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金輪傲九天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3 16:16: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565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22
八十

  “那人叫袁大頭,正好和你老哥哥是一家人,有你去,辦起事來必定方便些。”

  “老弟,姓袁的到處都是,同姓又算什麼,要知道你憑藉的是‘三山令’,如果沒有‘三山令’,那人就是姓包,也決不會幫你的忙。”

  “那麼,你要做什麼呢?”

  “別忘了老哥哥還要照顧蒲知縣一家呢!”

  包尚英不能勉強,搭訕著問道:“老哥哥可知道前往宜陽馬場的路線?”

  袁多才笑道:“我也算這一帶的地頭蛇了,當然知道。”

  於是,袁多才把路線詳細告訴了包尚英,然後獨自轉回洛陽。

  包尚英照著袁多才的指示,展開腳程,黃昏時分,便趕到了宜陽馬場,今天正是趕場的日子。

  這時候,市集雖然散了,有些專門做趕場生意的流動販賣客,卻留了下來,因為他們今晚都住在馬場,使得平日冷冷清清的馬場,這時還延續著一部分熱鬧氣氛。

  這裡離宜陽縣城還遠,馬場附近只有一處小鎮,既沒有高雅的酒樓飯店,也沒有像樣的客棧,雖然有兩家小客店,也只是睡通鋪的大統間,充滿了汗氣腳臭的怪味,包尚英走進一家小客店,店小二見包尚英穿得整整齊齊,根本不像今天在馬場做生意的人,連忙上前問道:“公子可是要住店,如果不嫌小店太髒……”

  包尚英笑笑搖頭道:“我只是想打聽一個人,”

  “公子要找什麼人?只要是小店的老主顧,小的沒有不知道的。”

  “我要找一位叫袁大頭的,你知不知道?”

  驀地。

  背後發出一聲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這小子是哪裡來的?”

  包尚英回頭望去,只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怒目橫眉的漢子,左手還牽著一匹黃膘馬,右手橫鞭作勢,大有立時出手之意,店小二連忙搶步趕到那漢子面前,打躬作揖道:“袁三少爺來得好,這位公子正要求見袁大爺!”

  包尚英立時明白過來,怪不得那漢子發了脾氣,實在是自己一時大意,順著諸葛龍的語氣叫出來,竟忘了袁大頭在地方上該是位有頭有臉的人,看來完全是自己失禮,當下,陪著笑臉,跨步向前,抱拳一禮道:“在下包尚英,有事求見袁大爺,請問你是?……”

  店小二一邊搶著道:“這位就是袁三少爺,公子要見的,正是他的老太爺,”

  包尚英又一抱拳道:“失敬!失敬!原來是袁三少爺!”

  袁三少爺年紀在二十六七歲之間,長得精壯結實,雙目之中,光芒炯炯,武功方面,顯然有幾分火候,只是脾氣壞了一點。

  包尚英笑臉相問,他卻毫不動容,依然繃著面孔,哼了—聲道:“不見,你給我滾回去!”

  說著,身子一轉,牽著馬便走了開去。

  包尚英愣了一愣,長長吁了一口氣,把心火壓下去,遠遠跟著袁三少爺走去。

  袁三少爺明知包尚英一路跟蹤而來,卻故作不知,待走到空曠無人之處,忽然猛的回轉身來,與包尚英站了個面對面,包尚英微微一笑道:“袁兄,這裡空曠無人,你可是準備教訓教訓在下?”

  這句話正說到袁三少爺心坎裡,只見他點點頭道:“是又怎樣?

  老子就要教訓教訓你這小子!”

  他話剛說完,右手馬鞭一掄,便向包尚英當頭抽了下來,包尚英淡然一笑,左手輕輕一探,就抓住了抽來的鞭梢。

  由於他的手勢是順著鞭梢由後向前,根本不必承受鞭梢的壓力。

  袁三少爺頓時大感一愣。

  他立即奮力奪鞭,但使盡平生之力,竟無法把鞭梢由包尚英手中抽回。

  包尚英見好就收,鬆開鞭子,再度一抱拳道:“袁兄,你還是請帶路吧!在下如有失禮不恭之處,自當向令尊道歉賠罪。”

  袁三少爺眼看自己不是人家對手,瞪了一眼之後,一語不發,跳上馬背,催動座騎,轉頭就跑。

  包尚英只覺這位袁三少爺,雖然一身霸氣,但卻不失是條血性漢子,由此以觀,也就不難知道袁大頭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於是,他施展輕功,一路跟了下去。

  轉過一道山腳,只見前面不遠處,有一道高牆圍繞的莊院,莊院前面有不少人等在那裡。

  包尚英放緩腳步,一搭眼就發現人群之中,站著—位頭大如斗,紅光滿面的六旬老者。

  僅憑此人這顆特大號的腦袋,便可判斷出他是什麼人了。

  包尚英剛要上前見禮,袁大頭已搶前一步抱拳道:“老夫袁四海,有迎包少俠光臨。”

  包尚英“哦”了一聲道;“原來老爺子已經是知道了?”

  袁四海哈哈笑道:“大先生已有令諭到來,所以老夫才派小兒到小鎮上迎接,這小子可能有眼無珠,反而讓少俠走路前來……”

  包尚英連忙施了一禮道;“哪裡,是在下出言無狀,先行得罪了三少爺。”

  袁四海回頭一招手道;“你們還不過來見過包少俠!”

  原來莊院外站著的那些人,全是他的手下。

  於是,眾人全過來和包尚英見禮。

  袁四海向後面一望,喝道,“你們三個也全過來見過包少俠!”

  喝聲剛畢,迎面便走過來三名年輕大漢,三人中一名正是袁三少爺,另兩名比袁三少爺年紀略大,不但體格一樣的精壯,連身材面貌也差不多。

  毫無疑問,這三人正是袁四海的三個兒子。

  袁四海的三名公子名字只差一個字,依序是老大袁大通、老二袁二通、老三袁三通。

  三人一齊向包尚英拱手見禮。

  唯有三少爺袁三通,雖然見了禮,卻顯得頗不自然,也沒開口說話。

  包尚英也連忙回禮道:“不敢當,不敢當。在下比三位年紀都輕,應該由在下先向三位問候。”

  袁四海在一旁笑道:‘年紀大有什麼用,以後還請包少俠多多指教。”

  包尚英望著袁家三弟兄道:“小弟今後有勞三位大哥之處甚多,還望三位大哥鼎力相助。”

  袁四海一把拉起包尚英手臂道;“別和他們孩子們客氣了,請!”

  兩人手牽手進了莊院。

  別看兩人年齡差了一大截,但袁四海卻對包尚英親熱得像親兄弟一般。

  袁家三兄弟默默的跟在後面。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父親這樣敬重一位年輕的客人,心中都有說不出的訝異。

  穿過一道迴廊,最後進了一座花廳。

  袁四海肅客入座,自己則陪坐一旁道;“大先生已有密令傳下,現在就請包少俠見示來意,老夫父子,但憑吩咐。”

  包尚英頗為謹慎的取出“三山令”,當胸一捧,站起身來,高舉齊眉道:“請袁前輩見過‘三山令’!”

  袁四海立即率同三子向“三山令”行了參拜之禮,那模樣就像臣子見了聖旨一般,由此可見“三山令”的權威,的確不同凡響。

  包尚英收起“三山令”道:“賢父子請坐!”

  袁四海重新落了座。

  袁家三兄弟則依序站在袁四海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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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包尚英道:“晚輩承蒙大先生賜掌‘三山令’,想請袁前輩鼎力相助,只是這件事進行時候頗有凶險之處,袁前輩不妨三思而後見復,”

  袁四海哈哈大笑道:“老夫自幼便隨大先生走南闖北,不但這條命是大先生所賜,就連這個家也是大先生所成,老夫沒什麼可考慮的,包少俠吩咐就是。”

  包尚英道:“那就請袁前輩對三位公子略作交代,隨晚輩一同前往吧!”

  包尚英未來馬場之前,原以為袁大頭只是單身一人,直到來到之後,才知他家有業,不但生活過得很正常,而且還是莊主身份,如今拖他捲入這淌混水,說不定就會家破人亡,因之,難免心生不忍之念,只得把原來的腹案做了修正,決定先帶他去見一個人再說,他話剛說完,袁四海便站起身來道;“遵命!“忽見袁大通抱拳一禮道:“包少俠,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等包尚英回答,四海便怒聲喝道;“閉了你的嘴,這裡哪有你們說話的資格,”

  包尚英忙笑著道;“袁前輩,大少爺有話,就讓他說吧!”

  袁四海對大先生付託的人,不論是誰,都有著無比的尊敬與盲目的信仰,包尚英這一開口,他只好應了一聲“是”。

  袁大通望了父親一跟,見父親再無阻止之意,才躬身道:“不知包少俠有何重大事情,在下能否隨行效勞?”

