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桃花血令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41: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 2619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24
五〇

  費天行勢在必問的道:“那麼一來,莊主,丐幫呢?丐幫算是什麼?”

  想不到司馬長風忽然前跨一步,走近了費天行道:“你從來沒想到丐幫二字非常難聽?你忘記了丐幫波黑白兩道稱做窮家幫?要你率領丐幫的重要人物前來歃血,就是要給你天大的面子,從歃血之日起,不准任何人再提丐幫,掃去那個難聽的‘窮’字!”他口中說看,腳下不經意的一寸一分的前移,等到話說完,人已在費天行的身前五尺之處,深乎可及。

  費天行通身發毛,汗流夾背。

  司馬長風就在此刻,突然右手疾伸,搭在費天行的左肩之上。

  費天行乃練功之人,而且是列名高手。自然反應靈敏,人雖不敢躍退,而暗地裡已將全身真氣上提,力道凝聚在左肩琵琶骨及肩井大穴。

  司馬長風豈不感到有股反彈之力,個由朗聲而笑道:“天行,你的功力進境很快,反應的力道也恰到好處。哈!嘻嘻!”

  費天行的一張臉既紅又熱。

  適才,真的是性命交關的一剎那。只要司馬長風的五指運功抓下,費天行必然落一個半身殘廢,甚而二十年的功夫,算是白練了。

  好在司馬長風按在肩上的手。絲毫沒有展功用力,只像平常人搭肩輕拍,接著司馬長風又道:“還有一件事,想來你一定樂意知道的,就是你母親的消息。”

  “莊主!”費天行幾乎要大叫起來。

  司馬長風又道:“我不但有了確實的消息,而且已將老太太接到一個最安全的地方,這該是你天大的喜訊吧。”

  司馬長風說完之後,不等費天行回話,收起按在他肩上的手,折身緩步走回豹皮掩墊的太師椅,若不經意的坐下來。

  費天行個由將信將疑。

  解散丐幫,投入“天下第一流”,是費天行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因為數百乍的丐幫,不能毀在他的手裡,不敢做千古罪人。

  費天行在問明了歃血大會的用意之後,原已是吃了秤錘鐵了心。即使是拼了一死,也不能答應司馬長風的要求。

  他料不到突然之間,司馬長風會冒出有了他母親下落的消息。費天行是丐幫出了名的孝子,他之所以能進入丐幫,也是九變駝龍常傑的大師兄。人稱“日走千家”飛毛腿葛天民偶爾之間發現他事母至孝,又是練武的上上之材,才刻意的傳授了丐幫的打狗棒法。交到九變駝龍常傑門下,存心要他接棒做丐幫的掌門。

  因此,他聽說母親有了消息,不由為難起來。

  司馬長風的性格固然是專門控制別人,利用別人的弱點,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在此時此刻提了出來,一定是逼著費天行投靠,居心的尖酸刻薄甚至到了惡毒的地步。

  費天行除非是個顧老母的性命,否則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只有聽他的擺佈,幸著鼻子走。

  此時,司馬長風又故作緩和的道:“天行,我可不是拿你母親來脅迫你,你可以自做主意,仔細的斟酌一番,然後再回我的話。”

  他說完,又微微打了個“哈欠”,顯出倦容,彷彿話已說完,有“我倦欲眠君且去”的逐客之意。這當然是欲擒故縱的姿態。

  費天行一見,連忙趨步向前,低聲下氣的道:“莊主,屬下可否見家慈一面?”

  司馬長風毫不猶豫的道:“當然呵以。”

  費天行大喜過望,忙道:“莊主……”

  司馬長風搶著道:“眼前還辦不別,因為你母親的失蹤是有人存心安排,路途遙遠得出乎你想像之外,我已差專人,就是十八血鷹中的六人前去迎接、保護她老人家平安的到司馬山莊來。到時,你何止與你母親見面,而且朝夕相聚,晨昏定省,享受天倫之樂。

  哈哈!天行,你安心,為時不遠了。”他娓娓道來,活神活現。

  費天行天性至孝,他不能不相信司馬長風的話。

  然而,他時丐幫的事是一個關鍵。他不能為了一已之私,為盡個人的孝道而毀了整個丐幫。

  因此,他試著幾近哀求的道:“莊主,家慈之事屬下縱然一死不足報深恩,不知……不知此事可否與丐幫歃血之事另說另講了?”

  他料定此言一出,司馬長風可能會勃然變色,甚而大發雷霆。

  誰知,司馬長風卻冷冷一笑道:“丐幫就是你,你就是丐幫。天行,我之所以放你去當這個幫主,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找也累了,你也去歇息吧。”

  司馬長風說完,己立身而起,連眼也不看一看費天行,邁步跨過屏風,逕自走向臥室。臥室,是司馬長風自己一個人的天地,除了司馬駿之外,連費天行也沒進去過,是司馬山莊的第一號禁地。

  外廳,只剩下費天行。對著空蕩蕩的大廳,費天行除了發呆之外,還有什麼呢?地底深處,本來是冬暖夏涼的。此刻,一絲涼意,伴著費天行淒清的一聲嘆息,在寬闊的大廳上空飄蕩,久久沒有散去。

  好生淒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25
五一

  第十三回 來者不善

  中州,有幾個知名的城鎮。

  彰德府,是個南北雜貨的集散地,一年四季商賈雲集,車馬相接,煞是熱鬧。

  崑崙派每年一次大會今年選定這個府城舉行,乃是最為難得。會期定在二月二十八日。這一天,是東嶽大帝黃飛虎的生日。

  崑崙派的大會,為何不在總舵所在地的崑崙山呢?一來,崑崙山地方偏僻,務路人馬往返舟車不便又費時口,尤其要邀請的賓客也往往岡路程遙遠而十請九不到。

  二則,崑崙一派自七十二代之後,由於收徒氾濫良莠不齊,惡性影響所及,幫務不振,總舵幾乎自顧不暇,徒眾分散,人力、財力都有不勝負荷之感。

  於是,掌門人西門懷德將一年一度的大會責成幾個人手眾多財源充足的分舵輪流辦理。

  彰德府南來北往的人多,商業頻繁,幫務容易發展,財源不虞缺乏,是最好的大會地點,南北相距又恰在中站。因此,更加熱鬧。

  處在北門外的“東嶽大帝廟”提前一個月,已經整修得煥然一新。

  北方的廟會,是一件大事,四面八方的商人,早已向廟祝接洽,要租賃一片地方,搭建臨時的棚帳,賣草藥、農具、家具、吃食、茶點、玩具、衣飾……廟祝本來就是崑崙弟子,他憑廟中的人手是不夠的,所以也把這件事交給崑崙彰德府分舵來辦。崑崙門彰德府分舵的舵主,人稱“拚命郎君”羅大友,在地方上頗有些名望,可惜他是憑這點名望被崑崙派給看上的,目的只在借重他既有的名望,故而論手底下的功夫,並沒得到崑崙門的真傳,花拳繡腿而已。

  大會就在東嶽廟,而接待四方前來與會的地方,卻是彰德府最大的一間“仕官行台”,店名叫做順風莊。順風莊在彰德府最熱鬧的商業中心,南門大街街頭,北門大街的街尾,一漣五進,門面六間,氣派十分宏偉。店主也是個舞刀弄棒的朋友,算是崑崙俗家弟子,叫做薛無痕,練就一身輕身功夫。

  這一天,正是三月二十五日。天色也不過是黎明,太陽剛剛露出臉。

  一個凶巴巴氣虎虎的黑衣青年,便風塵僕僕的跨步上了順風莊的台階,對剛剛起床未久,正在卸下大門門板的店小二帶者三分怒容道:“店家,你們這是不是叫做順風莊?”

  店小二帶笑指著大門額上的一塊金字牌匾道:“暗!金字招牌,順一風一莊!就此一家,別無分店。”

  凡是店小二,可以說沒有老實人。因此,店小二說話的神氣活現,是比平常人來得俏皮,顯得特別。

  誰知那黑衣少年聞言厲聲道“難怪順風莊的氣焰逼人,連個狗腿子店小二也眼高於頂,目中無人。”

  “咦!”店小二斜著眼道,”這是隊何說起,我是狗腿子嗎?就算是,也是崑崙門的狗腿了,該不是客官你養的狗腿子吧。”

  黑衣少年益發不悅的道:“客人上門,就是你的衣食父母,連你們掌櫃的也是一樣。”

  誰知,店小二嘻嘻一笑道:“客官,改天吧。今天,咱們順風莊被別人包了,七天以後,再請你來照顧。”他說完之後,自顧去搬門板,再也下理會那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勃然大怒,一跨箭步躍進店門,伸手隨意一推。但聽那一連五塊早已“上”好的門板,軸節斷落,發出聲大響,五次連在門閂之上,全部倒了下去。

  店小二不由大叫道:“哪裡來的愣頭青,也不打聽打聽咱們順風莊的行情,大清早就來鬧事。”他這一大聲喊叫,驚動了所有店中隊計,一齊擁了上來,對著黑衣少年亂吼一通。

  黑代少年一言不發,順手抽出一根門閂,揚起股勁風,也吼道,“怎麼,想打!”

