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30253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10
第1489章   房俊之憤怒

房俊策馬踹飛了院門,縱馬進入院中,身後的家將部曲早已齊齊策動戰馬隨著他身後殺了進去,見到廊前歇憩的兵卒,紛紛兩眼冒光,揮舞著馬鞭嗷嗷叫著就衝了上去!

    雖然跟隨房俊歷經多次以弱勝強、以寡擊眾的大勝,可是能夠以眾凌寡、以多欺少,誰特麼不興奮?

    房俊也興奮莫名,再是穩重的男人在面對這等情形的時候亦會豪興大發,更何況是從來不怕事兒大的房俊?

    當即大叫一聲:“不要傷了性命,給老子狠狠的打!”

    這些來自遼東的兵卒固然勇猛善戰,可是事起突然猝不及防,加之正在院內歇憩手無寸鐵,又是以寡敵眾劣勢太過明顯,如何能是如狼似虎的房家部曲之對手?

    僅僅一個照面,遼東兵卒就被打趴下一片……

    然後內堂門口便傳來周道務又驚又怒的呼喝。

    “什麼人?膽敢太歲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哎呀!”

    卻是剛一冒頭便被房俊猛力擲過去的馬鞭打在臉上,前不久才被天街的青石街面摩擦得傷痕累累的面部再遭重創,頓時慘叫一聲,沒等看清楚院內的情形,便疼得摀住了臉。

    繼而耳中腳步雜亂,一羣人大呼小叫的就衝著自己衝了過來,然後便是一頓雨點一邊的拳打腳踢……

    *

    神龍殿裡,李二陛下看著面前低頭不語的房俊,以及鼻青臉腫滿臉血漬斑斑的周道務,氣得鼻孔粗大,一股邪火憋在胸口,說不出話來。

    這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怎地就將人打成這樣?

    他瞪著房俊,結果這廝低眉垂眼一臉乖巧,氣得李二陛下鼻子冒煙兒……

    誰特麼再被你這副賣拐討好的神情欺騙,誰特麼是孫子!

    周道務也不擦臉上的血漬,跪在李二陛下面前,哭喪著臉道:“陛下,給微臣做主……微臣眼見房侍郎心懷怨憤,不欲與他爭執,故而躲到城外的驛站,卻不料這廝居然追上門來,將微臣以及麾下兵卒一頓好打……朗朗乾坤,國法何在?請陛下治房俊之罪!”

    他是當真委屈得要死!

    火急火燎的自北疆返回長安,

好死不死的就碰上房俊,當著滿城百姓的面前將臉皮丟個乾淨,結果自己避往城外驛站還得被這個棒槌追上門來……

    他就納了悶兒了,自己與房俊其實並無太多交集,難道就當年打架之事便記恨至今?

    話說就算是那次太極宮裡打架,吃虧的也是自己,就算要記恨也是自己記恨房俊才對呀……

    這特麼還有天理麼?!

    李二陛下比他更怒!

    狠狠的瞪著房俊,心說你特麼是屬瘋狗的麼,逮著人咬上去就不鬆口,非得把人要死了才罷休?前幾日他駁斥了韋貴妃為韋義方求情,雖然因為種種顧慮沒有處置韋義方,心中卻著實對韋貴妃以及韋家極其不待見,一想到待會兒韋貴妃哭哭啼啼跑到自己寢宮對自己哭訴,李二陛下就一陣陣腦仁兒疼,肝火越發旺盛!

    怒從心頭起,就待命禁衛將房俊退出去重重的打上個三五十板子,不打得這棒槌鬼哭狼嚎破開肉綻,如何消得了他心頭之恨?

    然而眼尾掃見房俊略顯平靜的神情,李二陛下頓覺詫異……

    難不成其中還有隱情?

    這麼一想,愈發覺得必然是有其他緣故,否則房俊就算再是棒槌,僅僅是因為覺得自己偏袒便要報復周道務,更沒道理非得要攆著周道務直至城外的驛站,亦要大打出手將其狠揍一頓……

    心中疑惑頓生,瞅了一眼狼狽不堪的周道務,略一沉吟,對他說道:“此事朕自有主張,爾身負邊關穩定重任,不可疏於職守,此次擅自回京,因為事出有因,朕不做追究,速速返回北疆去吧,定要嚴格操練兵卒、注意高句麗動向,若干輕忽慢待,朕絕不輕饒!”