  包尚英一片好心,倒惹得袁家兄弟為父親擔心。

  為了消除他們心理上的疑慮,只好實話實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最近有一批窮凶極惡之徒,前來中州為非作歹,在下與他們勢同水火,連大先生也成了他們圖謀的目標,因此在下向大先生請得‘三山令’,意欲聯絡道上朋友,與他們周旋到底,並前來相煩令尊臂助,專負聯絡之責,不知袁兄對各地情形是否盡皆熟悉?”

  袁大通皺下眉頭道:“這個……只怕家父……也幫不了大忙。”

  袁四海叱道:“你知道什麼?這並非包少俠有求於我,而是大先生有密令到來……”

  袁大通頓了頓道:“爹,你老人家已經十多年沒離開馬場一步了,可不能誤了包少俠的大事!”

  袁四海笑道:“你少說廢話,這是大先生的安排,不管如何,我沒有不盡力的道理,接著,轉頭問道;“包少俠的意思,是要老夫負責結合中州道上的朋友?”

  包尚英點頭道;“晚輩正有此意。”

  袁四海道:“這件事簡單,老夫立可效命,包少俠請隨老夫來!”

  說著,起身向外走去,袁大通不便再說什麼,只有抱拳向包尚英致意。

  包尚英隨著袁四海翻山越嶺,走了兩個多時辰,在萬山叢中到了一座茅屋之前。

  星光隱約中,只見屋簷之下,掛了不少獸皮乾肉,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一處獵戶人家。

  兩人在門外停下腳步,只見暗影中飛矢也似的射出兩條黑影,向他們疾撲而來,那兩條黑影發動之前,不聲不響,顯得沒有半點君子風度,直待臨近時,才“汪、汪,汪”的連叫三聲,原來兩條獵犬。

  包尚英為了自衛,又不能使兩條獵犬受到傷害,只好雙手同出,屈指分彈,不但制住了撲向他的那隻獵犬,同時也制住了撲向袁四海的那一隻,只聽暗影中有人發出一聲冷笑道:“朋友,你們是何方神聖?

  報出字號來!”

  袁四海叫道;“瞎了你的狗眼,難道連老夫都看不出來嗎?”

  “啊!原來是你這大頭鬼!”

  首先現身而出的,是一個乾癟瘦小的小老頭子。

  接著從另外不同的方面,各走出兩名二十左右的少年人。

  那乾癟瘦小的老人呵呵一笑道:“今天是什麼風,把你這居家納福的老太爺吹到我這賤地來?”

  袁四海一笑道:“小狗子,他也閒了幾十年了,現在,有得活兒給你幹了,”

  接著,手指包尚英道:“先見過包少俠!”

  乾癟瘦小老人臉上掠過一抹驚訝之色,神情一肅,雙手抱拳道;“小老兒張三陽,見過包少俠!”

  包尚英連忙抱拳回禮道:“不敢當,晚輩見過張前輩!”

  袁四海一旁介紹道;“這位張老頭是大先生當年座下的鬼使神差,包少俠的事,吩咐他就是。”

  包尚英取出“三山令”,揚手讓張三陽看清楚後道:“請張前輩聽令!”

  張三陽一見“三山令”,立刻躬身道;“屬下張三陽在!”

  包尚英收回“三山令”,換上一副笑容道;“晚輩如有不恭之處,還請張前輩原諒!”

  張三陽閃身讓過包尚英一禮道:“包少俠身負‘三山令’,有如大先生親臨,張三陽聽命調遣,請包少俠不要多禮。”

  包尚英恭恭敬敬的道:“公私有別,你我今後相處之日甚長,有勞之處尤多,張前輩這一客氣,晚輩以後有什麼事情,反而不便相託了,”

  袁四海也道:“包少俠說得是,小狗子不要過於拘泥。”

  張三陽敬的是“三山令”,經袁四海這樣一說,點頭一笑道:“那麼小老兒有禮了,”

  接著問道:“大頭,你可有大先生的消息?”

  袁四海道;“有,大先生另有手諭示下,凡我中州道上,以後無論公誼私交,都應以包少俠之命是聽,如有陽奉陰違之處,大先生將親自嚴懲不貸,並要你轉知全體同道遵照奉行,”

  張三陽應了一聲“是”。

  袁四海接著向包尚英一拱手道:“老夫任務到此為止,不奉陪了,改日另請少俠賞光蒞臨寒舍,暢飲歡敘。”

  說罷,轉身疾馳而去,張三陽隨即請包尚英進入室內,展開一番密議。

  當包尚英告辭出來,神情間充滿了信心,經過一夜奔波,包尚英回到了洛陽。

  他剛進入室內不久,便聽外面傳來蒲公明的聲音道;“包少俠,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可知道又出了麻煩?”

  包尚英吃了一驚,問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他邊說邊走出房外,蒲公明正站在天井裡。

  “蒲前輩,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老偷兒昨晚出了事,”

  “他出了事?”

  蒲公明慢條斯理的道;“現在雖然沒出事,但事情馬上就要出了。”

  包尚英在稍稍鬆了一口氣道:“這話怎麼講呢?”

  蒲公明鄭重其事的道:“不知是什麼人,認出了老偷兒,他落腳在洛陽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江湖,許多要找他算賬的人,正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

  包尚英迫不及待的道:“都有哪些人要來找他算賬?”

  蒲公明道;“最先趕到的一批是‘青城七子’,已經從四川趕來。此外,峨眉、華山,四川唐家,也都派了人,兼程趕來,好人難做,看來這次老偷兒要吃不消了,”

  一語未了,袁多才已飄身而到,接口笑道:“他們來就來吧,我老偷兒難道會怕了他們不成。”

  包尚英道;“你老哥幾十年來怕過誰來?只是你老哥不是要重新做起嗎?這就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了。”

  袁多才道:“難道要我束手被擒不成?”

  “當然也不是辦法,這件事由小弟來安排好不好?”

  “好,那就看你的吧!你老弟現在‘三山令’在手,既可呼風,又可喚雨,老哥哥當然要仰仗你。對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包尚英笑道:“一切非常順利,大約明後天就可以見到成效了。”

  兩人這幾句對話,只聽得蒲公明一頭霧水,接口問道;“你們講了些什麼?還要瞞著我老化子不成?”

  包尚英道;“這件事情,當然要向你老人家說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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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於是,便把由諸葛龍處借得‘三山令’以及分別和袁四海、張三陽相見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蒲公明望著袁多才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想不到,你老偷兒和諾葛大先生還是知己之交,’袁多才也笑道;“別看你是化子頭,認識的人卻不見得比我廣。”

  語氣一頓,接著問道:“現在我老偷兒正有一件事要問你,看你知不知道?”

  蒲公明見袁多才說話時,顯得神秘之中又頗為鄭重,忙道:“什麼事?”

  袁多才一字一句的道:“有位天南神丐田北斗,你聽說過這人沒有?”

  蒲公明哈哈大笑道:“你問的真是雞蛋回到雞窩裡去了,那是我老化子一位師叔,你說我知不知道呢?”

  袁多才冷笑道:“別神氣,你知道他多少,他現在在哪裡?”

  “他老人家早在二十年前過世了,老偷兒,我看你是沒話找話,故作驚人之語吧?”

  袁多才凝著臉色道:“令師叔是怎樣死的,你可知道?”

  蒲公明忽然臉色一變道:“你問這些做什麼?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來算這筆陳年老帳!”

  原來天南神丐田北斗之死,在丐幫來說,實是一件令人痛心疾首之事,因為他死得很秘密,所以丐幫中人在他死後也不願再提起他,只見袁多才面色莊嚴凝重的道:“因為有人要來找你老化子算老帳來了!”

  蒲公明看出對方這話不像無中生有,心神一凜道:“你這話?

  ……”

  袁多才語重千斤的道:“天南神丐田北斗目前就在邙山一處秘谷中,你信不信?”

  蒲公明嘴巴一張,剛要笑出聲來,袁多才哼了一聲道:“你再想想,他是真的死了嗎?”

  蒲公明猛然被喚起二十年前的零亂記憶。

  他只記得他這位師叔行為不正,犯了武林大忌,罪該處死,記得那一次還是他隨同老幫主在一處深山秘洞內找到他那師叔,老幫主命他守在洞外,隻身入洞,和他激戰了半天,後來,老幫主出得洞來,身上明顯的有好幾處傷痕,只說了—句話:“他死了!”

  說完話,便帶著他離開了那秘洞,當時,他根本沒機會進洞—看究竟,後來,老幫主便將幫主大位傳給了他。

  這些年來,他對此事從來不曾起過疑心,如今袁多才忽然提起,等於在他一向平靜的心湖中,驀地投下了一枚炸彈,但他實在不希望這是事實,搭訕著問道:“你看見過他?”

  袁多才頷首道;“如果沒看到他,我怎可亂講話?”

  “他現在什麼樣子?”