  “打”字出口,場面大亂。二三十個夥計,呼哨一聲,群體而上。

  黑衣少年氣定神閒,振腕揮動手中門閂,逢人便打,遇物就砸。一時,呼痛之聲不絕於耳,嘩啦僻啪之聲此起彼烙,亂成一片。

  後進腳步聲中,走出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年約二十餘歲,身材瘦削,薑黃面色,雙目有神,兩眉緊皺。人在門以內,陡的一式鸞飛魚躍,人己到了前堂人廳之上,高聲喝道:“閣下住手!

  住手!釘話找我姓薛的說,該如何我是店東,願一人承擔。”

  黑在少年聞言,這才將手中門閂丟在地上,也朗聲道:“你就是店東,你名叫……”

  薛無痕拱手道:“在下薛無痕,請問閣下是……”

  黑衣少年掀起雙眉道:“黑衣無情刀紀無情,聽說過沒有?”薛無痕不由臉色一怔。南劍北刀,馳名宇內,紀無情的名號在武林之中。喧騰不是一時片刻。常玉嵐、紀無情、司馬駿、沙無赦,波江湖上譽為武林的四大公子,也是家喻戶曉的人物。

  薛無痕開了招商客寓,眼皮本來就雜,雖沒見過四大公子的任何一人,但聽說早已聽說過。出此,他連忙上前,供手為禮,面帶笑色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南陽紀府的紀爺,下人不知,多多得罪,請息怒!在下賠禮,請!”薛無痕單掌肅客向後進正房請。

  紀無情怒意稍減道:“既然開張鋪面,可不能持仗崑崙派的虛名慢怠上門的客人,”

  薛無痕忙暗著笑臉道:“紀爺,你指教的對,傭人無知,還請海涵!”

  到了正廳,早有傭人端出茶湯敬客。

  沒等薛無痕開口,紀無情放下茶杯,朗聲道:“薛掌櫃的,貴店共有多少客房?”

  薛無痕應道:“總共有二十二個上房,九間下房。馬廄卻很寬大。”

  紀無情不住的點頭道:“正好,從今天起,你們的客房全由紀某訂下了,不准再招待其他的客人。”

  此言一出,薛無痕幾乎下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然說不出活來。先前,薛無痕以為黑衣無情刀紀無情,是崑崙門禮請前來參加崑崙年會的上賓,所以才侍客之禮接進正廳。為今,聽紀無情之言,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因此,略一定神,依然帶笑道:“紀爺是不是本門帖請前來參加大會的?”

  紀無情冷漠的道:“參加大會一點不錯,可惜,我並不是西門懷德那老兒請來的。”

  薛無痕既是崑崙子弟,耳聞紀無情之言,不由怒沖沖的道:“自古文人相輕,咱們武林可沒有這個惡習,請紀爺看在武林一脈份上,對本派門主稍加尊重,薛某直言,紀爺莫怪,”

  不料,紀無情聞言,單掌猛的一拍茶几。

  “鏗鏘!”茶杯被大力一彈,竟然飛了起來,跌在地上摔成數不清的碎片。

  紀無情森顏厲色的道:“西門懷德是你們的門主,可是,在紀某眼中,沒有他這一號的人物。今天紀某隻談住店,談別的,你還不配。”

  薛無痕也是條硬漢子,聞言也著色吼道:“既然如此,本店恕不招待,送客!”

  紀無情冷笑一聲道:“由不得你!紀公子我是住定了,喏!這是店房租金,飯食的銀子。”他說著,探手在懷內取出三個十兩來重的金元寶,順手向檀木屏風上丟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25
五二

  篤!篤!篤!嘶嘶風聲之中,二次脆響。三個金元寶一併排射進堅如鐵石的檀木屏風之上,幾乎全部看不兄了。力道之猛,用法之巧,令人歎為觀止,也令薛無痕自料不是敵手。

  然而,薛無痕乃是彰德的地頭蛇,又是常年開著這座全府城最大的旅社,免不了經多見廣,自料手底下不能解決,嘴皮子上也不能示弱,因此道:“紀爺是特意前來找崑崙一門的渣子?”

  紀無情冷笑道,“由你去想!”

  薛無痕苦苦一笑道:“我們開店的有開店的規矩,講究個先來後到,順風莊早已被人訂下了。紀爺,你呀,來遲了一步。”

  紀無情既然是存心而來挑事找碴,便大講歪理的道:“如此甚好,先來後到,我紀無情不是先來嗎?既然他們後到,還有什麼話說。”

  薛無痕為之氣結,又道:“紀爺,先來後到只怕不是你這等解釋吧。”

  紀無情的劍後一掀道:“我就是這等解釋。”

  正在此時,店門之外,人聲嘈雜。

  一個店小二氣喘如牛的跑進來道:“掌櫃的,門外又有十二個野漢,硬叫著要住店,不講道理,還要動手打人。”

  紀無情一聽,笑了聲道:“嘿嘿!我的人到了。店家,快讓他們進來。”

  話沒落音,幾個店小二跌跌滾滾的衝了進來。接著暴吼之聲一片,十二個粗壯健漢,半跳半吼的也進了正廳。

  他們一見黑衣無情刀紀無情,一個個收起凶神惡煞的樣子,十分恭敬的站得挺直,其中一個向紀無情供手執禮道:“請問敢是紀公子嗎?”

  紀無情大喇喇的點了下頭道:“各位辛苦了,我已訂下這座順風莊,做為我們的下處,該歇著了。”說完,回頭對發呆在一邊的薛無痕道:“店家,引他們各就上房,梳洗之後,在大廳擺一桌上等灑筵,算是替他門兄弟接風洗塵。”

  薛無痕氣得像一尊泥塑木雕的菩薩,咬著牙大聲道:“紀無情,枉費你是名門正派,把崑崙門當成了什麼?欺人太甚!”他說著,由座位上跳了起來,向正廳外衝去。

  “你還個能走!”斷喝聲中,紀無情已騰身而躍,攔住薛無痕的去路,冷冷的道:“你該先吩咐你的手下,把酒筵安排好再走不遲。”

  薛無痕真是“光棍眼睛亮,不吃眼前虧。”他衡量著慢說是黑衣無情刀紀無情,就是那十二個漢子,人人都不是好相與的。因此,他強忍怒火,咬牙切齒的道:“好,薛無痕的順風莊認栽,可是,崑崙一派不會認栽,咱們是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紀無情狂笑聲道:“哈哈!好!紀無情找的正是崑崙派,你這種小角色,還不是我的對手。滾!半個時辰之內,要是不備好酒筵,我連你這順風莊,也拆成一堆瓦礫場,哈哈!”

  就在此刻、門外一聲:“無量壽佛!”

  聲音不大,但震得人耳鼓發抖,調子不高,但一個字一個字如同黃鐘大呂,帶動的餘音裊裊不絕如縷,久久尚有嗡嗡之聲。

  薛無痕大吃一驚,卻也神情一愣,打量著門外門誦佛號之人。

  原來是一個蒼蒼白髮,身材高大魁梧的偉岸道士。

  那道上赤紅臉,連眉毛都是白的,奇怪的是,沒有一根鬍鬚,海下光禿禿的十分刺眼,也十分滑稽,一身八卦鶴敞,半披半穿,散開前胸不束不扣,肩上扛著一柄光亮的鐵骨傘,大跨步進了大因為前面的客廳中順風莊的入部被趕到正廳來,所以那道士進門之後、逕自向正走來,翻著對既大又亮的眼睛,瞧著紀無情道:“小夥子,你能公然大嚷找的是崑崙派,這份勇氣可佳,真是後生可畏!”

  他口中說著,並不理會紀無情與薛無痕,甚而僅僅對正廳中一字排列的十二血鷹瞄了一眼,一疊身,自顧坐在正位,原先紀無情坐的大位上。

  紀無情看得出,那道上步履之間,雖如常人,但步馬的穩、步法的健,分明有過人的內功修為。

  因此,他不再理會薛無痕,折身向偉岸道士道:“道長,還沒請教你法號是……”

  偉岸道士將肩頭的鐵傘重重的向地上一杵,“通!”發出聲震耳的大響,然後時紀無情咧咧嘴道:“一定要問嗎?”