    周道務心說您這偏心也偏得沒邊兒了吧?

    都是您的女婿,我被打成這樣兒了都,結果您一句“自有主張”就把我給大發了?

    可是他對李二陛下敬畏甚深,哪怕心中有所不滿,亦不敢表露半分,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微臣遵旨,這就起身返回北疆。”

    走出大殿,周道務滿心頹喪。

    這一身的傷,卻是連在京中療養幾日都不行,還得風塵僕僕千山萬水的趕回邊疆……

    自己特麼找誰惹誰了?!

    ……

    李二陛下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一番做法惹得兩個女婿盡皆不滿,皆認為他在偏袒另外一個,從而心生不滿……

    ……

   

    待到周道務走出大殿,李二陛下方纔面色陰沉,冷聲道:“說說吧,這般胡鬧行事,到底所謂何來?”

    他相信房俊有不得不狠揍周道務的理由。

    房俊抿了抿嘴,道:“微臣看他不爽!”

    李二陛下差點氣笑了!

    看他不爽就揍他?

    這特麼什麼理由?!

    “混賬!看周道務不爽就要追著揍人家?你看趙國公不爽,是不是要殺上趙國公府也去揍他一頓?”

    “這個……實不相瞞,微臣倒也想過,只是趙國公府戒備森嚴,趙國公等閒又不露面,是以一直未有下手的機會……”

    “放屁!”

    李二陛下怒極,這棒槌還真打算堵著長孫無忌揍一頓?

    簡直不將朝廷法度放在眼裡!

    雖然狠揍那個“陰人”一頓的確令人喜聞樂見……可朝廷臉面還要不要?若是哪個大臣看別人不順眼,就能追著人家狠揍,那豈不是天下大亂?

    程咬金、尉遲恭那幫能動手就不吵吵的夯貨豈不是樂瘋了?

    李二陛下怒不可遏,戟指罵道:“好歹也是一部主官,怎地宛如市井地痞一般無賴?”

    房俊沒有被李二陛下的怒火嚇住,一臉正色的反問道:“陛下以為微臣實在胡說八道?”

    “難道不是?”

    “還真不是,實話跟您說,若是現在大街上讓微臣逮著趙國公,不將他打得滿臉桃花開,微臣跟他姓!”

    房俊一本正經說道。

    “呃……”

    李二陛下愣住了。

    他以為房俊在只是習慣性的順嘴胡說,可是瞧瞧這小子臉上憤憤然怒氣隱隱的神情,眼睛裡那閃爍的光亮,這是當真動怒了啊……

    可這是為什麼呢?

    貌似最近這小子跟長孫無忌沒有什麼糾葛啊……

    李二陛下滿心疑惑,問道:“你這混賬又發得哪門子瘋?”

    房俊依舊跪在李二陛下面前,女婿跪岳父,他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正色答道:“微臣沒有發瘋,是趙國公與周道務那些人在發瘋!大唐之所以縱橫八荒橫掃六合,固然是因為陛下英明神武,固然是文臣運籌帷幄、武將決勝千裡,可是那些橫屍沙場埋骨異鄉的兵卒難道就不重要麼?若是沒有那些看似螞蟻一般的兵卒衝鋒陷陣悍不畏死,陛下跟誰去英明神武?文臣拿什麼去運籌帷幄?武將難道單槍匹馬去決勝千裡?說到底,那些卑微卻剽悍的兵卒,纔是支撐起這個帝國的根基所在!”

    說到此處,房俊一臉激憤,清朗的聲音響徹整座大殿!

    “可是那些人都在幹什麼?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用一些見不得人的隱私齷蹉之手段,去資助敵國!他們難道就未曾想過,等到異日陛下御駕親徵之時,將會有多少大唐兵卒將會因為那些糧食冤屈的血染疆場,將會有多少漢家兒郎因為那些糧食悲慘的埋骨遼東?!他們個頂個都是人精,朝堂之上的手段神出鬼沒,所以他們不是看不見,而是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他們不在乎這個帝國是否會千秋萬載,他們不在乎大唐是否會四海披靡、萬邦來朝,他們不在乎那些螻蟻一般的兵卒之死活,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家族是否會傳承百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是否能得到保障,只在乎自己的對手是否會被打倒!”

