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地獄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25: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 2175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52
五十

  但是,驚歸驚,呆歸呆,兩方之人心頭的感受卻各有不同。

  老方丈欣慰,林崇文意外,曾建吉恐慌,知客憎和兩個跟班則覺得訝異,

  這是什麼風?這是什麼影?

  攝神凝目,他們定睛一看,是人,風是人的袖子扇出來的,影是人的身子所映出來的。

  因為這時石室中多出了一個年輕人!

  他,當然是“青龍”麥小雲了。

  “你……”曾建吉困惑地說:“你是誰?”

  知客增見了立刻搶口地說:“啊!怎會是你?”

  “他是誰?”

  “他是日間來的一個香客。”

  麥小雲不去理會曾建吉他們的對話,含著笑意轉朝老方丈和林崇文說:“二位,事情已經完了,刑期也告滿了,你們別再日夜不停地廝殺著,對弈著,也該出去休息休息了。”

  “誰說的?”曾建吉回過了氣,說:“他們出得去嗎?”

  “我說的。”麥小雲淡淡地說:“他們自然出得去。”

  “憑你露出的一手?”

  “難道還不夠?”

  “當續不夠,那是本公子驟不及防,算不及此!”曾建吉倔傲地說:“這種偷襲的招式,哼!恐怕連三歲孩童都會施呢!”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連你也葬在這個山洞之中!”曾建吉話落身動,又一到刺了過去。

  這次輪到上小雲狂妄了,他竟然紋風不動,一不閃,二不避。

  待對方的劍尖即將觸及胸口的時候,霍然抬手,陡地加力,以拇、中、自指三指捏住了青鋼劍身。

  雖然沒有碰到那能吹毛斷髮的雙刃,但宏、准、沉的氣勢卻是可想而見了。

  這一手果真是人人心驚,個個膽寒。

  尤其是曾建吉,他比旁人更為清楚,因為,八成功力蓄意發出,而對方,卻穩如泰山,定如翁仲!

  ”這一招又怎麼樣?”

  “這一招也沒有什麼?”曾建吉已經色厲內荏,但口中依舊強聲地說:“那是取巧,或許僥倖。”

  麥小雲頓時鬆開了對方的寶劍說:“好,既然如此,你就再試試吧!”

  曾建吉吐吐氣,定定神。

  他如今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不再激動,不再暴躁了。

  腳步向旁輕邁,寶劍上下微搖,先試探,後出招,伺機而攻!

  他曾經練過好幾年武藝,奈何,公子哥兒,華而不實,與麥小雲較之何差天壤之別,是以,二招尚未遞滿,“鐺”的一聲,寶劍落地。

  因為,他的右腕被對方敲上了一指。

  麥小雲笑笑說;“這一招總叮以了吧?”

  曾建吉以手撫手,以眼對眼,手是撫自己的手,眼則是對別人的眼,紅著面孔,一聲不響了。

  “二位,現在可以走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方丈緩緩地站了起來。

  林崇文在麥小雲第一次叫他們走的時候就已經站起來了,他盯著麥小雲說:“兄台貴姓?”

  “在下麥小雲。”

  “麥公子,大恩未敢輕易言謝,小生只有銘記心底了。”

  由林崇文眼中的神色,臉上的表情,這話局發自肺腑,出自至誠。

  “林公子言重了。”麥小雲說;“二位請。”

  老方大凝視了麥小雲一會說:“施主廣積陰功善德,日後必定福緣綿長。”

  “多謝老禪師。”

  林崇文真是雅人,他甫脫鬼門關,就豁達地笑笑說:“怎麼樣?

  老和尚,我說龍抬頭了,你偏說仍是一條遭困的蟲,真把我給看扁了。”

  老方丈也臉色微笑地說;“我也說過,龍是龍,蟲是蟲,青龍乃是從天而降,鑑地而至,誠然,大不我欺,佛不我誑。”

  他的信心益固了,他的禪語又發了。

  林崇文聽出來了,不由瀟灑地聳聳肩,說:“蟲就蟲吧,但蟲也昂首呢!”

  他回身啟步,毫不謙遜地朝門口走去。

  “攔住地!”曾建吉突然吼了起來。

  因為聲浪太大,回音不住地在石室中轉繞、震盪,層層波波,連綿不斷。

  主人下了令,僕從動了形,兩個跟班立即根踏二步,擺妥了姿勢,拉出了兵刃,雙雙阻擋在石室中央。

  “咔——喳——”聲音迸在一起,光芒散播四方。

  是長刀,長刀出了路!

  林崇文腳步一滯,麥小雲則疾掠而上,只見他一個轉旋,兩個跟班移了位,兩把長刀易了手。

  “老和尚,走呀!”林崇文招呼一聲,又邁動了腳步,傲然地走了。

  老和尚隨後跟了上去。

  麥小雲將兩把長刀朝跟班面前的地上一插一按,半截鋒刃就陷入在岩石之中,然後,也殿後走了。

  麥小雲才一轉身,兩個跟班立即伸手去拔他們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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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但是,蜻蜓撼石柱,他們脹紅著臉,用上了吃奶的氣力,竟然也難動得分毫!

  曾建吉心有不甘,他輕輕地撿起地面上的寶劍,悄悄地躍到麥小雲的身後,只是一劍,用對方的背心猛刺過去!

  麥小雲大概腦後也長有眼睛,劍未到,身巳橫,掌倏落,劍又飛,而曾建吉抱著手腕,弓著身子踣地不起了。

  那是麥小雲氣他太過陰毒,是以這次棄指而用掌,一掌削下,曾建吉這只右掌算是半殘了。

  自此以後,它不能使力,一使力手掌就會廢,就會麻,也會痛。

  第二天,麥小雲也睡了個“日上三竿”。

  他梳洗已畢,正待舉杯啜飲小沙彌送來茶水的時候,房門上又響起了“必剝”之聲,他想,這必然是沙彌來催進早膳了。

  “請進。”

  房門開了,來人卻是林崇文、荷香,還有那位知府千金!

  麥小雲不安了,他說;“怎會是你們?請坐,請坐。”

  “當然是我們。”林崇文爽朗地說。“謝謝。”

  彼此落了座,麥小雲略經思慮,含蓄地說;“荷香姐,麻煩你替你家小姐倒杯茶,還有林公子。”

  荷香是一直低著頭,女孩子嘛,何況她是下人,一聽不由猛然抬起了頭,她驚訝地說“啊!是你,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一震二驚,荷香竟然把禮數也給忘懷了,一口一個你,一口一個我。

  麥小雲笑笑說:“我若不知道你的名字,那林公子焉會坐在這裡?”

  荷香還是聽不懂,而且誤會了,

  她轉眼朝林崇文說:“是你告訴你大哥的?”

  “我沒有呀!”

  “他當然沒有。”

  麥小雲接過口說:“是我先在後院探聽了你小姐和曾建吉的對話,然後才把林公子給‘挖’了出來。”

  如今輪到林崇文困惑了!

  他滿頭露水地說:“麥公子,大俠客,荷香怎麼說你是我大哥?”

  “難道不是?”麥小雲故作神秘地說:“我從你家來,並且對你母親叫了幾聲娘呢!”

  “這……”

  “別這了,你一回去不就知道了?”

  知府干金知書達禮,她珊珊地站了起來,又盈盈地朝麥小雲襝衽下去,然後怯怯地說;“多謝麥公子相助之恩,尹冰潔沒齒難忘。”

  麥小雲一見手足無措,他跳起來說:“在下不敢,在下不敢。”

  這個尷尬場面尚在持續的時候,幸而房門口又突然響起了“必剝”之聲,那才解去麥小雲臉紅心慌之窘態。

  “喔!是誰?請進,請進。”

  房門“又”被打開了,進來的‘又”是三個人,而這三個人之中,“又”同樣是二女一男!