  紀無情已有三分不悅。

  因為道士放下鐵傘,用的是大力手法加上收放的內功顯示一隻發聲音並未將地磚砸碎,連破損的痕跡也沒。乃是外剛內柔的雙修功夫。

  這種內外兼修功夫固然高明,只是嚇不到紀無情,因為紀無情家學淵博,從兒時經父母調教,也已達到了這個地步,並不足奇。

  但是這道士炫功耀力,乃是敲山震虎的手段,實在是武家一忌。因此,紀無情面色一沉,冷哼一聲道:“道長功力深厚,紀某頗為欽佩,只是,外剛內柔,乃是彫蟲小技,南陽紀家的家丁護院,都練過三五年,哈哈!道長,你可能是江邊賣水,孔夫子門前賣文。”

  那道士翻了翻大眼,盯視著紀無情道:“南陽世家紀飛虎是你什麼人?”

  紀無情朗聲道:“你先報出名號來。”

  “好!”道士咧嘴一笑道:“鐵傘紅孩兒辣手判官鄭當時,聽說過沒有?”他彷彿十分得意自己有這麼長的名號,也十分驕傲的又充滿自信的覺得自己的名頭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雷響天下的名人。

  不料,紀無情淡淡冷哼聲道:“哼!沒有!”

  道上勃然大怒,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厲聲暴跳如雷:“好狂的小子!報上名來,道爺好超度你上路。”

  他的一頭白髮,本來披散垂肩。此時突然根根倒立,好像一個紅士堆上長滿了蓬蓬亂草,甚是怕人。同時,道士的一隻大如鋼鈴的眼睛,一閃一閃,不停的放出懾人藍光,形同鬼火,比傳說中的山精妖怪,更加凶狠。

  紀無情雖然狂放,也不覺悚然一驚,閃身退出正廳,朗聲道:“老怪物,你是人還是鬼。”

  辣干判官鄭當時手中鐵傘向地面一撐,人已尾隨而出,就在院落之中喝道:“快報名來!”

  紀無情“嗆啷”聲中無情刀出鞘,橫刀當胸,朗聲道:“紀無情!你聽說過沒有?”

  “紀無情?”鄭當時口中喃喃的道:“看你這把無情刀,應該是南陽世家的傳人,你與紀飛虎怎麼個敘法,是他什麼人?”

  紀無情道:“他是先父,我是他唯一的兒子,這把無情刀你既然見識過,那該心裡有數。”

  鄭當時的怒火稍息道:“有什麼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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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紀無情道:“不大好應付。”

  鄭當時本已平息的怒火,突的又發作起來,怒吼道:“小輩!

  當年你爹與我雁蕩山六天七夜,也沒分出勝負來,憑你這年紀,能比你爹高嗎?”他說時,忽然將手中鐵傘迎風一抖。

  呼——一陣猛然的勁風,應聲而起。

  鄭當時的那柄鐵傘,原來只有傘骨,八八六十四支傘骨,寒光閃閃,如同六十四片飛薄的利刃,加上鄭當時手握的傘柄不停轉動,利刃破風之聲刺耳驚魂,點點閃動寒芒,耀目生輝。

  紀無情耳聞鄭當時之言,心知這老怪功力必非等閒,加上鐵傘乃是外門兵刃,不由格外小心。

  因此,他橫在胸前的無情刀不敢輕易出手,只是護住子午要穴,從天庭、玉柱、紋中、喉結、中庭、丹田、會陰,一線穿珠,守個牢固,然後凝神待敵,要先判明鄭當時的傘招。

  鄭當時老奸巨滑,洋洋而笑道:“小娃兒,你倒老練得很,道爺的招數,不是你可以看得出的,先接這一招試試。”

  鐵傘挾雷霆萬鈞之勢,把當而舞成一堵牆般的勁風,蒙頭蓋臉的向紀無情推來。

  紀無情只覺著眼前黑漆一片,黑暗中有萬點寒星,不分個的迎面襲來,根本看不見辣手判官鄭當時人在何處,甚至連影子也沒有。

  過招對敵,連對方都看不到,試想要想克敵制勝,豈不勢同登天。

  紀無情眉頭一皺,忽的側身橫跳丈餘,閃到通往外廂的出口之處,放眼尋找鄭當時的影子。

  他這一招甚為聰明,一則可以從側面找到敵人的蹤影,二則因為像鄭當時手中鐵傘之等外門兵刃,既寬大又沉重,不能硬接。

  在狹小的空間之中也不易閃躲,只有找寬大的地方,也能利用靈活的身法,巧妙的招式,避重就輕,伺機制敵。

  這時,正廳七十二血鷹一見紀無情有了敗象,十二人一聲叱喝,全都閃到院落之內,分為四方,圍住了辣手判官鄭當時。

  紀無情一見,朗聲喝道:“這個老怪物還不用驚動各位,讓紀某一個人打發他上路。”十二血鷹的手下功夫究竟如何,紀無情並沒見過。

  十二血鷹用的是軟刀,對付鐵傘如同螳臂擋車。

  十二血鷹加入圍攻,滅了紀無情的威風,形成了群毆群牛。

  十二血鷹人多,把本來不寬的院落,擠在一起,對鄭當時更加有利。

  因此,紀無情接著叫道:“鄭老怪物,有種的跟紀某到南門外亂墳崗比劃比劃,讓紀少爺伸量伸量你怪招絕學,我先去了,來不來在於你的膽量。”

  他不等辣手判官鄭當時回答,人已一溜煙的竄出順風莊,徑奔南門而去。

  辣手判官鄭當時鐵傘既已出手,焉能就此作罷,他本是三十年前的魔頭,為人在善善惡惡之間,而聽紀無情吆喝之聲,不由叫道:“小輩,竟然也有些我的脾氣。不喜歡群打濫仗。好!道爺看首你有多大的能耐,就全當舒散舒散筋骨。”說著,連鐵傘也不收,尾隨著紀無情,半點也不放鬆。

  此時,街頭已人潮如鯽。

  然而紀無情幾個岡躍,快如飛矢般在前,鄭當時舞動鐵傘,如同一個大年輪緊跟在後,不免引起一陣騷動,路人也紛紛走避。

  亂墳崗就在南門外兩箭之地,平時極少有人來往。

  紀無情選定一個稍微平坦的窪地,立在塊大石碑之上,朗盧道:“鄭當時,有什麼奇招絕學,你就儘管連壓底的玩藝都亮出來吧,”

  辣手判官鄭當時悶聲不響,舞動鐵傘,瘋了一般出招連人帶傘,滾捲如潮,硬生生向紀無情立身之處撲去,勢同驚濤拍岸。

  紀無情一路飛奔,心中卻在盤算鄭當時的招式,尤其是揣摸著漆黑一片的傘招。

  竟然被想出一套妙著。

  傘勢席地捲未,不妨凌空飛躍。

  傘勢平面推來,專門側跳斜騰。

  傘面當頭壓下,立刻矮身遊走。

  因此,他眼見鄭當時人傘合一滾騰而至,長嘯一聲,提氣上拔,猛然穿過鄭當時的頭頂,無情刀下削帶刺,認定鄭當時戮去。

  鄭當時人在地上,幾乎是不斷滾動,這種滾動之勢,一時怎能收勢停身。

  幸而他對敵經驗老到,急切之間,人在地上,雙臂來個急轉彎,硬將旋動之中的鐵傘倒轉過來,“叭吐!”一聲,因旋勢太急,一大半傘骨,竟刺進身後的一個墳墓堆中。

  紀無情原本要下撲連人帶刀奮力一搏,忽然順鼓的勁風猛然一旋,心知不妙,眼前金風刺來,幾乎近在眉睫,一股涼意起自心底,嚇得大呼一聲:“不好!”折著全身之力,將整個人捲成一團,連翻帶滾,就在毫釐之差,滾到一個墳堆之後。

  這時,辣手判官鄭當時,也是額上嚇出冷汗,茫然呆立在三丈之外。

  兩人彼此都滿面驚嚇,彼此誰也不敢輕易出手,就這麼相對巡視著,像兩隻鬥雞。

  辣手判官鄭當時心想:“這個紀無情年紀輕輕的,就這麼凶狠。

  比他老子紀飛虎要高明許多,我苦練了十來年豈不是白練了!隱姓埋名為的是什麼,就等重出江湖一舉成名,而個……”

  紀無情也在想:“難怪他當年與爹爹力拚多日沒有分出勝負來,看來不可輕視,我這等挖空心思,計對他創出來的絕招,不但沒能奏效,而且幾乎被他反擊成功,要是被他的精鋼傘骨砸個正著,雖然不是被切成兩段,恐怕也是多了十餘個血扎,還有命嗎?”

