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且試天下 作者:傾泠月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5 17:4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35767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8:52
六十

  就在那三條人影墜離地約三丈之時,足踏白龍的人手又一揮,"讓我送你們這些惡鬼入地獄吧!"剎時,腳下白龍直追三人,人眼還來不及看清楚,已化為一抹白電,在三人頸前一繞而逝,"砰砰砰!"三具人體摔落於地!

  "你們若不是斷魂門的人,或許我還可饒你們,只可惜……"

  風夕輕飄飄的落下,神色冷淡的看著地上三具已無生命氣息的屍首,手中飛舞著的白綾終於無聲的垂落於地。

  韓朴屏住呼吸、目瞪口呆的看著風夕,眼前這個人……眼前這個一身煞氣,神色冷肅的人真的是白風夕嗎?真的是一路上那個言行張狂、笑怒隨性卻仁心仁義的風夕嗎?

  走過去,只見那三人脖子上皆有一道細微的血痕,那都是為風夕白綾所劃。今天才算是見識到風夕絕世的武功,在他們家大鬧壽宴的那次只能說是兒戲,與皇朝比試的那次彼此點到止未見真章。而這一次才是殺人!一根柔軟的白綾在她手中可以比利劍更利!可化為吞納天地的巨龍!這樣的武功高強得可怕!已不像是人所能擁有的境界!至少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朴兒,沒事了。"風夕收起白綾,回首看到一臉驚懼的韓朴,神情一瞬間又恢復溫和。

  "姐……姐姐,你的武功……你的武功為什麼這麼高?這是什麼武功?"韓朴猶是不敢置信的問道。她的武功已是如此駭世,那與她齊名的黑豐息定不會比她低!難怪啊,她敢說出不將皇朝世子放在眼中那麼狂妄的話來!確實啊,在這個武林中,白風黑息不是已雄視了十年而無敵手嗎?!

  "我的武功呀,嘻……挺雜的。"風夕輕輕一笑,又變回了那個嬉笑的白風夕,"有家傳的,也有偷學的,還有被人壓迫著學的,很多啦。"

  "那你剛才使的那叫什麼武功?就是可以把白綾變成龍的那個?"韓朴一邊說一邊比劃著,一臉的驚羨。

  "那個呀,就叫"龍嘯九天"啦,剛才只是其中一式而已。"風夕偏著頭笑道,"其實我最厲害的應該是"鳳嘯九天"啦。"

  "什麼?"韓朴驚叫道,"剛才的還不算最厲害的?你還有更厲害的?"

  "是啊。"風夕淡淡點頭,"我出道至今"鳳嘯九天"只對一個人使過,除他外所有的人連"龍嘯九天"都接不下啦,若不是剛才這三人比先前的三人武功稍勝一籌,而我又不想跟他們瞎纏著,否則我連"龍嘯九天"都不會用的。"

  "那個"鳳嘯九天"對誰用過?他還活著嗎?"韓朴只關心著這個,想起剛才的"龍嘯九天",已是這般厲害,那那個"鳳嘯九天"之下還能有活人嗎?

  "當然還活著啦,就是那隻黑狐狸嘛。"風夕撇撇嘴角似有不甘,"只有那傢伙才接下的我的"鳳嘯九天",不過我也接下了他的"蘭暗天下",不分勝負。"

  "果然。"韓朴吶吶的道,也只有那個黑豐息,否則怎配與她齊名,"姐姐,你為什麼特別恨斷魂門?"韓朴不解,這世上和斷魂門一樣邪惡的門派多的是,但風夕似乎對斷魂門深惡痛絕,似不允許一個斷魂門人存活於世上。

  風夕抬首看向天空,半晌不語,神思幽遠,彷彿墜入某個回憶的時空中,就在韓朴以為得不到答案時她卻開口了,聲音極其的淡,極其的輕,若一縷飛煙飄在空中,若不仔細聽,便無法追捉。

  "我才出江湖時,曾遇到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她可以說是世上最最善良、最最純潔的人。那時的我也不算大的,才十二歲吧,流浪在江湖中,既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謀生手段,懵懵懂懂的,身上的錢很快就用完了,又染上風寒,倒在路邊,本來快要死了,卻被路過的她救起,將我帶回她家,請大夫治病,精心的照料我,視我如她的親妹子一般。後來我病好了,告別她繼續流浪江湖,但跟她約定每年都回去看她一次的。"

  "別後的第一年,和她約定的時候到了,我特意從西域商人那兒買來一朵雪蓮,打算送給她,因為她曾說這世上最聖潔最美麗的花便是天山上的雪蓮。只是到了她家門口,我忽然決定暫不進去了,我要等到晚上,扮成個俠客,飛簷走壁的溜進她的閨房,然後將雪蓮放在她的枕邊,悄悄的等她醒來。因為她曾經說過,挺羨慕那些來去自由的江湖人,特別喜歡看那些傳奇小說中閨閣小姐與江湖俠士相戀的故事,所以我決定逗逗她。"

  "那是八月的一個夜晚,月色如霜,夜涼如水。我等到深夜,所有人的都沉入夢鄉時,才溜進她家。可才躍過她家院牆,我就看到滿地的血,我一路走過,看到倒於地上的僕人、護院、她的雙親……最後我走進她的閨房,我看到她……看到她……"

  風夕牙咬住唇,冷然的臉上浮起痛苦的神情,永遠明亮的眼睛也蒙起一層陰霾的薄霧。

  "她其實也不大啊!她其實也只十四歲而已!才比我大一歲而已!可是……那些人……那些人竟然如此對她!她的……她嬌小的身子是潔白的,躺在她自己鮮紅的血泊中,像血湖中盛載著一朵白色的薔薇花……那樣的哀婉淒美……那樣絕豔得令我手中緊緊攥住的那朵雪蓮也愧然凋落!這麼多年過去了,可我永遠都記得她最後的樣子的!"

  風夕閉上眼,那一朵血薔薇再次浮現,令她不能自已的緊鎖眉頭,唇畔已滲出絲絲血來,"後來,我查到了是他父親生意上的對頭花錢請斷魂門的人做的。後來……我讓那個買兇人傾家蕩產,留下他的命,要他一無所有的活著!而斷魂門的人,我追查了很多年,終於在五年前讓我找到他們的巢穴,所以我血洗了斷魂門!那是我出道以來殺人最多的一次!那時的血啊……多得彷彿可以流成河匯成海!"

  "姐姐……"韓朴抱住風夕,無言的抱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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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朴兒,今天你已親手殺了一個人了,就算為你父母家人報仇了,以後不要殺人!"風夕彎下腰環住韓朴,將他圈在臂彎中,彷彿為他築起一道遮風擋雨的牆,"殺人並不開心的,即算是為著報仇,血洗血永遠也洗不清洗不完的!所有的斷魂門人都由我了結吧,你的手不要弄髒了!"