  巧合何其多?

  “又’字更多呢!

  他們是誰?

  第一個是林崇文的母親,第二個是阿春,最後的一個男人,該是老家院了。

  林崇文的母親由於麥小雲來普濟寺一夜未回,她當然是心中難安,第二天一早就趕了過來。

  新接任的知客僧就帶著他們來到麥小雲所住的彈房,至於原來的那個知客僧呢?他再無面目面對著上下三代的僧眾,自請閉關思過去了,面壁懺悔去了。

  老婦人一見林崇文在座,不由驚喜若狂,一時的錯覺立即恢復過來了。

  她擁著林崇文說:“孩子,你果然在這裡,你果然在這裡……”

  過了一會,林崇文扶起他母親的身子,內疚萬分地說;“娘!

  你怎麼來了?”

  “為了找你,娘已經來過好幾次了。”

  林崇文滿心惶恐,悒中帶愧地說:“孩兒不孝,讓母親擔驚受怕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麥小雲見他們母子的傾訴已近尾聲,就接口說;“大娘,你請坐。”

  老婦人怔怔地望了麥小雲好一會,然後歉然地說:“麥公子,委屈你了,也多謝你了,老身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大娘,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又何必說呢?”

  四張椅子剛剛好,四個人分別地坐了下去。

  當然,房間中共有七個人,但三個是下人,他們都各自站在主人的旁邊。

  尹冰潔知書達禮,她剛剛放下屁股又站了起來,朝林崇文的母親盈盈地施上一禮,說:“民女見過安人。”

  清朝的禮制多半沿襲於明朝。

  安人乃命婦的封號,二品以上官員,甚至貝勒之婦為夫人,郡君之婦為淑人、恭人,縣君之為安人、孺人。

  老婦人當之無愧,因她夫婿原是一名進土,因生性耿直,不善吹拍,是以被分發到黑龍江邊陲“呼瑪”地方為知縣。

  文人難耐長途跋涉,舟車勞頓,南人更不慣凍心冰肺,玄寒奇冷因此,到任未久,即歿於任所。

  老安人遂帶著稚子,扶柩歸里,卜居於故土。

  老安人正感錯愕之間,林崇文立即起身引見了:“娘,她叫尹冰潔,乃吳興府知府大入的千金。”

  老安人一聽不由也站起來了,她趕忙扶住了尹冰潔說:“哦!

  是尹小組,尹小姐禮重了,老身不敢,老身擔當不起。”

  “娘,尹小姐乃是孩兒……”林崇文看了尹冰潔一眼,然後訕訕然地說:“孩子的紅粉知己。”

  “哦!”老安人又是一怔。

  這次他凝目打理起來了,老年人跟少年人不一樣,麥小雲見對方生得秾纖合度,花嬌柳嬋。

  而老安人呢?她看姑娘看品德,看內在,今見尹冰潔冰姿玉質,文靜莊重,不禁喜開心懷了,說:“文兒,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是怎麼認識尹小姐的?娘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老安人一連吐出了三個“怎麼”,還有一連的三個問號。

  林崇文靦腆地、滯澀地說:“娘,事情是這樣的……”

  年過了,林崇文在家中實在是閒得無聊,悶得發了慌。

  他不禁又往普濟寺跑了,到了普濟寺,感到事情有些不尋常,因為山門外除了停著一乘軟轎以外,還有一隊甲冑鮮亮的兵丁戍守在那裡。

  林崇文遲疑了,畏縮了。

  他頓時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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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寧是如此,其中一個跨刀的兵土還過來喝問了:“你是干什麼的?今天上午,閒雜人等一律不准進入普濟寺!”

  林崇文畢竟是讀書人,他學豐識廣,這樣反而理宏肥壯地說:“寺廟是十方所捐建,神佛乃萬民所尊奉,爾等焉能獨霸而專擅?”

  “話是不錯,”那個兵士也知道讀書人有牛一般的脾氣,也有滿肚子的道理。

  是以溫和地說:“但我們知府千金在此上香禮怫,為保安全,以策寧靜,你還是下午來吧!”

  “好吧!’林崇文嘆了一口氣說;“由來都是州官放火易,百姓點燈難,誰不叫我弄個官來做做?”

  他正待轉身離去的時候,寺門內突然有一顆光頭深了出來。

  “啊!是林公子。”那個光頭立即轉向喝問林崇文的兵土說:“這位官爺,林公子乃是我們方丈的朋友,請你通融,還是讓他進來吧!”

  “唔——”那個兵士略一沉吟,說:“好吧!不過告訴對方,不可在寺內喧嘩,不可在殿中逗留。”

  “是,是。”光頭感激地向兵士躬躬身,展展顏,然後又轉朝林崇文招招手說:“林公子,請進來吧!”

  林崇文舉步走了過去,他拱拱手說、“多謝大師關照。”

  “林公子客氣了。”

  那個光頭是誰?他就是普濟寺的知客大師,

  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之,林崇文雖然儘量地靠著邊走,但是,兩隻眼睛卻依舊不住地朝大殿中瞧覷著。

  去方丈室必須要經過大雄寶殿,就在這個關口的時候,知府千金剛剛上完了香,拜完了佛。

  她轉身抬頭,盈盈秋水也正好匯上林崇文的臉上。

  四目交投,二心相動,也許是他們有緣。

  尹冰潔的金蓮停頓了,林崇文的去勢趑趄了。

  彼此就這般地望著、望著。

  “小姐,我們走呀!”這是身旁丫環荷香在催促。

  “林公子,請跟我來。”這是知客憎在前面招呼。

  ”嗯。”尹如法回答著,

  “哦!”林崇文漫應著。

  目光分開了,腳步啟動了。

  但心鹿依舊在跳躍著。

  “荷香,下一殿是哪裡?”

  “下一殿拜三官菩薩,然後是觀音菩薩。”

  “好,那我們走吧!”

  尹冰潔主婢二人走了,林崇文也跟著知客大師走了。

  “老和尚年尊。”這是新年,林崇文邁進方丈室就一改常態地寒暄著,

  “小娃兒吉祥。”投桃報李,老方文也含上笑意回答著。

  他們二人是方外之交,忘年之交,平時無拘無束,隨隨便便,還百無禁忌哩!”

  “來!坐下呀!”老方文說:“再不走它幾盤圍棋,棋子會發霉,人也會發霉呢!”

  “不,且等一等。”林崇文如今是心有所惦,但卻堂而皇之地說:“新年紛一遭,我得先去拜拜佛祖,拜拜菩薩,為娘親求皇福壽,也為我自身求平安。”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方丈大師由衷地說:“但是,現今有知用千金在前面上香禮佛,你還是晚一些出去吧!”

  “不礙事的,小生自會小心,遇上了當落後一步,跟在人家後面也就是了。”

  這句話驟聽是好話,骨子裡卻有些梗芥,只是老方丈沒有想到,是以也沒有聽出來罷了!

  “好吧!”

  “那我走了。”林崇文雙手一拱,急匆匆地突門而出。

  三官殿,他趕到了三官殿。

  但是,人家已經上完了香,轉向觀音殿去了。

  林崇文一提衣袂,他如今倒有些像梁山伯馳往祝家莊的味道,心慌、意亂、腳下忙!