  足有盞茶時分。

  兩人像是不約而同,齊的發聲吼,雙雙騰身而起,傘風似海,刀光如山,凌空中義換了一招。

  “錚!”火星四濺,兩股勁風相擊,發出聲悶響,又是不分上下。

  紀無情愉偷看了一下了上的斷魂刀,幸而用的是刀背,因此並無損傷。

  鄭當時也在抽招之時瞄了自己的鐵傘一眼,卻沒有被紀無情的刀背砸壞。

  就在兩人換招之後。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25
五四

  從亂葬崗外的小路上,一群人快步如飛跑米,為首的正是崑崙一派現任掌門人西門懷德。

  西門懷德的人在老遠,人聲嚷道:“當時兄,千萬不要動手。紀賢侄,快快退下。”

  他的喊叫聲中,人已到了亂葬崗的草坪之丘,拱手向辣手判官鄭當時含笑道:“鄭兄,你老久來出山,今天能重出武林之初,第一次就肯來參加本門大會,乃是小弟的光彩,何必與紀少俠鬥氣。”

  說完之後,回頭向紀無情道:“紀少俠,別來無恙,我來引見……”他的話尚未落音,紀無情搶著吼道:“不必!哦!原來這個老怪是你請來的。”

  西門懷德聞言,不由奇怪的道:“紀少俠,難道你生老夫的氣?”紀無情不怒不吼,反而冷冷的一笑道:“一點也不錯,西門懷德,你少裝蒜,紀無情找的就是你。”

  “找我?”西門懷德莫名其妙的茫然道:“是為了來參加本門的大會?”

  紀無情的臉色一沉道:“呸!少在臉上貼金,狐群狗黨,開的什麼大會。”

  此刻,十餘崑崙弟子已到了當場,聞言個個怒形於色,但是礙著本派的掌門在此,弟於們不便多言。

  西門懷德算是修養有紊,雖然臉色一紅,但強自按耐下來,緩緩的道:“少俠此言差矣,崑崙開山數百年來喬列八大門派之一,我不敢說什麼名門正派。但也不是你所說的狐群狗黨。”

  這時,辣手判官鄭當時道:“西門兄,這真的是紀飛虎的兒子嗎,為何如此狂妄?”

  西門懷德點頭道:“飛虎兄少年之際,也是個性情剛烈的人,個過,他是理字當頭,義字為重。”

  紀無情聞言,更加火上加油,暴吼道:“你們也懂得什麼叫做理,什麼叫做義?”

  四門懷德朗聲道:“不敢說全懂,但是老夫的為人武林自有評論。少俠,近十年米,本門弟子因為人數過多,良莠不齊在所難免,若有得罪之處,只要你指出名來,三日之後的大會上,我一定按門規處治,給你南陽世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紀無情咬牙發出一個無聲的冷笑道:“真的?”

  兩門懷德忙道:“老大身為掌門,別的不敢誇口,這一點自信還辦得到!”

  紀無情又追問一句道:“真的?”

  西門懷德道:“只要你點出名來,舉出事實,一定還你一個公道,鄭老可以做證。”

  紀無情將干中無情刀舉起,遙指著西門懷德,沉聲大聲道:“就是西門懷德!”

  在場之人全是一陣愕然。

  一眾崑崙弟子,互望一眼之後,不由鼓噪起來,三五個已再不能忍耐的急性議子,已高聲嚷道:“掌門,這紀無情是存心找碴挑事來的……”

  西門懷德苦苦一笑,一隻手掌虛空輕輕按了兩下,阻止了門下弟子,卻又向紀無情道:“紀世兄,老夫適才說過,要舉出真憑實據,你的真憑實據在哪裡,老夫又做了什麼開罪你南陽世家的錯事?”

  紀無情怒氣衝衝的道:“錯事?何止錯事。你心狠手辣,殺了我一家二十一口,放火燒了紀家的基業,難道是假的嗎?”

  鄭當時聞言,不由身子一震,瞪起雙大眼睛,望著西門懷德。

  西門懷德反而朗笑聲道:“少俠,你的玩笑未免開的忒大了吧!”

  紀無情道:“個少俠哪有心情與你開玩笑。西門懷德,依我的性子,現在就要向你討回這筆不共戴天的血債。可是,哼哼!少俠我忍耐三天,三天之後,我要在東嶽廟當眾揭開你凶惡的面目,當眾要你血染七步,割下你的六陽魁首,血祭我紀家二十一口的在天之靈!”

  他越說越氣,臉色鐵肯,一雙虎眼幾乎要從眼眶內暴出來,然後冷哼一聲又道:“你儘管邀人保鏢,紀無情若是不能報父母血仇,哪算我學藝下精,從此,江湖之上,再沒有南陽世家這一號!”

  兩門懷德是既急又氣,逼得說不出話來。

  紀無情又道:“你為何不說話?”

  西門懷德這時才透過一口氣來道:“這話是從何說起?未免血口噴人!”

  紀無情道:“我的話已說完,咱們三天之後在東嶽廟見!”他說完之後,反手還刀入鞘,一個彈身,就待離去。

  西門懷德彈腿疊腰追蹤而起,朗聲道:“且慢!紀少俠,你所說的事,是親眼所見嗎?”

  紀無情爽朗的道:“沒有!”

  西門懷德道:“聽了別人的話?”

  “對!”紀無情雙拳緊握道,“你自為神不知鬼不覺,沒算到有人親眼目睹吧。”

  西門懷德道:“此人是誰?老夫願意與他三當六面的對質。”

  紀無情冷漠的搖搖頭道:“我發誓不說出此人,他才肯將實情相告,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西門懷德,你心中明白就好。咱們三天之後見,我不怕你一走了之,哼哼!一派一門的大會,總不會見不到掌門人吧!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紀無情的人已平地躍起,衣袂連振,像一縷黑煙已在十四五丈之外。

  西門懷德大叫道:“紀少俠!紀無情!”

  然而,黑衣無情刀的紀無情三幾個起落,已沒入荒煙蔓草之屯看小到影子。

  兩門懷德喟然一嘆道:“這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辣手判官鄭當時皺了皺舊頭,低聲道:“西門兄,這姓紀的娃娃所說的話……”他說到此處,優豫了一下,才又道:“我想不會吧。你與南陽世家向有交往,毫無芥蒂,更沒何利害衝突,怎能下此毒手殺人滅門?”

  西門懷德連連搖頭道:“鄭兄,你該知道崑崙一門口漸沒落,我日夜憂心忡忡,自顧尚且不暇,怎能惹事生非,哪有力量殺人放火。再說,小弟的個性,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辣手判官鄭當時不由失聲一笑:“噗!我想你是不會的,是否有人嫁禍江東?”

  西門懷德道:“我兩門懷德的才略不足是真,們從來沒得罪過人,誰會陷害我?”

  這時,崑崙弟子中一人道:“上稟掌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紀無情蠻橫無理,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與他拼了!”

  西門懷德道:“這不是崑崙一派的事,要是把近日江湖上一連串的事聯起來,只怕一場暴風雨就將來臨,血腥殺劫,是免不掉了。”

  辣手判宮鄭當時道:“久別中原,難道三十年前的熱鬧又要重演嗎?”

  西門懷德不住的嘆息道:“先是血鷹重現,現在是出了“桃花血令’,看來這場殺劫耍比三十年前還要來得厲害。”

  他這位老掌門一臉的悲天憫人之色,當然對於三天之後的大會更加擔心。

  因為紀無情臨行的那股怨氣、那份怒火、那深的恨。那凶的神色,分明是抱定不共戴天的決心,誓死相拚的架勢,常言道:一人拚命萬夫難擋。再說,紀無情是有備而來,諒來個僅他一人,所知道的已有十二個來歷不明的高手,齊集在順風莊。

  辣手判官鄭當時眼見老友面色凝重,神情黯然,不由道:“西門兄,我鄭當時算是真的當時,三十年不履江朋,再出道就碰上這場熱鬧,講不得,只好認了,雖不是你崑崙中人,也不會袖手旁觀。”

  西門懷德悠然一嘆,拱手為禮道:“鄭兄,但願憑你的無上功力,震懾住這一次殺劫,崑崙門別無妄想,只想這次大會平安無事。唉!”他的一聲長嘆,淒涼至極。

  亂墳崗在西斜的太陽光下,愈覺得肅殺、寂寥。

  暮春季節。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25
五五

  北國的原野,麥浪迎風,大地翠綠。一望無垠的遼闊,是那樣開朗豪邁。

  然而彰德府卻隱隱地有一重化不開的殺機。

  出了北門,這股殺氣騰騰的氣氛。連一般人也感覺得出來,只是誰也不敢過問。

  在八大門派之中,崑崙一派雖然像一個破落戶,但在彰德府,卻是叫得噹噹響的江湖字號。一則“拚命郎君”羅大文是地頭蛇,上起官府,下到雞鳴狗盜之徒,莫不知道有這一號,因此,人緣極佳。二則,崑崙門一年一度在彰德府舉行,官府自問惹不起。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分舵中也早已從上至下的有了打點。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受到好處的官府不聞不同。百姓們誰敢多事。