  "姐姐……"韓朴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澀澀的。

  "朴兒,我希望你是一個善良、純潔的人,就像我當初遇到的那個小姐姐,因為這世上已很少有這樣的人了。"風夕蹲下身來,用衣袖撫去他臉上的淚與血污,還那張俊秀的小臉純凈無瑕。

  "姑娘!"心急趕回來的顏九泰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顏大哥,你怎麼去了這麼久?"風夕抬首,臉上神色平靜,完全看不出剛才的黯然神傷。

  "因為有幾個兄弟也一定要跟隨姑娘,所以……"顏九泰解釋道,然後指著地上的屍體,"姑娘,這些人想刺殺你嗎?"

  "是啊。"風夕站起身淡淡的笑道,"我的仇人可不少呢,以後你跟在我身邊會見到更多的。"

  顏九泰撿起地上的竹箭,細細看了一會兒道:"這種竹叫"長離竹",只有華國的長離湖畔才產有,姑娘得罪了華國什麼人嗎?"

  "華國?"風夕眼中寒光一閃,拾起地上的竹箭。

  "姑娘,這些人是……"

  "斷魂門。"風夕淡淡的道,將一支長箭握於掌中,"顏大哥,麻煩你叫你的兄弟處理一下這些人,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

  "好的。"顏九泰答道。

  巷口傳來車輪輾過路面的聲響,一輪馬車駛進巷子,從車上跳下四名大漢。

  "見過風女俠。"四人躬身喚道。

  "嗯。"風夕淡淡的揮了揮手,"四位大哥不必多禮,麻煩你們處理一下這裡,我和顏大哥先走一步。"

  "風女俠!"四人齊聲喚住她,"請允許我等跟隨左右。"

  風夕回頭看一眼四人,略略沉吟,然後道:"四位就留在泰城,以後……我還會有事拜託四位,到時我會回來找你們的。"

  四人聞言不由失望。

  "我所說並非推托之辭。"風夕見此再道,並從懷中掏出一物遞與他們,"以後若見到相同此物,那便是我有事相求,到時還請幾位相助。現今暫請留在泰城,好好打理九泰,也算為我盡力。"

  "好!"四人中一人接過那枚信物,齊齊爽快答應。

  泰城去往爾城的官道上,一輛四輪馬車不緊不慢的走著。

  "姐姐,你別剛顧著睡啊。"

  "朴兒……你別吵啦……讓……讓我好好睡一覺。"

  車廂約一間小小的房間大,中以簾隔為內廂、外廂,四壁皆鋪以厚厚的錦毯,讓車內溫暖如春,深紅的床海中,風夕抱著錦被正迷糊,一頭長發,蜿蜒而下,鋪在榻上、地毯上,靠臥在榻邊的韓朴正抓一縷在手中扯著,盼望能扯醒她。

  "姑娘,你吩咐我買的點心我買來了。"簾子掀動,顏九泰走進來。

  "哦。"本來還一臉渴睡的風夕,聽得有吃的,馬上跳起來,"顏大哥,多謝你了,我正餓著呢。"

  "姑娘,我剛才聽得一個消息,聽說華王要在明年三月為公主純然選親。"顏九泰將點心遞給她道。

  "為那個東朝第一美人選親?"風夕聞言本來伸出的手頓住了。

  "對,聽說華王已佈告天下,此次選親不分國界、不分貧富貴賤,只要是公主金筆親點,便為駙馬!"顏九泰道。

  風夕推開面前的點心,坐起身來,臉上的神情少有的嚴肅,讓顏九泰與韓朴都有些奇怪,弄不明白為何一個公主的選親會讓她這個遊戲人間的人這般重視。

  "華國公主現年也近二十了吧,遲遲不選親,現在卻要在明年三月選呢。"風夕眼光投射向車頂,呢喃自語著。

  "姐姐,那個公主選親跟你有什麼關係,幹麼這麼緊張?"韓朴問道。

  "或許要開始了。"風夕似未聽到韓朴的話,依然喃喃自語道,片刻後她臉上露出笑空,眼中閃著興趣十足的光芒,抬首看向顏九泰,"顏大哥,我們去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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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好的。"顏九泰應道,並不問她為何,"是取道皇國還是取道王域?"

  "從皇國過吧。"風夕恢復輕鬆神情,又撿起點心往口裡送。

  "我們為什麼要去華國?"韓朴不死心的扯著風夕衣袖問道。

  "當然是去看東朝的第一美人!"風夕睨一眼他,"順便再看她會選個什麼樣的駙馬。"

  "東朝的第一美人?會比你還美嗎?"韓朴再問道。

  "咳……咳……"風夕嗆得直咳。

  "我又沒和你搶,你幹麼吃這麼急。"韓朴大人似的拍拍風夕的背,真是的,現在不缺吃不缺穿的,才用不著搶了,讓顏九泰跟著真是對極了!這世上大概除了這個顏九泰外,也不會再有哪個僕人會捧出自己的全副家當來侍伺著一窮二白的主人吧。

  "姑娘,喝水。"顏九泰看著咳得滿臉通紅的風夕,實在不忍,忙倒了杯水遞給她。

  "咕嚕……咕嚕……"風夕趕忙喝下,末了拍拍胸膛,順一口氣,"唉,我不吃了,我要睡覺。"說完還真倒向榻上。

  "不要睡啊。"韓朴抓住她,"你睡了我幹什麼?"

  "叫顏大哥講故事給你聽吧。"風夕打個哈欠,揮揮手道。

  "對哦。"韓朴眼睛一亮,"顏大哥,你就講當年姐姐是怎麼破你們烏雲三十八寨好不好?"

  "那有什麼好講的,要知道那一次我可差點被他們亂箭射成馬蜂窩。"風夕卻抱著棉被嘀咕道。

  "這樣呀,那就講姐姐當年一人踏平青教十七座堂口的事吧。"韓朴再提議道。

  "更沒講頭了,那一次在他們總堂,我差點被燒成焦炭。"風夕又嘀咕著,不過聲音有些悶,人差不多已埋進被子裡了。

  "那就講三年前姐姐獨騎闖黑熊山,為白國從強盜那裡奪回五十萬賑災銀。"

  "那也不好玩,差點被他們用火藥炸成肉沫。"

  "這也不許講,那也不許講,那還有什麼好講的!"韓朴撇撇嘴。

  "可以叫顏大哥講什麼中山狼、報恩虎的故事給你聽。"

  "我才不要聽,我只想聽與姐姐有關的事。"

  風夕從棉被中伸出一隻手,左搖右擺,"要講故事別講到我頭上,故事一般是死人的事,等我死後才可以講。"

  "可是……"

  "啊呵……"風夕打了一個哈欠,手收回被中,"別吵我,我要睡覺了。"

  "姐姐。"韓朴走過去搖頭她,"姐姐……"