  難怪嘛!窈災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大士殿到了,他名見荷香熟練地點上了香,他看見尹冰潔盈盈的拜了下去。

  畢竟,他是飽讀聖賢之書的人,禮教束縛了他,未敢孟浪,未敢造次,只有站在殿外怔怔地望著、望著。

  無聲祝禱完了,有形的禮儀也終於完了,尹冰潔轉過了身。

  她的眼波好像有意地也在四方探著,各處找尋,就這樣,磁石碰上了鋼鐵,四道目光又緊緊地接合在一起了。

  荷香如今看出來了,她悶聲不響,未敢再催。

  可是,陪侍在旁的香堂大師煞風景,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干咳了一聲,驚紅了尹冰潔的臉,也驚動了林崇文的腿。

  略一矜持,略經思維,尹冰潔說:“大師,請你準備一間客房,我擬在此處住上一宵。”

  “嗯。”香堂大師說:“那就住後院好了,後院清幽,後院也寧靜,”

  “好,我們過去看看。”

  林崇文果然踐行了諾言,“落後一步,跟在後面”,他落在尹冰潔的身後,跟隨對方來到觀音殿,如今又跟著對方來到了後院。

  但是,在月洞門的入口處,他止步了,在牆外躑躅,在牆外徘徊,最後竟毫無意識地又踱回了觀音殿。

  抬望眼,白衣大士展著一臉慈祥的容顏,它輕踏在蓮花座上,一手托著瓷瓶,一手捏著柳枝,在廣灑甘露。

  前有善才,後有龍女,善才英挺,龍女秀麗,他們二人彷彿都朝著他在笑!

  笑他痴?笑他憨?

  笑他誠心不夠?還是笑他信念欠堅?

  對!他痴,他憨,為情而痴,為愛而憨。

  對!他誠心不夠,他信念欠堅,要等候,要長守,錯過今天,還有明天,鳳求凰哪有這麼容易呢?

  “鏘鏘鏘,出了門,過了關,前面來到百花山……”喔!那不是百花山,乃是後院的月洞門!

  一到月洞門,林崇文又躇躊了,他不敢,實在不敢擅自地跨進去,免得被人視為輕浮漢,視為登徒子。

  因此,他又在牆外徘徊了,躑躅了。

  有道是“真誠所至,金石為開。”有道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林崇文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

  出來了,有人出來了,他翹目企望,那是荷香,

  荷香回眸瞥了他一眼,就快步地朝前面而去。

  “有丫環必然有小姐!”林崇文眉梢有喜,臉龐有喜,心頭也被喜氣充塞著。

  但是,宜等到荷香從前面返了回來,仍未見著小姐的芳蹤。

  倒是這個俏丫環,掩袖對他笑了笑,才低頭步進後院之內。

  等,等,等,耐心地等,寥寂地等。

  炊煙起了,膳鐘響了,沒見驚鴻,沒見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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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回頭了,轉身了,林崇文失意地邁動了步子,忽然,腦海中靈光一問:“她不是仙女,總不能不吃飯呀!”

  對,等,再等下去,不要弄得前功盡棄!

  後院中又有人出來了,依舊沒有小姐,只有荷香,荷香去膳堂提來一隻簞籃,簞籃中必是膳食無誤了。

  午後,他同方丈大師弈棋了。

  由於心不在焉,是以子子錯,盤盤輸。

  “怎麼啦?”老方丈詫異地說:“小娃兒,你有心事?”

  “哦!”林崇文掩飾地說:“沒有,沒有。”

  “那位小心了,這是第三盤,三盤尚能反攻……”

  “當然。”林崇文按口說:“關鍵所在,焉能大意?”

  可是……林崇文苦笑—聲,推座而起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回去吧!”老方丈也展著笑顏說:“養精蓄銳,明天再來戰它三百回合。”

  “好,此仇必報!”

  步出了方丈室,已經是日薄崦嵫了。

  林崇文又刻意地又去後院兜轉了一圈,依舊是沒有結果,只有喪氣地回家了。

  這夜,他輾轉床笫,迷糊糊,朦朧朧,腦海中總是浮著伊人的影子,揮不去,抹不掉!

  宜到破曉時分,雄雞初唱。

  林崇文拗身而起,匆匆地梳洗了一番,又往普濟寺而去。

  是春天了,但是,春寒料峭,早晚還是冷得令人膚栗齒顫、手麻腳凍!

  他眼前有光,心頭有火,雖然攏起袖子,縮著頸項,但是,仍舊一步一腳地踏了出去。

  晨霧緊裹著他身子,山嵐時吻著他臉龐。

  到了普濟寺,已經是旭日高昇了。

  林崇文吐吐氣,他忽然發覺山門前少了一些東西,也多了一些東西,少的是一隊兵士,多的是幾匹駿馬。

  不去方丈室,先到後院外。

  就在這個時候,卻看見知客增陪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由後院中走了出來,還有,那個年輕人後面,還跟著兩個玄衣壯漢。

  年輕人佩劍,兩個壯漢帶刀。

  林崇文略一退縮,略一掩閃,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知客增——”年輕人腳步一停,身子一橫,面孔一拉,眸子一瞪,威嚴十足地潔問著說:“這個人是誰?”

  “哦!他是我們主持的朋友,姓林。”

  “告訴他,此地不可任意溜躂!”

  “是,是。”知客僧身子一躬說:“貧僧這就去告訴他。”

  他快步地走了過去,先朝林崇文合什問訊,然後澀訥地說:“林公子,請你不要在此地逗留,後院中也暫目不要進去,事非得已,多多原諒,”

  “大師好說。”林崇文說;“請問這個人是誰?”

  “他是本城守備大人的公子。”知客憎回頭看了那個年輕人一眼,又繼續地說:“昨天,知府大人的小姐既定宿在本專,就遣女婢吩咐兵士們撤離回府。

  但守備大人的公子卻放心不下,所以一早就趕著前來保護了。”

  “哦!原來如此。”林崇文退到屋柱後面去了。

  知客僧也領著守備的公子走了。

  有些感慨,有些頹喪,林崇文待看不到對方的形影,他又踱了出來,在圍牆外一陣巡逡,口中不期然地吟出了聲。

  “長嘆,麗人如花隔雲端,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赭黃之垣欄。

  咫尺天涯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外。長相思,摧心肝。”

  吟聲甫落,意外地,牆的那端突然也響起了嬌美的歌聲。

  “日色初起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趙瑟才停鳳凰柱,蜀琴又奏鴛鴦弦。此曲有意羞人傳,原隨春風寄鶯燕,念君悠悠長江遠,日昨橫波目,今作秋水池。不信顏憔悴,且來看取明鏡前。”

  林崇文吟的是“長相思”,後院內和的也是“長相思”,他不禁精神一振,脫口又念了起來。

  “大道如青天,我猶不得入,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狗賭梨粟。彈劍作歌奏苦聲,鬼裾王門不稱情。淮陰幣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且不見昔時燕家重郭隗,擁帚折節無猜。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昭王白骨索蔓草,誰人更掃黃金台?行路難,歸去來!”

  這是首“行路難”,意味著後院之門難入,雙方身份准憑。

  寂靜了,後院內再也不聞那美好的歌聲了。

  林崇文在感惆悵之際,月洞門口卻出來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她是荷香。

  荷香這次並不旁去,專朝林崇文之處而來,到二人相距五尺之遠的地方,才停下來福了一福說;“這位公子,我家小姐請你進去一談。”

  “哦!是嗎?”林崇文受寵若驚地說:“那大姐先請。”

  不像話!“小姐”乃是千金之禮,而“大姐”呢?恐怕只值十金吧?

  “小婢引路了!”荷香轉身而回,林崇文立即跟上。

  這一談,兩個人竟長談了一二個時辰,什麼詩書,什麼琴畫,他們是無所不談,無所不論。

  “唐伯虎的書美則美矣,但卻戲謔、詼諧,不如文徵明來得莊重、穩健。”

  “不錯,祝柱山為人心狹量淺,也不如周文賓的寬大隨和。”

  突然間,房門外衝進一個人來,他乃是曾建吉。

  曾建吉雙睛暴凸,一瞼怒容,他戳著手指朝林崇文說:“姓林的,你好大的膽子,叫你不要在此地溜躂,竟然更進一步,溜到房屋中來了。”

  “不是他溜進來的。”尹冰潔頓時接上口說:“乃是我請進來的。”

  曾建言卻仍然朝林崇文說:“不管你是溜進來或被請進來的,去去去,以後不准你再到這裡來!”