  因此,通往東嶽廟的路上,公然的安了明樁,各站刀劍錘抓,其餘的暗樁,也密密麻麻,把這短短的官塘大道守得水洩不通。而會場東嶽廟,更加關防得嚴,像一個鐵桶一般,沒有崑崙門的信物,斷難混得過去。

  分舵之主“拚命郎君”羅大文,分為早、午、晚各一天三次自己親自帶了手下逡巡,平時,分舵的執事,輪流查察毫不懈息。

  為了使大會做得熱熱鬧鬧,保留崑崙派的顏面,對於周近數百里來趕集逢會的買賣客商,崑崙門分別安慰,鼓勵他們照舊參加來做生意,免得大會冷冷清清。所以,雖然是山雨欲來的危機四伏。但外弛內張,表面仍舊是昇平景象,熱烈異常。

  崑崙掌門人西門懷德,是夜派出門人,四下延請各門各派的高幹,專誠邀請他們參加大會,既想藉著各方實力,做為震懾江湖的聲勢,必要時也可能多一些幫手,把自己一門一派之事,擴大為整個武林的糾紛,將這千斤擔子分開了來。最不濟,也多幾個徘解的魯仲連,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已經是三月二十七了。

  時近初更。月黑、風高、雲濃、星稀。

  一連兩天,並沒有黑衣無情刀紀無情的訊息。

  西門懷德坐鎮在東嶽廟正殿,上首,坐著“鐵傘紅孩兒辣手判官”鄭當時,右首,坐者一個斑白頭髮又白又胖長相非常富態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初看上去,與常人並無二致,假若仔細一看她那對山森森的人眼睛,令人不寒而悚。因為除了她的眼睛特別大之外,眼珠子白森森的,竟然沒有半點黑瞳子,比盲目的瞎子還要怕人。

  這時,她的一雙白眼珠微微一動,仰臉對著大殿的屋頂,咧開厚嘴唇,破鑼似的喊道:“西門,怎麼一連三天都沒動靜?”姓紀的小於是唬人的吧,會不會早已溜之大吉,離開彰德府,害你窮緊張一頓?”

  西門懷德苦笑一笑道:“不呵能,紀無情年輕氣盛,做事不會虎頭蛇尾,他是有備而來。”

  鄭當時也扶了扶身側的鐵傘,點頭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小子手底下有兩下子,個會甘心就此溜之大吉。”

  老太婆冷兮號的道:“西門,那小子會不會聽說我來了,他知難而退。”

  鄭當時不以為然的道:“老姐姐!你我多年沒有在江湖上露面,常言道老雞老鴨值錢,人老了可就不值錢了。對不對?”

  老太婆聞言,白眼暴動一下,有些著惱的道:“我不服氣,雖然多年沒出道,‘瞎眼王母’柳瑤風七個字還沒人敢忘吧。”

  “瞎眼王母”柳瑤風二十年前可是“棘手”角色,當年九疑山有一個知名的門派,開窯立寨的開山祖師原來是一個“生苗”、人稱“九天飛狐”,柳瑤風就是“九天飛狐”的妻子。

  “九天飛狐”來自苗僵,落腳九巔山開山擋萬,憑他一身怪異的武功,確也創下了名頭,漸漸為八大門派所接納,幾乎形成了八大門派以外的第九大門派。

  怎奈,“九天飛狐”野性難馴,野心逆大,不但不與八大門派修好,而已揚言要消除異己。見了八大門派之人,不分青紅皂白,一律用最惡毒的手段對付,死在他手下的武林朋友,簡直數不清。

  因此,惹起了公憤。

  先是,八大門派以牙還牙,見了九崇山的子弟,也大施報復。

  惡性循環,九嶷山與八大門派成了死對頭。

  僅只如此,“九天飛狐”憑著怪異的功夫,還不曾失敗,八大門派雖也有聯手之議,還沒能找出制倒“九天飛狐”之策。

  不料,禍起蕭牆,生性殘暴的“九天飛狐”對自己的門下,也毫不留情,稍有不如意者,不是當眾用功夫立斃大庭廣眾之前,就是用野蠻的剝皮吸血手段加以處置,令人慘不忍睹。

  久而入之,人心渙散。

  僅只是人心渙散,卻也無妨,內中幾個親信,竟然連起手來,乘著“九天飛狐”沉睡之際,用牛筋結成的練索,捆綁了個結實,燒紅了七十二柄火紅的匕首,刺進“九天飛狐”的通身七十二個人穴。

  別說“九天飛狐”也是血肉之軀,就是鋼鑄的金剛鐵打的羅兒也沒有不死的道理。

  當時,“瞎眼王母”柳瑤風,正值不在九疑山,而遠赴苗疆一來採藥,二來參加苗疆的皇年拜月大祭。等到她事畢回轉九疑山,一眾弟子煙消雲散,只剩下“九天飛狐”已僵未腐的屍體。

  “瞎眼上母”柳瑤風,據說抱著“九天飛狐”的死屍,足足哭了七天七夜,只到屍體已發出臭味,才在九疑山前埋下,自己也找了一個隱秘的洞穴,從此不出九疑山,偶爾下山,也僅止採買些火種而已,不再與江湖人十來往,也絕口不提“替夫報仇”的事。

  這一次,湊巧下山,碰到崑崙派手下,用盡甜言蜜語,加上“辣手判官”鄭當時與“九天飛狐”生前頗有交情,才把這老婆於找到彰德府來押陣。

  因此,“瞎眼王母”柳瑤風對於鄭當時的活,認為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打心眼裡一百個不服氣。

  西門懷德生恐自己的兩個靠山起了內鬨,忙個迭的陪著笑臉道:“柳姐姐,你的大名當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鄭兄的意思,是恐怕後生晚輩們不知道你內外雙修的至上功力,所以……所以……”

  “瞎眼王母”柳瑤風拉開破鑼嗓子略略而笑道:“格格!那容易,靈不靈當場試驗,不怕死的,下妨來試試。我是眼瞎心不瞎。

  手更不瞎,”

  她的話才落音。忽然,簷前那塊“東嶽帝君”的橫匾上,一縷黑煙似的飄一個花衣人來。

  那黑乎乎的人未落地,尖聲尖氣的叫道,:說的不錯,一殘二瘋三大怪,是既不殘又不瘋,也不怪!”

  正殿上除了“瞎眼王母”柳瑤風,“辣手判官”鄭當時之外,兩門懷德既是崑崙一派的掌門人,也有相當高的修為,此時,全部大吃一驚,不自覺的同時起步發難,全向那花衣人撲去。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之事。

  崑崙門一年一收的大會,由於人頭複雜,三山五嶽的黑白兩道本就良莠不齊,因此,東嶽廟一月之前,已有戒備,別說是入,連一隻麻雀也躲不過明裡暗裡的監帆防範,加上紀無情這麼一鬧,不分日夜崑崙弟子十回二個時辰都時時小心,處處留神。

  如今,就在正殿的頂上橫匾之中躍下一個人來,怎不使在座之人大吃一驚呢?所以,兩門懷德等三人,已成三角之勢,圍了上未,其餘崑崙門人,也一窩蜂的擁上前去,圍在正殿四周,個個亮出傢伙。

  橫匾上飄下的花衣人飄身下地,又尖聲叫道:“幹嘛!只聽說列隊歡迎,可沒聽說圍個大圈圈來歡迎客人的。這是新規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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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第十四回 重出江湖

  “瞎眼王母”柳瑤風已聽出了口音,不但沒撤身退後,反而左右開弓,雙手上指戟張,認定那人抓去,嘶啞著叫道:“臭瘋子,找就知道是你,鬼頭鬼腦的躲宕嚇唬人!”

  這時,兩門懷德也看請了那人的面貌,不由笑道:“我的老哥哥,你這飛將軍從天而降,難怪,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麼瘋瘋癲癲的!”

