個?”

  “不錯,就是他。”

  “那曾公子又是誰呢?我怎麼不認識他?”

  “他的來頭可大了,乃是本城守備大人的公子。”

  “哦!原來如此。”麥小雲有些恍然了,他說:“怪不得知客大師說後院不要進去,原來是守備大人的公子借住在後院子裡。”

  “不!”小沙彌吸了一口氣說:“借住後院的井不是守備大人的公子。”

  “嘎!”麥小雲感到有點意外,他循下去說:“那又是誰呢?”

  “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在後院裡養病。”

  “我知道了。”麥小雲說:“知府大人的千金在這裡養病,守備大人的公子在此地護衛,你們方丈同林公子弈棋覺得不方便,就轉移陣地,到別處去了。”

  “大概就是這樣。”

  “那他們到哪裡去了呢?”

  “這我真的不知道了。”小沙彌啟步準備走了。

  麥小雲又追問一句說:“那又是誰交待你不要向人說起呢?是守備大人的公子?”

  “不,是知客大師。”

  麥小雲這句話果真是多問了。

  守備大人的公子交待或告誡的活,他的目標不會是小和尚,乃是寺中的主持。

  方丈不在,尚有副座,告誡副座,再由副座轉知寺內僧眾,方屬正理。

  如此說來,那位知客大師該是普濟寺方丈以下的副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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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麥小雲心中電轉連連,他確定林崇文仍舊是留在普濟寺內,至少有所關聯該是毫無疑問。

  但是,留在寺內或上他處並不悖情,也不為過,寺內僧眾為什麼要掩飾?而林崇文又為什麼不告訴他家中的母親?

  他在步入寺門之際,見知客大師和守備的公子交談甚歡,而且二人的態度、二人的表情,似乎還帶著曖昧之意,這又是為的什麼?

  推想、假設,感覺到有一件事情正在其中醞釀著,只是缺乏依據,只是不夠明確,上下串聯不起來。

  麥小雲甩頭,這是牛角,也是死結、一時鑽它不透,解它不開,不想也罷!他站了起來,舉步蕩了出去。

  逐一巡視每個殿堂的裡面,逐一觀察二增舍的外面,都不得要領,一無所獲。

  問人?免了,對方連林崇文的家人都不告訴,又豈會告訴一個外人?小和尚那是被他套出來的,只是所知不多,有限罷了!

  麥小雲心中正感嗒然之際,陡地,在一個月洞門的旁邊,看見一個窈窕的影子在裡面閃了一閃。

  他眼睛頓時一亮,精神也隨之振奮了起來,因為,那個身形,那件衣衫,眼之眼熟,記憶尤深。

  不正是在林家門口探望的那個姑娘嗎?

  “是她,是她。”麥小雲口中喃喃地說著:“原來她的主人就是那知府的千金!”

  遊目略一觀望,那個月洞門乃是後院的入口,伸手微一摸索,那首搗練子今仍在自己的懷內。

  他懂了!

  原來林崇文在普濟寺有了豔遇,邂逅知府大人的干金,兩情相悅,彼此還播下了情愫。

  他又不懂,既然林崇文仍舊滯留在普濟寺,那知府大人的千金又怎會不知道?還遣婢女前去傳遞情書?

  牛角果然是硬的,死結畢竟是死的。

  真的嗎?他不信。

  古人曾經說過“只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針。”他要下功夫,他要把鐵杵磨成一根繡花針!

  再一觀望,見左右無人,麥小雲立時運上了神功,身子筆直地射了上去,略一轉移。回過圍牆,又筆直地降了下來。

  這像什麼?上去時像炮仗升空,下降時像隕星急墜。乾淨利落,聲息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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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第十回 俏佳人養病精會

  院子內十分肅煞,十分冷寂。

  只有搖曳的樹,沒有葳蕤的草、花,倒有一些末期的殘英尚依戀在枝頭之間,那是梅花!

  梅花

  “眾芳搖落獨鮮豔,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含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他眼看四面,看見北邊有兩間房屋,兩個彪形大漢左右的守在門外。

  耳聽八方,聽到屋中傳出了人的聲音。

  既來之,則安之,麥小雲略一思慮,遂掠了過去,避開守衛,緊貼在屋角之下,談話的聲浪就清晰而綿延了。

  “小姐,你來此地將近匝月之久,可以回衙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病體尚未完全愈可,想再住它幾天。”這是女音。

  這必定是出自那個被稱為小姐的人之口了。

  “我已經催了你幾次,而你卻一味地推托。”男的繼續地說:“這樣賴著不走,莫非是在等人?”

  這個男人口頭上尊稱對方為小姐,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卻並不見得謙遜、損和。

  麥小雲聽出來了,那位小姐,該是知府的千金。

  而那位男的,必乃守備的公子!

  “曾建吉,你信口雌黃!”女聲微慍地說:“我在等什麼人?”