  風夕卻自顧睡去,不再理他。

  "你為什麼要跟著姐姐?"見風夕睡著,韓朴走回顏九泰面前問道,實在不明白這個站出來也是威震一方的人,為何甘願為奴為僕,只為跟在風夕身邊。

  顏九泰只是一笑。

  "說呀。"韓朴不依不饒。

  "你又為何要跟著她呢?"顏九泰反問道,醜陋的臉上有一雙精光灼灼的眼睛。

  韓朴啞然,兩人對視片刻,韓朴移開目光走回榻前,"我也睡覺。"

  說完掀開被子,鑽進去,抱住風夕一隻手臂當枕頭。

  "你?"顏九泰卻傻了眼,想想男女有別,富貴人家可是講究五歲不同席,可眼前……

  韓朴瞪著他吐吐舌,做個鬼臉, "這一路我都是這樣抱著姐姐睡的,你眼紅呀?眼紅也沒份,你去睡外廂。"

  顏九泰卻終是笑笑作罷,自顧掀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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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

  十一、春風豔舞

  "杯酒失意何語狂,苦吟且稱展愁殤。

  魚逢淺岸難知命,雁落他鄉易斷腸。

  葛衣強作霓裳舞,枯樹聊揚蕙芷香。

  落魄北來歸蓬徑,憑軒南望月似霜。"

  "朴兒,你小小年紀背這詩幹麼,換一首吧。"

  迤邐的長離湖圈,楊柳青青,春風剪剪,斜日暖暖,湖光朗朗,此時正是二月好春光。一輛馬車慢吞吞的走著,童稚的吟詩聲正是從車內傳出,夾著一個女子慵懶無比的聲音。

  "姐姐,朴兒背的是風國惜雲公主作的詩,朴兒背得怎麼樣?"一個清脆的童子聲音問道。

  "這首詩等你再老三十年時就可以背了,現在年紀小小的你豈知詩中之味。"

  "那我再背一首你聽。"童子十分積極道,帶著極想得到大人獎賞、讚美的孩子式渴望。

  "好啊。"這聲音淡淡的,可有可無的。

  "昨夜誰人聽簫聲?

  寒蛩孤蟬不住鳴。

  泥壺茶冷月無華,

  偏向夢裡踏歌行。"

  "姐姐,姐姐,這次背得如何?"車廂內,韓朴搖晃著昏昏欲睡的風夕。

  "你小孩子又豈能懂"泥壺茶冷月無華"的清冷。"風夕打個哈欠,看著韓朴道,"幹麼老背那個惜雲公主的詩,這世上又不是她一人會寫,寫得比她好的多著呢。"

  "可是我聽先生說惜雲公主絕代奇才,據說她十歲曾作過一篇論……論……"韓朴閉上眼極力想記起先生曾和他說過的話,卻論了半天也沒論出來。

  "《論景台十策》!"風夕搖搖頭接道。

  "對對對!"韓朴鬆一口氣,"先生說惜雲公主作的《論景台十策》壓倒當年的文狀元,雖為女子,卻驚才絕豔。所以我家中那些表姐們最愛模仿惜雲公主了,一聽說公主穿什麼衣、梳什麼頭,戴什麼首飾,她們馬上就會倣傚了。"

  風夕嘆一口氣搖搖頭,身子一歪,倒向塌上,準備再睡一回,忽又坐起身來,閉目側耳,似在聆聽什麼,片刻後,又搖頭嘆道:"又一個唱惜雲公主的。"

  "什麼唱惜雲公主的?"韓朴問道。

  "你過一會兒就會聽到啦。"風夕不睡了,拉開車廂旁小窗的簾子,看向窗外,清風拂面,有著淡淡的清新的青草氣息,深深吸一口氣,"而且我聞到味道了。"

  "什麼味道?"韓朴趴在窗上,也深呼一口氣,卻未聞到什麼氣味,仔細的聽著,風中隱約送來一縷歌聲,越來越近,已漸漸可聞。

  "人自飄零月自彎,

  小樓獨倚玉闌桿。

  落花雨燕雙飛去,

  一川秋絮半城煙。"

  一個女子清越的歌聲傳送在春風裡,縹緲如天籟,偏偏含著一縷淒然,若飄萍無根的孤楚。

  "當然是那隻黑狐狸的味道。"風夕喃喃道,掀開簾,身子一躍便坐到了車頂,極目望去,一輛馬車正往這邊駛來,"一個大男人,偏偏身上總帶著一股女人都沒有的蘭香。"

  "在哪裡?"韓朴也跳到車頂上,卻沒風夕跳得那般輕鬆無聲,落在車頂發出"砰!"的一聲響,身子雖站穩了,卻讓人擔心他有沒有把車頂跳破一個洞。

  幸好顏九泰早已見慣了這對姐弟的怪舉,這不坐車廂坐車頂也不是頭一遭了,自顧自的趕著馬車。本來不用自己趕車的,半路上卻被風夕打發車伕回去了。

  迎面而來的是一輛大馬車,幾乎有他們馬車的兩倍大,車身周圍垂著長長的黑色絲幔,舞在春風裡,像少女多情的發絲,想要纏住情人的腳步,卻只是挽得虛空中的一抹背影。

  當兩輛馬車碰頭時,彼此都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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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鐘老伯,我們又見面了。"車頂上風夕笑眯眯的向對面馬車上的車伕打著招呼,而對面的車伕卻只是點點頭。

  對面馬車車門打開了,當先揭簾走出的是鐘離、鐘園,兩人在車門外掀起簾子,然後才走出人如墨玉的豐息。

  "你何時才能比較像個女人?"豐息看著車頂上歪坐著的風夕搖頭嘆道。

  "所有人眼中我就是一個女人呀,還要什麼像個女人。"風夕眼一翻,嘻嘻笑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豐息優雅的步下馬車,站在草地上。

  "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風夕趴在車頂上俯視著車下仰首看著她的豐息,這樣的感覺真是好呀!

  豐息笑笑不再答,眼光一掃韓朴,不由笑道:"這小鬼看來被你養得不錯嘛。"

  此時的韓朴面色紅潤,眉宇間有著少年的清俊無邪,神采間飛揚灑脫,而意態間竟已隱有幾分風夕隨意不羈的影子。

  "那當然,這可是我尋來的可愛弟弟,當然得好好養著。"風夕手拍拍和她一同趴著的韓朴的腦袋,仿若拍一隻聽話的愛狗。

  "我只是有些奇怪,他跟著你怎麼沒餓死。"豐息依然笑容可掬。

  "哇!美女啊!"風夕忽然叫嚷起來,眼睛盯著從豐息車中走出的清冷絕豔女子。

  "大美女啊!"風夕從車頂飛下,落在美人面前,繞著那個美人左看右瞧,邊看邊點頭,"果是人間絕色呀!我就知道你這隻狐狸不甘寂寞,這一路而來怎麼可能不找美女相伴嘛。"

  鳳棲梧有些怔呆的看著在她身前左右轉著的女子,或許因為她快速的動作,讓她看不清眼前女子的容顏,恍惚中有一雙灼若寒星的瞳眸,有一頭舞在風中如子夜般的長發,與長發絕然相反的皎皎白衣,額際閃著一抹溫潤光華。

  "姐姐,你再轉我看她大概要暈了。"

  韓朴也跳下車來,掃一眼眼前立著的青衣女子,撇撇嘴,什麼嘛,像根冰做的柱子!都沒姐姐好看,更別提姐姐那種無與倫比的風采,!