  說著,連忙對鐵傘已經抖開的“辣手判官”鄭當時道:“鄭兄,我來引見,這位是三十年前一殘、二瘋、三大怪的‘宇宙雙瘋’之一,人稱‘活濟公’的賈大業。”

  鄭當時又奇又覺好笑。

  因為三十年前的“宇宙雙瘋”的名頭不小,自己雖然沒見過,但可慕名已久。

  他只聽江湖傳言,“宇宙雙瘋”生性怪異,不但滑稽好笑,而且不分青紅皂白,也不分尊輩大小。有時,往往弄得人十分尷尬,但又無可奈何。

  而眼前這位“宇宙雙瘋”之一,形象真的如傳說中的濟公活佛一式無二。

  頭頂著一頂油膩烏漆的道僧帽,亂發東長兩短,左灰右黃,臉上不知是油是灰、是汗是泥,除了翻著的厚紅唇與滴溜溜亂動的小白眼珠之外,分下出五官,看不出血肉,身上一頒像直裰又像僧袍的半截衣衫,不知道是什麼顏色,因為千百個補釘,五顏六色,一個壓一個,一個連一個,分不出底色來。下身的及膝處,卻是一條厚茸茸的被帶褲,腳下一隻是多年麻鞋,一隻是半短統靴子,卻又是新的。咧著嘴偏著頭,一閃躲在鄭當時的身後,尖聲叫道:“判官大人,快救命,這個瞎老婆的爪子,我瘋子可受不了……”

  鄭當時不由笑道:“沒有的話,老朋友了,真難得,大業兄……”不料,賈大業忽然尖叫道:“判”官大人,話可要說明,我這個‘大業’,可不是大爺、二爺的爺,乃是家大業大的大業,千萬不要誤會。”

  這時,“瞎眼王母”已停下手來,笑道:“家大業大,不怕人笑掉大牙,天下哪一寸土地是你的,廟裡的哪一塊磚哪一片瓦是你的?”

  “活濟公”賈大業道:“所以嘛,我選了多年,揀了姓賈。賈嘛,一切都是‘假’的,假大爺,本人就是賈大業,嘿嘿……”

  西門懷德笑笑道:“老哥哥真會說笑話,坐,請來上坐!”

  “上坐就上坐。”“活濟公”賈大業也不客套,忽的一弓腰,人像一個大猴子,縱身跳到正位的大師椅上,綣曲成一堆,縮著頸子道:“大掌門老弟。”既是武林之會就該熱熱鬧鬧歡歡喜喜,怎麼悶沉沉的,像死人發喪一般,又那麼緊張兮兮的?”

  “瞎眼王母”心直口快,搶著道:“這你就別問了,既來了,有熱鬧好看的就是。”她說完,又折回頭去,對西門懷德道:“喏!我說麼,這不又來一個一流的幫手嗎?”

  西門懷德沒來得及回話,“活濟公”早又把頭搖得不停,雙手連擺道:“唉……唉……少來,少來,大業我可是多年不動手,打不動了,打的方法也全都忘了,別扯上我,先此聲明,以免後論。”

  西門懷德道:“老哥哥,講不得,我這個掌門人可待你多回啦。”誰知“活濟公”完全不賣帳,連聲道:“恕難應命,我這次到彰德府來,是有所為而來。”

  “哦!”柳瑤風白眼一翻道,“你瘋瘋癲癲的能為什麼事?”

  “活濟公”尖聲叫道:“大啦。事情大啦!聽說江湖上出了一個桃花血令,我可是奉了老大之命,來打深下的。”

  久未發言的“辣手判官”插嘴道:“你們賢昆仲也聽說了!”

  “活濟公”逗笑的咧咧厚唇,似笑非笑道:“是呀!心想,武林大會是訂探這個消息的地方,料個到重重關卡,我嗎,只好……嘿嘿……躲躲……”他指指大殿上的那塊匾,嘿嘿的笑起來。

  西門懷德深知“活濟公”的性情,就是,他不答應的事,一輩了也不肯答應,任山你說盡好話,甚至如何懇求,也不能使他回心轉意。因此,他皺皺眉頭,不疾不徐的道:“老哥哥……這算你找對了。”

  “活濟公”道:“怎麼說……”

  西門懷德道:“這件事,我是略知一二。”

  “噢!”“活濟公”色然而喜道:“真的?”

  兩門懷德並不回答真或是假,緩緩的道:“桃花血令是桃花林的人發出來的,發令之人是誰……”

  “活濟公”迫不及待的問道:“是誰?”

  西門懷德道:“令主是誰?我知道,但是,我沒見到過……”

  “廢話!”“活濟公”本來的興高彩烈,聞言將欠起來的身子,又縮緒成一團道,“那有什麼用!”

  西門懷德還沒來得及回話。大殿外面人影晃動、幾個崑崙門人十分不安的走來走去,伸頭探腦的向大殿內窺視。

  “辣手判官”鄭當時照料一下,低聲對西門懷德道:“西門兄!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西門懷德只顧為“活濟公”遊說,聞言才向正殿外朗聲道:“進來……”

  “拚命郎君”羅大文跨步走卜正殿,恭身道:“分舵舵主羅大文參見掌門!”

  西門懷德略一頷首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拚命郎君”羅大文湊上前去,在西門懷德耳畔道:“八大門派之中、有五大門派已經到了,弟子都安排在私宅款待。”

  西門懷德鬆了口氣道:“哦!那用的到大驚小怪嗎?真是!”不料,羅大交又道:“司馬山莊的少莊主也到了,只是他辭卻本門的接待,不知落腳何處。”

  西門懷德點頭道:“司馬山莊雖未開派立幫,十三省都有他的安排。”

  羅大文把聲音壓得更低道:“上稟掌門,來了兩批十分神秘的人物……”

  西門懷德搶著道:“兩批?神秘?什麼神秘人物?說仔細一點。”這時,“活濟公”競縮在太師椅上睡熟了,鼾聲大作如同雷動。“瞎眼王母”柳瑤風見西門懷德只顧與分舵舵主呢呢喃喃嘀嘀咕咕,不耐煩的道:“大掌門,什麼事這麼神秘兮兮的,說出來大家聽聽不好嗎?”

  “辣手判官”鄭當時也道:“西門兄,反正事情瞞不住,說出來大家拿一個主意也未可知。”

  柳瑤風嘶啞的道:“醜媳婦總得見公婆面。”

  這活聽在西門懷德耳朵裡,雖然不是味道,但眼前的形勢,他可不敢得罪柳瑤風。因此,紅著老臉苦苦一笑道:“他們說彰德府來了兩批神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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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柳瑤風白眼一翻,眉飛色舞的道:“好呀!神秘人物!神秘才有味道,人在哪裡?”

  兩門懷德回頭對羅大文道:“大文,對柳老前輩與鄭老前輩稟明。”

  誰知,本來呼聲震天的“活濟公”這時突然一躍而起,尖聲叫道:“嘿,還有我!我這個老前輩,最喜歡聽神秘的事,快說!

  快說!”

  羅大文肅聲道:“是!這兩批神秘人物之所以說他神秘,第一,不屬於任何門派,第二,兩批人全是清一色的女性,個個如花似玉。”

  柳瑤風把嘴一癟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如花似玉。有什麼稀奇!”

  在座之人幾乎要笑出聲來。但誰也不敢出聲,因為憑柳瑤風現在的德性即使年輕,也不會如花似玉,光是那對有白無黑的特大號眼睛,也漂亮不到哪兒去。

  羅大文強忍笑容道:“奇怪的是那豪華的氣派,好比王公大臣的夫人,富商大賈的寶眷。”

  西門懷德凝目道:“說不定果真如此!”

  羅大文搖頭道:“掌門,從她們架車的鞭式,眼睛的光輝,分明是練家子。”

  鄭當時不住的點頭道:“要是真的,這兩批人馬,可能來者不善,怕很棘手。”

  只顧凝神傾聽的“活濟公”尖聲道:“她們落腳在什麼地方?”羅大文忙道:“兩批人住在兩個地方,一批住在東門大街祥雲客棧,把整個客棧包下來了,另一批令人感疑的是住進南門內‘冷香書寓’。”

  柳瑤風聞言愣愣的道:“冷香書寓是什麼所在?”

  羅大文望著西門懷德沒敢冒昧回話。

  鄭當時卻代為答道:“書寓就是妓院。”

  柳瑤風仰大一笑道:“敢情是跑碼頭的婊子。”

  西門懷德連忙道:“不然!不然!這件事必定有可疑之處。大義,派人盯著!”

  這時,“活濟公”賈大業突的一伸懶腰,打了個哈欠道:“去看看如花似玉的美人去。”“去”字出口,趁著打哈欠伸腰之際,一個騰身,人已穿出正殿,沒入夜空之中。

  篤!篤!篤!篤!篤當!更梆三響,正是夜半時分。

  一聲忽哨,陡然而起。東嶽廟外,一陣騷功。

  崑崙弟子之一,臉色緊張,哪裡還顧得規矩禮數,匆忙的奔進正殿,朗聲道:“上稟掌門!黑衣無情刀紀無情,帶了十二個紅,衣人漢,到了廟門之外,口口聲聲叫掌門出去。”

  西門懷德面色一寒道:“好!紀無情未免欺人太甚!”他從坐位上突地站了起來,又向“瞎眼王母”與“辣手判官”拱拱手道:“二位請坐,我出去會會這個狂妄的小輩!”