    李二陛下瞠目結舌,看著徹底爆發出來的房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14
第1490章  你不管,我管

李二陛下瞠目結舌,這是那個以往肆意妄為的棒槌?

    然而房俊還沒完……

    這廝梗著脖子,瞪著面前的李二陛下,絲毫不在乎君臣之別,大聲質問道:“陛下洞燭萬裏,聖明千古,可是陛下明知那些人所作所為,卻又做了些什麼呢?您什麼也沒做,就這麼看著他們為所欲為,看著他們將大唐二郎推入高句麗的深淵!陛下或許權衡諸多,有不得已為之的苦衷,可微臣不!憑什麼他們就能為所欲為?陛下不懲罰他們,國法不懲罰他們,那麼微臣就用自己的方式來懲罰他們!所以,微臣看他們不爽,就要揍他們!不僅是周道務,哪怕是趙國公微臣也照揍不誤!還有韋義方、王敬直、王敬齊……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只要被微臣逮著機會,微臣就狠狠的往死裡揍!微臣還就不信了,陛下能夠容忍他們這等通敵叛國的行徑,就容不得微臣罵罵人打打架?!”

    房俊雙目圓瞪,氣勢磅礴!

    洪亮的聲音在大殿裡激昂迴盪,振聾發聵!

    大殿上所有的內侍宮女一個個面如癱瘓、呆若木雞……

    這棒槌……真敢說啊!

    而且說得真特麼過癮!

    最關鍵是有好戲看了,房俊這等於在皇帝陛下面前向著那些參與了義倉糧食倒賣的世家子弟們下了戰書——別讓我逮到,逮著一次打一次!

    毋須疑問,半個時辰之後房俊的這番話就會傳遍整個長安城,真想看看那些自命清高卻胡作非為的世家子弟聽到這番話的時候,會是一副何等見了鬼的神情……

    怕是最近兩年,長安的世家子弟們要集體要求外放為官,甚至是集體組團出遊了吧?

    ……

    李二陛下被房俊這一通義正辭嚴的話語說得有些懵……

    他意識到自己隱忍不發的做法是否在姑息養奸?

    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好似被所謂的“千古一帝”的名號給弄的魔怔了,心心念念都是征伐高句麗,將那一塊自古以來從未被中原民族征服的土地納入大唐之版圖,使得自己能夠超越一統天下的秦始皇,被後人們尊為真正的“千古一帝”……

    然而為了這個目標,自己捨棄了多少歡樂,

吞下了多少委屈?

    他李二剛烈自負,難道就不想霸道絕倫,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不是不想將那些資敵的混賬斬盡殺絕,不是不想將所有自私自利的世家門閥徹底剷除,可是隻要一想到這樣做定然會阻礙自己的東徵大計,他便不得不放下手裡的屠刀,採取隱忍懷柔的政策。

    這幾乎是等同於他堂堂皇帝之尊對那些世家門閥卑躬屈膝……

    然而凡事皆有利弊,權衡取捨之間,尤其是那般輕而易舉?

    李二陛下忽然覺得有些羨慕房俊,這小子固然是個棒槌,可率性而活恣意而為,貌似比他這個皇帝自在爽快得多……

    ……

    房俊說得爽了,胸中塊壘傾吐而盡,彷彿任督二脈徹底貫通一般甭提多舒暢了!

    此事在他心頭盤桓許久,搞得他都有些壓抑了……

    非是房俊有多麼高尚,而是作為一個穿越者來說,天然便站在一個俯視眾生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凡夫俗子孜孜不倦以追求的功名利祿,在他眼裏當真猶如過眼雲煙。

    穿越大唐許久,房俊的精神境界已然得到昇華,從以往小富即安、悠閒度日,漸漸轉變為想要在歷史之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套用一句爛大街的話語,那就是:我來,我見,我征服……

    不一定要君臨天下才叫征服,能夠扭轉大唐固有的軌跡,使得這個在漢家兒郎心目裡充滿驕傲自豪的王朝拐上一條歷史的岔道,爆發出歷史之上前所未有的活力,並且一直將其延續下去,這亦是一種征服。

    征服歷史!

    封侯拜將榮華富貴,比之讓大唐更加繁華錦繡獨尊天下,弱了豈止一個層次?

