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金輪傲九天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3 16:16: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565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8:00
四十

  包尚英當時並沒在意,讓開位子,沒走出幾步,便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給我們盛兩碗豬血湯,要大碗的。”

  包尚英心中—動,暗道:“這不是鮑陰山的聲音嗎?”

  回過頭去,只見鮑陰山也有五十多了,長得濃眉大眼,人高馬大,另一個則乾乾瘦瘦,嘴上留了幾根黃鬍子,想必就是說話像連珠炮的那人了,包尚英料想天魔手袁多才可能和他們一道而來,四下打量了一眼,卻並未看到,過去十幾步,有個賣山藥的攤子。

  包尚英跑過去,一面和那賣山藥的搭訕,一面一心二用,竊聽鮑陰山和另一人談些什麼。

  偷聽了半天,誰知兩人的口風奇緊,半點想聽的也沒聽到。

  鮑陰山兩人吃完豬血湯,又在附近買了些東西,很快便在人叢中消失,包尚英和他們轉了半天,唯一的收穫,就是看到兩人的長相。

  此刻對方已走,包尚英也無心再留連下去,問明道路,在黃昏時分,回到了洛陽。

  本來,他當初只是在追人,沒想到一追就追出七八十里,如今重回洛陽那家大宅院,一來一回,竟然過去大半天了,包尚英一跨進大門,便見丐幫幫主蒲公明焦急之色,正在庭院中踱著步子,走個不停。

  包尚英進了大門,蒲公明因心不在焉,竟沒有發現他,直到包尚英走到他面前,他才驚喜若狂的叫道:“丫頭,別生氣了,包少俠回來了!”

  包尚英沒看到西門玉霜人在哪裡,也沒聽到她的回應,蒲公明怔了一怔道:“剛才還在發脾氣,此刻怎麼不見人了?

  莫非……也走了?……”

  包尚英愕然問道:“蒲幫主,到底是怎麼—回事?”

  蒲公明拉著包尚英道;“她可能在大廳,咱們快進去看看!”

  果然,西門玉霜正坐在大廳裡,臉上不是玉霜,全是秋霜,一副嬌嗔不息模樣,看也不看兩人一眼。

  蒲公明陪著笑臉道:“丫頭,你看,包少俠這不是回來了嗎?”

  西門玉霜仍然頭也不抬,只是冷笑了聲道:“不稀罕!”

  包尚英早知西門玉霜愛使小性子,對自己尤其多心,自然也就見怪不怪,走上前道:“西門姑娘,莫非在生我的氣?……”

  西門玉霜從鼻孔裡冷哼一聲道:“別來管我,去找你的舊情人去吧!”

  包尚英搖頭苦笑道:“西門姑娘,你把我誤會了。”

  “事情已經擺在面前,你根本用不著強辯!”

  包尚英這才明白,原來西門玉霜竟以為他離開的這大半天時間,是在和黑鳳凰幽會。

  這一來,包尚英也來了睥氣,聳了聳肩道;“你不相信我,而且,又多心,那我就一個人走好了!”

  說著,一甩頭,轉身便走。

  酉門玉霜一見局面弄僵,又轉不過口來挽留,急得只有以眼色向蒲公明求救。

  蒲公明哈哈一笑,攔住包尚英道;“包少俠,你要到哪裡去?”

  “找天魔手袁多才去。”

  “他可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你道我昨晚去了什麼地方,實不相瞞,晚輩已經找到了他,只是沒採取行動而已。”

  蒲公明驚喜的“哦”了一聲道:“真的?”

  包尚英隨即把經過說了一遍,“這實在太巧了,原來昨晚的那人竟是袁多才。”

  “昨晚他什麼時候來的,不得而知,但晚輩追出去的時候,卻正好看到了他。”

  西門玉霜這時一口怒氣也自動消失,“撲哧”一-笑道:“算你走運,瞎貓碰上了死老鼠,”

  包尚英笑道:“姑娘為什麼不說是吉人天相呢?”

  忽見西門玉霜由座位上一躍而起道:“他們既然在那間茅屋裡落腳,就等於找上了戶頭,走,小妹現在就陪你去!”

  包尚英搖頭道:“用不著太急,我想他們跑不掉的,咱們不妨慢慢策劃,水到渠成,不愁討不回那塊紫玉珮。”

  蒲公明頷首道:“包少俠說得對,這事必須再好好計畫一下。”

  包尚英忽然話鋒一轉,笑向西門玉霜道:“姑娘,我們來個君子協定好不好?”

  西門玉霜愣了一下道:“你又想出什麼新花樣來了呢?”

  “討回紫玉珮的事,就交給我單獨辦好了。”

  “不行,化子伯伯的事,你也不能不管,討回紫玉珮的事,我也非插手不可。”

  包尚英冷眼旁觀,已看出蒲公明的事,多半是私人恩怨,所以才不願用丐幫的力量,由於自己和他關係不夠,所以也不願自己幹頂,因之才自動提出退身之計,以免西門玉霜有所不便,豈料,西門玉霜反而不作此想,他帶些尷尬的皺起眉頭,等待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蒲公明已從中插嘴道;“包少俠,我老化子的事,希望你也能管一管,昨晚你走後,這丫頭根本就沒讓我把話說出來,”

  西門玉霜這種作法,顯然有點任性,但從她對包尚英的深情摯意來說,卻讓包尚英深受感動。

  包尚英輕輕嘆息一聲道:“西門姑娘,這又何必呢?”

  蒲公明笑道:“這也沒什麼,老化子原先不想麻煩包少俠,實在是有些話羞於啟齒,現在想一想,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既然少不了你包少俠大力相助,你就別推託了吧!”

  包尚英猶豫了一下道:“蒲幫主既然如此說,晚輩敢不遵命,以效微勞。”

  蒲公明大感欣慰,隨即命人送上晚餐。

  趁用餐的時候,說出了他要說的話。

  原來,蒲公明在未入丐幫前,早已娶妻生子,而且家道富有,生活美滿,偏偏他那時因為年輕,結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由一個書香門第的公子哥兒變成了紈褲子弟,不幾年的工夫,便花光了家財,氣死了父母,最後因不容鄰里,只好拔腿一走,連妻子兒女也不要了,好在這時他已決定痛改前非,離家出走的本意,是希望在外力謀發展,以便將來衣錦還鄉,重振門戶,再造家園。

  只是他時運不濟,雖有雄心壯志,卻落得個沿門乞食,討飯為生。

  如此一來,自然更是無顏回家了。

  當他討飯三年之後,忽然時來運轉,被當時的丐幫幫主發現而賞識,認為是可造之才,便收列門牆。

  其實這對蒲公明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奇遇,因為他原本就一表人才,又讀過不少書,在化子幫裡想找到這種人才並不容易,所以,老幫主一見他就起了愛才之意,收錄之後,並親自授他武功,當他進入丐幫之後,因決心痛改前非,力爭上游,又要專心修習武功,必須常侍老幫主左右,因之,也就無法抽身回家探望。

  等到他十年有成,可以兼顧私事的時候,回到傷心舊地的故鄉時,卻已找不到他的妻子兒女,向鄰居打聽,誰也不知他們流落何處,後來,這位文武兼資的蒲公明,從丐幫中脫穎而出,接任了幫主重任,在江湖上可說巳名滿天下,但內心之中,卻一直空虛寂寞,悔恨難填,因為縱然以他丐幫的力量,仍無法查出妻兒的下落。

  此恨綿綿,原已永無了期,所幸天不絕人願,在兩個月前,他終於得到妻兒的消息,誰也想不到,他的兒子,現在已做了洛陽縣的縣太爺,所以蒲公明也匆匆的由丐幫總壇趕來洛陽。

  西門玉霜聽完後,掩不住滿面笑容道:“化子伯伯,真要恭喜你啦,不但可以全家團圓,而且兒子還做了官,化子頭有做官的兒子,實在太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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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誰知蒲公明卻苦笑道:“我老化子當然很高興,可是……”

  西門玉霜一愣道;“莫非他們不願認你?”

  蒲公明搖頭道:“老夫還沒去見他們,他們也並不知道老夫還活在世上。”

  “化子伯伯也真是,為什麼不去見他們呢?以你丐幫幫主之尊,並不辱落你那知縣兒子呀!”

  蒲公明長長嘆息一聲,無限感慨道:“你這話只能在江湖上說,但在朝廷官府來講,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化子伯伯這話怎麼講呢?”

  蒲公明又是一聲黯然嘆息道:“據說朝廷曾頒有旨令,凡丐者或盜者子女,不得應試舉官,我老化子若與他們相認,我那兒子的洛陽縣令就做不成了,而且還犯了欺君之罪。”

  西門玉霜冷聲道:“小小一名縣令,做不做又有什麼了不起。”

  “話不能這麼說,他十年寒窗,功名富貴得來不易,我已經愧對他們了,豈能再毀掉兒子的前程?我現在不敢奢求和他們相認,只希望能看到他們一眼就夠了,可是,只怕連這一點小小的心願,都要一夢成空。”

  西門玉霜大為不解的道:“這是怎麼回事呢?你無法和他們相認,去看看他們,總是可以的吧?”