  風夕卻轉身一掌拍在韓朴頭上,振振有詞道:"朴兒,你以後可不能象這隻狐狸一樣到處留情。當然,要是美女贈衣送食的話,那就要收下,即算你不要,也要記得孝敬姐姐!"

  "好痛!"韓朴撫著腦袋皺著眉頭,"幹麼打我?我又沒做錯什麼!"

  "哦,不好意思喲,朴兒,一不小心就把你當那隻黑狐狸拍了。"風夕忙撫了撫他的腦袋,吹了吹氣。

  韓朴卻是怒瞪閒閒站在一旁的豐息,卻發現那個人根本沒理會他,眼光落在風夕身上,似在研究或算計著什麼,讓他看得心頭更不舒服。

  風夕回轉身,立在美女面前,笑容可掬的問道,"大美人,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時候被這隻狐狸拐騙到手的?"

  回首的瞬間,終於看清眼前女子了,那一剎那,素來清高自負的鳳棲梧也生出一種自愧弗如的感覺。

  那樣的雙眸,清如水亮如星,一眼看去,彷彿可以看到清湖中那黑水晶似的瞳仁,再看時卻是深海中的黑珍珠,遙不可觸。

  一臉的笑明燦無瑕,似天地開啟之初她便在笑著,一路笑看風起雲湧,一路笑至滄海桑田。

  隨隨意意的站在那兒,如清蓮臨風,靈秀飄然。彷彿這個無垠的天地是她一人的舞台,她長袖揮舞,踏雲逐風,那般的瀟灑無拘。

  這樣的人是如何生成的?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脫俗出塵的女子?這個清華如月、絢麗如日的女子是誰?

  "黑狐狸,你的美人怎麼啦?"風夕見鳳棲梧只管瞪著眼看著自己,不由問向豐息。

  "棲梧拜見姑娘。"

  回神的鳳棲梧忽然盈盈下拜,不單眾人看著奇怪,便是豐息看著也有幾分詫異,這個待人冷淡的人為何對這個瘋癲的風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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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呀!棲梧美人,你別嚇我。"風夕忙扶住鳳棲梧,握著那柔弱無骨的纖手,嫩如春筍,真是我見猶憐,"棲梧姑娘,你生得這般美,又取了這麼一個好名字,可你實在沒什麼眼光。"

  "呃?"鳳棲梧不明其意。

  "棲梧……棲梧,其意自是鳳棲於梧,你這樣的佳人當然應該找一棵最好梧桐,可怎麼挑了一隻狐狸。"風夕一臉惋惜的道,手順便指了指身後的豐息。

  鳳棲梧聞言不由一笑,看向豐息,一路行來,從人對他皆是畢恭畢敬,小心侍候。此時聽得眼前女子大呼小叫的黑狐狸長黑狐狸短的,他卻依然是一臉雍雅的淺笑,似眼前白衣女子的話無關痛癢,又似包容著眼前人所有的無忌言行,眼光掃過時,墨黑幽深的眼波波瀾不驚。

  "笑兒見過夕姑娘。"跟在鳳棲梧身後的笑兒上前行禮。

  "哎喲,可愛的笑兒呀,好久沒見到你這張甜美燦爛的笑臉,真讓我分外想念呀!"

  風夕放開鳳棲梧,上前一把捧住了笑兒的小臉蛋,左捏一下右摸一下,不住的嘖嘖讚道,"還是笑兒的笑最好看,比某人臉上那千年不褪的、虛偽的狐狸微笑愜意多了。"

  "夕姑娘,好久不見你了,你還是那樣愛開玩笑呀。"笑兒一張粉臉從風夕的魔掌中掙出來,捉住她的手,回頭對鳳棲梧道,"鳳姑娘,這位是風夕姑娘,就是與公子並稱白風黑息的白風夕。"

  "白風夕?"鳳棲梧訝異的睜大美眸,她當然也聽過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那個如風般恣情任性的女子,原來就是眼前的人,果然是風采絕世,讓人移不開目。

  "鳳姑娘?鳳棲梧?"風夕又看了看鳳棲梧,回首看一眼豐息,眼中光芒一閃,"我似乎聽過這個名字呢?"

  "棲梧曾棲落日樓。"豐息淡淡道,"她的歌喉在整個王域都是有名的。"

  "這樣呀。"風夕一笑點頭,似並不想深究,"或許我也曾在哪位江湖朋友口中聽過吧。"

  "烏雲三十八寨總寨主何時竟成了你的車伕了?"豐息目光掃過車上穩坐不動的顏九泰。

  "嘻,他說要報我六年前的活命之恩。"風夕嘻嘻笑道,目光與豐息目光相碰,似帶告誡。

  "顯然他也眼光太差。"豐息也一笑,然後轉身登車。

  "等等,黑狐狸,你來長離湖是不是因為這個?"風夕在他身後叫住他,從袖中掏出半節竹箭。

  "你怎麼會有這個?"豐息眼光一掃那半節竹箭,眼中浮起趣味。

  "我途中遭斷魂門的人襲擊,他們除了留下七條命外還留下了這個。"風夕手一揚,那半節竹箭便破空而出,落入長離湖面。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到這裡來。"豐息點點頭,"不過你已不必進湖去了,我剛從那裡回,只留一座空巢。"

  "溜了嗎?"風夕眼光一閃,然後盯住豐息,"你有發現什麼?"

  "是啊。"豐息答完人也進了車廂。

  "呵,果然。"風夕也跟在他身後登上他的車,拍拍站在車門前雙胞胎的肩膀,"鐘離、鐘園,你們車上備了好吃的對不?你們不知道這幾月我有多想念你們的手藝呀!"

  "有……有的。"雙胞胎紅著臉道。

  "那就好。"風夕笑眯眯的,回首招呼著鳳棲梧,"棲梧,你還不上來嗎?"

  鳳棲梧卻有些發怔,看著這兩個似完全相反的人,聽著他們似互為譏諷的言語,感覺卻是……所有的旁人都是外人,無法插入那一幅黑山白水中,無法聽懂他們的交談,更無法體會出他們之間的那股暗流……那暗流到底是……什麼?心頭微微一嘆,似是憾,似是酸,似是……痛。

  "黑狐狸,你的美人喜歡用眼睛說話,只是她可知,能看懂她的話的人可不多呀,特別是對著你這只很會裝痴作傻的狐狸。"風夕對著對廂裡的豐息笑道,然後回頭喚著這個寡言的美人,"棲梧!棲梧!"