  “雖然已經不是老樣子,但我相信決不會看走眼。”

  “原來你只是看到他,並未交談。”

  “看到他還不夠嗎?”

  蒲公明沉默了,他心裡有數,以袁多才的專業眼睛,應該是不會看走眼的。

  袁多才再道:“老化子,你用不著懷疑,這樣重大的事,我老偷兒是沒有理由騙你的,至於該怎麼辦,那就看你的了。”

  蒲公明長長吁一口氣道:“不管如何,我老化子還是希望你看走了眼。”

  “令師叔還活著是件好事,你為什麼反而不希望他活?”

  “我老化子當然希望他還健在,但敝師叔—向心胸狹窄,專和黑道人物打交道,一旦復出,丐幫就很難有好日子過了。”

  “你是擔心被他奪去幫主之位?”

  “豈有此理!我老化子從不戀棧名位,只要他能回頭向善,我老化子情願主動把幫主之位讓給他。”

  袁多才點了點頭道:“說起我老偷兒發現令師叔,完全是一種巧遇,決不是我神通廣大。”

  蒲公明“哦”了聲道:“你不妨說說經過。”

  於是,袁多才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袁多才與包尚英在諸葛龍那裡分手之後,本想立即到洛陽,哪知走了一段路後,竟迎面遇見一群行跡可疑之人:好在他躲得快,並未被對方發現,他隱藏在路旁一塊大石後,當對方行徑近處時,他很快就看出這夥人中,為首的一個,不論身形輪廓,似乎都很眼熟,偏偏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誰。

  於是,他心中一動,暗暗向那批人跟蹤下去。

  行不多遠,赫然發現無影毒神童子基也走上同一路。

  不久,兩路會合,童子基立刻上前與為首之人見禮,而且執禮甚恭,顯見那人非比等閒。

  最後,他們兩路會合的一行人,進入一座秘谷。

  袁多才也展開分身化影神偷絕技,潛入秘谷,後來,從他們語氣言談之中,仔細觀察琢磨了半天,才恍然記起那為首的是什麼人,原來他竟是江湖盛傳早已亡故的天南神丐田北鬥!

  袁多才有了這一發現,當然不敢驚動他們,先回到洛陽縣衙,見蒲知縣沒有什麼異狀,便抽空前來向蒲公明說明此事。

  蒲公明只聽得大為緊張的道:“他在裡面是什麼身份?”

  “他的地位可真不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門主,”

  蒲公明長嘆了一聲,惶惑不安之色,溢於言表,但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包尚英心頭一震道:“可是天狗門的副門主?”

  袁多才道;“十有八九是天狗門的副門主,因為你曾在澠池山區接觸過他們一位壇主,並且又認為童子基也是天狗門的人,”

  包尚英沉玲了半晌,問蒲公明道:“蒲前輩,您這裡有多少人手可用?”

  蒲公明苦笑道:“老夫來時,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這樣出人意料之外,只帶了六七個得力弟子前來,同時,在這洛陽境內,敝幫的力量也很單薄,如果老夫現在想調兵遣將,最快也要半個月時間,”

  袁多才搖搖頭道;“等你的人手集合完畢後,只怕我們大家全都完了,”

  包尚英語氣堅定的道:“沒關係,我想天南神丐既然來了,說不定他還會來找蒲前輩,只要蒲前輩應付得當,與他虛與委蛇一陣子,給晚輩一點時間,使我沒有後顧之憂,我就可以放手對付他們了。”

  蒲公明“哼”了聲道;“但他若太過份了,我老化子想敷衍也只怕敷衍他不來。”

  包尚英道:“他是您的長輩,就是讓他一點,也沒人說您不對。”

  蒲公明沉吟不語。

  包尚英的話,只能點到為止,話鋒一轉,問袁多才道:“老哥哥,你現在走不走得開?”

  袁多才兩眼一翻道:“你不是要我儘量躲避他們嗎”

  “你過去對付他們的手段,可是硬碰硬?”

  袁多才被說得老臉一紅,笑道:“我總不能躲—輩子啊!”

  接著,又一挺胸道:“從今以後,我也要抬頭挺胸,教人認識我袁某人了。”

  “小弟的著眼點,正是如此,所以,我現在想帶你去見一個人,只要有他一句話,你以後就可以省掉不少麻煩了,”

  袁多才茫然問道:“是什麼人?”

  “莫非你不相信小弟有辦法?”

  “你進入中原,根本沒多久,我不相信你認識的人會比我多。”

  “小弟認識的入,當然沒有你多,但人多不見得有用,有用的只一個就夠了。”

  “到底是誰?”

  包尚英笑了一笑,站起身來道:“走吧!見面你就會知道。”

  接著再向蒲公明招呼道:“蒲前輩,晚輩也許暫時不回來了,你別擔心,”

  蒲公明想問明原因,還沒等開口,包尚英和袁多才早已走得人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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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第十九回 雙簧奸計

  蒲公明自聽說天南神丐田北斗竟然未死的消息,心中雜念紛陳,幾乎一時—刻都靜不下來。

  晚上,時間已經過了三更,他躺在床上,睜大著一雙眼睛,就是沒有絲毫睡意。

  床前的月光,給他帶來無盡的往事回憶,幾乎事事都像一霎時湧現在眼前。

  驀地。

  窗外出現了一條人影,那人影出現得很突然,但卻大膽的很,竟然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顯然是有意讓他知道。

  蒲公明一直不曾闔眼,當然看得很清楚,也聽得很清楚。

  他身為一幫之主,不能太慌張,從床上緩緩坐了起來。

  他先向外凝視了片刻,才出聲喝問道:“外面什麼人?”

  “小弟焦自安,前來拜候師兄!”

  蒲公明乍聞來人是焦自安,不覺心頭大大一震,想沉著也沉著不起來了。

  原來焦自安正是天南神丐田北斗的親傳弟子,自田北鬥出事之後,他也隨之脫離丐幫不知去向,如今此時此地突然出現,已證明袁多才所說的活,並無半點虛假,蒲公明極力鎮定了一下心神,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只見焦自安頭上光禿了一半,面貌神情,還沒有多大改變,尤其一雙眼睛,神光十足,證明他這些年來,武功方面大有進境。

  焦自安凝目打量了蒲公明一下,笑了一笑,上前幾步,抱拳一禮道;“掌門師兄鴻圖大展,威震江湖,不知是否還認識你這不成材的師弟?”

  蒲公明哈哈笑道:“咱們師兄弟快二十年不見了吧?”

  “可不是,這二十年來,變化可真大。”

  “有變化嗎?那是說小兄已經老了,對嗎?”

  “人沒有不老的,小弟說的變化,是師兄已由當年掌門師伯的首座弟子變成了掌門人,”

  蒲公明苦笑了一下道;“師弟,咱們還是到裡面談吧!”

  進入房中,蒲公明親自沏了茶道;“師弟一別之後,音訊全無,好不叫小兄惦念,師弟今夜突然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焦自安淡淡一笑道;“小弟曾聽人言,師兄近來連遭拂逆之事,你我師兄弟,一向交情至篤,如手如足,小弟不應坐視,因此前來相助師兄一臂之力,”

  蒲公明故作感激之狀道:“多謝師弟關懷之情!”

  焦自安聳了聳肩道:“自家兄弟,何謝之有,但不知師兄近來情況如何?”

  蒲公明料想對方知道的或許比自己更多,因此,落得大方,實話實說,一一告訴了焦自安,當然,其中難免也有保留之處,接著,又長嘆一聲道:“小兄得西門姑娘與包少俠仗義相助,原已情勢好轉,不料,西門姑娘與包少俠之間,突然弄得感情破裂,西門姑娘絕裾而出,小兄的大好希望也如曇花一現,唉!說來好不令人心煩。”

  焦自安緊皺著眉頭,邊聽邊同聲一嘆,最後語帶安慰的道;“師兄吉人,自有天相,千萬不要煩心,相信事情必有轉機,”

  室內空氣開始沉寂。

  許久之後,只聽焦自安道;“小弟有幾個朋友,就在離這裡不遠,不知師兄願不願去見見他們?”

  蒲公明眉頭微微一皺道:“這……難道師弟不能請他們前來相見嗎?”

  他身為幫主之尊,不得不對安危有所顧慮,因為一旦遭遇不測,個人事小,影響丐幫聲譽事大。

  焦自安笑道:“小弟知道以師兄的身份,隨便見人諸多不便,但如果把他們請來則目標太大,反而不如師兄現在以私人身份去見見他們,其實,他們都是前輩人物,對師兄……”

  蒲公明對這位師弟之來,其用意何在,已是明如觀火。

  當下,暗暗忖思了一陣。

  忽然心念一轉,暗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倒不如去看個究竟,再作計較,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至少在明了狀況後,也好設法應付……”

  打定主意後,立即點頭笑道:“師弟說得是,小兄就決定隨你去一趟!”

  接著高聲叫道:“值勤弟子何在?”