  這時包尚英主動接上去道:“蒲幫主,你可是擔心名字被他們知道?”

  蒲公明道:“名字沒關係,我在家時叫蒲元俊,離家後才改了現在的名字,他們決不可能想到丐幫幫主蒲公明就是從前的我,而且我兒子是做官的,對武林中的事,也不可能知道。”

  西門玉霜再接口道:“他們既然已不知道你是誰,你想找機會看看他們,那不是很簡單嗎?”

  蒲公明既苦笑又搖頭道:“話雖說得不錯,但卻已有人表示要對我採取不利行動了。”

  “誰要對你採取不利行動?是一種什麼樣的行動呢?”

  “老夫在來到洛陽的第二天,就暗中接到一個警告。”

  “警告化子伯伯什麼?”

  “這人警告老夫,要在半年之內,交出幫主大權,否則,他就要秘密向朝廷檢舉小兒有欺君之罪,同時,並要把我那老伴置於死地。”

  西門玉霜氣得咬了咬牙道:“太可惡了!”

  蒲公明接著又道:“連我那兒子,也不知受了什麼人的慫恿,竟在最近下了一道通令,把我丐幫中人,視為擾亂治安作姦犯科的不良分子,一律驅逐出境,不得在他轄境境內活動,”

  西門玉霜冷哼一聲道:“你那兒子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想來也不是什麼好官了!”

  蒲公明搖頭道:“不,他愛民如子,官聲很好,聽說不久就要升任知府了,他所以這樣做,不外是不明真相,而且也很可能中了有心人的陰謀詭計,”

  “這話怎麼講?”

  “其實老夫已查出了原因,首先是我那老伴,在一次進香途中,被敝幫一名弟子的毒蛇咬了—口,敝幫那弟子替她療傷過後,不料她回去之後傷勢竟更見惡化,這且不說,最教我那兒子忍無可忍的,是他接到一封匿名勒索信……”

  “信上寫些什麼?”

  “要他交出十萬兩銀子之後,便保證我那老伴傷勢立刻痊癒,想我那兒子為官清正,兩袖清風,如何籌得出這麼多的錢,而且世上哪有官府受刁民勒索的道理?”

  “以後呢?”

  “以後在洛陽境內,又連續發生了好幾次敝幫弟子為非作歹之事,於是,我兒子一怒之下,才發出那道通令。”

  “這些事是否真是貴幫弟子干的?”

  “那幾個害群之馬的敗類,經查確是敝幫弟子,可是事發後,他們都一一畏罪自殺而亡,老夫根本無法進一步追究。”

  西門玉霜一聽那幾個為非作歹之徒,確是丐幫弟子,本想不客氣的挖苦蒲公明幾句,但蒲公明後面所說的幾句話,其中卻又透露出事態大不尋常。

  她沉吟了半晌道;“這件事情,問題只怕出在貴幫本身了,那幾名做壞事的弟子,也許是被人利用……”

  蒲公明點點頭道:“我老化子也是這樣想,但是卻至今並未找到可疑的特定對象,在這種情形下,忠奸善惡難辨,我老化子的處境也就頗感為難,所以才想請二位相助一臂之力。”

  包尚英看了西門玉霜一眼道;“西門姑娘,你看這事該怎麼辦?”

  西門五霜道;“蒲伯伯的事,我們不能不管,不過我們卻不宜明目張膽的出面,以免引起丐幫弟子的反感。”

  蒲公明頷首道:“道理如此,賢侄女就是不說,我老化子還要顧及自己的身份呢!”

  西門玉霜迫不及待的問道:“你老人家就直說吧,想要我們怎樣幫忙?”

  蒲公明想了想道:“目前刻不容緩的事,就是先把我那老伴的病醫好,然後再想辦法說服我那兒子,收回歧視我丐幫弟子的成命,替我老化子解除外來的壓力。

  同時再請兩位替我暗中考察附近弟子的言行,以兩位的客觀態度,幫我老化子在這堆亂麻之中,理出一個頭緒來。”

  西門玉霜眨動著兩眼問道:“你老沒有帶得心腹手下來嗎?”

  “老夫只帶了四五個人來,他們也查過,可是並未發現可疑的人或事,所以才不得不有請兩位再替老夫查一查。”

  “貴幫弟子在看到令郎的通令後,恐怕都已轉到地下了吧?”

  蒲公明立即從懷中取出一張單子,遞給西門玉霜道:“不錯,在洛陽的本幫弟子,都已轉入地下,這張單子上記載得很清楚,你看過之後,再給包少俠看看。”

  西門玉霜一向有過目不忘之能,看過之後,腦子裡便牢牢記住,隨手把單子再交給包尚英。

  包尚英仔細的看了一遍,再交還蒲公明。

  蒲公明收回單子道;“老夫拜託之事,就是這兩件,賢侄女、包少俠,你們還有別的話要問沒有?”

  西門玉霜道:“我們要不要搬出去?”

  “這倒不必,令伯令尊與老夫交情非一日,全幫上下無人不知,你來了這裡,我老化子若不招待,反而教人生疑了。”

  “如此說來,我們就沒有什麼顧慮了?”

  “這裡週三立可以相信,行事盡可吩咐他做,這幾天,老夫另外還有些事,或許不會來看你們,你們若有事找我,告訴週三立就成。”

  蒲公明說完話,望著西門玉霜和包尚英一拱手,便出廳而去,蒲公明走後,西門玉霜和包尚英也未再討論什麼,折騰了一天一夜,大家都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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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第十回 巫山二怪

  這一夜,包尚英睡得又香又甜,一覺醒來,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披衣起床,才知道西門玉霜曾到他房中來過,因為桌上留了一張字箋,另外還留了兩樣東西,是一小瓶藥粉和一塊小銀片。

  包尚英見了那字箋,對西門玉霜的錦心繡口,又多了一層認識,微微一笑,收拾了一下,便直向天魔手袁多才藏身之處趕去。

  他這次是有備而來,來到那間茅屋外的樹林前,緩下身形,輕咳了一聲,然後向林內走去,前晚,他在林中一棵大樹上,竊聽了天魔手袁多才一夥三人的談話,卻不曾接近那間茅屋。

  因之,也沒看出茅屋附近的諸般設施。

  此刻是白天,包尚英通過那片樹林,便看出茅屋四周,竟然暗中排列著奇門陣式。

  他不禁悚然一驚,道;“真慶幸前晚不曾貿然接近茅屋,否則,夜暗之中,一時不察,豈不就被困在陣式之中!”

  他很快便把茅屋四周觀察了一遍,同時也深深讚佩天魔手袁多才的高明,難怪他幾十年來能履險如夷,盛名不衰,原來包尚英雖然在海外的“無名島”長大成人,但由於堂上雙親,乃是奇人中的奇人,尤其他的父親,更是胸羅萬有,學富五車。

  包尚英在這種環境之下,對奇門遁甲之學,自然也曾修習過,如今是白天,袁多才在茅屋四周的禁制設施,還難不倒他。

  他把那奇門陣式打量一遍之後,便已了然於胸,接著俯身從地上拾起七粒小石子,拿捏好方位拋了出去。

  別看這七粒石子,居然能將奇門陣式的門戶敲開。

  包尚英淡談—笑,很快便直達屋前。

  到了門首,他止步朗聲道:“在下包尚英,前來拜候袁老前輩!”

  屋內無人應聲,包尚英禮貌已過,便不再猶豫,單掌向前輕輕一推,發出一股柔和的掌力,大門“咿呀”一聲,被推開了半邊。

  他吸了一口真氣,立掌護胸,舉步向屋內走去。

  這座茅屋,只有一間大通間,一目瞭然,確是沒有人在,屋內有三張木床,各佔一方,中間擺了一張方桌,房中各物,各適其位,毫不零亂。

  包尚英並未翻動他們的東西,靠著桌旁,坐了下來,目的是守株待兔。

  就在剛坐下不到半盞熱茶光景,外面樹林中傳來腳步聲。

  包尚英料想是天魔手袁多才回來了,立即蓄勢戒備,以防萬一。

  但,過了半晌,卻不見有人進來。

  包尚英因弄不清情況,只好來到門後,暗中向外偷覷。

  偏偏卻看不到人影。

  又過了片刻,才聽樹林中傳出低語聲。

  首先是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咱們要動手,就快動手吧,那老鬼就快要回來了。”

  另一個的聲音更低,包尚英根本無法聽清。

  不過他已心裡有數,原來對方也是來找天魔手袁多才的,而且不懷好意,包尚英暗道:“世間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魔手把紫玉珮弄到手,他的行蹤,除了碰巧被我摸清之外,想不到還有另外的人摸到了他的底……”