  "喔。"鳳棲梧回轉神,然後挽著笑兒的手登上車,而跟在她身後的韓朴顯然不耐煩等,一把就跳上了車。

  "朴兒,你不陪顏大哥?"風夕抓住他的手想將他扔回原來的馬車去。

  "不要!不要!我要和姐姐一塊!"韓朴手足並用的爬在風夕身上,很像某種動物。

  "好啦好啦!放手啦!不趕你啦。"風夕趕忙去扒開他的四爪,這樣被抓得緊緊的真是不舒服呀。

  韓朴放開手足,只因為他猛然覺得腦後涼涼的,回首一看,卻只有豐息悠閒的坐在車廂內品茶,鐘離鐘園正忙著為風夕端出好吃的,鳳棲梧剛落座於一張錦凳上,笑兒剛剛放開挽著鳳棲梧的手,並無異狀。

  "顏大哥,委屈你就一個人了,跟在後面就行啦。"風夕招呼一聲,揮揮手鑽進了車廂。

  華國最富,富在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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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天邊的月娘挽著輕紗悄悄的露出半邊臉,許是想偷偷看一眼思念了千萬年的后羿,特意勾一絲人間燈火化為胭脂,染在瑩瑩白玉似的臉上,朦朧而嬌柔,羞澀而情怯。

  稍帶寒意的春風劃地而起,似想親近月娘,吹起她臉上那長長垂下掩起大地的輕紗,剎時玉宇澄清,火樹銀花燦亮,照見那幽僻的園子裡偷偷遞過的紫玉釵,床榻前墜落的那隻紅繡鞋,錦囊中遺落的那塊九龍佩,還有那小軒窗傳來的一縷幽歌,銅鏡前擱著的那紙香雪詞……這是一個微寒而多情的春夜。

  曲城最有名的花樓離芳閣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閣內絲竹聲聲,滿堂喝彩,掌聲如雷。

  "我就奇怪你偷偷摸摸的幹什麼,原來是來這看美人跳舞。"

  喧嘩熱鬧的大堂中,屋頂高高的橫樑上,坐著兩個人,白衣的女子懶懶洋洋的歪倚在樑柱上,冷眼看著樑下那些為彩台上紅衣舞者瘋狂痴迷的人,臉上的神情有幾分淡笑有幾分嘲諷。黑衣的男子盤膝端坐,手中轉著一支白玉笛,眼光時掃過台上的舞者,時而瞄幾眼台下的觀眾,似漫不經心,卻又似整個離芳閣都在他的掌握中。

  "喂,你要看美人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登門而賞嘛,幹嘛要坐在樑上偷看?"風夕斜睨著身邊的豐息問道,此時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台上美人身上,根本就想不到、也沒發現到樑上有人。

  "看到那個人了沒?"豐息的目光掃向台下人群中。

  風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名年約四十四、五歲的男子,頷下一把山羊鬍,"那個人如何?"

  "曲城是華國最富的城,而曲城的最富的人便是城南的祈夷與城西的尚也,祈夷半月前不知何故已失蹤跡,而那個人便是尚也。"豐息淡淡的道。

  而此時堂內的氣氛卻已達至頂點,只見台上的紅衣舞者一個旋身,那披在肩頭的那層薄紗便脫臂而去,輕飄飄的飛起,落入台下,一群人一擁而上爭搶著。

  而台上美人還在舞著,輕紗去後,只餘紅綾抹胸,豔紅紗裙,露出香肩雪胸,因為劇烈的舞動著,已蒙上一層薄薄的香汗。眼波輕送,藕臂輕勾,指間若牽著絲線,一揮間便將所有人的目光縛住,全身都若無骨一般的柔軟靈活,每一寸肌膚都在舞動,細腰如水蛇似的旋轉扭動,一雙修長圓潤的玉腿在紅色的紗裙裡時伸時屈,若隱若現……

  "這舞應該叫勾魂舞,這美人應該叫攝魄,你看看那些一個個如飢似渴的男人。"風夕無暇理會尚也是何許人,看著台上那如火焰一般飛舞著的美人喃喃道, "這個美人兒的身段容貌,真是妖媚天生!任是男人看了就會動心的!"

  但見台下那些男人,脖子伸得長長的,喉結上下滾動,嚥下那流到口邊的口水,坐著者緊抓雙拳,立著者雙腿微抖,臉上血氣上湧,一雙雙發紅的眼睛若餓狼般死死盯住美人,眼睛隨著美人的動作而轉動,露骨的眼光似想剝去美人身上最後一層紅紗。本是微寒的春夜,堂內卻似燃著火,流竄著一股悶熱、濃烈、窒息的慾望氣息,有些人手指微張,似想抓住什麼,有些人解開衣襟,有些人抬袖拭去臉上、額際流出的汗水。

  "現在是春天嘛,很正常。"豐息瞟一眼樑下那些人,此時就算他們說話的聲音再大些,那些為美人吸住心魂的人也是聽不到的。

  "我就不信你沒感覺!"風夕一張臉猛然湊近他,想細看他臉上神情是否也如樑下那些男人一般。

  豐息未料到她突然靠近,微微一呆,看著眼皮下那發亮的水眸,玉白的臉,淡紅的唇畔,好近,似只要微微前傾,便可碰觸,靜若深潭的心湖忽地無端吹起一絲微瀾。

  "果然!"風夕壓低聲音嚷著,手一伸摸上他的臉,"你臉也紅了,而且這麼熱,呼吸急促,肌肉緊張,還有……"

  眼光往下移去,豐息卻手一伸,將她一把推開,有些薄怒、有些懊惱的瞪她一眼,"無聊!"

  "你這個風流鬼!有了棲梧美人還不夠,還要出來尋花問柳!"風夕撇撇嘴哼道,"這個紅衣美人雖然不錯,但論姿色,還是比不上你的鳳美人嘛。"

  豐息卻不理會她,看看彩台上,紅衣美女似已舞完,正向台下的拜倒於她石榴裙下的眾臣們施禮至謝。當下他輕輕一躍,若一縷墨煙無聲的落在二樓,身子一閃,便閃進了一間房間。風夕怎肯放過他,自是跟在身後。

  "好個金堆玉砌的軟香閣呀!"風夕一進房間不由感嘆屋中的華麗。

  "剛才的舞你看清了吧?"豐息對屋內奢華的擺設毫不感興趣,直接走入內室,細看一番,然後走近妝台前,撥弄著上面的胭脂、珠釵。

  "剛才的舞呀,真是平生未見!想我以前也去青樓玩過,可沒有一人的歌舞能跟剛才的相比!"風夕跟在他身後,嘖嘖讚道。

  "想來這世上你白風夕沒去過的地方、沒玩過的東西、不會做的事定是少有了,是不?"豐息回頭看她一眼,眼中閃著算計的光芒。

  "嘻,黑狐狸,你不用大哥笑二哥。"風夕走近一座屏風前,挽起屏風上搭著的一件紅色羅衣,"剛才那個美人確實適合穿紅衣,像一朵紅牡丹,妖嬈媚豔,傾倒紅塵眾生!"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開門聲,然後一個女子嬌媚得讓人骨酥肉軟的聲音響起。

