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山腳草亭中,一個白鬚老道士迎了出來,笑容可掬地朝沈瑄長揖下去。沈瑄慌忙道:"道長行此大禮,晚生擔當不起。"
老道士笑道:"荒山野人而已,什麼道長不道長的。老朽今日得聞公子雅奏,如聽仙樂,耳目一新。公子琴藝高超,老朽欽佩不已!"
沈瑄看他衣冠簡樸,無異於山民。但精神矍鑠,舉止大度,猜想他故意謙虛,只怕是廬山派的前輩。老道士問過沈瑄名姓,笑道:"老朽還想向公子請教。請公子到寒舍一敘如何?"
沈瑄還禮道:"請教不敢。卻要向道長叨擾了。"
沈瑄跟著老道士翻過幾座山,來到一處禪院,抬頭一看:"簡寂觀",心道:果不其然!對威名赫赫的廬山派,沈瑄卻也十分好奇。一路上所遇幾個大小道士道童、雜役廚工,無一不對老道士畢恭畢敬,老道士領著他來到一間幽靜的廂房,彼此敘禮坐下。卻又有一人推開門,風風火火道:"師父……"是樓狄飛。沈瑄這才想到,老道士原來正是廬山派掌門盧澹心。
盧澹心板起臉道:"狄飛,你為何總是這樣沒有禮數?不見客人在此麼?"
樓狄飛也看見沈瑄了,一臉驚訝又不敢問,只道:"師父,來了個要緊的客人。"
盧澹心皺眉道:"什麼要緊,待會兒再來回。你先退下。"
樓狄飛忍氣退下。沈瑄簡直有點受寵若驚,盧澹心卻道:"這劣徒,出去門也不關好。敢煩公子替貧道把門掩上。"沈瑄去推那扇搖搖晃晃的門,薄薄的門板,竟然一動也不動不了。沈瑄回頭看看盧澹心,老道士端著茶碗喝茶,若無其事似的。沈瑄眼尖,卻也沒看出這門上有什麼機關,只是定在半路動不了。沈瑄遂道:"盧前輩,晚輩武功低微,可關不了這門。"
盧澹心果然是在暗暗的臨空發力,控制住了門板,以此考較沈瑄武功高下的,聽沈瑄如是說,便笑道:"沈公子,我看你目光瑩潤、英華內蘊,內功不錯啊。何必謙虛呢?"
沈瑄道:"內功雖有,武術卻學得甚少,所以不知何以運用。"
盧澹心看他言語誠懇,料是實情,心想這年輕人恐怕有奇遇,點點頭又笑道:"世間百技,武功不過其一。何須拘泥於此?英雄豪傑也不只是在刀劍上見分曉。"
"師父!"樓狄飛又沖了進來。
盧澹心把茶杯往桌上一蹾,道:"你怎麼越說越不聽!"
"實在事情緊急,"樓狄飛惶恐道,"師父要罵就罵,只是千萬請師父去看看,遲了就麻煩了。"
盧澹心無可奈何地一笑,對沈瑄道:"貧道只得失陪片刻,公子海涵!"
樓狄飛瞧著沈瑄,忽然道:"這位客人,能不能也去看看。"
盧澹心不解其意,但他顯然很信任這個小徒弟,遂朝沈瑄作了個邀請的手勢。
原來那位要緊的客人,竟然是湯慕龍!只見他躺倒在簡寂觀的前堂裡,昏迷不醒,牙關緊閉,顯然有性命之虞。照理說他此時新婚燕爾,應該在家裡逍遙自在才是,怎麼跑到廬山來,還病倒在這裡?
盧澹心搭著湯慕龍的脈,一邊皺起眉頭聽樓狄飛回話。
原來樓狄飛約了湯慕龍,今早在廬山含鄱口見面,不料沒見到。他心下狐疑,找到湯慕龍帶來的隨從,把前山後山搜索了一遍,也沒有找到。結果回來,卻在簡寂觀的後門口,發現湯慕龍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觀中的幾位通曉醫術的道士都看過,一點辦法也沒有。
"慢著!"盧澹心道,"我知道你和湯慕龍是好友。不過這個時候,他怎麼會來廬山找你?"
這也是沈瑄疑惑的。
樓狄飛苦笑道:"師父是不理這些俗事的。"
"到底怎麼啦?"盧澹心道。
樓狄飛道:"湯公子一心要娶天台山蔣聽松的孫女。不過那位小姐不買他的賬。"他忽然發現湯家的下人也在場,遂道:"古總管,這是你家的事,你來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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