  他決定暫時不對外面的人採取任何行動,且暗中看看對方要如何對付天魔手。

  不久,樹林中的兩人,已現身而出,可能他們真已查明天魔手已不在屋中,所以行動毫不慌張,這兩人全長得一身怪相,一樣的瘦,一樣的高,穿著同色的麻布大褂,唯有臉形則完全不同,一個是上寬下窄,眼大嘴小,—個是上窄下寬,眼小嘴大,原來這兩人竟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巫山二怪,他們是同胞弟兄,嘴大眼小的是老大高山,嘴小眼大的是老二高水。

  老二高水因為嘴巴太小,是名副其實的櫻桃小口,所以說出話來顯得陰陽怪氣。

  這時,老大高山舉目打量了一眼,接著出手指指點點,並且邊指點邊解釋,顯然是在解釋如何通過門外的奇門陣式,老二高水沒再開口,只是不住點頭,又過了一會兒,老大高山已交代清楚,兩人同時揚手發出一樣東西,老大高山手中發出的是—道紅光,老二高水發出的是數道白光,分別射落在屋頂上和屋子四周。

  包尚英不知他們在搗什麼鬼。

  他們打的紅光和白光,似乎也沒發生什麼異狀,尤其令包尚英困惑的,是二怪並未進屋,竟然轉身而去。

  屋外隨即又沉寂起來。

  不久之後,樹林中又傳來腳步聲,接著人影出現。

  這次現身的是三個,一個是鮑陰山,一個是那說話像連環炮的傢伙,另外則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兒。

  不消說,這其貌不揚小老頭兒就是天魔手袁多才了,上次是在夜間,包尚英只見過袁多才的背影,正面相見,這還是第一次。

  若論袁多才的面貌,實在平凡得毫無半點突出之處,正是最易易容化裝的那一型,怪不得這多年來,他都能履險如夷。

  對方三人一路行來,有說有笑,好像快樂的不得了。

  突然,天魔手袁多才臉上笑容一凝,雙臂一探,阻住了另兩人的前進之路,目光盯注在包尚英所拋的那幾塊石子之上。

  那幾塊石子所在的位置,太巧妙了,竟把原先排布的奇門陣式中的生門,在敲開之後,又統統閉死,如此一來,原來的陣式,不但並末破去,反而產生了另一種威力,把要進去的人隔絕在屋外,天魔手袁多才為人機警無比,微一沉思,暗笑了一聲,回頭就走。

  另兩人也隨在他身後,包尚英想不到袁多才居然毫無爭強好勝之心,正要飛射而出,驀地,樹林內發出一陣鬼哭狼嗥般的怪嘯之聲。

  那鬼哭狼嗥之聲—起,聽得人不寒而慄,有如置身鬼蜮之中。

  天魔手袁多才等三人顯然震驚,聞聲之後,立刻止住身形,各自凝神而立,嚴陣以待。

  包尚英內功精湛,初聞那怪嘯之聲,並未放在心上。

  聽了一陣,才漸漸覺出不對。

  但聞那嘯聲一起一落之間,似是有一種無形魔力,影響了他的真氣運行,全身的真氣內力不但無法凝聚,反而有陣陣消散的感覺,他不禁凜然心驚,暗自忖道:“這是什麼功力,如此厲害!”

  於是,他不得不再吸了一口氣,運集內勁抗衡,那怪嘯之聲並未繼續多久,便自動停了下來,包尚英長長吁了一口大氣,止住一顆幾將脫控而出的心。

  誰知剛剛心跳緩和下來,接著竟又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立即掏出一粒隨身攜帶的“寧神丹”,投入口中,總算稍好了些。

  就在這時,只見原先現身過的那兩名怪人,已再次現身出來,擋住了天魔手袁多才三人的去路。

  同時,在那對怪人之後,又多了九個同樣身穿麻衣的漢子,各守方位,圍成了半月形。

  只見天魔手袁多才雙拳一抱道;“兩位可是巫山雙俠?”

  大怪高山冷森森的嘿嘿笑了幾聲道:“用不著尊駕抬舉,我們正是巫山二怪。”

  巫山二怪的名號,過去真還不一定嚇得倒天魔手袁多才,可是現在袁多才卻不得不對巫山二怪刮目相看,重新估計,因為,奇門陣式中的那幾顆石子,有如無數利刃,插在他心頭上,教他不得不心驚神奪,但天魔手袁多才畢竟是久經大風大浪的老江湖,心驚肉跳之下,表面上卻仍能保持著鎮定,淡淡一笑道:“高大俠,如此盛氣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二怪高水一聲怪笑道:“姓袁的,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袁多才面現莫名其妙的神色,訝然道:“閣下就明講出來,不是更直接了當嗎?”

  大怪高山面孔一扳道;“真人面前別說假話,快快把得自黑鳳凰手中的紫玉珮交出來,否則,你該知道我們兄弟的手段。”

  袁多才哈哈一笑道,“兩位該是找錯人了吧!什麼紫玉珮,我們從來就沒聽說過,”

  他面無驚容,一片問心無愧的神色,看得巫山二怪似乎也不得不信他並沒說假話。

  二怪交換了一下目光,像是彼此在詢問對方:是否真的找錯人了?

  但高山很快就怪笑了一聲道:“老小子,你騙不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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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袁多才笑著搖頭道:“兩位果然是找錯人了。”

  話聲微微—頓,接著一抱拳道:“在下關鎮西,這二位是在下的結義兄弟,一位叫鮑陰山,一位叫甘亮,在下兄弟三人,在江湖上也混了不少日子,也有個小小名頭,不知兩位可曾聽說過‘飄萍三星’沒有?”

  “飄萍三星”在江湖上不是無名之輩,巫山二怪聞言之下,不免都是一怔。

  原來巫山二怪一向多在巫山一帶活動,並未見過天魔手袁多才等三人,故而兩人竟然真的一下子就被袁多才矇住了。

  袁多才得理不讓人,接著又冷笑道;“以賢昆仲在江湖上的大名,當不致張冠李戴,誤信人言吧!”

  巫山二怪一陣猶豫之後,大怪高山便歉然陪笑一抱拳道:“原來是飄萍三俠,敢情真是找錯了人,失禮失禮!”

  袁多才內心暗自竊笑,還了一禮道:“彼此素不識荊,認錯人算不了什麼,別客氣!”

  大怪乾笑了一聲,接著又道:“在下兄弟遠道而來,如今是飢渴交迫,不知可否向三位討杯茶水喝喝?”

  大怪高山說這話的用意,是已在茅屋外動了手腳,當然不願就此離去。

  但袁多才卻誤會了對方的用意,以為對方想破去他那奇門陣式。

  在這種情形下,走既不可能,也就不甘示弱,當下,微微一笑道:“兩位俠駕光臨,蓬蓽生輝,理當有請入內奉茶。”

  說完話,當先向屋前陣式之內走去。

  大怪高山轉身揮揮手。

  示意帶來的九人留在原地,然後也舉步前進。

  二怪高水立即向鮑陰山與甘亮打個招呼道:“二位請!”

  鮑陰山與甘亮笑了一笑,隨在大怪高山之後,進入陣內,二怪高水走在最後。

  五人一路穿行無阻,三四十步之後,便已到了屋前,袁多才推開屋門,回頭道:“請!”一面側身肅容。

  他這身子一側,正好看到了屋內的包尚英。

  他前天晚間,在蒲公明招待包尚英和西門玉霜時,已在暗中見過包尚英,此刻一見包尚英赫然氣定神閒的坐在屋內,不由心頭一震,神色也為之—變。

  巫山二怪何等機智老辣,睹狀之下,當然不肯走在最前。

  當下,大怪高山冷冷一笑道:“尊駕請走前面!”

  話聲中,退後兩步,同時雙手往腰間—探,已各扣了一枚巫山二怪的成名暗器“白骨神針”,隨時待發。

  袁多才腦筋靈活無比,一看大怪高山的表現,不由暗笑一聲,忖道;“看來他們決不是一路的人,我原先還以為是巫山二怪點破了我的門外陣式,現在才知原來是這年輕人幹的,只要他們雙方不是一路的,老夫今天就用不著在乎他們。”

  於是,他望著包尚英微微一笑,先行舉步進入屋內。

  巫山二怪原先因立身位置不同,並未看到屋內有人,直到踏入屋內後,才發現另外還有一人端坐在裡面。

  這兩人全屬心狠手辣之輩,竟然問都不問,大怪高山便雙手一揚,兩枚白骨神針,電射般向包尚英射去。

  袁多才在看到包尚英之後,原本打算鼓起如簧之舌,在包尚英與巫山二怪之間製造事端,若他們雙方因而兩敗俱傷,豈不一舉而得。

  這本是他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而如今情況的發展,竟比他想像的更有利,大怪高山居然不問青紅皂白,一上來就動上了手,袁多才雖內心暗喜,口中卻驚叫一聲道:“高大俠,有話好講,別傷了和氣!”