    房俊覺得自己現在的思想境界實在是太超然了……

    當然,嘴巴爽利之後,就要考慮由身體來承擔後果。

    “微臣之言發自肺腑,未有半句妄言,陛下若是認為微臣胡說八道,自可懲罰微臣,微臣絕無怨言,甘願領罰。”

    誰又會心甘情願的認罰呢?

    哪怕自己明明做錯了,也沒人願意領罰,沒有人是天生賤種……

    更何況房俊纔不認為自己做得不對,所以言語之中還夾帶了一個小陷阱,若是李二陛下重罰他,便是承認他房俊說得不對,就等於跟那些倒賣糧食給敵國的世家門閥站在一條線上……

    一旁的王德並一干內侍宮女齊齊吸了一口涼氣,這位駙馬爺是真牛啊,居然敢擠兌皇帝陛下,真當陛下是個好脾氣的?以陛下的性格來說,你若是乖乖的認錯,他許是能網開一面不跟你一般見識;反之,你越是硬氣,他就越是想要將你捋順了治服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李二陛下似乎對房俊言語中的小陷阱充耳不聞,頗有些神遊天外,發了一會兒愣,這才語氣低沉道:“行啦,該幹嘛幹嘛去吧,休要在朕面前給朕添堵。”

    房俊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下意識問道:“陛下……不罰微臣啦?”

    李二陛下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你若是皮子緊,朕倒是不介意派人給你鬆一鬆。”

    傻子才嫌自己皮子緊……

    房俊趕緊道:“衙門裡尚有諸多事務,亟待微臣回去處理……那啥,微臣謝主隆恩!”

    言罷,起身倒退兩步,轉身走向殿門口。

    李二陛下卻是被房俊搞得哭笑不得:“謝主隆恩?這特麼都是什麼詞兒……”

    殿內的內侍宮女們眼見房俊緩步走到殿門之後,便猛然一竄,竄出了大殿,撒丫子就開跑,不由得紛紛露出鄙視之色。

    “謝主隆恩?呸!真真是厚顏無恥,這等諂媚之詞也就唯有這位駙馬爺能想得出來更能說得出口,果然是個佞臣的胚子呀……”

    *

    兵部衙門。

    兵部官員們見到房俊一搖三晃的進了衙門,趕緊三三兩兩的上前打招呼問安。

    就算是之前看房俊不順眼的,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在英國公李績不在的時候,房俊就是兵部一把手的事實……

    且不提這一次前往涇陽救災所立下的功勞人人有份,單單是剛剛傳回衙門的房俊先是將臨川公主駙馬周道務的戰馬當街斬腿,而後又追到城外驛站將其重毆致傷的傳聞,便不得不欽佩這廝當真是長安城內獨一無二的棒槌。

    長安城內沒有什麼祕密,房俊前腳進了太極宮,後腳消息就傳回了兵部衙門……

    這等人就算你不打算與他交好,可也萬萬不能得罪,誰知道這廝什麼時候發了瘋,逮著你就是一頓狠揍?

    皮肉之疼倒也罷了,關鍵是丟不起那人!

    那位臨川公主駙馬現在想必已經無顏逗留長安,灰溜溜的返回北疆了吧?非但如此,怕是最近幾年,那位都不會再在長安露面了……

    柳奭還是有些矜持的,畢竟是世家子弟出身,自幼培養出來的優越性讓他無法做到如同別人那邊溜鬚拍馬,儘管他的所作所為比之簡單的幾句諂媚之辭更加毫無節操……

    看著爭先恐後跑到房俊眼前獻媚的同僚,柳奭滿心糾結。

    想要上前去賠笑幾聲,心裡的矜持讓他邁不開腿、張不開嘴;可現在自己已經被孤立了,若是繼續這般遊離在房俊的班底之外,誰知道還能在兵部衙門裡頭混幾天?

    現在晉王殿下已經被陛下圈禁,王家更是噤若寒蟬,這個節骨眼兒若是丟了兵部的職司,怕是沒人願意爲他出面去走動運作別的衙門……

    前途堪憂啊!

    柳奭愁的不行,心裏正糾結着如何是好,便見到房俊已經排開衆人,笑吟吟的向自己走來。

    懵然之中,赫然發現房俊居然伸手攬住了自己的肩膀……

    柳奭腦中一片空白,心說咱倆的關係何時這般好了?