  他以一派掌門之尊,不開口請人助拳。

  但是“瞎服王母”怎能耐得下,白眼一翻道:“我也看看紀無懷是不是三頭六臂。鄭當時,你這個判官是不是帶著生死簿去收紀無情的三魂七魄。”

  “辣手判官”鄭當時也一笑道:“也首看你這瞎眼王母的要命蟠桃令如何?”

  西門懷德因為是“事主”,所以走在前面。

  此刻。東嶽廟外,崑崙弟子與紀無情吵做一團爭持不下,紀無情因為沒看到正主,只顧厲聲喝道:“叫西門懷德出來,少擺他掌門的臭架子!”

  西門懷德搶上幾步、現身石階之上,故做沉著的大聲道:“本掌門在此!”

  紀無情迎上前去道:“西門懷德,本人的三日之約到了,少不得要你給一個公道!”

  西門懷德仰天打了個哈哈道:“公道!哈哈!老朽不知你所說的公道是什麼?”

  紀無情怒道:“南陽紀家的滅門之恨!”

  “笑話!”西門懷德冷峻的道,“你認為你們南陽世家滅門血案是本門人幹的?”

  紀無情道:“想賴?”

  西門懷德道:“證據!”

  “哈哈哈……”紀無情狂笑聲中,從懷內摸出一個五寸來長的棒子,拿在手中連連轉動,原來是一面十分精緻的三角杏黃小旗,雖然時當深夜,但東嶽廟前此刻火把通明不亞白晝。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26
五八

  但見杏黃三角小旗之上,繡著一隻俗稱“四不像”的怪獸。

  紀無情將那小旗抖開了來,迎風招展幾下,冷冷笑著道:“西門懷德,你該認識這個吧!”

  西門懷德一見,臉上立即呈現吃驚之色,既奇異又驚訝,而且立即肅身而立,舉手抱拳高舉過頂。愕然不解的道:“此乃本門祖師相傳的‘靈獸信旗’。紀無情,你從何處得來?”

  這時,一眾崑崙弟子,莫不肅身收起兵器,恭謹而立,個個面色凝重。

  因為,按照崑崙門的戒規,見到“靈獸信旗”如同見到開山祖師,必須以大禮參拜。

  只是,此刻這代表祖師教規的“信旗”,卻掌握在紀無情的手中。最尷尬的是,紀無情是以崑崙仇家的姿態出現,若是不對“信旗”行禮,有違門規,若是依照戒規施行大禮,哪有對找岔生事的仇家行孔的道理。

  紀無情的雙目突睜,好像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的道:“西門懷德!你是翻穿皮襖裝老羊(佯)還是明知而故問?”

  西門懷德道:“這話從何說起!”

  紀無情臉色突變,殺氣騰騰的道:“就從你說起、這面鬼旗子是不是只有你們崑崙掌門才能使用?”

  西門懷德道:“不錯!”

  紀無情又道:“是不是只有一面?”

  西門懷德點頭道:“當然!本門信物,祖師相傳豈有第二面之理!”

  紀無情怒哼一聲道:“呸!虧你假門假世的裝得這麼像!”

  西門懷德一再被人搶白,也沉下臉來怒叱道:“本掌門已經一再忍讓,可不是怕事。紀無情,你不要得寸進尺,欺人太甚!”

  紀無情道:“好吧!把話說明白,讓你心服口服。這面鬼旗子是在我家遭你屠門放火之後留在現場的,料不到你不敢承認,現在你悔不當初留下這個真憑實據了吧!可惜後悔來不及了,今天要血債血還,我紀無情不多不少,也要殺你崑崙門下二十四口,方消心頭之恨!”

  他一口氣說完,將“靈獸信旗”向懷內一賽,嗆的一聲,抽出腰際的無情刀,挽了一個傘大的刀花,作勢欲發。

  西門懷德大聲喝道:“且慢!話還沒說明白。”

  尚未等他的喝聲落音。嗖!“瞎眼王母”柳瑤風一躍衝下石階,破鑼似的喊道:“小娃兒!我看你太不順眼!”

  喝叫聲中,由袖內抽出一柄尺五長的玉尺,振臂掄起一縷勁風,認定紀無情刺去。

  紀無情只顧與西門懷德吼叫,並未料著西門懷德身後跳出一個人來,急忙一揚無情刀護住面門,伉聲喝道:“你是何人?”

  柳瑤風尖聲道:“我是你祖奶奶到了!”

  她根本沒有放勢停招,話沒落,手中上尺已直刺過來。

  紀無情料不到這瞎老婆子出手如此之快,不由連退三步,手忙腳亂。

  “咯……咯……”“瞎眼王母”柳瑤風不由得意的發聲狂笑。

  紀無情未曾出手,就被這冒冒失失不明不白的老太婆一招逼退,怒火如焚,揮動手中刀,對身後的十二血鷹大聲道:“上!”

  十二血鷹原是“敢死之士”,自幼所受的就是“嗜殺成性”的熏陶,絕對服從的工具。聞言忽的轟然一聲雷應,瞬即散開了來。

  嗖嗖聲響之中,每人手中已多了一柄軟刀,薄薄的軟刀閃著森森寒光,抖得嗚嗚作響,這等陣仗,先已令人膽寒。

  “瞎眼王母”一見,哼了聲:“鬼畫符,嚇唬不住老娘!”她不退反進,掄起手中玉尺,擇定迎面的二人連點帶削,閃電出擊。

  “瞎眼王母”柳瑤風大半個甲子的修為,又有苗族的粗獷野性,出手端的驚人。未見她發聲著力,彷彿輕描淡寫,然而,一股隱隱的勁風,已掠地而起。

  十二血鷹呵足經過相當的調教,乃足識貨的行家,發一聲喊,十二個人立刻呼——帶起一陣狂飈,化成一個血紅的圓圈。每個人連環移動,儼如一個腥紅的大血環,快到肉眼分不出人影。

  “瞎眼王母”柳瑤風狂笑一聲道:“血環奪命,是你祖奶奶我個值一看的玩藝!”喝聲之中,但見她掄動手中玉尺,並不發招,只在血紅圓環之中飛舞不停,玉尺影子比成一座小山,哪裡還看得見小山中的人影。

  片刻——突然聽見“瞎眼王母”柳瑤風的破鑼聲起,大喊道:“拿命來吧!”

  玉尺的影子突然一停,柳老太婆的人忽地化成一道飛虹般,雙手前伸,握著的玉尺陡然暴長丈餘,認定血紅圈子刺去。

  “啊……”一聲慘嚎震耳驚魂。血光如箭射出,腥氣刺鼻。

  紅色圓環應聲而停。

  十二血鷹之一仰天倒後七尺,胸前血箭還個住的向外噴射,緩緩的淌出血沫來,眼見活不成了。

  紀無倩一見,怒不可遏,大吼道:“哪裡來的瘋婆子?橫樑架事,看刀!”他是怒極出手,一柄無情刀使“情天難補”,分為左右齊拈“瞎眼王母”柳瑤風的雙眼。

  柳瑤風一招得手,原本想乘勝追擊,痛宰十二血鷹。但是,眼見紀無情出手鋒利,又將準頭對正自己的要害,哪敢絲毫大意。低頭仰身,抽回玉尺,虛晃一招,彈身退出五尺。

  紀無情算是略微掙回點顏面,中途撤招,振腕疾壓猛揮,式“情天悔海”二度削向柳瑤風的腰際。

  柳瑤風玉尺一橫,招式用到一半,沉臂下落,玉尺硬向削來的無情刀砸到。

  紀無情心知眼前的“瞎眼王母”功力不比尋常,不敢硬轎硬馬的一拼,忙不迭抽回刀來,側身收勢,讓過砸來的玉尺,反而誇步斜飄,順勢揚臂,直戳對手的肩井大穴。

  高手過招,快如追風閃電。

  “瞎眼王母”柳瑤風乃是絕世高手,紀無情是少年一代的俊彥,兩人全力而為,在場之人根本看不出人影,分不開招數。

  十二血鷹未能動招已報銷了一個,其餘十一人雖有心加入群毆群鬥,無奈柳、紀兩團人影未來去去勢同狂飈颶風,哪裡容第三人插得上手。因此,只好在外圍備持兵刃虛張聲勢,暴吼窮叫而已。

  轉瞬之間,已是三十招過去,兀自不分軒輊,看不出勝負。

  突然一聲厲吼,平地而起。

  “瞎眼王母”柳瑤風臃腫的身子忽然像無宵節的大炮,厲吼聲中上彈三丈,手中尺五玉尺竟然化成一道長虹,仰佛暴漲十倍,而且分明是堅愈鋼鐵的玉尺,好似變成一條玉綠的綵帶,繞著圈子,飄飄緲緲,像一朵彩雲,把紀無情的整個人罩在彩雲堆裡,眼看無法脫身。