  “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男的輕蔑笑了一聲,說:“當然是等林崇文了。”

  女聲似乎惱羞成了怒:“等林崇文又怎麼樣?這也不於你的事呀!”

  “幹不幹事是另一回事。”男的驕奢地說:“不妨可以告訴你,林崇文他不會再來了。”

  女聲顯示氣妥了:“你怎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這十來天,你可見到林崇文的影子?”

  女的好像怔了一怔。

  過了一會,才聽她悱然地說:“莫非你把他怎麼樣了?”

  男的不作正面回答,他陰陰地說:“天下蒼黎,猶如螻蟻,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見得會少。”

  女聲幽幽地說:“要知天理昭彰,歷歷不爽,種豆得豆,種瓜得瓜,到頭來報在自己,那可就悔之晚了。”

  “未必見得!”男的枉自地說:“曹孟德廣負天下之人,到頭來他卻權勢二盛呢!”

  女的必定是憤怒了,只聽她說:“我不願再見你這種面目可憎、生性暴戾、心腸惡毒的人,走,你給我走,荷香,送客!”

  “哈哈哈哈……不用送了,我自己會走,尹冰潔,我看你死了這條心吧!林崇文再也不會在你眼前出現了。”

  得意、狂妄的笑聲由房屋內一直延續到房屋之外。

  麥小雲定睛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他,那個在大殿上和知客僧交談的錦衣少年,守備之子曾建吉!

  曾建吉高視闊步地邁出了月洞門,彪形大漢亦趨隨在身後,想是他的衛士,他的跟班。

  經過僧舍,正好有一個和尚迎面而來,那個和尚見了立即低頭躬身,合什頂禮:“施主吉祥。”

  “唔——叫知客增到我房中來一下。”曾建吉眼生眉頂,頤指氣使的說著。

  “是。”那個和尚再次地躬下了身子。

  但是,當他直起腰桿的時候,卻看不見對方了,曾建吉早已經帶著跟班,大刺利地走進一間精舍之中。

  過未多久,知客增就三步二腳地趕了前來,舉手在房門上扣了二下,接著也進入那間精舍裡去了。

  麥小雲審慎地注意著,密切地監視著,他見狀又躡足挨了過去,剛到房邊,就聽到那個知客增的聲音了。

  “公子,找貧憎有事?”

  “唔——時勢所*,難發慈悲,只有把他們給幹了。”

  知客僧驟聞之下,似乎怔了怔。

  雖然他好大喜功,但畢竟這事太過嚴重,遲疑了好一會,才滯訥地說;“可是……可是……”

  這兩個可是,不無延宕之意,不無勸阻之心。

  “可是什麼?”曾建吉語聲之中有詰問,有壓力。

  “可是……貧僧尚未找到本寺執掌的信物。”

  “不找也罷!”曾建吉悍然地說:“到時候本公子叫他自己說出來也就是了。”

  “貧增實在……實在……”知客僧語聲之中有惴怯,有寒意。

  “也不必實在了,我動手,你就別再婆婆媽媽了。”

  “那……什麼時候?”

  “上燈時分。”

  “上燈時分人多眼雜。”知客僧說:“三更天吧!”

  “除兩個老弱的東西何用等到三更?”曾建吉囂張地說:“那就在你們做晚課的時候好了。”

  這也叫女人禍水嗎?為了一個女人,不惜殺戮,不計後果,人心、人性,可怕又復可悲!

  “好吧!”知客僧無從反抗,只有低聲下氣地說:“那我走了。”

  曾建吉又沉下聲音,追加一句說:“晚膳過後,我就在此地等你。”

  “嗯。”知客僧來時行包勿勿,去時心事重重。

  唉!慾望名利,人人喜愛。

  做和尚的人部分也在所難免,但是,他們畢竟晨昏參禪,長年禮佛,更何況凡出家修行,大多數都受過刺激,遭過災殃,才會看破紅塵,才會心靜性定。

  奈何這位大師,為名利,心魔作祟,一時把持不住,為慾望,得人好處,也就受制於人了。

  “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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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暮鼓響了,它敲黑了大地,也敲餓了人的肚子。

  晚膳既畢,晚課繼起。

  普濟寺的憎眾全聚集在大雄寶殿之中,他們手敲木魚,他們口唸經文,“奄哞喇嘛”梵音遂之不絕於耳。

  大概經過一盞茶的時間吧,僧人們個個低眉闔目,人人心口合一,醉了,酣了,他門渾入忘我境!

  知客僧胸有牽掛,當然是口是心非。

  他偷眼略一觀望,見大家均匐伏在地,時機已成熟,就輕輕地站了起來,慢慢地過了出去。

  在精舍中會合了曾建吉,還匯同著兩個跟班,四個人就朝廟後而去。

  有四個理由顯示,知客僧他必然走在前面。

  第一,他提著燈籠,第二,他路熟,第三,主意雖然是對方所出,但場所卻是他所提供,第四嘛!他是主,人是客,還有,他受了人家的禮,就得聽人家的話,成了僕從!