  “誰說的?”尹冰潔凝著花容說:“林公子是我的客人,你焉敢對我的客人無禮,以後還是你自己儘量少來!”

  曾建吉愕然了,他氣短地說:“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來保護你的呀!”

  知府守備,品級相等。

  知府文官,總理一府之事務,守備武將,捍衛闔城之安寧。

  他們職責各異,但編制上守備卻要受知府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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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曾建吉雖然沒有這個必要,奈何暗底下對尹冰潔私心仰慕,存有結念。

  因此總是百般奉承,處處討好。

  “不必了!”尹冰潔不屑加以顏色地說:“普濟寺安寧得很,林公子又是斯文一脈。”

  “他是外人,外人總得避些……”

  “避些什麼?避些嫌疑是不是?”

  尹冰潔再次地接過口說:“可是你呢?你也不是我的什麼人呀!”

  曾建吉的臉脹紅了。

  曾建吉的氣上升了。

  但是,對著尹冰潔那喜嗔皆可人的面孔時,紅即退了,氣也消了。

  “至少,我們相處的時間已有好幾年了。”

  尹冰潔卻一本初衷,繼續地說;“時間長短並不代表人之相近,彼此投合;何況,我們只是隨同親尊在應酬上的接觸,禮貌上的往還。”

  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性,而曾建吉平時又是一個趾高氣揚,眼齊於頂的簪纓子弟。

  對方竟然當著外人,當著可能就是情敵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數落著他,譏消著他。

  他激怒了,爆炸了!

  “尹冰潔,你……”

  “噹噹噹……”

  膳鐘響了。

  曾建吉又透出了一口氣,接著語意較平地說:“我本來是請示同去用膳,誰知……”

  “免了,膳食自有荷香侍候,你省省心吧!”

  “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再見!”

  曾建吉又狠狠地盯了林崇文一眼。

  然後轉身悻悻地走了。

  林崇文感到有些不安,他歉然地說;“是我不好,替小姐你惹了麻煩。”

  “也沒什麼。”尹冰潔嫣然地說:“這是他自找難堪的。”

  林崇文站了起來,說:“用膳時刻已到,小生也該告辭了。”

  尹冰潔也隨之起身,她略一猶豫,說:“明天,明天此時,仍望林公子能夠移玉。”

  說到最後一句,她的螓首垂下了。

  她的語聲低沉了。

  林崇文聽了不由喜佈滿面,歡擁心頭,說:“荷蒙寵邀,林某人敢不如命、”

  尹冰潔杏臉含暈,她飛快地瞥了對方一眼。

  然後說:“荷香,替我送送林公子。”

  幾日下來,一方是交談甚歡,臨別還訂下翌日之約。

  一方則焦躁忿憤,鎮日裡坐立不安。

  第三日,曾建吉再也忍受不下去。

  他籠絡了知客增,打聽著林崇文一切的一切。

  然後,一早就遣兩個跟班,增在後院外面,見對方一到,立即擋了駕,並被請進他所住的精舍之中。

  “曾建吉,你們這是干什麼?綁架呀!強擄呀!”

  “沒有這麼嚴重。”

  曾建吉硬擠出一絲笑意說:“我有話同你談,請坐。”

  這乃是知客增出的主意,不然,他焉會這樣自抑,這樣委屈?

  事已至此,林崇文也只好坐了下去,說:“什麼話?你說吧!”

  “我相信你知道尹冰潔的身份。”

  “知道。”

  “那你必定也知道我的身份?”

  “不錯。”

  “那你本身呢?”

  林崇文聰慧,他當然瞭解對方指的是什麼?

  不由敞聲地說:“我是布衣,我是白丁!”

  “這就是了。”

  曾建吉倔傲的神態又露出來了,他說:“你同尹冰潔並不相稱,也決無結果!”

  他停了一下,只驕奢地說:“而我與她,任誰都說是理想的一對。”

  林崇問果然有些氣餒了。

  他說:“我們相談投契,彼此只是論論琴棋,談談詩書。”

  ‘那就破壞了我同她的情誼,也阻礙了我同她的好事。”

  曾建吉聲色加厲了,他說:“從今天開始,請你自重,勿再進後院一步,不然的話,什麼後果當由你自已承擔,別怪我言之不預!”

  “哼!”

  林崇文硬骨頭,這句話又刺激了他的倔脾氣。

  頓時冷嗤一聲,拂袖而起,昂首地邁出門外,腳步堅定地還是跨入後院之中。

  就這樣,林崇文遂被對方的兩個跟班押人寺後的石室內。

  而知客僧呢?知客增也有私心,又禁不起曾建吉威*利誘。

  對方許他以財帛,對方允他接任普濟寺的主持。

  是以也把老方丈騙進了石室。

  老安人聽得變顏變色,忽喜忽憂。

  最後喘出了一口氣說;“那後來呢?”

  “後來要問麥公子了!”

  麥小雲也將他來普濟寺的經過說了一遍。

  “阿彌陀佛。”老安人念起了彌陀:“真是謝天謝地,菩薩保佑,祖上積德,救星冥冥中從天而降。”

  林崇文卻震動地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成了我的大哥。”

  荷香也釋然地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知曉了我的名字。”

  麥小雲笑笑說:“現在是事過境遷,河清海晏,願你們二人水結同心。”

  林崇文霍然朝麥小雲當頭一揖,說:“多謝麥公子,多謝……”

  “好了,好了,別再謝了,到時候可不要忘了請我喝杯喜酒。”

  “對!你府上哪裡?”

  “如今奔波在外,四海為家。”

  “那屆時叫我到哪裡去‘抬’你?”

  “簡單,你只要把喜帖往本地的城隍廟一遞就行了。”

  “好,一言為定!”

  哈!如今這間禪房成了熟地,請聽,房門上不又響起了“剝喙”之聲?

  “請進。”

  門一開,進來的又是三個人,不過,這三個人乃是中年男人。

  衣著打扮,該是吃公門飯的。

  第一個冷眼冷面,好像是三人之首,

  只見他目光略一打轉,就朝尹冰潔抱拳躬身說:“屬下見過小姐。”

  “都頭免禮。”

  果然,他們乃是吳興府衙中的捕快。

  尹冰潔曾經叫荷香去家中稟告過她的父母,說她要在普濟寺中多休養幾天。

  而今日,無巧不巧地怎會遣人到來呢?

  那是老方丈,老方丈等天際微一露白,就派人分別地通知府衙和林崇文的家中。

  只是老安人見剛找回的兒子又去曾濟寺徹夜未歸,夢縈魂系,怎麼也放心不下。

  是以一大早即帶著下人們趕了來,以致與寺中派去的人交臂而過,撲了個空。

  麥小雲原本還怕曾建吉再次作怪,如今他放心了。

  因為,那個都頭他曾見過,是位人物,是條漢子!

  “孫都頭不是在寧波府當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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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那個都頭聽聲立即回身轉目,透著一臉狐疑的緊盯著麥小雲。

  因為他正是昔時寧波府的總捕孫萬興。

  “閣下認識鄙人?”

  麥小雲笑笑說:“不錯,還有個師兄古宏仁。”

  這是當然,因為他也是當年那夜伏在寧波府衙書房外面的三十人之一,以致麥小雲見過雙方師兄弟,而孫萬興二人卻沒有見到麥小雲。

  孫萬興聽了更是震驚於心,他戒備地說:“你……”

  麥小雲唯恐引起對方誤會,不由牽強地說:“喔!在下是‘南天一劍’南大俠的朋友。”

  “南浩天南大人。”孫萬興呼出了一口氣。

  這才答應對方所問地,說:“鄙人是最近方被薦來吳興府的,請教閣下……”

  “在下麥小雲,”

  “啊!”孫萬興瞠目了,結舌了,這真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禁訝異地說:“是麥少俠當面,孫萬興今日何幸,會在此地見到‘青龍’。”

  以他目前的立場,應該對江湖人有所顧忌,有所警惕,不是嗎?