  "尚爺,你請稍坐,待奴家進去換身衣裳,然後再專為您跳一曲。"

  "好好好!"男子略有些粗啞的聲音連連道,語氣中難掩猴急,"美人兒,你可要快點哦。"

  "奴家知道,您先喝杯參茶,奴家馬上就來。"

  珠簾拂開,一股濃郁的花粉香傳來,紅衣美女妖嬈的扭進內室,剛要解開衣裳,身子一軟,向地倒去,觸地之前卻被一雙長臂接住,然後將之輕輕放在一張軟榻上。

  "挺憐香惜玉的嘛。"只見風夕嘴唇微動,一縷細音傳入豐息耳中。

  "穿上那個。"豐息指指屏上的那件紅羅衣,同樣以傳音入密之功告訴風夕。

  "為什麼?"風夕看著那件火紅衣裙,好刺目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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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跳舞。"豐息淡淡道。

  "為什麼跳舞?"風夕再問。

  "你不是想追查斷魂門嗎,外面那個尚也便是線索。"豐息指指妝台上的胭脂珠花,"自己動手,快一點。"

  "黑狐狸,你瘋了!叫我跳剛才那個美人跳的舞?我可不會!"風夕不可思議的瞪著他,弄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叫她跳舞?虧他想得出來!

  "我上次在長離湖抓到的人是寧死也不招供的,所以你要誘他毫不知覺中說出,否則你就永不可能找到斷魂門的人了。記住只要引他說出祈夷的下落就行了。"豐息毫不理會她,說完後轉出屏風外,轉身的一瞬間又回頭一笑,"至於你會不會跳,你我皆清楚不是嗎?白風夕聰明絕頂,過目即會,況且這種舞又豈比得上……"

  餘下的話未說完,彼此的眼光相撞,皆是犀利雪亮得似能將對方的前世今生看個透徹!

  "你這只該死的、狡猾的黑狐狸!"風夕咬牙切齒。

  "外面的人可是等不及了哦。"豐息指指外面的尚也,然後轉出屏風,讓風夕有地方換衣。

  "跳豔舞呢,這輩子還真做過這事。"風夕呢喃著,拈起那襲豔如火、麗如霞的羅衣,眼中忽湧出盈盈笑意,"對於這種一生或許才做一次的事,我風夕當然得好好做,並且要做得絕無瑕疵才是!呵呵……"

  "美人兒,你還沒換好衣裳嗎?"簾外傳來尚也的催促聲。

  "來了來了!"

  嬌聲嚦嚦,珠簾輕拂,豔光微閃,美人羞出,高綰雲鬢,面罩薄紗,輕裹紅羅,手挽碧綾,赤足如蓮,嫩白如玉,凌波微踏,飄然而來,觸目所及,那猩紅地毯好似化為一泓赤水,托起一朵絕世紅蓮。

  那臥在塌上的尚也一見之下色授魂與!

  簾後的短笛輕輕吹起,起時仿若玉指輕輕叩響環珮,清清脆脆,讓人心神一清,忽然間卻又清音一轉,化為嬌柔綺麗,冶豔靡媚,若美人嬌吟婉唱,綿綿纏骨……

  那朵紅蓮,隨著笛音翩然起舞,細腰婀娜一扭,便是春色無限,纖手柔柔一伸,便是春絲織網,碧綾環空一繞,便是柔情萬縷……那玉足輕點、那玉腿輕抬,便是勾魂,那柳眉輕佻、那眼波流轉,便是攝魄……那臉上薄紗若人心癢,那一襲紅裙翻飛如浪,那一縷青絲偷舔香腮,那一滴香汗輕灑玉雪,那嬌軀極盡妖嬈的旋轉,若一樹粉桃,舞盡那百媚千嬌,若一朵牡丹,舞盡那國色天香,若一株海棠,舞盡那萬種風情……

  "美人兒,快讓爺抱抱!美人兒,別跳了,給爺抱抱!"尚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向美人走去,口裡喃喃唸著。此時他已是魂隨眼轉,眼隨人轉,滿心滿腦隻眼前這一個佳人,只想著要抱住眼前這絕代尤物!

  可眼前的美人卻還在舞著、轉著,總是在手將觸及時卻又跳開了,讓他一顆心抓得緊緊得,身體因為迫切的需要而緊繃著,顯得笨拙而遲緩。

  "尚爺。"美人那如鶯啼燕語般嬌脆軟甜的嗓音輕輕柔柔的響起,"您急什麼嘛,等我舞完了還不讓您抱嗎?像上次,祈爺可是看完人家整支舞哦,您這樣,豈不說明奴家的舞不值一觀嘛。"

  "美人兒,爺我實在等不及了!"尚也瞅準時機一把撲過去,本以為定是美人在懷,誰知卻又撲了個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尚爺,你怎麼就不能如祈爺一般安安穩穩的看完奴家這支舞嘛。"美人卻在身後嬌嘀嘀的嗔怪著,"祈爺上次可對奴家讚不絕口呢。"

  尚也轉個身,又抓向美人兒,"我的美人兒喲,姓祈的有啥好,現在都在祈雪院關著了呢,還不如尚爺我逍遙自在……"話說到此,身子突然一顫,然後摔倒於地,只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震驚與恐懼,卻無法說話,無法動彈。

  "你手腳還真快!"風夕停下舞步,坐在軟榻上,扯下面上輕紗,伸伸懶腰,長舒一口氣,剛才這一舞可真是耗了不少力氣,生怕跳得不像露出馬腳。

  簾後走出豐息,面上帶著輕適的淺笑,只是一向飄忽難捉的眼眸,此時卻如針般釘向地上的尚也。

  尚也被那樣的目光盯著,只覺得全身發冷,那眼光若兩柄利劍一樣,似要在他身上刺出兩個窟窿,又彷彿要挖出他的一雙眼睛一般,凌厲而陰狠!他本已惶恐的心情更是驚懼交加,額際冒出豆大的汗來。

  這兩個人是誰?為何自己竟未發覺?他們有何目的?為財嗎?尚也一肚子疑問,奈何無法動彈、無法出聲。

  "唉,華國的首富就這個樣嗎?"風夕身子歪在榻上,斜睨著地上發抖的尚也。

  豐息聞言,目光轉向斜倚於榻上的她,羅裳如火,氣息稍急,鬆鬆挽著的雲鬢有些凌亂,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懶懶的扇著,眼眸微閉,若一朵熏醉的紅蓮,有些不勝酒力,微倦而慵懶。

  "認識你十年,好像這是第一次見你作這樣的打扮。"豐息走近榻前,微彎腰俯視著塌上的風夕,眸光似火如冰,手一伸,輕勾纏在風夕臂上的碧綾,"原來……"

  "原來也這般美豔絕倫呀!是也不是呢?"風夕不待他說完便接下去,手腕一轉,碧綾一節一節收回,而豐息也隨著碧綾慢慢俯近,"公子,奴家這幾分顏色可還入您的眼?"