  二怪高水雖走在最後,手中也一樣扣好了白骨神針,聽袁多才如此一說,也就不便出手。

  高山那兩枚白骨神針襲向包尚英,包尚英坐在原處連位置都不曾移動,便以如意金輪將兩枚白骨神針擊落在身前地上。

  包尚英接著霍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高山卻忽然縱聲發出一陣大笑。

  這笑聲正是先前在樹林裡的那種怪嘯聲。

  包尚英一怔之下,心弦又急劇的跳動起來,只聽袁多才耳地大叫道:“不好,巫山二怪暗中做了手腳,我們已中了他們的暗算,如果他們逃走,我們就只有束手待斃了!”

  喝聲中,袁多才已身形陡起,向後面的高水撲了過去。

  高水發出一陣嘿嘿怪笑,兩枚白骨神針猛向袁多才打來。

  袁多才這時顯出了他的真功夫,身形急閃,躲過二枚白骨神針,接著滑步欺身,人已旋到高水身前,右手一探,抓向高水肩頭,高水當然也不是省油燈,肩頭一斜,讓開一抓,趁機向門外掠去。

  袁多才一式走空,立時化抓為掌,一推一送,一股無形勁力,已隨掌而出。

  只見高水身子一震,分明已挨了一記掌風。

  但這一掌並未將高水擊倒,高水依然踉蹌向屋外奔去。

  袁多才料想高水逃不出門外的奇門陣式,冷笑了一聲,並末追趕,回轉身來,再對付高山。

  別看袁多才與高水動手只是三招兩式,但卻捷如電光石火。

  這時,高山仍在發著怪笑聲,笑聲在茅屋內迴蕩不絕,正因為他運集內功發出怪笑,準備以笑聲傷人,因之,反而顧不得出手。

  而這時,袁多才已感覺上體內氣血翻滾,心頭髮慌,眼中也出現了黑影,根本無法再向高山出手。

  再看包尚英、鮑陰山、甘亮三人時,也正在運功相抗,出手不得,袁多才急急探手入懷,取出一隻藥瓶,先倒出一粒藥丸,納入自己口中,接著高叫道:“你們注意張口接藥!”

  揮手一撒,將三粒藥丸各按方位拋了出去,還真是奇準無比。

  鮑陰山和甘亮接的也准,張口接住,便吞了下去。

  但包尚英卻是用手接的,接住之後,隨手放在桌上,並未吞服,高山似是有恃無恐,任由袁多才分送藥丸,根本不加理睬,但怪笑聲卻越來越響,袁多才服下藥丸之後,本想立即拿下高山。

  哪知他自制的化毒丹,竟然毫無效力。

  高山一見對方四人,全已無力出擊,這才收住怪笑之聲,身形閃動間,分別點了四人穴道,自己則在桌旁—張椅子上坐下。

  袁多才穴道被制,體內反而舒服了一些,不待對方問話,先自冷笑一聲道;“姓高的,你別以為暗算了我們,就能隨心所欲,咱們是一條繩子上拴的兩個蚱蜢,誰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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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高山哈哈一笑道:“你以為你那些鬼畫符能圍得住老夫嗎?老夫教你睜開眼看看,也讓你死了這條心。”

  說著,站起身來,提起袁多才走到門外,原來巫山二怪已在對面樹上,牽過來一條繩索,高高拴在屋角內,只要攀繩而過,設在地面的奇門陣式,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再看二怪高水時,早已站在對面一棵大樹下,對著這邊大笑不止。

  原來所謂奇門陣式,在於迷人心智,發生幻覺,陷入於自困之境,如果越空而過,根本就不墜其術,奇門陣式再是神秘玄奧,也不會發生任何效力。

  巫山二怪真是有備而來,一切都有預謀,袁多才事到如今,除了苦笑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話好說。

  高山再把袁多才拉回屋內,陰森森笑道:“老夫現在也不管你是袁多才也好,關鎮西也好,要的只是那塊紫玉珮,有了紫玉珮,老夫馬上就給你們解藥,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不管你們是誰,老夫也不能留下後患讓你們回頭再來找老夫的麻煩,”

  袁多才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道:“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反正老夫不知道什麼紫玉珮不紫玉珮。”

  高山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大概是想嘗嘗老夫的白骨搜魂手法,那麼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

  袁多才—咬牙,閉起了雙目。

  高山冷笑了幾聲,手起指落,一連點了袁多才七處穴道。

  巫山二怪練的是—種旁門邪門,陰毒無比,指力一吐,袁多才立覺經脈之內似是注入了無數三棱角鐵,隨著血行,周身游動,這種滋味,用不著親身體驗,憑想像也不難想像得出來,其痛苦的程度,比千刀萬剮還要令人難以忍受。

  但袁多才的堅忍力也實在大得驚人,居然咬緊牙關,連哼都沒哼—聲,他頭上冒著一顆顆比黃豆還大的汗珠,臉上變成豬肝色,全身肌肉顫抖得像跳動的彈簧,依然不肯發出求饒之聲,然而,他雖能挺住不叫不喊,但身體所能忍受的程度,卻有一定程度極限,不久,只見他雙眼一翻,人已昏了過去。

  高山見了這情形,似乎大感意外,自言自語道:“這老小子怎麼這樣硬,老夫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樣不怕痛苦的人。”

  只聽一旁的鮑陰山道:“他練就一種‘忍術’,任何人所難忍的痛苦,加到他身上,他都能承受下來,—直到死為止,”

  高山直著兩眼問道:“他這種‘忍術’,有罩門沒有?”

  “‘忍術’練到了這種程度,就變成‘忍者龜’,龜和人不同,根本沒有罩門。”

  “忍者龜?老夫還是第一次聽說過,”

  ‘現在你就看到了。”

  “此人平日為人如何?講不講道義?”

  “我們和他在一起二三十年,他行俠仗義,從不害人,如果他還不算講道義,那麼武林中就再沒有講道義的人了,”

  高山點了點頭道:“老夫明白了,原來這人吃軟不吃硬,老夫現在想問一下,他學了‘忍術’,你們兩人學沒學過?”

  鮑陰山心頭一震道:“我們和他在一起幾十年,當然也學過。”

  高山嘿嘿笑道:“老夫向來不受騙的,心須試試才能知道,”

  他話聲—落,立時出手一指,點向鮑陰山的穴道,鮑陰山怒叫聲中,高山落指如風,下手決不留情,轉眼也被點了七處穴道,高山以“白骨搜魂”手法,點了鮑陰山七處穴道後,才又一彈指,把袁多才震醒過來。

  袁多才清醒後,尚未睜開眼來,只覺滿耳全是鮑陰山的哀號慘叫之聲,立即睜眼一看,只見鮑陰山痛得已全身縮成了一個人球,在地上不停打滾。

  這時高山滿是橫肉的臉上,發出陰森森的獰笑道:“老小子,老夫已看準了你就是滅魔手袁多才,這名姓鮑的,該是你數十年的老朋友了吧?你是否希望他少受點痛苦?”

  袁多才雙目一瞪,大聲道:“不干他的事,快解開他的穴道!”

  “只要你交出紫玉珮,老夫自然就不再難為他。”

  “好,老夫就答應你。”

  “你老小子若早肯這樣,剛才何必吃那麼大的苦頭,”

  高山說完話,出手幾指,很快便解開了鮑陰山的穴道。

  這時,包尚英又已暗中服下一顆丹丸,把體內之毒壓下去,靜靜的冷眼旁觀。

  同時,他對袁多才的為人,也暗感欽佩。

  只聽袁多才長長嘆息一聲道:“還有一件事,我們得事先說明白。”

  高山道:“什麼事?”

  “老夫把那紫玉珮交給你,你得同時把解藥給我們,並且解了老夫的穴道,”

  “這根本是理所當然的事,老夫現在就可以替你解了穴道,”

  高山這樣說話,是落得大方,因為在沒服解藥之前,就是解了穴道,也無法施展武功。

  他揮手一掌,立即解開袁多才的穴道,袁多才穴道一開,倒真是—言九鼎之人,點頭道:“老夫現在就取出紫玉珮,你也請把解藥拿出來。”

  就在這時,忽聽包尚英叫道:“袁老前輩,你這話未免答應得太快了吧?你該先問問在下才對!”

  眾人全感一愣。

  包尚英最初的表現,雖然看來身手不弱,但經過高山發出怪笑之聲後,照樣也顯得束手無策。

  因此,高山並未把他放在心上,認為他已是俎上之肉,所以才暫時沒有動他,直到這時,高山才在愣過之後喝問道:“你小子是什麼人?”

  包尚英不動聲色道:“在下是什麼人,你知道了也沒用,但你如果想得到那塊紫玉珮,卻非先問問在下願不願不可,”

  袁多才忍不住搶著問道;“為什麼要先問你?”