  暗影中門外閃身出現一條人影,飛射而至,躬身一禮道:“幫主有何吩咐?”

  蒲公明揮手道:“去找九長老來!”

  那值勤弟子應聲退去。

  不久,九長老岳鳳翔在房外通名請見。

  蒲公明叫道;“請進!”

  九長老岳風翔一進來,蒲公明便指著焦自安道;“老九,你看這位是誰?”

  岳風翔望著焦自安愣了半晌,忽然失聲喊道:“你……你是焦師兄!”

  焦自安笑道;“老九,你的眼睛真厲害,一眼就被你看出來了!”

  岳鳳翔道;“焦師兄,你這二十年都哪裡去了?為什麼把大家都忘了?也不捎個信兒回來?”

  蒲公明截口道;“老九,有話將來慢慢再談吧!本座馬上就要和焦師弟出去一趟,這裡的事,你小心看顧了。”

  岳鳳翔應了一聲“是”。

  焦自安站起身來道:“老九,有話以後談,現在我要先陪掌門師兄出去了,”

  來到房外,蒲公明道;“師弟請走在前面,好領路,”

  焦自安道:“小弟遵命,有僭了。”

  兩人出了城,向邙山方向奔去,放腿奔行了十餘里,焦自安忽然停下腳步道;“師兄,小弟有幾句話,應該先告訴師兄……”

  蒲公明道:“師弟有什麼話,儘管請講!”

  “小弟不敢相瞞師兄,要見師兄的人,師兄也許想不到是誰吧?”

  “小兄正想知道,師弟能先告知,那是最好不過了。”

  “也許師兄想不到,就是家師,”

  蒲公明因已先有所聞,雖未過份驚異,仍然“哦”了一聲道:“原來田師叔仍還健在?”

  焦自安笑道:“大師伯當年並沒有把家師怎麼樣,因此家師投桃報李,特為師兄作主而來,請師兄不要誤會。”

  蒲公明強作笑顏道:“難得師叔無恙,師弟為什麼不早說?”

  焦自安頓了頓道:“家師是不願引起對方注意,所以小弟才不便提前相告,尚望師兄不要見罪,”

  蒲公明淡然笑道;“師弟顧慮得對,我們快去吧,不要讓他老人家等得太久了,”

  焦自安身形正待縱動,忽然目光一閃,向路旁的一座山石後望去,冷喝出聲道;“什麼人?鬼鬼祟祟,還不現身出來!”

  喝聲中,探懷揚腕,一點藍光,破空而起。

  那藍光射在山石之上,但聞一聲輕響,月光之下,竟藍焰暴張,卷地而起,很快便罩住那山石四周。

  那道藍焰,看來若有若無,甚是輕淡,但漫延範圍,卻越來越廣,而且久久不熄。

  只見一條人影,由藍焰中直衝而起。

  焦自安冷笑—聲,兩臂—振,宛似巨鷹騰空,眨眼之間,便追上那人。

  接著右手一翻,背上寶刀出鞘,撤出一片刀光,向那人捲去。

  雙方升落之勢,均極快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過後,兩條人影,乍合即分同時由空中飄落實地。

  蒲公明這才看清對方,原來是一名身穿青色道袍,手橫長劍的老道,卓立在月光之下,焦自安冷笑道:“好一個牛鼻子雜毛老道,為何暗暗跟蹤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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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你是何門何派,還不報上名來!”

  那青袍老道冷笑一聲道:“貧道乃是青城……”

  焦自安喝道:“好一個青城牛鼻子,老夫先教訓教訓你再說!”

  話聲出口,刀光隨起,迎頭劈了下去。

  蒲公明一聽那老道抱出來歷,欲待喝止時,對方和焦自安已然打成一團,不可開交了。

  焦自安為炫耀武功,一柄寶刀,一出手就揮舞得風雨不透,攻勢之猛,有如排山倒海,那青城老道武功也十分了得,冷笑—聲,舞動青銅長劍,幻起朵朵劍花,迎住了焦自安,片刻之間,兩人便激戰了二三十個回合。

  焦自安似是有意在蒲公明面前賣弄他這二十年來的成就,刀光綿綿不絕,攻勢異常強銳,打過幾十招,依然毫不減色。

  相形之下,那青城老道的劍光,已漸被焦自安所壓制,到後來,只剩下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蒲公明對兩人打鬥情形,十分留神,神色之間,似乎比當事人更為緊張。

  他雖然沒見過那老道,但料想必是青城七子之一,因之心中大為不安。

  如果這位青城七子之一真被焦自安所傷,必然會激起青城派強烈的復仇之心,而這筆帳也很可能算在丐幫頭上。

  由此看來,焦自安必定居心叵測,有意為青城與丐幫埋下導火線。

  正忖思間,忽聽焦自安大喝一聲,手中刀光更盛,嗖!嗖!嗖!

  連環三刀,殺得那青城老道一連踉蹌後退六七步,猶自穩不住腳步。

  焦自安得勢不饒人,身形一矮,刀光席地暴捲,向那青城老道雙腳掃去。

  那青城老道原已被逼得身法失據,腳步零亂,焦自安這一招“秋風掃落葉”,來勢又猛又疾,他已是萬難抗拒,眼看就要傷在焦自安刀鋒之下……

  此刻,蒲公明再也無法坐視,猛然大喝一聲道:“焦師弟不可傷人!”

  聲發人到,蒲公明的一條人影已橫裡直衝過來,右掌一揮,先把那青城老道推得滾了出去,同時左手一探,截向焦自安手中刀背推去,焦自安刀身—偏,那青城老道便趁機橫飛了出去,他立即哈哈一笑,還刀入鞘道,“師兄放心,小弟只是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並不屑出手傷他,一個雜毛老道,算什麼東西!”

  這幾句話,簡直讓那青城老道比被砍掉雙腿還要難過。

  但那青城老道畢竟是修為有素的玄門之土,硬把一腔怒火壓了下去,吁了一口大氣,便轉身躍起,一連幾個起落,隱入山腳不見。

  焦自安微微一笑道:“小弟久聞青城七子,是如何的了不起,今日一見不過如此,好不教小弟大失所望。”

  蒲公明笑了幾聲道:“那該是師弟武功太高,所以沒把青城七子放在眼裡,”

  焦自安嘿嘿笑道:“師兄過獎了!”

  蒲公明整了整臉色道:“看來師弟必定已經知道對方的來歷,你這樣做,分明是在替我這做師兄的樹敵!”

  焦自安臉色微微一變道:“師兄,出手的是小弟,你這句話未免言重了,”

  蒲公明不便當場翻臉,只好改顏一笑道:“那就不談這個吧,小兄今天見了師弟身手,放眼當今江湖,只怕很少敵手了,真是可喜可賀,將來定會為本幫帶來無限光輝。”

  焦自安頗為自得的道:“勝過青城七子,算得了什麼?咱們耽誤不少時間,得快些趕路了!”

  說完話,當先帶路前行,向著山林深處奔去。

  又走了一程。

  焦自安抬手指著前面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道;“前面就是了。”

  蒲公明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顯然不是袁多才所說的那處地方。

  兩人繼續前進,一路並無樁卡警戒,一直進入那片樹林之中,也無人現身出來問話,深入樹林二三十丈,停身在一棟茅屋之前,屋內燈光外射,隱有談話之中透出戶外,焦自安舉手拍了一下門扉,開門的是一名勁裝大漢,見了焦自安,抱拳行了一禮,焦自安道;“通稟上去,就說丐幫蒲幫主駕到。”

  那大漢打量了蒲公明一眼,正待轉身之際,忽聽屋內傳出一個聲音道:“不用了,快請你蒲師兄進來吧!”

  這聲音雖不大,但卻入耳驚心,直扣心弦。

  蒲公明暗暗吃了一驚,忖道:“聽他說話聲音,不剛不柔,但卻內蘊無窮勁力,撼人心神,二十年不見,莫非他已練成什麼神功不成?……”

  這時已近五更,室內點著一盞燈,心念轉動中,焦自安先行跨步入內,蒲公明緊隨在後。

  這時他才看見了這棟茅屋不小,居然還分前廳後廳。

  抬眼看去,前廳不見有人在座,穿過前廳,後廳燈火輝煌,竹椅之上,坐著三個老人。

  當中一人,青袍白髮,面目清癯,正是早年丐幫的天南神丐田北斗。

  天南神丐田北斗年輕時長得甚是俊秀,如今雖然年紀已老,但卻另有老年人的高雅氣質,如果只看他的外貌,他實在是一位非常可敬的老人。

  另外兩人,左邊的一位,長著一張白裡透藍的面孔,眉目之間,似是瀰漫著一層輕霧,令人一見之下,產生一種陰森悚然之感。

  右邊的一位,粗眉大眼,身材高大,坐在椅子上比常人高出一個頭,凶光熠熠的,是屬於四肢特別發達型的人物,蒲公明向天南神丐田北斗長揖一禮道:“弟子一向不知師叔隱修何處名山,致疏拜候,尚望師叔見諒,”

  天南神丐田北斗拂髯一笑道:“不要客氣,一旁坐下,”

  看他的神氣,一派老氣橫秋,蒲公明拱手又是一禮,在一旁落了座。

  只聽天南神丐田北斗道;“你師父近來可好?”

