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曹長老忍不住站出來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吳越王妃道:"我要范定風帶著丐幫蝦兵蟹將馬上離開,從此不許踏入吳越境內一步。"
范定風冷笑道:"我們興師動眾而來,難道憑你一句話就走!天下俠義道的英雄,會如此輕易放過你這個妖婦麼!"吳越王妃道:"宋飛天是你的親人,所以我只是要你走,沒有趕別人,不算過分吧?你也用不著拉大旗扯虎皮,抬出天下英雄的幌子來,什麼俠義啦,什麼正道啦,范定風,你的用意瞞得過我麼?吳越王誰來做,這是我們錢家的事,我自會去和錢世駿商量,哪裡輪得著南唐來管!"
范定風厲聲道:"妖婦休得巧舌如簧。為天下除害,人人管得!你欲用詭計瓦解我們,妄想!"吳越王妃淡淡道:"懶得跟你講這些,答應,還是不答應?"
范定風擰緊眉頭不說話。他當然不能退出吳越,功虧一簣。但要撇下宋飛天不管,卻也說不過去。此刻小船遠遠地停在湖心,沒有船過不去;如果泅水,又勢必慘遭吳越王妃毒手。如何設法把宋飛天救過來呢?
吳越王妃道:"其實以我對你的瞭解,猜你也不會答應。"她向船上揮了揮手。那艄公獰笑一下,從船艙裡舀了一瓢水,高高舉起,又緩緩地傾回艙中。范定風等人這才看見,那一滿船裝的不是水,而是明晃晃的燈油!兩個老僧神山和空流,禁不住合十念起佛來。
吳越王妃笑道:"今日不是盂蘭節,點河燈未免不合時宜。不過這"人燈"倒是夠大,一會兒我們比武時,點來助助興,也不壞啊!"
"你不能燒死我妹妹!"宋飛雨慘叫著衝向吳越王妃,說什麼也要把妹妹救出來。范定風一甩袖子,扣住了宋飛雨的肩膀。
宋飛雨猝不及防,被點中穴道:"你,你幹什麼!""師妹,你不能去送死!"范定風喝道,他神情激動,背過臉去,也不管宋飛天聽不聽得見,對著河上的小船朗聲道:"小妹,聽著!你是丐幫的好女兒,慷慨就義,不可害怕。姐夫和姐姐今日救你不得,日後定當殺了這萬惡的妖婦,為你報仇。懂得了麼?"宋飛天像是早已暈了,並未回答。吳越王妃聽了,只是冷笑。
曹長老急了,跳出來道:"公子,你怎地這樣講話!二姑娘可是老幫主的心頭肉啊!老幫主一向待你如何?你做大弟子的,連小師妹都不肯保護!你,你……"范定風唏噓道:"曹長老,我也是不得已呀。怎能為了一己之私,耽誤了天下大事?"
曹長老頓著竹杖道:"什麼大事!是你金陵范家的大事,還是我們丐幫的大事?我們丐幫一向潔身自好,從不與皇室勾勾搭搭……"
"行啦行啦,"吳越王妃不耐煩道,"你們囉里八唆講個完沒!范公子,給個答覆吧!"
宋飛雨動彈不得,厲聲叫道:"范定風,你不救小妹,我一輩子不原諒你!"范定風緩聲道:"師妹,算我對不起你們姐妹了。"吳越王妃聞言,朝著小船又揮了揮手。
曹長老竹杖點地,飛身而起,不顧一切衝過去救宋飛天。一陣香風撲面而來,卻是吳越王妃的毒掌掃向他面門。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小船上的油燃燒起來。宋飛雨登時暈了過去。
"什麼人!"吳越王妃驚叫道。
只見火光中出現一個矯捷的影子。眾人還未看清,那影子竟然從水中拎起一個大包,踩著水面,如寒塘渡鶴一般,飛也似的走了。只聽"嘩啦"一聲,小船散了架,沉到了水裡。吳越王妃會這水上漂的輕功,撲過去就要追這救宋飛天的人。可是曹長老見機也快,不等她提腳,一根齊眉短棍,已經招呼到她面前。隨行的曹止萍、空流、神山等人,亦紛紛圍了上來。
救了宋飛天的人是沈瑄。他跟隨范定風一行人從天目山到了錢塘府,又從錢塘門跟到了八卦田。他此時內功已臻於化境,行事又細密,一路上未有人發覺。本來對范定風的這個小姨妹宋飛天,沈瑄殊無好感,但范定風居然真的不救她,沈瑄也不能看著她被活活燒死。
他出手甚快,在掠過小船的一剎那,把捆緊的宋飛天從燃燒的油中提出來,用湖水浸滅了她身上火焰。但燈油點燃的火來勢太猛烈,宋飛天的臉還是被炙得慘不忍睹,好好的花容月貌,變得如同鬼魅一般。她神志尚清,眼中滾下一串串淚珠。吳越王妃安排了這樣的好戲,怎捨得讓受刑的人昏迷,宋飛天不過是被點了啞穴而已。沈瑄隨手解了她的穴,只聽她一聲一聲痛哭起來。
"不好!"沈瑄忽然想起一件事,撇下宋飛天,急忙朝八卦田奔去。
原來剛才裝油的小船沉到水裡,卻並不是沈瑄做的手腳。他只是看見水裡有人影晃動。難道也是偷偷來救宋飛天的人,正在水下鑿船麼?倘若如此,船沉之時,燃燒的火油勢必傾到那人身上,危險至極。
沈瑄這樣想著,已悄悄回到湖邊自己上岸的地方。
草甸中趴著一個人,全身焦黑,卻又濕淋淋的。那人已爬不動了,嘴裡兀自喃喃:"飛天……"沈瑄的心已經沉到底了,把那人扶起來一看,幾乎昏過去,果然是錢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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