  "當是綺麗如花,靈秀如水。"豐息握緊手中碧綾淡笑道。

  兩人此時一個微微仰身,一個彎腰俯視,一個豔如朝霞,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嬌柔可人,一個含情脈脈,一個纖手微伸,似想攀住眼前良人,一個手臂伸屈,似想摟住佳人纖腰,中以碧綾牽繫,彼此間的距離不到一尺,鼻息可聞,眼眸相對,幾乎是一幅完美的才子佳人圖。

  只是一聲"嘶!"的裂帛之聲打破了這完美的氣氛,但見兩人一個"砰"的倒回軟榻,一個連連後退三步,面色皆有一瞬間慘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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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嘻嘻,還是不分勝負哦。"風夕丟開手中那半截碧綾,深深吸氣,平伏體內翻湧的氣血,"所以"白風黑息"你便認了吧,想要"黑息白風"呀,再修修。"

  "咳……"豐息微微咳一下,氣息稍亂,俊臉也一忽兒紅一忽兒白,片刻才恢復正常,"難怪說最毒婦人心,你竟施展"鳳嘯九天",差點便毀在你手中!"

  "你還不一樣用了"蘭暗天下"。"風夕毫無愧色,"黑狐狸,你說這世上還有沒有其他人能接下你我的"鳳嘯九天"、 "蘭暗天下"?每次都只能對你使,真是沒趣!"

  "下次你可以找玉無緣試試。"豐息想到那個不沾紅塵的玉無緣,"看看他那天下第一公子的名號是否名副其實。"

  "玉無緣呀,人家號稱天下第一不單是武功,而是講的人品。"風夕一聽眼睛盯住豐息,似想從他眼中瞅出點什麼,"你又在算計什麼?"

  "你問我答而已,何來算計之說。"豐息低眸轉著指上的玉扳指,"怎麼?你也認為那個玉無緣是天下第一嗎?"

  "哈,你心中不舒服是嗎?"風夕輕笑,然後起身,打一個大大的哈欠,往內室走去,揭開那紅羅軟帳,"好了,你去找祈夷吧,我可要睡一覺了,折騰了大半夜,好困哦。唔,這床鋪倒是挺舒服的,又香又軟,難怪你們男人愛來。"

  "女人,你要睡也不要在這裡睡吧?你總有一天會死在你這貪吃貪睡的毛病上。"豐息有絲無可奈何的看著她,這是睡覺的地方嗎?

  "除非你這只黑狐狸想殺我,否則我豈會那麼容易死的。"風夕掀開錦被鑽了進去。

  "怎麼?你不是一直在追著斷魂門嗎?現在答案就在前頭你竟不追了?實在不像你呀!"豐息譏笑道。

  "祈夷定是被關在那個什麼祈雪院了,憑你的本事,當然是手到擒來,我何必再走一遭,到時找你問也一樣。這尚也跟那個紅衣美人被你封住穴道,至少也得四個時辰才得解,所以我可好好的睡一會兒,你回來再叫醒我。"風夕打個哈欠,轉過身兒,自睡自的了。

  豐息看著羅帳中的風夕,整個人已埋進被中,只餘一縷長發露在被外垂下床榻,他微微嘆一口氣,移開目光。

  轉身走出房門,片刻後又走回來,手中多了一根繩子,三下五下便將尚也結結實實的捆起來,捆好後目光掃中案上一個藍瓷花瓶,詭異的一笑,將其取下放在尚也身上。

  可憐的尚也躺在地上,既不能動也不能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任人擺佈。

  當豐息去後約半刻鐘,尚也小翼翼的、使盡所有力氣想要動動手腳,可四肢卻依然無法動分毫。

  他們為何要找祈夷?找祈夷又是為何?難道……尚也忽地一驚,心頭一涼!難道是因為……

  "呵呵……尚也,這樣是不是很不舒服呀?"

  靜悄悄的房中忽然響起清而脆的輕笑聲,尚也努力的轉過頭,眼角卻只瞟到一角白衣。

  "尚也,能不能告訴我,你和祈夷為何要收買斷魂門的人,往韓家奪藥滅門呢?"白衣人似能體諒他的苦處,自動轉到他面前,微彎腰,笑吟吟的問道,一頭長長的黑髮幾可委地,遮住她半邊容顏。

  "哦,我都忘了你被點了穴啦。"見他不答話,風夕袖一揮,拂開他受制的穴道,"現在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你們是什麼人?"尚也開口問道。

  "這不是你該問的。"風夕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擺,"乖乖回答我的問題,你與祈夷皆是大富之人,又非武林中的人,為何想要得到韓家的藥方呢?至於為著一個藥方而滅掉整個韓家嗎?這叫我想不明白。"

  尚也一聽卻轉過頭,不予理會。

  "回答我。"風夕又轉至他眼前,臉上笑容不改,神情柔和輕鬆,"要韓家的藥方做何用?"

  尚也依然不吭聲,並且閉上了眼睛。

  "尚也,我可不是什麼善心人士哦。"風夕的聲音忽然變得又輕又軟又長又慢,讓人聽著不由心底毛毛,"有時候為了達到目的,經常會用一些非常手段的。"

  尚也卻依舊不語。

  "尚也,你有沒有聽過"萬蟻噬心"?沒聽過也沒關係的。"風夕笑得甜甜的,手指輕輕在尚也身上一點,然後整以好暇的看著尚也,"現在你知道了嗎?"

  只見尚也表情猛然一變,身子一顫,花瓶便往地上傾去,風夕手一伸便接在手中。而地上的尚也已全身捲縮一團,不住扭動,五官皺在一起,牙死命咬住唇,似是十分痛苦難當。

  "我想,你們背後應該還有人吧?以你倆富可敵國的財富確實可收買斷魂門了,可你們沒有收買的原因。"風夕一把坐在地上,逼近尚也,表情倏地變冷,"那個人是誰?那個為藥而殺害韓家二百七十餘口的人是誰?!"

  尚也猛的抬頭,滿臉冷汗,喘息道:"你殺了我罷!我決不會說的!"

  "寧死也不說是嗎?"風夕輕輕的、呢喃般的淺笑著,"這"萬蟻噬心"不好受吧,我可還有其它更不好受的手段呢,你難道想一一嘗試?"

  尚也聞言目光一縮,似是畏懼,可一想到若洩露出……那不但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只怕尚家、祈家承受的後果比之韓家會更為慘厲!