  懷抱鐵傘,在一邊凝神而視的“辣手判官”鄭當時此刻低聲對西門懷德道:“這老婆子動了真的了,把壓箱底的玩藝——軟玉溫香功夫都抖出來,紀無情是在劫難逃。”

  “軟玉溫香”並不是一種招式,而是外人的調侃之詞,青年一輩的很少知道。原來就是指“瞎眼王母”柳瑤風而言。

  柳瑤風的內力修為,源自苗疆,加上先天的與眾不同,因此,內力深厚超過想像,一旦動了真怒,體內蓄藏的內力如山洪暴發,不可抑止。

  最為常人不及之處是她內力發揮到極致之際,如同烈炎熾燃火山爆發,將她手中的玉尺,化為綵緞般柔軟,舞動之下,真的儼如一匹彩色韌帶,長短不可預估,搗掃難以分辨。

  此刻,“瞎眼王母”柳瑤風初離九疑山,悶在心中的一股怨憤之氣已久,碰上紀無情性做語狂,她怎生忍耐得下。所以盛怒之卜,激起了潛在內力,熱可炙人的力道,將手中玉尺化為繞指柔鋼,漫天蓋頂的向紀無情襲到。

  紀無情揮刀之處,忽然失去了“瞎眼王母”的身影,已經心中一震,猛然,一片彩霞似的光圈,披頭蓋臉撤下,隱隱的覺得似柔實剛的力道,天崩地裂壓了下來,心中知道不妙,急忙抽刀後撤,人也縮身反彈。

  料不到那片襲來的力道,如同磁石吸針,唬琅引芥一般,硬是粘連著,退個回去,一股奇熱的怪風,迎頭罩下,難以化解,難以抗拒,要想騰身挪位閃躲開去,也沒有“絲空隙可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26
五九

  紀無情怎能個人吃一驚,嚇出一身冷汁。他本能的反應,揚起手中無情刀,仰臉揮舞。

  這乃是他無可奈何的一招,心中明白,即使揮刀,也抵擋不住這股無邊無岸的力道,總不能坐以待焚,等那力道壓下米。因此,他一面揮刀拒抵,一面口中大喝聲道:“紀某與你拼了!”

  “瞎眼王母”柳瑤風厲哼聲道:“拼!你配嗎!”冷哼聲中,她的人尺合一,兜頭向紀無情撲到。

  紀無情楊刀上推,只覺虎口發麻,腦裂發脹,眼前碧綠一片,胸頭翻騰,血氣上湧,大叫了聲:“不好!”

  嗆啷——一柄無情刀己被震開了來,離手斜刺裡飛去。

  柳瑤風咬緊牙齦喝道:“小娃娃!你給我拿命未吧!”玉尺疾如風雷,認定紀無情砸下。

  就在這一貶眼之際。白魚人影箭般射至,人在半途,朗聲喝道:“給我住手!”

  長劍如虹,直削柳瑤風執尺的手腕,快如電掣。

  柳瑤風眼看已經得手,料不到白影人到劍到,斜地裡出招。因此,只好縮回將砸到紀無情天靈蓋的玉尺,人也飄身落實,狼啤般叫道:“什麼人?”

  與柳瑤風幾乎同時落實地面的白衣人,仗劍當胸,微笑道:“在下常玉嵐。”

  “瞎眼王母”柳瑤風一對白眼翻了幾下,回頭向西門懷德愣愣的問道:“是你崑崙派的人嗎?”

  不等西門懷德回答,常玉嵐拱手收劍,朗聲道:“金陵常玉嵐,沒有門派。”

  西門懷德微怔的道:“常玉嵐,原來你是紀無情一路的。”

  常玉嵐微微搖頭道:“掌門,你猜錯了,在下與紀無情是知已好友,江湖人盡皆知……”

  不料,紀無情忽然搶上一步,沉聲指著常玉嵐,怒氣衝衝的道:“誰是你知己好友,你少向自己臉上貼金!”

  常玉嵐大出意外,不由紅著臉道:“紀兄,你何出此言?”

  紀無情冷漠異常的道:“你還問我……哼!你心中明白,常玉嵐!紀無情早已不認你這個朋友,你不要以為你剛才救了我。”

  常玉嵐忙道:“在下並無此意。”

  紀無情咬牙恨聲道:“我不妨告訴你,紀某情願死在他人手下,也不認你這個無信無義的朋友。再告訴你,只要我有三寸氣在,你我的賬,總有結算的一天!”

  常玉嵐搖頭苦笑道:“我姓常的是無義無信的人嗎?我們有什麼賬可算?”

  紀無情道:“等我報了毀家滅門血仇,再找你!”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只顧逗嘴,可把個“瞎眼王母”柳瑤風氣死了。她玉尺一掄,橫身上前一步,大吼道:“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小輩,眼睛中還有別人沒有!”

  常玉嵐抱劍對紀無情一笑道:“紀兄,計我來逗逗這個老太婆。”

  紀無情真是又急、又氣、又恨、又惱。他侍說不要常玉嵐插手吧,而適才幾乎送了一條命,若不是常玉嵐即時出手,此刻自己的腦袋可能開花,腦漿四溢橫死當場。最令紀無情難看的是,此時自己赤手空拳,連無情刀都跌在丈餘之外的地上。

  柳瑤風這麼一叫陣。常玉嵐這麼一交待。紀無情愈覺得準堪至極,恨不得有地洞鑽了進去。

  好在,“瞎眼王母”柳瑤風衝著常玉嵐冷漠的翻翻白眼道:“小娃兒,我想起來了,你是金陵世家的後代,料不到我老婆子一出山就碰到了南劍北刀。好吧!來,我叫你們南劍不成劍,北刀不成刀,都給我瞎眼工母發一個利市,壯壯我二次出山的威風!”

  她的話愈說到後來愈高聲,愈凌厲,不像說話,真是梟啼猿嚎。口中說著,腳下已漸漸向前移動,玉尺微微上抬,肩頭時間骨骼咯咯作響。

  常玉嵐已見過這老婆子的功力,適才一招將她逼得撤招疾退,事實上是在突然之間的奇襲,不足為訓。因此,他對紀無情淡淡一笑道:“紀兄,這一次讓給我吧,讓你憐我驚陣,瞧著點兒。”他口中說著,已經橫起手中劍,封住子午,又向怒沖沖的柳瑤風道:“我來領你幾招!”

  雖然大敵當前,常玉嵐氣定神閒。

  “瞎眼王母”柳瑤風可沒那麼好的修養,她揚動玉尺大吼道:“拿命來吧!”氣極出手,上來就施狠招,力道自是不凡。

  常玉嵐不敢大意,右手劍虛劍一招“傷心斷腸”,左手忽地化指為掌,隱入劍招之中,藉著劍花的俺飾,認定柳瑤風肩頭拍到。

  柳瑤風玉尺初出,乃是虛招,專等著對方長劍出手,重則硬接,輕者閃過劍鋒乘隙迎擊。

  卻不料揚尺逼劍之際,忽覺劍光之下,有一股勁道直拍肩頭。

  大大的驚奇,覺著不妙,誰知劍光未收,掌力已到,她不由大叫一聲道:“小娃兒!這不是斷腸劍法!”口中叫著,人已斜跨兩步。

  險險躲過。

  常玉嵐一招得手,逼退對方更不怠慢,朗聲道:“再接一招!”

  劍身橫處,左手反拍一掌,直逼柳瑤風的腦後“玉枕”大穴。

  這一招比起勢凌厲萬分,比適才一招妙到毫未,而且直取生死大穴,端的驚人。

  柳瑤風更加驚訝,口中吼叫連連,急忙後退三步,手忙腳亂。

  常玉嵐的劍掌配合得妙不可言,在場之人,全都沒看清楚掌劍之間的變化。只有“辣手判官”鄭當時悄悄的對兩門懷德道:“西門兄,這少年人真是金陵世家的子弟?”

  西門懷德連連點頭道:“如假包換,鄭兄,他千真萬確是常世倫的第三個兒子,常玉嵐。”

  鄭當時道:“這像斷腸劍法嗎?”

  西門懷德道:“我也在疑惑,斷腸劍雖是常家絕招,但沒有這等詭異,劍中夾掌,還沒聽說過。”

  鄭當時道:“我覺得他這掌法……”他說到這裡,忽然將手中鐵傘重重的向地一震,失聲道:“啊!我想起來了。”

  兩門懷德冷不防被他嚇得一怔道:“鄭兄,你想起來什麼?”

  鄭當時道:“八成!八成!假若我的老眼沒有昏花,八成是的。”

  西門懷德追問道:“鄭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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