  包尚英道:“理由很簡單,因為那東西已到了在下手中。”

  包尚英能在這裡突然出現,袁多才自是大為驚訝,只因巫山二怪強敵當前,使他無暇與包尚英周旋,而他對剛才所說的話,則是無法立辨真假,因為那塊紫玉珮,他確是藏在茅屋內,包尚英可能已來了很久,當然可能已被搜去。

  袁多才正要開口,高山已嘿嘿—笑道:“好,朋友,算上你一份,老夫也給你一份解藥就是。”

  包尚英微微一笑道:“解藥在下當然要,不過,你那‘白骨搜魂手’,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在下很想嘗嘗是什麼味道。”

  高山先是一呆,接著咧嘴笑道:“小於,你是不是瘋了?”

  “你看在下像瘋了的人嗎?”

  “好,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

  高山話剛說完,便甩頭一指,點了包尚英—處穴道。

  須知高山一向心機深沉,是一隻老得不能再老的孤狸,他因不信世上有這樣自討苦吃的人,所以在下手之際,暗中早已警念高張,提防對方使的是誘兵之計。

  豈知指力一落,包尚英竟是著著實實的受了一點,並未耍出任何花樣,這使他反而大感意外。

  他暗笑了一聲,接著,落指如風,又點了包尚英四處穴道。

  豈知當他再次落指,將要點到包尚英第六處穴道時,突感自己腕脈—緊,竟被對方扣個正著。

  這是誰也想不到的變化。

  包尚英在閉住五處穴道之後,居然尚能出手制人,而包尚英這時發難,也正是高山毫無戒心之際,可說手到擒來,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高山大驚之下,只好奮力一抖手腕。

  可惜已經遲了,他不用力還好,這一用力,只覺一股火辣辣的暗勁,竟然從腕脈之處直湧體內,與自己內力一接。

  但覺自己內力一沖而散,很快就四肢無力,全身癱軟。

  包尚英又有了新的動作,用另一隻手在高山“喉結穴”點了—下,隨之扣住對方腕脈之手一鬆道:“老小子,你也嘗嘗在下的手法吧!”

  但高山卻似乎沒什麼感覺,反而在包尚英鬆開他腕脈之後,將內力收回,那火辣辣的感覺立刻消失,體內頓時舒暢起來。

  高山不禁心裡暗笑,出其不意的閃電般一出手,竟然又倒扣住包尚英的腕脈。

  豈知他內力一吐,反而如遭電擊般,雙手抱著自已腦袋大嚎起來,聲音之慘,令人不忍卒聞。

  包尚英笑了一笑,探手拍拍高山肩頭,替他止住了痛苦道:“現在,咱們是彼此彼此,大家可以公平合理的談一談了。”

  高山吃了苦頭,知道了對方的厲害,已無法再狠,只好打起笑臉道:“少俠有何指教,老夫但憑吩咐就是。”

  包尚英道:“首先,咱們以命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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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什麼叫以命換命?”

  “你交出解藥,在下解了你受制的陰脈。”

  高山苦笑道:“這樣未免不太公平吧?”

  包尚英不動聲色:“有什麼不公平?”

  “老夫只一個人,你們是四個人,這就是不太公平。”

  包尚英笑道:“你與鮑陰山,甘亮狼狽為奸,內應外合,請問,他們兩個現在算是誰的人?”

  此語一出,最感吃驚的,莫過於袁多才,頓時呆在當場,他做夢也想不到交了幾十年的親密戰友,居然是內奸。

  高山望了鮑陰山和甘亮一眼,冷笑一聲道:“他們這種人,自己相處了二三十年的老朋友都能出賣,老夫能把他們當成我的人嗎?”

  鮑陰山和甘亮只聽得全低下頭,一臉羞愧之色,袁多才則只能長長嘆息了一聲,本來,對鮑陰山和甘亮的出賣朋友,包尚英只是懷疑而已,他方才說的那句話,不過是試探性質,想不到竟然完全證實了,這時,他探手入懷,緩緩取出那塊假的紫玉珮,放在桌上道:“你想要的是不是這東西?”

  高山頓時雙目射出貪婪的光芒,死死盯向那假的紫玉珮上,同時,心潮一陣激動,連脖子也漲得幾乎粗了一倍。

  包尚英擔心被看出毛病,很快便將紫玉珮收回懷中,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在下與這位天魔手袁老前輩,毫無關係,你如果有心染指這紫玉珮,只是你我雙方的事,犯不著留他們在這裡礙手礙腳。”

  高山點點頭道:“少俠說得是,留下他們,的確不便,就把他們處置掉算了,”

  “你怕他們回頭再找麻煩嗎?”

  “老夫如果怕他們,就不會來找他們了。”

  “在下也這麼想,憑巫山二怪,也不該把一個天魔手放在心上,在下更是有意將來有機會鬥鬥他們,在下要你給他們解藥,其目的就在這裡,”

  “好,老夫就給他們解藥,讓他們離此而去。”

  “那麼就命令你老二把解藥送過來吧!”

  高山不覺一愣道;“你怎麼知道老夫身上沒帶解藥?”

  包尚英笑道;“這是當然的事,你身上若帶得有解藥,在下還用得著和你談交換條件嗎?”

  高山暗中一凜,忖道:“這小子不知是什麼來路,還真是不好對付,”

  心念轉動之下,不由又猶豫起來,包尚英輕笑一聲道:“你是擔心吃虧嗎?你的命好像比解藥貴些吧?那紫玉珮的價值,你心裡也必然有數吧?”

  高山頓了頓道:“好,咱們就這樣成交了。”

  說著,離座走到門口,向外面打了一個手勢。

  高水很快就攀著繩子,來到屋內問道:“老大,怎樣了?”

  高山吩咐道:“先給姓袁的他們三份解藥,把他們趕離此地。”

  高水愣愣的道:“那紫玉珮呢?”

  高山指著包尚英道:“在這位少俠身上,我現在就是在和他談條件。”

  “既然在他身上,把他做掉搜出來就成了,何必談條件?”

  “你不懂,現在只管把解藥拿出來給他們,”

  高水不再多言,取出三顆白色藥丸,擲向袁多才三人,哼了聲道:“算你們命大,接住。”

  袁多才立即把解藥投入口中,一面運功催行藥力。

  他這時心情甚是複雜,對包尚英說不出是該感激?還是該和他沒完沒了?因為紫玉珮竟然被他得去了,這對他實在是極大的諷刺和侮辱。

  自己一向是予取予求的拿別人的東西,從來沒人能討到自己的便宜,如今竟栽了這樣的大斤斗,這個人實在丟不起。

  不過,現在他最要緊的,是要知道解藥是真是假,也就是說,必須當著包尚英的面把解藥服下,才不致誤人誤己。

  片刻之間。

  袁多才逼出一身臭汗,將毒性排出體外,證實是真的解藥,他隨即向包尚英抱拳道:“少俠,後會有期,大恩必報!”

  身形一轉,看也不看鮑陰山和甘亮—眼,便大步出屋而去。

  鮑陰山與甘亮愧悔交加,長嘆了一聲,也低頭走出茅屋。

  高山一見三人都先後離去,嘿嘿笑了幾聲道;“現在只剩下我們兩人的事了,是你先替老夫解開穴道呢?還是要老夫先把解藥給你?”

  ‘你信不信得過在下?”

  “這個……”

  高山當然信不過包尚英,但卻又不能說出來,別看他老奸巨猾,照樣也有受窘的時候,原因是對方這句問話不易應付,包尚英笑道;“在下卻是相信得過你們二位。”

  笑聲中,已解開高山的穴道,高山禁制一除,精神立振。

  但臉上卻泛起一層怒意,大有反目食言的模樣。

  還是老二高水道:“老大,難道咱們弟兄還怕了他,就把解藥給他,諒他也別想跑掉。”

  高水邊說邊取出一粒解藥放在桌上。

  包尚英服過解藥,雙拳一抱道:“兩位是準備文奪或是武奪?”

  高山兩眼一直道:“何謂文奪武奪?”

  “武奪即是彼此各盡所能,有什麼手段,使什麼手段,你們若能制住在下,這紫玉珮就是你們的。”

  “文奪呢?”

  “那是按照正式比武方式進行,以三場分勝負,勝者就是紫玉珮的得主。”

  高水立即看了高山一眼道:“老大,咱們已用不著再跟他客氣了,有什麼手段,就使什麼手段吧!”

  高山點了點頭,朝著包尚英嘿嘿笑道:“少俠,屋內地方太小,咱們到外面施展如何?”