  當年不是聽說麥小雲動掠了貢品之一的翡翠玉如意?

  雖然又聽說那只是南浩天唱籌量沙,故作玄虛,安南的貢品中根本沒有正如意其物。

  不然,怎不見大裡行文追緝?但無論如何,劫掠總是有違律法。

  而麥小雲的作為堂堂正正,都是鋤強扶弱,濟困拯危,是江潮中人人景仰,個個敬佩的人物,是以他出自內心、發自肺腑的慶幸著。

  “孫都頭客氣了。”麥小雲讓出自己的座椅說:“你請坐。”

  “喔!在下不敢;再說我等亦即將接小組回府了。”

  孫萬興轉向尹冰潔說:“小姐,我們這就啟程吧!”

  “好的。”尹冰潔的眼波朝林崇文臉上蕩了一下,然後站起來卻向老安人說;“安人,侄女告辭了。”

  “尹小姐好走。”

  “麥公子再見了。”

  “再見。”

  孫萬興再次的朝麥小雲抱一抱拳,才陪著尹冰法向外面走去。

  老安人也站了起來,她緊緊的摸著麥小雲的手,一臉真摯地說:“麥公子,如此大恩,老身也不再在口頭上說謝,但是,為求心安,請你再到寒捨去盤桓幾天。”

  “對!心意必須要盡。”林崇文也誠懇地說:“一起回家去,再說,我們亦得好好地談談,好好地聊聊。”

  麥小雲也報之以熱忱,他說:“不了,謝謝大娘,謝謝林公子,因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待辦,且等下次來吳興時,定當專程去向大娘請安,去同林公子來個抵足長談。”

  “好!一言為定,娘,那我們回家去吧!請人是不能強請的。”

  林崇文說得豁達、含蓄。

  因為,他就是被人家強自請進石室中去的,這滋味可並不好受!

  母子主僕相擁走了,麥小雲忽然記起一件事,他急切地說:“哎!等一下。”

  林崇文立即歡然的轉身回頭,說:“你改變心意了?”

  “不!”麥小雲由懷中摸出一個信封交給林崇文說:“這個給你,我差點忘記了!”

  林崇文疑惑地說:“這是什麼?”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麥小雲神秘地笑笑,又說:“或者問阿春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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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第十一回 石家莊廣羅群豪

  石鏡濤一行人興高采烈,揚眉吐氣地回到了石家莊。他們就廣排宴席,闔莊慶祝了三天。

  接著,石素心于歸之期到了,他們又大大地狂歡一番。

  可是,父子二人在金陵遇到了麥小雲,想報復,結果卻斷了羽,這才感到懊悔與難過。

  “紅花筆”卓小倫為求表現,他遂提出了一些建議。

  “莊主,本莊為防麥小雲兄弟前來尋事,繼而更進一步,發揚光大,統馭天下武林,那還得充實自已,網羅宇內英雄豪傑,以及散落隱逐在八荒化外,一些身具奇才異能之士來投,那大事底定。”

  石鏡濤微一頷首,說:“卓供奉所見極是,石某在未進地獄門之前,也曾禮延了不少高手在莊,但是……”

  他悠悠地嘆息了一聲,又說:“有還是‘樹倒猢猻散’,後來,自我們父子受了挫,蒙了難,除忠貞如“四大金剛’和‘石家五蟹’之外,其他的人也就掛冠而去了。”

  “那是因為向心力失去,他們無所依據,感到徬徨,感到迷惘,意志也就動播了。這是常情,也無可厚非。如今,石家莊雄威重振,擔這些人必然又會望風來歸。”

  “但願如此。”石鏡濤說得有些意興闌珊。

  卓小倫又鼓起了他如簧之舌,說:“只是,南邊的幽冥教積極崛起,聲勢浩大,這就導致部分英豪,不免也會依附過去。”

  “那石家在又待如何?”石鏡濤的興致似乎來了,精神也跟著旺了。

  卓小倫審慎地說:“幾經干慮,門下已有一愚之得,但未悉莊主以為然否?”

  “敬聆卓供奉高見。”如今石鏡濤已經是十分的注意,十分的熱衷。

  “目前,有兩點我認為必須加速進行。”

  “哪兩點?清說。”

  真是急驚風區上了慢郎中,一個開始在火燒屁股,一個則仍然冰水濯足,遲遲疑疑,畏畏縮縮。

  卓小倫慢吞吞地說:“第一,二雄並立,各募賢士,英豪們就會左右顧盼,猶豫躊躇,舉棋不定了。”他略一駐足,略一沉吟,又接著說:“是以,我們該遣人遊說,邀請敦聘,方不致落人之後。”

  “唔——那第二點呢?”

  “第二,幽冥教現在雖不能算數,但由於利害相關,權政相悖,日後恐也難以成友,因此,也須央人前去談判說項,彼此約法三章,劃定區域界限,各行其事,互下侵犯。”

  “對!”石鏡濤欣然地說:“卓供奉所言無差,石某這就教‘四大金剛’他們四出延攬敦聘,至於南邊那方面嘛!卓供奉與幽冥教主相處日久,有所關連,那何如勞動作跋涉一趟?”

  卓小倫歉然地說:“不是門下有意推辭,我與幽冥教主之間有所隔閡,彼此年歲有差,功能有差,二人的立場見解也有所差別。

  說來慚愧,當時以‘孟婆湯’毒藥毒人,解藥解人,還是全在淫威下被迫使用,因此實感人輕言微,必難竟功,鄭重建議莊主另物人選。”

  “那誰又是適當的人選呢?”

  石鏡濤臉色凝重了,心要甸沉了。

  “龔供奉。”

  “不錯!”石鏡濤聽了不禁振奮地說:“龔供奉武林耆宿,江湖德碩,旗馬一到,必然成功!”

  翌日,石家莊的人馬紛紛出動了,“四大金剛”備分一路,“石家蟹”二人一隊,總管尤建庭也算上一份,因為他能言善道,舌粲蓮花,顯然是不諳武功,但有五蟹之一“青蟹”朱兆東伴同著,保護著。

  人總有幸與不幸的時運,有些人順利地請到了他們欲請之人,有些人則不一樣,他們遭到了阻力,遭到了困難。

  譬如說:“病蟹”孟永昌和“石蟹”祁亞貴有一天走到了地頭,也找到要找之人,還正在酒館中接受著“桐柏雙雄”的款待呢!

  桐柏雙雄乃是嫡親兄弟,老大莫成,老二莫功,都是二十出頭,三十不到的人。

  他們孔武有力,渾身是勁,靠樵獵以維生。

  莫成滿滿地斟上了老酒,高高地舉起了酒杯,說:“二位護衛,桐柏山窮鄉僻壤,只有薄酒粗肴,不成敬意,望二位多多涵蓋,請。”

  他仰上脖子,就一鼓作氣地灌了下去。

  “莫大俠客氣了。”二位蟹將也平舉著酒杯,孟永昌說:“承蒙熱忱厚待,敝兄弟不勝感激,請。”

  江湖人租獰又豪放,他們也是依樣葫蘆,灑到杯乾。

  “二位今日到此,莫非……”

  “喔!不久之前,敝莊主已經返回了石家莊,他雄才大略,亟謀整頓,是以派遣我們兄弟專程前來,聘請二位再次去石家在襄助輔佐……”

  “石鏡濤狼子野心,居心叵測,二位可千萬不要上當受騙呀!”

  屋角裡,突然傳來了一陣語聲,那陣語聲是既低沉而又宏亮!