  蒲公明暗道:“他的這—問,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

  ……”

  他微微猶豫了一下,立即欠身道:“家師二十年前,將幫中之事交由弟子執掌後,便飄然隱世而去,至今音訊杳然,弟子甚是愧疚,”

  天南神丐田北斗點了點頭道:“這就難怪了,幫中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維護你,怪不得你處處受人欺凌,”

  蒲公明自領導丐幫以來,做得也算有聲有色,只是這一次為了自己私事,弄得有點不大順當,但這也不能說成處處受人欺凌,天南神丐田北斗這話實在說得有點過火了,蒲公明正待答話,田北斗卻嘆息一聲,又道:“想起令師當日對老夫的一片深情至意,老夫不知道也還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你的處境,豈能坐視不替你出頭。”

  不管天南神丐田北斗這話是真是假,但可以證明一點,那就是田北斗所以當年竟能不死,完全是他的掌門師兄手下留情。

  蒲公明陪著笑道;“多謝師叔關注,弟子對目前的事故,還處置得了,不敢勞師叔費神。”

  田北斗也報之一笑道,“你真處置得了嗎?”

  話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老夫知道你最近請來兩個得力幫手,是一對年輕男女,一個姓包,—個姓……”

  田北斗並非不知道包尚英和西門玉霜的姓名,而是故意留給蒲公明接下去。

  蒲公明只好接口道:“師叔講得不錯,姓包的叫包尚英,另—個叫西門玉霜。”

  田北斗頷首道:“是了,就是他們兩個。聽說他們一身功夫很是不錯,只是年紀太輕了,經驗不夠,該辦的事沒辦好,反而給你惹了不少麻煩上身,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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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蒲公明不明其意的一愣道:“他們給弟子惹來什麼麻煩?”

  “賢侄,我看你真是糊塗得可以了,你可知道最近有不少武林朋友,紛紛趕到洛陽來,為的是什麼?”

  蒲公明身為丐幫幫主,丐幫一向江湖消息最靈通,自然不能說不知道,只得硬著頭皮道:“聽說他們都是來找天魔手袁多才。”

  田北叫笑了—笑道:“這算不算他們倆給你帶來的麻煩?”

  蒲公明搖頭道;“這個與他們無關吧,他們也在找天魔手袁多才。”

  田北斗“哼”了一聲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在老夫面前裝糊塗?”

  蒲公明強忍著氣道;“你老人家是什麼意思?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根本沒有在師叔面前裝糊塗的必要。”

  田北斗話聲一沉道:“老夫問你,洛陽縣衙有位護院武師,經常到你那裡去,和那姓包的以及姓西門的丫頭都很熟悉,他是什麼人?”

  蒲公明心頭暗凜,忖道:“難道他們把老偷兒已摸得一清二楚了嗎?”

  不管對方是否已把袁多才摸清,蒲公明話已經出了口,當然不能再承認。

  於是,一本正經的道:“那是小兒的一名心腹護衛,至於常到弟子那裡,不外是有事聯絡,”

  田北斗板起臉色道:“不見得吧?”

  “如果另有內情,弟子就不清楚了。”

  田北斗忽然點了一下頭道;“難怪,也許是你被蒙在鼓裡真的不知道,現在老夫老實告訴你,那人很可能就是袁多才那老偷兒,”

  聽田北斗語氣,似乎對蒲知縣身邊的袁多才,還無法確定他是誰,只是懷疑而已。

  蒲公明心情稍稍放鬆,吁了一口氣道:“他如果就是袁老偷兒,那就令人百思莫解了,據說,那人跟隨小兒已有四五年了,”

  田北斗笑了一笑道;“這就是老偷兒的本事,否則他怎能處處逢凶化吉,從不失手。”

  他略一緘默,又道:“不管那人是不是老偷兒,老夫總覺得你應該站在丐幫的立場多想一想,不宜再和姓包的以及那西門丫頭交往了。”

  蒲公明道:“師叔……”

  田北斗揮揮手,截口道:“你先聽老夫把話說完。那一男一女年輕識淺,遇事衝動,但憑血氣之勇,盲目妄行,真若弄到不可收拾的時候,他們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你身負丐幫重任,你能把祖師爺千辛萬苦建立的這份基業就此斷送嗎?”

  這番話說得相當有理,他如果立身無愧,別無他意,倒不失是一席金玉良言。

  但,從他對包尚英和西門玉霜的批評來看,其用心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蒲公明當下暗笑了一聲,道:“依師叔的意思呢?又該怎麼辦?”

  他這樣說話,用意是在對田北斗做進—步的刺探,田北斗道;“像那般人,血氣方剛,一言不合,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也犯不著和他們反目斷交,遇事疏遠他們就是了。”

  蒲公明雙眉一皺道:“可是內人他們所中的毒,沒有西門姑娘就無法解救。”

  田北斗哈哈笑道:“解這種毒,師叔照樣也有辦法,老實告訴你,你的難題師叔已經替你釜底抽薪,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蒲公明一怔道;“師叔這話?……”

  田北斗笑道:“你的問題,老夫已經替你完全解決了,”

  蒲公明大為迷惑的道:“師叔是怎樣替弟子解決的?”

  “你是不是不相信?”

  田北斗說著向外喝道:“來人,把那叫白薔薇的丫頭帶上來!”

  外面一聲呼應,便見一名大漢押著白薔薇走了進來,蒲公明愕然望去,只見白薔薇一臉蒼白,虛弱得連腳步都抬不起來,顯然已是吃足了苦頭。

  白薔薇一進來,便撲倒在地,拜伏在田北斗身前,呼天搶地的道:“老爺子,我要說的都已經說了,就請你老人家饒了小女子吧!”

  田北斗手指蒲公明道:“別哭,你可認得這位是誰?”

  白薔薇轉頭望向蒲公明道:“蒲幫主,請你饒了我吧!”

  蒲公明被弄得張口結舌,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田北斗喝道;“你把你們計算蒲老夫人的事,說給蒲幫主聽聽!”

  白薔薇於是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白薔薇之與蒲老夫人相識,完全是有計畫的安排,這種安排,其目的就在想在先控制蒲老夫人之後,然後迫使蒲公明聽命於他們。

  這些話其實說不說都是一樣。

  因為,蒲公明早就想到這一層了,這時由白薔薇口中說出來,不過更證實蒲公明等人的看法頗具正確性而已。

  蒲公明心裡有數,臉上卻顯出一副驚訝之色,問道;“你說的都是真話?”

  白薔薇點頭道:“事到如今,小女子還有什麼可欺騙的?”

  蒲公明沉下臉色道;“你們幕後的主使人又是誰?說!”

  白蕾薇已經向田北鬥招供了,當然也不在乎再說一遍,當下,毫不猶豫的道:“天狗門!”

  蒲公明頓時呆在當場。

  因為他已聽袁多才說過,田北斗目前正是天狗門副門主,此刻白薔薇說出天狗門三字,怎不大大出人意料,按理說,白薔薇無中生有也該捏造出一個幕後主使人來,為什麼竟敢當著田北斗的面,說出這種話來,蒲公明極力讓頭腦冷靜下來,再問道:“你是天狗門的人?”

  田北斗搶著道:“這女娃兒與天狗門門主有特別關係,自她落入老夫手中後,天狗門已有人出面和老夫交涉。”

  說完話,一揮手道:“先把她帶了出去!”

  白薔薇被帶走後,田北斗再望向蒲公明道:“老夫已答應他們派人前來一談,時間就在……”

  他話未說完,卻忽地轉頭向窗外望去。

  這時外面已是天色大亮。

  如果不是田北斗有意向外張望,在室內燈光照耀之下,蒲公明根本沒注意到天已經亮了。

  田北斗又回過頭來道:“看時間,他們的代表,也該快到了,老夫把你叫來,也就是希望你能親自和他們談談。”

  就在這時。

  外面走進一個大漢,恭聲道:“外面來了三個人,求見老爺子,”

  田北鬥不動聲色道;“果然來了,先讓他們在外廳稍候,”

  那大漢轉身退出,田北斗冷冷一笑,自言自語道:“先讓他們等一等,殺殺他們的氣勢!”