  說完話,轉身出了茅屋,和老二高水立即從繩索上渡過地上的陣式。

  包尚英見對方離去後,張口將藥丸吐了出來,納入懷中。

  他雖不存害人之心,卻不能不存防人之心,好在他自己的“寧神”丹,連續服用兩粒之後,已將藥性行開發生了神效,漸漸能壓制體內之毒了。只要能壓製毒性不發,回去之後,西門玉霜一定有辦法療治,他在屋內稍作沉忖,才走了出去,穿過陣圖,只見巫山二怪,早已帶著九名手下,圍成半月形,嚴陣以待。

  這時,巫山二怪手中已各自亮出兵刃,看來很像是一條哭喪棒。

  連他們那九名手下,用的也是這種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內的怪兵刃。

  包尚英不動聲色,緩步向巫山二怪身前行去,突見巫山二怪身後的九名手下中,其中兩人抬起手中的哭喪棒,向包尚英遙遙一點,立即有兩股淡淡白煙,向包尚英迎面掠來。

  包尚英已知巫山二怪擅於用毒。

  不消說,那白煙必定含有極強的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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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他一向最是惱恨這種不以真實功夫取勝的手段,當下,暗運內功,閉住全身毛髮氣孔,隨之右腕一揚,如意金輪脫手飛出。

  但見金光閃射下,那散發毒氣的兩名漢子,全發出一聲驚呼,同時手中的哭喪棒已被截腰斬斷,手裡只剩下半截。

  那哭喪棒一斷,棒筒內濃煙盡出,把兩個漢子全籠罩在濃煙之內。

  這時,其餘七名漢子,包括巫山二怪在內,全大驚失色,紛紛向兩旁縱開避讓。

  濃煙慢慢向四周擴散,濃度也漸漸轉淡,那兩個漢子,又人影重現。

  只見兩人這時已倒在地上,腦袋腫脹得其大如斗,人卻已經不動了,原來,這兩人雖然事先已服下解藥,但因中毒太深,所服解藥已不足解毒,仍然死於非命,其實,包尚英當初只想制止對方不再發射毒氣,並無意傷人。

  卻不料因而將那兩人置於死地,不由怔了一怔,輕輕發出一聲太息,巫山二怪和他們的手下,在—陣慌亂之下,根本弄不清包尚英手中發出的那道金光是什麼東西。

  但他們很快便發現那道輪形金光,滴溜溜的在空中打了—個盤旋,忽然一個轉折,又飛回包尚英手中,現出原形,這才看出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金輪。

  但他們卻弄不清一個精小金輪,為何竟有如此神奇魔力?發出之後,居然仍能飛回,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就在這時。

  突見剩下的七名漢子中,其中—名忽然將哭喪棒遠遠拋了出去。

  這名漢子的做法完全是為了保護自己,這根源是用以制人的奇形兵刃,現在已成了反過來置自己於死地的利器,唯有把它丟出去,才能免於引火自焚。

  豈知他把哭喪棒一拋,其餘六名漢子緊跟著也不約而同,紛紛把手中的哭喪棒扔了出去。

  只有巫山二怪,因礙於自己身份,仍然像孝子孝孫般,緊握著哭喪棒未放,但四隻手卻在發抖。

  包尚英想不到自己的無心一擊,竟然擊中了對方的弱點,立奏奇功,將對方的氣焰一下子就鎮壓下去。

  他不覺暗暗發笑,忖道;“看來巫山二怪也不過這麼大的氣候,警告他們也就是了。”

  當下,發出一聲長嘯,接著猛喝一聲道;“兩位讓在下留點記號吧!”

  雙手一揚,兩道輪光同時飛出,向巫山二怪當頭捲去。

  巫山二怪手中的哭喪棒,本是精鋼打造而成,普通兵刃根本就削不動它,但這時他們卻不敢再用它抵抗包尚英的飛輪。

  同時也顧不得身份,嚇得急急將手中哭喪棒一拋,各自一探,取出兩把匕首,準備捨命相拚。

  但包尚英的飛輪來勢快如閃電,匕首剛露腰而出,已是眼前一花,一道涼風掠面而來,接著,但覺一陣劇痛起自耳間,不自覺伸手摸去,才知一邊耳朵已不翼而飛。

  兩人雖沒哼出聲來,卻心膽已寒,人也僵住了。

  當兩人定過神來,包尚英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他們心裡有數,這是對方手下留情,讓他們保住兩條老命。

  事到如今,兩人只好帶著七名手下,狼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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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第十一回 行俠仗義

  包尚英當日便返回洛陽,一進門,西門玉霜首先迎了出來。

  西門玉霜一見包尚英便愕然問道:“你……你好像中了毒,快給我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包尚英把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又道:“先前我已服過自己的寧神丹,滿以為可把毒性壓住,想不到還是被你看了出來,”

  西門玉霜笑道:“我若連這點眼力都沒有,豈不太給家伯丟人了,快把這藥丸服了再說。”

  她邊說邊由懷裡摸出一隻玉瓶,倒出一粒丹丸交給包尚英。

  包尚英服下丹丸後,但覺其涼如冰,內腑很快便為之一爽,略一調息,已是餘毒全消。

  他取出巫山二怪交給他的那粒解藥道:“這是巫山二怪給我的解藥,姑娘請看看有沒有效力?”

  西門玉霜拿在手中,仔細察看了半晌,情不自禁啊了聲道:“好險,你若當時服下這藥丸,只怕就回不來了!”

  包尚英也吃驚的道:“原來這藥丸有毛病,快把你的靈丹再給我三粒!”

  西門玉霜笑道:“一開口就要好幾粒,你知道你剛才服下的那丹丸,有多麼貴重?”

  包尚英急不擇言道:“再貴重的藥,也是以救人為上,藥丸總不會比人命還重要吧?”

  西門玉霜若在假冒西門龍的時候,聽了這話準會發脾氣,現在因為恢復了少女身份,又因對包尚英早已情有所鍾,也就沒再說什麼。

  隨即取出一隻藥瓶,交與包尚英道:“家伯至今只煉了一爐‘玉露丹’,共三十六粒,小妹要了十八粒,這些年來,自己用了六粒,剩下的這十二粒,就都送給你濟世救人吧!”

  包尚英雖遠居無名島,但對這被武林人物視為療傷聖藥的“玉露丹”,卻早已聞名,一聽自己剛才服下的就是“玉露丹”,望著西門玉霜送過來的那隻藥瓶卻再也不敢伸手去接,只是一疊連聲的道;“這……”

  西門玉霜嫣然一笑道:“如果你不把小妹當成外人看,就該收下。”

  她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卻表現得十分堅定,在這種情形下;包尚英已無法再不接受。

  他當然明白,這瓶“玉露丹”,除了它本身價值外,更蘊含著西門玉霜的滿懷愛意,如果不接受這瓶“玉露丹”,豈不也等於拒絕了她的愛意,他們這對少年男女,初次相見,便有惺惺相惜之感,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兩人早已情愫暗生,若包尚英這時拒絕她,實在也不是他的心願,他偷偷向西門玉霜望去,只見對方默默含情的目光之中,充滿了祈求的神色,此情此景,他已無所躊躇,伸手接住那藥瓶道:“玉霜,我們一人一半好不好?”

  西門五霜嬌靨上泛出紅霞,輕聲道:“就算我們一人一半,放在你身邊好了。”

  他們兩人原已是心心相印,只是從來沒有表示得這樣明白,此刻,兩人等於把話說開定了情,一時之間,彼此反而覺得頗不自然,全有著難以言傳的羞澀之感,不知過了多久,包尚英才望瞭望天色道:“袁多才他們都中了毒,我得趕快去救他們,要不那紫玉珮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西門玉霜當然也明白,若袁多才一死,那紫玉珮必定斷了線索。

  她緩緩從懷中取出另一隻藥瓶再交與包尚英道:“袁多才所中的毒,若用‘玉露丹’解救,未免暴殄天物,我這裡有另外一瓶解毒藥丸,足夠應付了,”

  包尚英抬手接過,望著西門玉霜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剛才也不該浪費一粒這‘玉露丹’才是。”

  西門玉霜扭過嬌軀,低聲道:“你不同,快快去救袁多才吧!”

  包尚英回到洛陽,半刻不曾休息,便又折返袁多才的住處。

  他進入那間茅屋,不見人影,便立即取出西門玉霜早先交給他的那塊小銀片,在屋外樹林走了一圈。

  這時,銀片上隱隱現出徵兆。

  方位一定,包尚英很快就追了下去。

  原來,西門玉霜為了要掌握袁多才的行動,便連夜替包尚英調配了一種奇藥,暗暗用在袁多才身上,發出一種人所無覺的藥力,與包尚英手中的小銀片,互生感應,拿著那塊小銀片,便如靈犬之鼻,很容易就可找到袁多才的行蹤。

  袁多才的行動既詭異又迅速,包尚英一直追到洛寧才追上他。

  這還是因為袁多才毒性忽然發作,必須歇下腳來的緣故。

  洛寧是洛陽西南方一座縣城,袁多才住進一家最大最好的客棧,而且包下了客棧後邊大半個院子,包尚英追到洛寧已是三更時分。

  他尋線越牆而入,找到了袁多才所住的上房。

  這時,袁多才房中仍亮著燈火。

  人影閃動,好像房中有不少人在內,包尚英藏身暗處,偷偷向房中望去,映入眼簾的情景,不禁使他目瞪口呆,房內住著的,敢情竟是一戶官宦人家,老太爺好像生了重病,側臥在床上,床下是—位老太太和一對男女公子,三人都是—臉焦急憂慮之色,那老太爺因是背向窗外,包尚英無法看清他的面目,但他心裡有數,絕對不可能是袁多才,袁多才應該是孤身一人,哪來的妻子兒女呢?