  盂永昌和祁亞貴聽了陡地一驚,他們同時地回頭,同時地探視,又同時地驚噫出了聲。

  “啊!是你!”

  他是誰?他乃是沈家莊的老四沈逸裕。

  無巧不巧,沈逸裕也剛巧行俠到了此地,又剛巧在這座酒館靠牆之處淺飲低酌。

  他和桐柏雙雄三面相對,但彼此並不認識。

  盂永昌和祁亞貴來者是客,所以二人坐在上位,就這樣、正好背向著他,是以他看見對方而對方卻不知道。

  “不錯,是我。”沈逸裕淡淡地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

  盂永昌神色肅然地說:“你低毀我們莊主的聲名,誹謗我們莊主的清譽,倒是你的理由安在?居心何在?”

  “我勸人於事先,事防患於未然,實話實說,並無不當。”

  “石蟹”的甲殼比較硬,祁亞貴的火氣比較大,他一聽覆地站了起來,道:“沈逸裕,別以為沈家莊三字能壓得了人,你出來,老子這就動動你,碰碰你,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他這一站起,孟永昌他們也跟著站起來了。

  桐柏雙雄本來不知道這個人乃是何方神聖?

  直待“沈逸裕”三字一出祁亞貴的口,他們頓時驚心了。

  兄弟二人不由相互的對望一眼,原擬幫同孟永昌的心意也就給平息了下去。

  “我看算了吧!”沈逸裕卻安坐如故說:“人又何必非要當場出醜不可呢?那多丟人!”

  “呸!”祁亞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說:“你別以為在沈家莊勝過一場就目中無人,自命不凡,要知道那一次乃是整體作戰,算不了准,有膽就和老子單獨地打上一場!”

  “病蟹”孟永昌乃是五蟹之首,老成持重,城府較深。

  他知道祁亞貴決對不是人家的敵手,即使加上自己,恐怕還是不行。

  但是,為了任務,為了面子,他又能說些什麼?到時候只有協力而為。

  由車輪戰加上突擊,若不成再配以陣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應該是能夠自保了。

  孟永昌的心中還打出了一著如意算盤,那就是有個萬一,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莫成莫功畢竟是他們的朋友,二人總不會袖手旁觀,見危不救?

  這樣一來,不正構成了同仇敵愾,目的達成?

  可是,事情真會如他所計畫或想像的那般妥善完美嗎?

  應該說是一個未定之效,為商者最精,最嗇,但他們也只打九九,不打加一。

  孟永昌雖然亦曾假定了一個萬一,奈何不夠,尚欠一個,萬一桐柏雙雄果真袖起兩手,他又待如何呢?

  “你既然不自愛惜羽毛,那我也只有勉為其難了、”

  “哼!鹿死誰手,尚難意料,斷羽折翎,安知是我?”祁亞貴冷冷地嗤之以鼻,說:“沈老四,你未免言之過早了,有種的就出來吧!”

  他狂怒故態,扭頭就走!

  孟永昌攻心計,他慇勤地朝桐柏雙雄笑了笑,接著身子一躬,手臂一橫,刻意地說:“莫大俠、莫二俠,走,我們驚陣去。”

  莫成兄弟略一遲疑,終於開口說“好,孟大俠請。”

  人都走了,沈逸裕焉能再賴著不動?他也站起來了,一手丟下酒資,一手拿起寶劍,遂施施然跟在四個人的後頭。

  酒館的不遠處有一塊空地,”石蟹”祁亞貴早已經拔出了青鋒,擺好了架勢站在中間,孟永昌三個則退在一邊。

  他吐氣揚眉,他凝神作態,一待沈逸裕走到離身前五尺之處,突然地,不聲不吭,撩起寶劍就劈了過去!

  事出倉促,沈逸裕雖然驟未及防,但是,他身手利落,行動快疾,左足凝趾穩住上身,右腿擰附一個填步,腹收腰回,就這樣,斜斜地避過了對方那犀利的來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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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嗆!”的一聲,沈逸裕手中的龍泉也脫鞘而出,微一抖動,猛遞而出,禮尚往來地立時還之以顏色!

  祁亞貴人高馬大,身用力壯,他的劍術,也已經練到登堂人室的地步,在江湖中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

  有備之下,對方輕易地也傷他不得,並且,展開身形,舞動寶劍,直是威風赫赫,氣勢凌凌!

  沈逸裕當然毫不在意,畢竟沈家莊乃是宇內三莊一幫中之一環;雖然,江湖傳誦,武林排名,亞次於石家莊之後面。

  但現並不代表沈氏四雄的功力不如人家,而乃是對方羅致了不少高手,豢養著大批門上所曲具。

  他只是微微哂了一下,隨意地見招封招,輕鬆地逢式拆式,瀟灑而流利!

  邪亞貴人如猛虎,虎虎生威,挽劍決劍似靈蛇,蛇信亮齒。不住地進撲,連續地攻擊。

  十幾二十招一過,沈逸裕終於性起了,發威了,再這樣下去,誰都以為那只是一隻病得懨懨的瘟貓!

  他的身形像什麼?

  像行雲,似澆水;行雲出岫捲曲,流水奔騰激盪。

  那他的寶劍又像什麼呢?

  像蚊龍,似電光;蛟龍沖霄翻滾,電光穿雲閃爍、見首而不見尾,覷光中而難望影!

  頓時間,猛虎力怯了,靈蛇畏縮了,姑在一旁戒備的孟永昌不由一陣思維,一陣沉吟,然後,他作成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摒絕車輪之戰!

  因為,“病蟹”之與“石蟹”,正如石家莊之與沈家莊,他們只是差在不同的年歲,他們只是差在進莊的先後。

  至於彼此的功力嘛!哈!半斤八兩,錙銖齊量,恐怕誰也贏不過誰去。

  孟永昌也放充了陣圖之式,因為,祁亞貴求勝之心過於急切,以致體力喪失,氣勢低弱,必被再難配合“二儀”、“四家”的方位和角度。

  是以,他也不出聲,也不吭氣,抽出寶劍冷然刺了過去,陰、狠、毒、辣,兼而有之!

  桐柏雙雄見了不由大起反感,雖然,他兄弟曾經在石家在和孟永昌相處過一段不算太長的日子。

  但是人的自覺,總有對與不對的分別,該與不該的判斷;朋友也好,親戚也好,假如不能,又何來良禽擇木和大義滅親的先例?

  並且,在平常,他們經常聽到輿談公論,批評石家莊的聲名狼藉,褒贊沈家莊的道德俠義、故在酒館中得悉了那個青年人乃是沈逸裕之後,就已經平息了投靠石家莊之心和幫同孟永昌之念。

  且不管他們兄弟的功能只是爾爾硁硁,起不了多大作用及波瀾!

  好一個沈逸裕,他急切之下,貴妃醉酒;喔,不對,乃是八仙醉酒了,倉倉卒卒,散散亂亂,也七暈八跌地逸了出去。

  接著,黃鱔迴游,白鶴亮翅,再加上了一招怒獅探爪!

  時轉運亦移,如今換上孟永昌和祁亞貴二人踉蹌了,色變了。

  “病蟹”臉上的病容益見顯著。因為,他頭上在冒汗,因為,他肩膀在瀝血;著著實實地吃了人家一劍!

  “石蟹”也不見得輕鬆,紅臉泛了黑,氣喘帶咳嗽,那是他太不小心,前胸撞上了對方的手掌。

  ”沈逸裕,你……”

  “我怎麼樣?”沈逸裕舒出了一口氣說:“我也曾經說過,只是勉為其難。”

  “你給我記著,總有一天……”

  沈逸裕淡淡地接口說:“沈家莊的大門永遠是敞開著。”

  “老三,不必多說了,我們回去!”