  未幾,山崖到了。

  他們竟不怕鼻子會撞到石頭,毫不稍停的碰了上去,不止如此,肚子一挺,連身體也給陷沒了。

  厲害嗎?稀奇嗎?

  並不厲害,也無啥稀奇。

  因為山崖下有一個岩洞,他們只是步入岩洞的裡面罷了!

  這個岩洞很寬很深,似乎經過了人工整理,是以並不顯得崎嶇難行。

  他們走了一段相當的路,才看見前面也有一縷微弱的光芒透了出來,而且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哩!

  “老和尚,你要注意了,看我這條龍已經抬了頭,它即將破土而出了。”一個年輕的聲音如此地說著。

  “算了吧!小娃兒,龍倒是有,不過它在外面,至於你呀!只是一條無殼之蟲,早被重重甲兵困在洞穴之中,連氣都難喘呢!”

  一個蒼老的聲音輕消地反駁著。

  那是一間石室,石室口裝著鐵柵,有兩個一老一少的人正在裡面挑燈夜戰,對奕圍棋!

  不用說,老的一個乃普濟寺的方丈,少的一個則是失蹤十天的林崇文了。

  老方丈年登古稀,七十有奇,他頭上印著六粒戒疤,乃是佛門最高的標幟。

  林崇文,弱冠之年,二十左右,一襲長衫,飄逸不群,果然是一個人中之龍!

  知客僧摸出鑰匙打開鐵柵。

  曾建吉立即昂然地踏了進去,態狂而氣傲,情矯而形標!

  “不錯,林崇文,你只是一條被困在洞中的無殼之蟲罷了!”

  開啟門鎖有聲音,拉動鐵鏈也有聲音,老方丈和林崇文早就發覺廠,但是,他們並不感到驚異,而目還不屑一顧!

  林崇文這時才抬頭瞥了對方一眼,說“龍亦好,蟲亦好,只要機緣一到,龍會飛天,蟲也會脫繭而出!”

  曾建吉冷嗤了一聲說:“哼!已經沒有這一天了。”

  “不見得,除非你一刀把我給殺了。”

  “你說對了,今夜本公子正是來送你上西天。”

  林崇文的骨頭倒是硬得很,爽得很,他聽了一點也不感到悲哀,反而慨然地說:“那也沒有什麼?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

  每個人都睜著眼睛瞪著林崇文,只有老方丈,老方丈低眉垂目,口中還默默地歙動著,必定是在念彌陀。

  曾建吉抽出懷中的寶劍,說:“老和尚,你是否在替這小子超度?”

  老方丈的眼睛睜開了,他說:“這小子的命長得很,又何用為他起度?只是,好漢不吃眼著虧,老僧卻要數說他幾句呢!”

  “嘎!”曾建吉囂張地說:“閻王注定三更死,誰又能留人到五更?”

  老方丈肅然地轉對林崇文說:“小娃兒,老衲相信你是大丈夫,但大丈夫能曲能伸,如韓信辱胯,如張良拾履。”

  “老和尚。”林崇文一臉湛然地說:“可是大丈夫還有威武不能屈之句,如蘇武盡節,如關羽全義。”

  “大丈夫只爭一世,不爭一時。”

  “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豈能背信而偷生,豈能隔情而善身,愧對金石之銘!”

  老方丈默然了,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曾建吉接口說:“林崇文,你實在也太不自量,門不當,戶不對,癩蛤螳怎能妄想天鵝肉?卻害得本公子美滿姻緣受到阻礙,橫生枝節。”

  “哼!門戶之見,乃是世俗之人,只要志趣相投,只要兩情相悅才是璧人,才是琴瑟,至於這癩蛤蟆!還不知是誰?”

  曾建吉似乎被激怒了,他忿然地說:“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成全你這個情場死士,信義聖人!”

  他龍泉微擺,金光閃爍,一劍朝向林崇文的心窩猛遞過去!

  老方丈參修佛學數十春秋,心中常有超然之感,謂之“禪機”,也叫做“通靈”。早先,他照悉林崇文身有劫難,但不至於死。

  剛才,他又映見有一條青龍從天而降,護衛著對方,可是,這只是冥冥之中的感應,虛幻、飄渺。

  而如今曾建吉的劍尖即將刺及林崇文的胸腔,他還能肯定嗎?

  不能,實在不能,老方丈的禪機已經矇蔽了,靈台已經動搖了。

  請聽,他口中默念的“釋迦牟尼、阿彌陀佛”也已經由暗轉明了,由輕轉重了。

  林崇文自知本身必死無疑,他安然地閉上了眼睛,曾建吉也深悉對方必死無疑,他泰然地敞開了心懷,

  誰知就在這個必死無疑的霎那之間,一陣風吹了過來,一個影問了過來,它吹歪了曾建吉的寶劍,他閃花了曾建吉的眼睛!

  事出突然,驚呆了石室中每個人的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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