  田北斗唱做俱佳,若非袁多才已先把發現的秘密告訴過蒲公明,蒲公明可能真要被耍得暈頭轉向了。

  蒲公明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內心車輪般打著轉,只覺包尚英稱得上是“高瞻遠矚”,他要自己與田北斗‘虛與委蛇’的話大有道理。

  他原來本準備加以反抗,此刻,已是心地坦然,決定見機行事。

  田北斗可稱沉得住氣,故意擺架子,讓來人在外面等了將近半個時辰,才重重咳了一聲,帶著蒲公明和另外兩名老者走向前廳。

  另外那兩名老者,田北斗始終未替他介紹。

  蒲公明也看不出那兩人來路,又不便貿然探詢。

  四人來到外廳,只見對方三人是兩老—少。

  奇怪的是,那年紀輕的反而居中而坐,似為三人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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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這時,對方三人瞼上都已明顯的擺出不耐煩的神色,嘴角眉梢之間,—片肅殺之氣。

  田北斗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只冷冷的道:“有勞久候,實在抱歉。”

  說著,自行走到正中主位坐下,端的目中無人,自高自大已極,蒲公明這時被安排坐在田北斗下首第二位,那兩位老者退居到第三、四位。

  雙方坐定後,田北斗冷然道:“三位在天狗門是何職稱,請一一說來!”

  對方那為首的年輕人劍眉—桃,雙目中射出兩道棱芒,看來似乎對田北斗的待客無禮,就要發作起來。

  他右旁那名老者忽然輕咳了一聲,似在暗中示意,要那年輕人不可任性,然後站起身來,裝出一副笑臉,慢吞吞的道;“中間這位是敝門內三堂大紅堂堂主柳世俊,左邊那位是敝門護法常乃倫,至於老朽姓田名弘,和田前輩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人,”

  田北斗冷哼一聲道:“用不著攀親帶故,今天是公事公辦,拉關係沒用,老夫現在問你們,你們能做得了主嗎?”

  田弘點頭道:“當然能夠作主,”

  田北斗抬手指著蒲公明道:“這位就是丐幫蒲幫主!”

  對方三人齊齊望向蒲公明,各自—抱拳道:“久仰!”

  蒲公明只是欠身回禮,並未開口,至於那二位老者,田北斗也沒替對方介紹。

  室內靜謐了片刻。

  田北斗再開口道:“你們想要回白薔薇去,可以。但老夫有三個條件,不知你們能不能夠答應?”

  田弘問道;“什麼條件?請明示!”

  田北斗兩眼一蹬道;“你們三人中,到底是以誰為首?”

  田弘被問得顏面無光,老臉一紅,頓了頓道;“這……當然是……柳堂主……”

  田北斗冷笑道,“既然有帶頭的就好!”

  目光一轉,向柳世俊冷冷的瞥了過去,柳世俊不動聲色道:“田護法可以代表本堂主發言!”

  田北斗沉下嗓門道:“貴堂主若是不會說話,那就請貴門門主親自來吧!”

  他說完話,人已霍然站了起來,看來大有停止談判之意。

  頓時,空氣裡充滿了火藥味。

  柳世俊氣得雙眉猛剔,臉色變得白裡帶青,一按桌面,就要拂袖而起。

  只聽另一名護法常乃倫叫道:“柳堂主,還是忍一忍吧!”

  柳世俊咬了咬牙,一掌拍在桌子上。

  眾人以為他是要拂袖而去,但他最後卻是長長吁了口氣,緩緩坐了回去,嘴裡喃喃的道:“什麼條件,請說吧!”

  看來這位天狗門大紅堂的柳堂主,已經在田北斗面前屈服了。

  田北斗微微一笑道:“條件很簡單……”

  他故意不說下去,轉頭望了蒲公明一跟,才再接道:“先說第一條,貴門無端生事,阻撓蒲幫主全家團聚,危害蒲府一家安全,貴門應有贖罪的補償……”

  柳世俊道:“這個可以,在下馬上就可以給他們解藥,解除蒲府全家病苦,並致送黃金一萬兩,表示歉意,”

  田北斗笑道:“一萬兩黃金不算少了,可是蒲知縣一介清官,豈能接受你們那不義之財?”

  柳世俊面現迷惑為難之色道:“你想要敝門怎麼辦?”

  田北斗道;“你們不是神通廣大,可以直達天庭嗎?老夫要你們設法請下聖旨,特准蒲幫主全家團聚,不犯律法。”

  柳世俊笑笑道:“第一條在下完全答應了,第二條呢?”

  “第二條,從今以後,貴門對丐幫不得再有任何迫害分化的行為,”

  “這—條,在下也可以完全答應,”

  “至於第三條……”

  田北斗只說出五個字,便用傳音入密神功,問蒲公明道;“賢侄,你看這第三條該如何難難他們?”

  田北斗對前面兩個條件,都是自作主張,沒有徵求蒲公明的意見,但那兩個條件,也還算高明,蒲公明自然無話可說。

  現在,田北斗回過頭來向蒲公明徵求第三條意見。

  蒲公明暗暗一笑,忖道:“你們反正在唱雙簧,我索性看到底吧!”當下,搖了一搖頭道:“師叔想得都很周詳,就請師叔做主了吧!”

  蒲公明所以認定田北斗和對方是在唱雙簧,除袁多才已知那些話外,最主要的,便是對方答應請下聖旨那件事。

  試想,皇帝的聖旨,何等莊嚴,豈是武林幫派所可以請得下來的?

  就是正大門派的少林和武當,也絕對無法上邀天庭,何況天狗門只是一個江湖新興的黑道組織,當然,如果天狗門在朝廷中和權奸有勾結,那就另當別論了,只見田北斗點了點頭道:“第三條,將來丐幫在武林無論有什麼行動,貴門都要無條件的支持!”

  柳世俊雙眉一皺道:“如果是這樣,敝門豈不成了貴幫的……”

  他話到唇邊,沒好意思說出口來。

  照現在的情形看,田北斗簡直已吃定了天狗門。

  只見他立刻扳起面孔道:“怎麼?柳堂主不願意嗎?”

  柳世俊嘿嘿一笑道:“本掌主就給你一個全臉,也無什麼不可。”

  “你全答應了?”

  “全答應了,現在就請你把白薔薇交出來吧?”

  “且慢!”

  “怎麼?田前輩難道還有第四個條件?”

  田北斗冷聲道:“三個條件儘夠了,老夫希望你再辦點手續,否則口說無憑,”

  柳世俊氣得兩眼火星直冒,極力的忍了忍,恨恨的道;“你要本堂主辦什麼手續?”

  田北斗大聲吩咐道;“取文房四寶過來,請柳堂主把答應的條件寫下來!”

  內室一聲應諾,立刻走出—個十六、七歲的童子,雙手捧著筆墨紙硯,在桌上擺好,然後向柳世俊施了一禮道:“柳堂主請!”

  柳世俊一臉無可奈何的神色,走到桌前,提筆把剛才議定的三個條件,逐一寫明,然後一聲不響回到原來的座位。

  看他的樣子,似乎怒惱已極,那童子笑了一笑,將寫好的約定書,雙手呈給田北斗,田北斗看得很仔細,邊看邊點頭,然後遞給蒲公明道:“柳堂主這筆字寫得不錯,足證是位文武全才,難怪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堂主,你看一遍,有意見時,還可以再提出來。”

  蒲公明只是隨便看了一眼,便把那約定書放回桌上,並未提出任何意見。

  田北斗鄭重其事的點點頭道:“可以了,請三位帶回去,用上印信,再來換人。”

  柳世俊緩緩自懷中取出一個錦盒道:“本堂本已把敝門主的印信帶來,請田前輩現在就把白薔薇叫出來。”

  田北斗呵呵笑道:“柳堂主設想得真周到,把白姑娘請出來!”

  白薔薇顯然早已等在裡面了,田北斗話聲一落,她已在一個大漢陪同之下,走了進來。

  柳世俊一見白薔薇就道;“姑娘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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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此時的白薔薇,—下子就變得趾高氣揚,轉頭瞥了田北鬥一眼道:“老傢伙,今天你是扯足上風旗了,姑娘總有—天會教你後悔的!”

  田北斗縱聲大笑道:“歡迎!歡迎!歡迎你隨時來賜教!”

  白薔薇氣鼓鼓的一跺蓮足,扭頭轉身就向外面走去,田北斗剛要喝止,只見柳世俊已在文件上蓋好印信,也就沒再說什麼,柳世俊與田弘、常乃倫三人,留下文件之後,一言不發,緊隨在白薔薇身後,也快步走出了門,田北斗發出一陣敞聲大笑道;“四位好走,恕老夫不送了。”

  他得意的笑了一陣,才轉過頭來道:“賢侄,敝師叔替你處理的事情如何?是不是比姓包的那小子以及西門女娃兒乾脆利落得多?”

  蒲公明點點頭道:“師叔大才,他們如何比得,弟子對你老人家是既感激又敬佩,不過……”

  他身為—幫之主,雖是百般將就,但也不能沒有自己的看法,否則反而會假得令人生疑了。

  田北斗目光閃了閃,問道:“不過什麼?”

  “如果天狗門不履行合約,我們又能把他們如何呢?”