  孟永昌的眼睛雖然瞧著桐柏雙雄,但話卻是朝祁亞貴說的。

  兩隻蟹爬過了,沈逸裕也還劍入了鞘,他果真看著桐柏雙雄,也向著其成莫功說:“二位,明是非,辨正邪,這才是大丈夫的行徑。”

  “沈四俠看重了!”

  莫成兄弟抱起拳頭說著,語氣莊重,形態躊躇。

  又譬如說:“伏虎金剛”日以繼夜地趕著路,他的目標,乃是想請出“華山七劍”來助助石家莊的氣勢。

  一天,傍晚時分,來到了昌化。由於連日勞累,“伏虎金剛”

  遂投人了隆昌客錢。

  略略漱洗,草草進食,探後把身子丟進了眠床,早早地安寢,以便第二天再早早地趕路。

  就這樣,哈!巧事又醞釀發生了,因為,“黑白雙嬌”不正也落腳在這家客錢之中嗎?

  “黑白雙嬌”在護城河邊出回了梁公適的生命;有過是“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

  因此,他們姐妹就易釵為弁、在如意賭坊中以內功真力,強板硬拗地扭轉了灌鉛的骰子。

  真是個扮豬吃老虎,以孩兒倒繃八十老娘的姿態耍老千,啃賭場。

  當然,凡是開賭場的人都是什麼樣的角色?男盜女娼,地痞流氓,一騙二誆三使強,他們焉會嚥得下這口氣?

  結果,雙方大打出手,一直磨到華燈四起,總算把梁公適輸去的溫兩和房契給追了回來。

  這一晚,由於“伏虎金剛”睡得早,“黑白雙嬌”回來晚,是以彼此並未照過面。

  第二天,“伏虎金剛”要趕路,“黑白雙嬌”也要趕路;理所當然,早睡早起,遲睡晏起。

  待沈如煙姐妹收拾定當正挪步下樓梯結賬的時候,“伏虎金剛”已經早一步站在櫃檯旁邊在付銀子了。

  走在前面的“黑嬌女’一眼瞥見,她立即止步縮身,玉指封著擺唇“噓”了一聲。

  “什麼事?”

  “白嬌女”驟不及防,差一點被她二妹給踩到了金蓮,不禁柳眉暗蹙地詰問著。

  沈如婉歉然地笑了一笑,然後戳起食指輕聲地說:“姐,你看,那個人是誰?”

  沈如嫻回眸凝神,懷著疑惑的心情探首下望,雖然看到的只是一個高大的背影,但她卻毫不猶豫地說:“伏虎金剛!”

  “不錯,正是地!”江如婉頓時慍怒起來了,她接下去說:“看他魁偉的身材,瞧他獨特的兵刃,除了他還會是誰?”

  “嗯!”

  “走,我們下去‘留留’他,讓他在此地多休息幾天,多躺上幾大!”

  沈如婉悻悻然地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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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等一下。”沈如嫻立即阻攔起來了,她說:“二妹,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大人了,怎麼毛跺腳氣還是改不掉,依舊這般的衝動?”

  “這有什麼不對?”沈如婉圓睜杏眼,滿臉不服地說:“難道任由他去?”

  “誰說的?”沈如嫻她有辦法嗎?只有陪著笑臉說:“要留他又何必急在一時?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也得先看看他可有同行之人。”

  “有同行之人又怎麼樣?”

  “有同行之人就來個策劃。”

  “沒有同行之人呢?”

  “沒有同行之人也暫不出手。”

  沈如婉畢竟聰明伶俐,她一點即透。

  “你的意思是到了外面再動手?”

  “不錯。”沈如嫻婉轉地說:“但是,在市鎮內打打殺殺太過驚世駭俗,我們何不到城外再攔下他呢?”

  “好吧!”

  沈如婉氣吐了,臉霽了,心頭的怒火終於也平息下來了。

  太陽孤獨成性,靜靜寂寂地猛張著血臉,努力地掙上山頭。

  鳥雀習慣合群,嘰嘰喳喳地招呼著同伴,在一起找尋食物,

  早晨空氣清新,景色宜人,“伏虎金剛”舒舒服服、安安穩穩地甜睡了一個漫漫長夜。

  已經是朝氣蓬勃,精神煥發,是以提起輕鬆的腳步繼續那未完成的行程。

  裹著濛濛的薄霧,踩著長長的影子,他直奔西門。

  “出了城,過了關,前面來到百花山,百花山上百花有,獨缺薔薇同牡丹……”

  由於心情愉快,口中不禁哼起了鄉野理俗的小調。

  “二月裡來水仙開,小妹妹心中勿疑猜,哥在外頭掙錢財,等腰纏萬貫才回家來呀嗨……”

  練武的人感應都要比一般人來得快,來得靈,“伏虎金剛”在未出城時就已經發覺身後也有人在趕著路。

  但是,晨霧迷離,雖曾回頭探看卻看不出來人的面貌。

  其實,那是好奇心所使然罷了,他只不過隨便地看看,有路,就有人走,何況這乃是一條陽關大道。

  他有事,別人當然也有事,昌化乃是一個大城,何況現今出城門並不太遠。

  只是“伏虎全剛”萬萬沒有想到後面的人竟然會是來尋他晦氣的冤家對人!

  話還得說回來,就算“伏虎金剛”看清了對方的面貌,想到了來人的身份又該怎麼辦呢?彼此照樣地要拚鬥一場,只是戰事早一點爆發而已。

  說到就到,又幾曾何時,那個時辰終於來臨了。因為,大路前面不遠處,已經顯示出一片綿亙的山坡地。

  “黑白雙嬌”等的就是這種地方,廣大、遼闊、寬敞,動手方便,施展靈活。

  姐妹二人默默地互望一眼,彼此不由會之在心,於是,立即運動回氣,繼之騰身而起,一個箭步,像蜻蜓點水般,像燕子掠波,三級連續跳,最後翻過了“伏虎金剛”的頭頂,瀉落在對方身前五尺之處!

  “伏虎金剛’見了悚然而驚,他止步不進,並且還倒退二尺,凝神戒備,以待應變。

  當他看清了來人乃是何許之人的時候,不禁脫口地說;“啊!

  是你們。”

  沈如婉舒出了一口氣,然後冷冷地說:“不錯,正是我們。”

  “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這還用問嗎?”

  說話的依舊是沈如婉,因為她心中有太多的怨氣,是以含著輕蔑的口吻說:“當然是要湔雪那擄人之恨了!”

  “伏虎金剛”聽了臉色一變說:“你們要以多為勝,二打一個?”

  “有何不可?”沈如婉滿心躊躇,她終於逮到了報復的機會,是以理所當然地說:“從前你們不也是兩個找我們一個?”

  “伏虎金剛”氣短了,語結了,他霍地拉出肩頭上的虎尾鞭。

  迎風一揮,黑影瀰漫,抖手就朝“黑嬌女”沈如婉的心口滾去!

  莊與莊之間有嫌隙,人與人之間有梁子。因此,今日這場爭戰,看來已經是無法避免。

  既然難以解開,何不先發制人,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論功力,“四大金剛”個個藝精能強,他們體態威武,他們氣勢磅厲,傲嘯武林,牌睨江湖,一般的人皆稱以外號而不名!奈何,今日的對手乃是沈如嫻姐妹。

  因為,沈家莊乃是武林之中三莊一幫方鼎之一足,“黑白雙嬌”在輩份上雖然矮了一代,但是,在虎父耳提面命,箕裘親備之下,豈有犬女,焉出庸才?

  況且她們曾經打過一場,你有多少,我有幾何?各人心頭有數,已經是知己知彼的了。

  以一對一“伏虎金剛’尚無必勝之望,假如再容“黑白雙嬌”共同聯手,自已哪裡還有機會可言?