  難道是西門玉霜所配的藥物失了靈?

  包尚英取出銀片,仔細察看。

  銀片上的顯示,仍然明確證實袁多才是落腳在這房間之內。

  包尚英苦思了一陣,忽然啞然失笑,暗道:“哀多才本是樑上君子,莫非他是藏在床下?……”

  於是,他決定就在暗處監視下去,看看究竟誰能耗得過誰。

  時間在等待中慢慢的過去,這一耗,竟耗到了五更,看東方時,已漸發白。

  包尚英等得有點失望,正想另作打算之際,忽然床上那病人開了口,問道:“剛才是梆聲打過五更了?”

  那少年公子答道:“老爺子,剛才的梆聲正是五更,外面已經快亮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這句話由包尚英聽來,可就毛病多了,當時不由雙目一亮暗中笑了起來道:“老偷兒,想不到你竟玩出這麼—手把戲,我若不是有耐心,豈不被你騙過去了。”

  只見床上那位老太爺手中捏著一張銀票道:“多謝你們,你們回去吧!”

  那少年公子模樣的人接過銀票,道過謝,便帶著那位老太太和小姐從側門退了出去。

  包尚英隨即躡著腳步進入屋內,站在床前,低聲道:“袁老前輩,你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呀,總得把體內之毒解去才是。”

  袁多才驀地受驚之下,居然能神色不變,緩緩睜開眼,向包尚英望去。

  但當他看清是包尚英後,終於兩眼一直,“啊”了聲道:“是你……”

  包尚英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沒想到吧?”

  袁多才漲紅著臉苦笑道:“老夫……這次真的栽跟頭了!”

  話聲在一聲長嘆中頓了下來,接著又道;“那塊紫玉珮你不是已經得到了嗎?還來找老夫做什麼””

  “在下是替你送解藥而來。”

  “你……哪裡來的解藥?”

  “先別問這些,在下確實是一片誠意為你送解藥而來。”

  提起解藥,袁多才又是一臉羞愧之色,道;“老夫慚愧,當時竟沒覺察解了舊毒,又中了新毒,好在這毒只是活受罪,還死不了,可是這一輩子的痛苦……”

  包尚英身上帶有兩種解藥,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給袁多才一粒“玉露丹”,於是,倒出了一粒遞給袁多才道;“老前輩,你信不信過在下?”

  袁多才伸手接過“玉露丹”,頓時,他雙目中射過一道驚訝之光,接著,把“玉露丹”放在鼻端聞了又聞,似乎怔在當場。

  “老前輩可是認為在下這粒解藥有何不妥之處?”

  袁多才又把“玉露丹”聞了一陣,才眨動著兩眼道:“少俠,這粒藥丸……可是叫‘玉露丹’?”

  包尚英不動聲色道:“老前輩好眼力,你現在總可以放心了吧?”

  袁多才忽然熱淚盈眶,感動得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道;“少俠,你知不知道,這‘玉露丹’在當今武林之中,被公認是一種無上的聖藥奇珍,服上一粒,可以終身免毒?”

  包尚英點點頭道:“在下當然知道。”

  “既然如此,請問少俠,你為什麼肯把這樣貴重的東西送給老夫?”

  “這東西雖貴重,但總比不上老前輩的性命貴重吧?”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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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老前輩可是擔心在下挾恩圖報?”

  “老夫擔心的是無物可報,”

  袁多才言外之意,是指那紫玉珮既然已被包尚英取去,根本已沒有什麼值得對方想要的了。

  包尚英淡然笑道:“老前輩放心,在下決不強人所難。”

  袁多才苦笑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老偷兒無功不受祿,你少俠有什麼話,明白說來吧!”

  “你老前輩這身硬骨頭,實在教人佩服,那麼在下就直言了。”

  “老夫洗耳恭聽,”

  “說來無妨,不過想問問老前輩那紫玉珮而已。”

  袁多才一愣道;“那紫玉珮不是已被你取去了嗎?”

  包尚英搖頭道:“那是假的。”

  袁多才忽然悶聲不響,沉吟了半晌,才又開口道:“老夫有一件事,有請少俠見告。”

  “在下知無不言。”

  “上次老夫潛入洛陽一處大宅院中,曾見少俠與一位西門姑娘同為丐幫幫主座上客,請問,那位西門姑娘是否就是聖手醫隱西門子瑜的侄女?”

  “不錯!”

  “那麼西門姑娘為什麼不親自出面向老夫索回紫玉珮?因為少俠的‘玉露丹’,依老夫猜想必是由她相贈,”

  “她不願挾恩強人之難,所以才由在下出面,”

  “你就不在乎這些地方,是不是?”

  “照樣也在乎!”

  袁多才忽然板起面孔道:“少俠,你不覺自己言行不一致嗎?”

  包尚英見袁多才在此生死關頭,猶能緊守方寸,不虧大節,更是暗讚不已,心想:“此老雖以行竊聞名武林,但卻是小人中的君子,我如果沒見到他,倒也罷了,現在少不得要用一番心力,把他引入正途。

  他心念及此,微微一笑道:“在下哪裡言行不一致?”

  袁多才神色不屑的答道:“老夫這條命,只能死一次,何況還不一定會死,少俠,你的‘玉露丹’請收回去吧!老夫用它不著,至於那紫玉珮,老夫是埋在茅屋前陣眼之下,你也許不取得,”

  說著,立刻把那顆“玉露丹”還給了包尚英,看樣子他是寧死不肯領情。

  包尚英收回“玉露丹”,搖頭嘆息了一聲道:“可惜呀!可惜呀!”

  袁多才冷聲道:“老夫死老夫的,你有什麼可惜的?”

  “老前輩行道一生,行蹤所至,如神龍之隱現,見首不見尾,一直為武林中所稱頌,可惜晚節不保……”

  “老夫哪裡晚節不保?”

  “老前輩的晚節不保,當然就是聲名不保,僅僅兩天,你的行蹤,已被在下連續找到兩次,難道老前輩不覺得遺憾嗎?”

  袁多才數十年來,一直以精於隱身潛蹤引為自傲,包尚英的這幾句話,說得他大感羞愧難當,不覺面紅耳赤的低下頭去。

  包尚英看出這幾句話發生了奇效。

  但他卻暫時故意不動聲色。

  袁多才緩緩抬起頭來,望著包尚英苦笑道:“少俠,用不著說這些話,老夫早已知道你是位了不起的人,雖然栽在你手裡,也無怨無憂。”

  包尚英正色道:“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在下自幼修習追龍捕鳳之術,久聞老前輩在這方面藝冠武林,堪稱在下唯一對手,可惜在下遇上老前輩後,你卻時運不濟,連番失手。”

  袁多才越聽越覺窩囊,吼道:“老夫若不是中了毒,你哪有這便宜撿!”

  包尚英話鋒一轉道:“老前輩說得不錯,所以在下也以未能和老前輩在正常情形下較量為憾,贈藥之意,即在於此。”

  袁多才頓時目露神采,但忽然又罩上一層疑雲道:“你不是說,是為了那塊紫玉珮嗎?”

  包尚英笑道:“那不過是順口而出的—句戲言而已。”

  話聲微微一頓,又道:“在下相信老前輩事前並不知道那紫玉珮與西門姑娘有關,同時也相信老前輩遲早定會將那塊紫玉珮送給西門姑娘,所以,在下用不著再多此一舉。”

  袁多才終於老臉上現出了笑容,點點頭道:“少俠對老夫,不愧瞭解得很透徹,好,你的‘玉露丹’老夫拜領了,老夫要和你好好較量一下,”

  包尚英暗叫了一聲“慚愧”,因為他若不是那天在茅屋外偷聽了對方的話,那裡會知道袁多才的心意和為人。

  當下,他微微一笑,再把“玉露丹”交到袁多才手中。

  天魔手袁參才這次毫不猶豫,接過“玉露丹”,立即服下。

  片刻之後,他就由床上一躍而下,並未道謝,向包尚英點了點頭道:“老夫就在方圓百里之內,有候少俠十天!”

  說罷,身形—晃,已出了房門,霎時不見蹤影。

  現在,兩人算是開始了較量。

  但,賭的是什麼呢?

  兩人都沒說出口來,想必各人心裡都有數。

  包尚英並不急於跟蹤對方,這兩天來,他不但沒好好休息片刻,也沒好好吃過一頓飽飯,現在,他只想先吃喝一頓,然後大睡一覺。

  他離開客棧,到了街上。

  這時天才剛亮,飯館都沒有開門,能買得到的,只有燒餅和油條。

  燒餅油條正是一般人早上愛吃的東西。

  包尚英隨即叫了一份,吃將起來。

  當他用過早點,正準備找—家客棧大睡一覺之際,卻發現一間小酒館,已在巷口開門做生意。

  陣陣的肉香和酒香,從小酒館裡散發出來。

  包尚英決定再喝上幾杯,他一腳踏了進去,還沒開口點酒菜,忽聽身後一個頗為粗壯的聲音叫道:“掌櫃的,能吃的東西,我統統買下了!”