  田北斗笑道:“你放心,老夫早有萬全之計,諒他們也不敢。”

  蒲公明只是望了田北鬥一眼,沒再說什麼。

  田北斗再道:“天狗門當然不是一個簡單好惹的幫派,他們也不會就此甘心受挫,但老夫棋高一著,我們雖然把白薔薇還給了他們,但她的生死大權,仍掌握在老夫手中,老夫已對她下了毒,這便是他們不敢不遵約定的主要原因之一。”

  蒲公明道:“弟子實在想不出,那白薔薇對天狗門為什麼這樣重要,為了她,天狗門居然無條件的答應三個條件,”

  田北斗捋鬚笑道:“不僅你想不出,就是天狗門中人,能真正知道白薔薇的,恐怕也少之又少。”

  蒲公明“哦”了聲道:“原來她的身份,在天狗門中也十分神秘?”

  田北斗低下聲音道;“老夫費盡心機,才查出她的根底……”

  “她的根底是什麼?”

  “她就是天狗門主的掌上明珠,天狗門主肯把親生女兒派出去臥底,這事應該是很不簡單吧!”

  “她怎會如此輕身出來,做這種冒險的事?”

  “天狗門主又何嘗願意她輕身犯險,但那丫頭想做的事,誰也管不了,不過話又說了回來,若不是老夫,誰又能想到她是天狗門主的女兒,而撿到這個便宜!”

  蒲公明吁了一口長氣,越座向田北鬥一揖到地道;“師叔如此成全弟子,弟子實在感激不盡,請受弟子一禮!”

  田北斗呵呵笑道;“以你我的關係,有什麼好謝的,好好坐下,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仔細研究從長計議呢!”

  蒲公明又再三致謝,才回座坐下,田北斗輕咳一聲道;“話又說回來,我們雖然有絕對的把握,不怕天狗門不遵約行事,但事怕萬一,因此,老夫還是替你做好了必要的準備,這樣,不論明來暗往,我們就安如泰山了,”

  接著,望了那兩位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老者一眼道;“賢師侄,你先見見這二位老前輩!”

  蒲公明也是六十開外的人了,這些年來,都是被別人稱呼老前輩,如今卻又變成了晚輩,只好站了起來,一抱拳道;“蒲公明見過兩位老前輩!”

  那長著一張白裡透藍的青面老人呵呵笑道;“田兄,你這位幫主師侄,倒是個謙恭有禮的人。”

  另外那一個體型粗大的老人,一咧嘴巴,接道:“老夫就看不慣那些一當上了什麼掌門人之後,就忘記了自己姓氏的人,令師侄倒是沒有一點那些目空一切的惡劣習慣。”

  兩人說的話雖然不同,但卻全帶著一派老氣橫秋的意味,蒲公明暗暗笑道:“現在就讓你們得意一時吧!”

  嘴裡卻是語氣恭敬的道;“兩位老前輩過獎了!”

  田北斗這才指著白裡透藍的青面老人道:“這位是‘五行尊者’水靈大俠!”

  蒲公明抱拳稱了聲;“水老前輩!”

  田北斗再指著那體型粗大的老人道;“這位是‘終南神君’弓滿大俠!”

  蒲公明又對弓滿抱拳道:“弓老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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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第二十回 靈飛洞天

  驀地,蒲公明心頭猛然一震,想起了這兩人都是早年聲名顯赫的狠人,不由打心底透出涼意,田北斗望著蒲公明起了變化的臉色,笑了笑道;“他們兩位,近二三十年來,已經絕跡江湖,埋首深山,潛修上乘奇學,最近始行功德圓滿……”

  接著,捋鬚大笑了一陣,又道;“放眼當今武林高手,能承受他們一擊的,只怕找不出幾個人了。老夫特地替你把他們二位請來,有他們二位相助丐幫,天狗門縱然心不甘情不願,也只有認命了,賢師侄,你認為如何?”

  真是前門拒狼,後門迎虎,蒲公明暗叫了一聲“苦也!”忖道:“這樣一來,整個丐幫,只怕兵不血刃,就落在他們手中,而事情是因我而起,我豈不做了丐幫的千古罪人……”

  他內心雖然急似油煎,但事到如今,也只有慢慢設法圖謀對策了,因之,他表現必須力持鎮定,不能露出半點內心的不滿。

  於是,他不動聲色微微一笑:“好極了,弟子可以高枕無憂了!”

  田北斗嘿嘿笑道,“當今動亂將興,正是群雄爭霸的大好良機,你如果有意更上一層樓,老夫很願意全力助你達到心願,”

  蒲公明微顯興奮之色,卻又搖搖頭道:“以弟子的這點才德,怎敢存有這種野心?”

  田北斗道:“怎麼能說成野心?應該是雄心,若你能當上武林盟主,正是為丐幫爭光,只要你有這份雄心,老夫保證你不出五年,便可坐上武林第一把交椅,為我丐幫歷代祖師和萬千弟子揚眉吐氣。”

  蒲公明神氣凝重的沉思起來。

  看他那沉思的神情,顯然已有點心動了。

  當然,這只是表現給田北斗看的。

  田北斗望著蒲公明的神色,眉梢眼角之間,也透出歡愉的表情。

  包尚英與袁多才一路急馳。

  出了城直向西走,在深山峻嶺中奔行了大半日,包尚英才停下腳來道;“到了!”

  袁多才吁了口氣道:“老弟,我們要見的,到底是什麼人?”

  “見了面,自然會認識,你請先在這裡等—下,待小弟去看看他在不在。”

  說完話,飛身掠出現場。

  留下袁多才一個人,他實在想不出要見的人是誰,偏偏包尚英—直不肯說出來,像在故意和他打啞謎。

  他對包尚英瞭解得很清楚,知道他在這附近除了認識武當的青陽道長外,並無其他朋友,就算帶他來見青陽道長,也沒有這樣保密的必要。

  那麼,這個人該是誰呢?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忽聞身後傳來輕微的衣抉飄風之聲,他想必是包尚英回來了,並未回頭,立刻問道;“那人在不在?”

  衣袂飄風之聲,止於他的身後,但來人卻並未答話。

  袁多才這才覺出不是包尚莢。

  心頭一震,迅速的轉回身去。

  只見一名身著藍色儒衫,腰懸寶劍的中年儒士,面帶微笑的站在七八尺外。

  袁多才因為職業關係,平日最是留意各路人物,眼皮子之雜,識人之多,可說天下無二。

  當然,他的所謂識人,並不是說別人也認識他,若是別人都認識他,他這條老命早就不保了。

  偏偏他卻看不出眼前這人是誰,這人雖是一身文士打扮,卻一眼就看出必是位武林高手。

  袁多才一向慣於深藏不露,內心雖然生出警惕之念,神色間卻像若無其事,望著來人淡淡一笑道;“先生貴姓?”

  那人見袁多才像一名鄉下老頭子,毫無驚人之處,不覺聳了聳肩道:“你問我姓名做什麼?”

  請教別人姓名,目的不外是便於稱呼交談而已,那人這樣一問,反而顯得袁多才是別有用心了。

  袁多才只好訕訕一笑道;“對不起,是小老兒失禮了!”

  他一向慣於忍讓,見那人難於接近,只有轉身走過一邊去,他自己就在等人,何必多惹麻煩,那人卻“喂”了一聲,袁多才越發深藏不露,回過身來道;“先生有什麼吩咐?”

  那人再打量了袁多才幾眼,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在這裡做什麼?”

  這語氣聽來極蠻又橫,一點不像讀書人的說話態度,袁多才皺了一下眉頭道:“小老兒袁老三是迷了路的,不知先生能否指示老小兒一條明路?’那人目光閃動,忽然右手一探腰際,一道劍光飛射而至,袁多才一愣之下,劍光已是臨身而到。

  他原想裝作到底,在這種情形下,對方似乎毫不在乎製造冤魂野鬼,如果再不閃讓,那就只有白死了,迫不得已,只好身形微微向上一拔,讓那劍鋒從腳下走空而過。

  那人哈哈一笑道;“看來裝得很像,結果還是露了相。”

  袁多才不動聲色道:“我如果不避開這一劍呢?”

  那人道:“那你就只有來生再見。”

  袁多才暗道:“我若不閃讓,這小子果真不會留情!”

  心頭怒火一冒,立即叱道;“尊駕就這樣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

  那人道:“你若不躲,死了就活該!”

  袁多才忍無可忍,大喝道:“好小子,老夫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就該出手教訓教訓你才對!”

  那人冷笑道:“賴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袁多才“哼”了一聲道:“老夫剛才問你,你不肯講,現在老夫反而不想知道了。”

  那人發出一陣枉笑道:“你是有眼不識泰山,既然有眼無用,我現在就讓你先瞎一雙眼睛!”