  是以他搶先出於,趁對方疏忽無備,僥倖若能傷到一人,那另一個人就會分心,這樣,或可勉強維持一個二平之局。

  話分兩頭,事論先事,且說沈如婉果然未曾料到對方說打就打,但是,她畢竟是名盛江湖的“黑嬌女”,手底下當然不會沒有兩下子。

  纖腰輕擰,金蓮倒踩,嬌軀猶如水漾荷花般地蕩了開去。此其一。

  再說沈如嫻,她見對方出人不意,驟然發難朝她二妹攻了過去。也就毫不遲疑,右手一翻“嗆!”的一聲龍泉寶劍退鞘而出。

  同樣的迎風一晃,卻不是黑影瀰漫而是光華暴漲,兜頭向“伏虎金剛”的肩頭指去、此其二。

  “伏虎金剛”’為求自救軀於猛扭,掌腕疾旋,鋼鞭舍卻原先的目標而改轉沈如嫻的劍身,既格又撩!

  “卑鄙無恥!”

  沈如婉吐吐氣,凝凝神,她暗暗地謾罵了一聲,含恨拔出了長劍、蘊怒猛刺向對方,凌厲而辛辣!

  難怪她,禮尚往來嘛!

  每個人的動作,每個人的意念都在電光石火之際,或有先後,卻是難分,筆拙墨飩,書更不易。

  沈如煙的劍身不能、也不會被“伏虎定剛”的鋼鞭所撩著,不然的話,非但自己的體力比不上對方的雄勁,而輕靈的寶劍也抵不住那沉沉的兵刃。

  是以,她改轅易轍,她逸旁轉側,右臂一回一圈,劍尖頓時換了地方,壓低一尺,迂向對方腰腹之間的巨闕大穴!

  一支青鋒尚未躲過,而另一柄寶劍又疾速而至。但“伏虎金剛”又豈是泛泛之輩?他壯如後漢翼德張飛,他勇像初唐寶林尉遲,鋼鞭擎天劃地,身形圈旋連,任你青鋒,任徐寶劍,不碰還好,碰到時不見折裂,亦會隨風而去,有人說,那是“飄”。

  可是,他所忌諱的事終於來臨了,那就是傷不到對方,人家即會聯手,如今果然。

  “黑白雙嬌”的身形宛如蝴蝶穿花,翩然飛舞,好作黃鸝繞樹,棧戀不去。

  “黑白雙嬌’的兵刃一若浪花翻飛,層起波落,猶似水箭激射,前仆後繼。

  時間一長,“伏虎金剛”感到計窮了,力絀了。

  但是,他咬牙硬挺、他憋氣苦撐,結呆到最後熬不下去,牙還是鬆了,氣還是散了。

  漸漸地,“伏虎金剛”喘息了、息喘如牛,慢慢地,“伏虎金剛”出汗了,汗出如瀉!

  學武的人握兵刃,一像學文之士揮筆管;學武的人用體力,一像學文之士用腦汁,

  久而會累,久而會竭,“伏虎金剛”如今正是個樣子,他手式遲鈍,他腳步漫亂。

  “瑟”的一聲過後,“哇”的之音接著而起,山倒塔墜,血飄液流,“伏虎金剛”的大腿上又中了沈家莊人的一劍;第一劍是傷在二爺沈逸峰之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4:54

五十九

  不過,平均得很,這次傷的是左腿,一左一右,二不吃虧!

  沈如婉寒著粉臉拔出青鋒,她擬再補上一劍,卻讓謙仁的沈如嫻抬臂給阻止了。

  “金剛神,你走吧!我們之間的賬算是伸直了!”

  “伏虎生剛”略一喘息,路一休息,然後顫巍巍的撐起身子,說:“承教了,我們後會有期!”

  這句話是場面話,也是狠話,但是,他卻說得沒有火氣,因為“四大金剛”雖然藝生精深,雖然吃相可怕,但心性卻是不惡。

  當年只貪一份武功秘籍打賭而輸給了石鏡濤,江湖人重信諾從此不得不為石家莊效命了!

  何況,對方是以二打一個,縱然落敗,卻無關於面於,又何況,自己兄弟也曾經一般地打過人家,正如沈如嫻剛才所說,彼此之賬算是伸直了,不錯,這叫一報還一報!

  “伏虎金剛”蹣跚地走了回頭路,“黑白雙嬌”則一本初衷,繼續地前西南而行。

  如今再來談談“冰山蛤蟆”龔天祐的遭遇。

  石家莊的福壽黨之中,原有三位供奉,一個叫“催魂手”廖不一,一個乃“矮和尚”潘松秋,另一個就是“冰山蛤蟆”龔天祐。

  廖不一和潘松秋,他們乃是魔中之魔,煞上之煞,武林中聞而喪膽,江湖道見而忘魂。

  後來,經地獄門到意地安排和佈署,也就順利地被“請”了過去。

  一個隸屬十殿轉輪王,一個轄在八殿都市王。

  在陰曹內,蒙菩薩諄諄的教化,受殿主殷殷的開導,人都是有良知和理性的,他們不由頓悟前非而個性大改!

  離開了地獄門,投“生”後,石鏡濤就削尖腦袋,思千方,謀百計,才把這兩位“瘟神”,這兩位“惡煞”聘進了福壽堂。

  但是,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他們了,萬事不再憑一己之好惡,都經考慮,皆須加思量,傷天的不作,害理的不為。

  一次,為了石子材,為了沈如婉,石家莊和沈家莊彼此就大動干戈。

  在石鏡清的意念中,他浩浩蕩蕩、他招招搖搖地帶領著大隊人馬,那麼定是穩*勝券,誰知,麥無銘竟然請出了地獄門中三位殿主。

  廖不一和潘松秋一見轉輪王徐至瑜和都市王羅於中之後,二人就未曾交手即雙雙地退了去。

  可是,石鏡濤已經騎虎難下,“梁山”*上,奈何靠本身和門下之力卻不是麥小雲兄弟和沈氏四雄之敵“伏虎金剛”腿上的第一劍就是在那個時候中的。

  就這樣,他們父子也順理成章的進了地獄門。

  從今以後,非但石家莊的福壽堂,就是整個石家在也以“冰山始蟆”龔天祐為獨尊了。

  後來,石鏡濤倒反出地獄門,福壽堂中又加進廠 個“紅花鳥”卓小倫,但是,他進來也晚,而且功能不足,聲望也比不上龔天祐。

  因此,去幽冥教的差使就非“冰山蛤蟆”莫屬了。

  “供奉。”石鏡濤虛心地說:“無論如何,勞煩你跋涉一趟……”

  “怎不教革供奉去?”龔天祐一臉肅然接口說:“卓供奉同幽冥教主關係也深。”

  石鏡濤生硬地笑笑說:“卓供奉力所不逮,實在有其困難。”

  “那你呢?你自己走一趟也無不可呀!”

  “我也有困難在身。”石鏡濤從旁曲意地解釋說:“ 譬如莊內萬事待興,而小女素心于歸之期也迫在眉睫。”

  他是一世之梟雄,自得悉了幽冥教主的前身乃何許人以後,就不再作無把握的冒險,因此才有上面的說詞。

  “你們都有困難,難道我就沒有?”

  “供奉功高名大聲望隆,只要供奉的旗馬一到,幽冥教主必會尊重供奉,聽取供奉的意見,那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石鏡濤左一聲“供奉”,右一聲“供奉”,最後又奉上了一項高帽子,真教人難以消受啊!

  “叔爺,你走一趟嘛!”石子材又及時地加上醬醋,他夾纏胡賴地重複說:“叔爺,你就走一起嘛!”

  “好啦,好啦,煩死啦!”龔天祐沒好氣地說:“就算捨命酬知已,也總得讓我休息幾天,靜養幾天吶!”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石鏡濤奉承地,也歡暢地說著。

  在石鏡濤父子相互央請之下,龔天祐終於點頭答應了,但是,到他出門動身的時候,那已經是暮春季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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