  "你不怕嗎?要試試其它的嗎?"風夕的聲音比春風還要輕柔,可聽在尚也耳中卻比魔鬼更為可怕。

  尚也看著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忍住身體中那有如萬隻螞蟻吭噬的痛苦,絕望的懇求道:"姑娘,我但求你給我一個痛快!"

  "哈哈……果是死也不肯說呀!"風夕忽然放聲大笑,竟不怕驚起他人,衣袖一拂,解除了尚也的痛苦,"尚也,我不會殺你的。"

  尚也聞言心中剛一喜,可風夕後面的話卻將他打入地獄!

  "你雖沒透露任何消息給我,但是當你身後那個人知道你曾被我們所抓,那時……你說他會如何對你呢?"風夕拍拍手站起身來,拂開遮住半邊臉的長發,額際那輪雪月便露出來了。

  "你……你……你是……"尚也顫聲叫道。

  "現在你知道我們是誰了吧?你盡可向你的主人說出來,只是……我卻替你擔心哦,那人也許要你的命會要得更快呢。"風夕笑得更歡欣了,側耳細聽,眼中閃著趣味的光芒,"噓……你聽聽,有許多腳步聲呢,正向這邊走來,很快的整個曲城的人都會知道你尚大爺被人綁在房中哦。"

  "不……"尚也看著那白衣女子推開窗,不由驚恐的叫道,這一刻,他寧肯死去,也不願讓那人知曉。

  風夕回首,看著地上恐懼得全身都在顫抖的尚也,笑得無害,"呵呵……尚也,你本可安享富貴,只可惜……這便算是你害韓家滅門的懲罰吧!"

  說完她輕輕一縱身,便消逝在黑夜中,風猶是送來她帶著淡淡不甘的輕語,"看來我還是要去問那隻黑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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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十二、有女若東鄰

  鋪著淺藍色桌布的圓桌上放有兩物,一枚金燦燦的葉子及一塊粉紅色的絲帕。

  "這兩樣東西便是你的收穫?"

  曲城最大的大雅客棧最好的那間天字號客房中,風夕繞著圓桌轉了一圈,還是弄不明白這兩樣東西為何讓那隻黑狐狸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仔細看看。"豐息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嗯,不錯,華國的雨葉濃就是香。

  "有什麼特別嗎?"風夕左手拿起那枚金葉,右手拈起那塊絲帕,"這金葉就是普通的金葉嘛,倒是這絲帕上繡的這兩個圖案倒是挺特別的,嗯,還有這繡工很是不錯。"

  "那枚金葉上的脈絡看清了嗎?"豐息放下茶杯走過來,從她手中取過那枚金葉,"東朝各國的金葉皆是七脈,但你看這枚金葉,葉柄處多這若有似無的一脈,所有華國祈記銀號所出的金葉皆有此標記。"

  "嘻,我又不似你對金銀珠寶、香車美人那般有研究,當然沒你那麼清楚。"風夕揮著手中金葉與絲帕,"這枚金葉是你在長離湖得到的?"

  "我們去長離湖時已晚一步,斷魂門早已傾巢離去,雖曾抓得一門人,但卻自殺了,我只從他身上搜得這枚金葉。"豐息玩著手中的金葉道。

  "所以你追至曲城想找祈家當家人祈夷?"風夕再猜。

  "是的,誰知又晚一步,祈夷已失蹤跡,所以我找上尚也。"豐息放下手中金葉道。

  "你又如何知尚也也和此事有關?"風夕再問,並無線索指向尚也也與斷魂門有關呀。

  "我並不知道。"誰知豐息卻道,"我不過是賭一賭,試探一下而已,畢竟斷魂門只認錢,而尚也的財富也不輸祈夷,誰知竟真給我賭著了,尚也不但與此事有關,而且可能比祈夷更為密切。"

  "哼!說來昨夜倒是我給你利用了一回。"風夕冷哼道。

  "應該說是合作。"豐息笑笑,笑得有些狡猾。

  "我只是有點想不明白,憑祈夷與尚也的財力,他們如需要韓家靈藥,完全可以向韓老頭買,要多少便有多少,根本無需再要那張藥方,更不用說滅了整個韓家!"風夕卻想著這個一直想不通的問題。

  "我想原因就在這條絲帕上了。"豐息攤開那塊粉色絲帕,指尖畫著帕上繡著的圖案。

  "這就是你昨夜在祈雪院的找著的?那個祈夷呢?"風夕也看著那塊絲帕。

  "我找到的是祈夷的屍首,他早已被人殺於他自家的密室,這密室可能除他外再無人知,所以他死了幾天都未被家人發覺。"豐息眼中有著冷光閃現,"而這塊絲帕則是我在密室找著的,以一個雕花木盒裝著,藏在一處很隱蔽的地方,我順手帶回來了。"

  "你為何斷定這塊絲帕的主人與此事有關?依這顏色看來,說不定是祈夷哪個相好的送與他的,所以他才藏得那般隱秘。"風夕搶過他手中的絲帕,這種粉嫩的顏色只有女子才喜愛的,無法想像一個大男人用這個,"而且就算這絲帕的主人與此事有關,但憑此帕你又如何找著主人?"

  豐息聞言不由淺笑搖頭,"女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了,看了半天還沒看出來嗎?"

  "難道這圖案?"風夕凝眸細看那絲帕上繡有的圖案,"這東西好似是什麼獸類,只是實在想不出是什麼。"

  "你我都知,祈、尚兩人巨富之家,既非武林中人,又與韓家無冤無仇,因此根本無理由去買兇奪藥。"豐息從她手中取過絲帕,將之攤在桌上,"那麼收買斷魂門造成韓家滅門之禍的定是有人在他們背後指使他們,而以他們的財富地位,整個曲城甚至華國人對其都是畢恭畢敬的,巴結奉承都來不及,又更何況說是"指使"他們。"

  "因此能令他們動的……"風夕恍然大悟。

  "能令他們貢出家財並與人為恐避之不及的斷魂門接觸的只有"權"!"豐息斷然道,眸中迸出亮芒,"他們雖有錢,但在錢之上的還有權!"

  "所以指使他們的定是華國的當權者!而這絲帕上的圖案必與那位當權者有著莫大關係。"風夕眼中同樣光芒閃爍,一眨也不眨的盯視著豐息,似怕錯過這狡猾的人眼中任何一個信息。

  "這個人他不但要韓家的藥,更要韓家的藥方,更甚至他不希望這世上還有其它人有此藥方,因此他指使華國最有錢的祈夷與尚也出面與斷魂門接觸,奪藥與藥方並滅掉韓家,只是他雖奪得一些藥,也滅了韓家,但卻未想到韓老頭寧死也不肯將藥方交出來,反倒給了冤對頭你,所以這是他失算的第一處。"豐息推算著,眸中慧光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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