  手腕一振,劍光流動中,已閃電般向袁多才雙目襲來。

  袁多才心神一凜,腳下移形換位,錯出一丈四五,左手—探腰際,鬆開軟鞭活扣—抖,—條紅白相間的特製軟鞭應手而出,揮腕一掄,“唰”的—聲,鞭勢如萬蛇飛舞般掠出。

  立時,鞭影劍光,交織成一片。

  兩人一交手,瞬息間便對拆了二十幾招,竟是不相上下,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袁多才自行走江湖以來,一向懷技自珍,很少和人如此硬打硬拚過,其實—身功力,絕不在任何一流高手之下,這時暗自忖道:“我以恩師親傳陰陽奇鞭,竟不能討得一點便宜,這人如此了得,為什麼江湖未曾傳聞?”

  那人打了二十幾招,未能收拾得下袁多才,心中更是氣惱,忽然大喝一聲,將手中長劍往地上一插,竟然棄劍不用,空著雙手揉身而上。

  這人分明是要施出空手奪鞭的絕技。

  眨眼間,只見那人一雙手掌忽然變得其紅無比,有如火爐之中的熱鐵,掌勢未到,已有熱浪迎面撲到。

  袁多才頓時大吃一驚,不由叫道:“你是赤焰掌鮑光超?”

  赤焰掌鮑光超—雙赤焰掌驚神泣鬼,手下不知毀了多少成名人物,是當今武林惡煞之一,想不到這次竟然易容化裝而來,怪不得袁多才看走了眼。

  赤焰掌鮑光超原不想炫露看家本領,只因長劍勝不過對方,心中大不是味,一急之下,才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絕學赤焰掌,他這時發著獰笑道:“老小子,納命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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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一連三掌,打得袁多才連退了九步,其實袁多才不退也得退,因為赤焰掌熱力難當,對手根本不敢接近出招。

  尤其,赤焰掌的熱力中,更暗蘊赤陽奇毒,稍一不慎,吸入腹中,便會焚身化骨而死。

  袁多才雖然一生中什麼陣仗都遭遇過,但面對赤焰掌卻逼得他難以應付。

  正當他節節敗退之際,忽然聽到包尚英的傳音道:“老哥哥,轉向西退,先把他困住了再說。”

  袁多才依言向西躍退,鮑光超喝道;“老小子,你想逃嗎?只怕逃不成了!”

  他邊說邊緊追不捨,袁多才很快便上了一道小山坡,只見山坡上已經設下一處“五行困龍陣”,袁多才識得陣式,毫不費力的穿陣而過,當他站在陣的另一邊回過頭來,只見鮑光超已陷入陣中,左衝右突,成了釜中游魚,袁多才松了一口氣,將軟鞭束回腰間,包尚英在不遠處一棵大樹後現身出來,招手道:“老哥哥,請這邊來!”

  袁多才迅快的奔了過去,才發現大樹後,另有一道一俗兩位老人。

  袁多才雖不認識那老道,但見了那俗裝老者之後,卻不由怔了一怔道:“這位莫非是武當掌門人金陽道長?”

  那老者微笑著頷首道:“貧道正是武當金陽,難得今日有緣與袁施主相會。”

  袁多才和武當派有過未了舊帳,心中頗怪包尚英沒有事先告訴他來見的是金陽道長,不由轉頭瞪了包尚英一眼。

  金陽道長呵呵笑道:“袁施主,貧道已聽包少俠言及施主已決心維護武林正義,今後彼此便應同舟共濟,攜手合作,過去的那些小事,就請袁施主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袁多才聽了金陽道長這番話,對方的寬宏大量,反而使得他感到愧悔不安,深深一嘆之後,抱拳道:“多謝掌門人如此恢宏寬大,我袁……”

  金陽道長截口道:“袁施主,咱們君子之交,什麼話都不要說了,”

  袁多才紅著臉笑道:“掌門人說得是,在下心領了。”

  金陽道長轉頭問另一道長道:“柏陽師弟,你也見過袁施主!”

  原來另一人是柏陽道長。

  柏陽道長前行一步,稽首道:“貧道柏陽,久仰袁施主!”

  袁多才連忙還了一禮道:“彼此彼此,以後還請道長多多指教!”

  金陽道長舉手讓客道:“袁施主,請入觀奉茶!”

  袁多才原沒發現附近有庵觀寺院,轉過一叢榆林,才看到武當派建築在這山林中的一座館驛——一座小型道觀,遠遠只聽赤焰掌鮑光超的呼嘯之聲,一聲高似一聲,一陣急似一陣,顯然他有如被困在鐵柵裡的一頭瘋虎,憤怒到了極點。

  袁多才望了包尚英一眼道:“兄弟,鮑光超這樣叫囂不停,只怕會招來強敵?”

  包尚英微笑道:“他們要來的人,早已遍佈四周了。”

  袁多才正要再問,金陽道長已是微微一笑,肅客入內,進入這座小小道觀後,柏陽道長親自奉上香茗。

  這時,外面忽然增加了好幾處呼嘯之聲,袁多才心裡很著急,但偏偏別人卻似乎都聽而不聞,絲毫末把外面那些聲音放在心上,也就不便多說什麼。

  其實袁多才絕非怕事的人,只因他已決心改過向善,從頭做起,而且為人又極是好勝,因之,心理上的負擔,反而較往日任性行事時重大得多。

  尤其當著堂堂武當掌門人面前,更有著一種多餘的顧慮,深恐對方對他產生見面不如聞名的感覺。

  因此就不得不儘量自己約束自己,顯得有點不自然了,金陽道長對當面這位神乎其技的武林神偷,也是聞名已久,今日一見之下,只覺得人雖長得矮小,顯不出什麼英雄氣概,但眉目之間,自然流露出來的那種超俗神采,仍使他暗自點頭不止,忖道:“怪不得這人縱橫江湖,從不失手,敢情他乃是身具大智慧的人,包少俠站在仁心之中,把他導入正途,免被邪惡勢力所吸引,真是武林之幸。”

  沉默了片刻。

  金陽道長才開口道;“剛才包少俠已然談及各地有人趕來向袁施主尋仇之事,包括青城、峨嵋、華山、唐門等各門各派,但據貧道所知,他們真正的企圖,很可能另有所為……”

  袁多才“哦”了聲道;“另有所為?所為何來?”

  金剛道長道:“應該是為了近幾月來已在江湖上盛傳的那塊紫玉珮的事。”

  袁多才突然卸下一付重擔,聳了聳肩道:“這樣說來,我袁某人竟然沒事了?”

  金陽道長搖頭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雖然他們的真正意圖,是在那塊紫玉珮上,但袁施主仍是他們明爭暗鬥之下的眾矢之的,袁施主倒是不可大意。”

  包尚英引領袁多才來和武當掌門人金陽道長相見,就是希望金陽道長以他在武林中的聲望,緩衝各大門派對袁多才的嫌怨,然後再替袁多才慢慢設法化解,以不枉他一片改過自新的至意。

  包尚英早知袁多才為人極是自尊,因此先來與金陽道長交換意見,此刻金陽道長說出來的話,不但讓袁多才聽後沒有半點刺耳的地方,而且更含有規諫之意,要他不可過於逞強好勝。

  本來,袁多才對包尚英無端把他帶到這裡,心裡有些嘀咕,現在,他反而要感激包尚英了。

  當下,袁多才點了點頭道:“掌門人所見甚是,但袁某現在已不願重施故技,避不見面了。”

  金陽道長頗感安慰的一笑道:“那太好了,正好貧道有一個緩兵之計,不知袁施主可願屈從?”

  “但願吩咐。”

  “貧道有個俗家師弟,平日極少在江湖上走動,認識他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袁施主不以為意,貧道有意請袁施主暫隱於貧道那俗家師弟身份之下。

  如此一來,袁施主不但無需走避,而且還可以堂堂正正的與他們周旋,然後待機行事,袁施主以為如何?”

  武當掌門人的師弟,這個身份不辱沒袁多才,反而是袁多才內心之中,多少有點自慚之感,他訕訕一笑道;“這個……袁某是受寵若驚,只怕對令師弟大是不敬。”

  金陽道長道:“袁施主如果不反對,那就不要客氣了,貧道久聞袁施主易容之術稱絕江湖,就請一展絕學,也讓貧道開開眼界,”

  袁多才站起身來,抱拳一禮道:“袁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金陽道長轉過頭道:“師弟,你去把文房四寶取來!”

  柏陽道長很快便取來文房四寶。

  金陽道長提筆一揮,片刻之間,便描繪出一幅年約四十多歲的人像。

  袁多才和包尚英在一旁看得大為驚服,這幅人像,雖然畫得很快,但卻輪廓如生,眉目傳神,簡直像一個活人躍然紙上。

  當真想不到,金陽道長還是位了不起的畫家。

  金陽道長畫完後,仔細的看了看,笑道:“貧道與這位師弟,已有二十年沒見面了,算年齡現在該是六十開外的人,這幅人像只能供袁施主參考之用。至於他現在該是什麼樣子,還有待袁施主你這行家自行描摩了,”

  袁多才略一揣摩,便已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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