  包尚英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高馬大,滿面橫肉的漢子正站在自己身後,他雖然先一步跨進酒館,可惜開口慢了一些。

  包尚英苦笑了—聲道:“兄台,在下正是要喝杯酒,吃點東西,分一點給在下是否可以?”

  那漢子兩眼一瞪道:“我就是把這酒館的東西全買下來都不夠,你不會到別家去買嗎?”

  包尚英在開口之後,便很有些難為情,覺得為了喝杯酒吃點東西如此求人,實在很丟面子。

  於是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就走,誰想剛走出門去沒多遠,背後便傳來那漢子的叫聲道:“朋友,不用走,咱們可以談談。”

  包尚英先前是不便開口求人,此刻見對方回過頭來將就自己,不便置之不理,當下回轉身來道:“朋友有何見教?”

  這時,酒館裡的夥計已著手替那漢子包紮滷菜,三隻紅燒蹄膀也從廚下端了出來,那股香味在肚子尚未填飽的包尚英來說,不知有多誘人,那漢子咧開大嘴一笑道:“朋友如果不嫌棄,就和在一道去喝幾杯如何?”

  包尚英因原先已開過口。此刻對方又以禮相邀,自然不便拒絕,點頭一笑道:“這樣豈不太打擾了……”

  那漢子豪邁的一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朋友就不必客氣了。”

  包尚英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在下領情,這帳就由在下付好了。”

  那漢子又是一聲大笑道:“好,你付帳,咱再加二十斤白幹!”

  然後交代夥計把酒菜送去,再向包尚英一抱拳道;“在下帶路,朋友請!”

  很快便來到城外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廟裡。

  廟裡早已有七個人集聚在那裡,看樣子他們也是剛到不久,那七人之中,有三個已是五六十歲的老者。

  另外四人,則都是三十開外接近中年的精壯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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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包尚英見此情形,暗自尋思道:“奇怪,他們為什麼不進城吃喝,卻來到這間簡陋不堪的破廟裡聚會?……”

  這時請他前來的那漢子,已開始替他一一介紹起來,那三位老者名頭不小,一位是七步追魂田子仲,一位是冷面判官仇若冰,一位是無毛獅子皮東亮。

  另外四人是韓有方、馬昭雄、歐陽天、朱一飛。

  那邀請包尚英前來的漢子,則叫傅丁奎。

  包尚英也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姓名對姓名,大家都很陌生。

  那三位老者名頭雖大,包尚英也是第一次聽到。

  這時,那八人似乎都已很餓,送酒菜的夥計把酒菜擺上之後,大家便狼吞虎嚥的吃喝起來,正當眾人吃得高興之際,七步追魂田子仲忽然放下筷子,輕輕的乾咳了一聲。

  此人顯然是八人中為首的一個,他的這一舉動,頓時使場內的氣氛低沉下來,其餘七人鴉雀無聲,也停下了杯箸,包尚英不由一怔。

  只聽七步追魂田子仲道;“包少俠,老夫聽說過你最近得到一塊紫玉珮,不知能不能讓大家開開眼界?”

  包尚英聞絃歌而知雅意,暗中笑了一聲,道:“我道各位哪來的這副好心腸,原來你們早就知道在下是什麼人了?”

  說完話,望著傅丁奎笑了一笑,隨即取出那塊假紫玉珮,往地上一放道:“各位要看看,並無什麼不可,你們請看吧!”

  七步追魂田子仲想不到他竟如此爽快。

  居然—點戒心都沒有,反而大感意外,這時,另外七人的眼睛都發了直,齊齊射出貪婪的光芒,同時也漸漸現出餓狼般的猙獰表情。

  只聽無毛獅子皮東亮咂著嘴道:“原來多情仙子的遺物是這樣子……”

  他話未說完,便探出巨靈之掌,直向地上的紫玉珮抓去。

  包尚英立即喝道:“上面有毒,碰不得!”

  無毛獅子皮東亮吃了一驚,急急又把手縮了回去,包尚英微微生笑道:“各位如果要把玩,也該等在下先把上面的毒性消除才成。”

  話說得慷慨,但他說過之後,卻並未動手。

  七步追魂田子仲忽然打了個哈哈道:“包少俠,老夫心中有句話,實在憋不住,想要告訴你了,”

  “在下洗耳恭聽。”

  “剛才少俠吃的那隻雞腿,老夫已在暗中加了一點佐料,不知少俠現在感覺出來沒有?”

  包尚英立即“啊”了一聲,雙眉猛蹙,像肚子裡真發生了什麼反應,接著就“唉喲”起來,頭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七步追魂田子仲樂得縱聲大笑道:“沒關係,沒關係,老夫身上帶得有解藥,服下解藥,馬上就好了,”

  包尚英大叫道:“請你先把解藥給我!”

  七步追魂田子仲笑道;“別忙,別忙,你且先把紫玉珮的毒消了再說。”

  包尚英忙道:“玉珮上根本就沒毒,在下不過是和皮老前輩開開玩笑而已。”

  七步追魂田子仲大笑著取出一條手帕,摺疊起來,把那紫玉珮包在當中,往懷中一藏道:“老夫也和你一樣,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對不起,失陪了!”

  說完話,帶領其他七人,一陣風似的揚長而去。

  包尚英望著對方八人洋洋得意的遠去後,一笑而起,自言自語道;“看你們也不是什麼好來路,用不著得意,待罪恙羊的滋味並不好受,就讓你們嘗嘗吧!”

  其實那條雞腿,對方的確已動了手腳,包尚英雖然已有發覺,但為了不使對方生疑,還是吃了下去,因為“玉露丹”可以終身解毒,他根本就不在乎,那點毒豈能傷得了他,可是卻因此觸發了包尚英移禍江東的念頭,對方既然能對自己暗下毒手,自己再用這種手段對付對方,也就問心無愧了,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紫玉珮的風聲,顯然早已張揚出去,連中州雙雄都已插上了手。

  如此一來,包尚英等於推掉了麻煩,否則,將來不論走到哪裡,都會有陰魂不敢的江湖人物暗中凱覦,對自己豈不形成一種極大的負擔,包尚英現在已是酒足飯飽,而且禍去人安樂,當下,就在破廟之內,找了塊清淨之處,盤膝—坐,運功調息起來。

  一息調罷,疲憊盡消。

  於是,他步出破廟,繞道回到袁多才所住的那間茅屋前,進入奇門陣式中,果然將真的紫玉珮找到,然後回到洛陽,進入丐幫的那處大宅院,並未見西門玉霜,問了問,才知西門玉霜也已外出,尚未回來。

  包尚英並不感到意外,他們原就商議好了各自分頭行事,以西門玉霜的機警和武功,料想必不會出什麼意外。

  包尚英先自行用過飯,洗了個澡,泡了杯香茗,享受了個難得清閒的黃昏。

  初更時分。

  西門玉霜回來了。

  她這時又換了一身男裝,恢復了和包尚英初次見面的模樣,顯得既英俊又蕭灑,西門玉霜似乎喝了不少酒,雙頰一片酡紅,顯得有些醉意,一見包尚英就興沖沖的道:“我今天已經見過蒲老夫人了,包哥,你辦的事呢?”

  包尚英從懷中取出真紫玉珮,交與西門玉霜道;“東西雖然已追回來,卻又來了個十日之約。”

  西門玉霜訝然問道;“什麼十日之約?”

  包尚英把這兩天的經過情形,詳細敘述了一遍。

  西門玉霜見包尚英真的給了袁多才一粒“玉露丹”,笑道:“看來那老偷兒是對上你的眼了。”

  包尚英道;“說起來那老偷兒的為人,還實在不錯,我敢保證,你這粒‘玉露丹’,用得決不冤枉。”

  西門玉霜秀眉輕顰道:“有一件事,你考慮過沒有?”

  這句話知問得有點沒頭沒腦,包尚英一時之間,似乎會不過意來,怔了怔道;“什麼事?”

  “老偷兒這數十年來,差不多偷遍了各大門派,要找他麻煩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你逼他洗手收山,對他這副擔子,你擔得起嗎?”

  包尚英笑道:“大丈夫當行則行,豈能畏難怕事?”

  接著又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現在不談老偷兒了,說說你的事吧!”

  西門玉霜笑盈盈的道:“你先猜猜,我是怎樣進入縣衙去的?”

  “聽你的語氣,好像並未利用丐幫的任何現成關係,至於其他的,我對知縣衙門的情形一無所知,你還是自己說了吧!”

  西門玉霜顯得頗為得意的道:“算你沒信口開河,現在我就把知縣衙門的情形說出來,你再猜猜。”

  “你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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