    耳邊只聽房俊笑着說道:“柳郎中爲何爲本官這般疏遠?來來來,隨本官進值房,本官有一個極好的差事交給你去做。”

    柳奭渾渾噩噩的被房俊拽着去了值房,可是當他看見房俊那張黑臉上洋溢着的笑容,頓時覺得心中一寒!

    事有反常必有妖!

    以自己和房俊的關係,這廝不排擠自己就不錯了,居然還有“極好”的差事交給自己?

    貌似有點不妙呀……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21
第1491章  兵部要奪權

柳奭戰戰兢兢的跟著房俊進了值房,身後一眾兵部同僚的目光似乎充滿了譏笑嘲諷和幸災樂禍,令柳奭如芒在背。

    可是除了哀嘆造化弄人、命運不公之外,又能如何呢?

    河東柳氏現已不復南北朝時先祖之榮光,加之“永嘉之亂”後河東柳氏南遷,分為兩支,雄厚之底蘊已然不再。現在的柳氏若想在朝堂上佔據一席之地,除了攀附諸如太原王氏那等門閥之外,已然別無他法。

    可誰曾想到太原王氏居然暗地裡倒賣糧食至高句麗,不僅牽連晉王殿下被陛下圈禁斷了儲君之奢望,他們自己亦是陷入恐慌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他現在是半點抗拒房俊的念頭都生不起來,只能咬著牙認命,同時暗暗決定,只要不是太過分,這個棒槌想要折辱自己那就隨他去吧……

    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呢?

    項王尚有背水之危,淮陰亦有胯下之辱,忍得苦中苦,誰知道異日我柳奭就不能功成名就、名垂千古呢?

    總之一句話,認慫……

    跟著房俊進了寬敞明亮的值房,看著房俊坐到書案之後,柳奭便垂首立於案前,屏氣靜息。

    總之不會是什麼好事,等候發落吧……

    房俊落座,命書吏沏茶,而後衝著柳奭一擺手:“站在那裏幹嘛?皆是同僚,毋須分什麼上下尊卑,柳郎中請坐。”

    這話他只是隨口為之,可是聽在疑神疑鬼的柳奭耳中,卻全然變了味道,令柳奭臉色一白……

    毋須分什麼上下尊卑……實在譏諷自己不知上下之分、尊卑之別麼?

    最要命的還是那個“請”字!

    官場之上等級森嚴,上下級之間可不僅僅是地位權力的分別,更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除非似房俊這般背景深厚、形勢恣意妄為不顧後果的棒槌,誰敢對上司不敬?

    而上司面對屬下便如同面對後生晚輩一般,試問若是你的長輩父祖叔伯對你說了“請”字,該是何等的憤怒譏諷?

    果然!

    就說了這棒槌沒有那麼寬宏大度,

自己當初在他上任之時公然駁了他的面子,這廝雖然揚言要自己好看,可自己慫了一段時間之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結果這廝根本就沒忘!

    現在看到自己的靠山無論是晉王亦或是太原王氏都不行了,便亟不可待的蹦出來找自己算賬……

    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還是那句話,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

    忍著滿腔憋屈憤怒以及心驚膽顫,柳奭咬了咬牙,乾脆將心一橫,認慫到底:“房侍郎說笑了,上下不分何以定規矩,尊卑不清何以立家國?卑職在房侍郎面前哪裡有坐的地方呢,萬萬不敢。只是未知房侍郎有何事吩咐,只要卑職力所能及,定然不畏艱難、竭心盡力。”

    話說完,心裡意外的鬆了口氣。

    不論如何,總不能把我給弄死吧?

    生死之外無大事!

    只要命還在,只在職司不丟,那就不足為懼,總有東山再起捲土重來的一日!

    只是自己好歹亦是名門之後、世家子弟,此刻卻被權勢所迫不得不卑恭失節、奴顏卑膝,當真是有損家風,枉為人子啊……

    房俊道:“坐下來慢慢說。”

    柳奭覺得自己應當表達謙卑的態度:“卑職站著便好。”

    房俊臉皮拉下來,不悅道:“本官說一是一,說是有好差事交給你,那就是有好差事交給你。別以為本官不知你心中的計較,以為本官是想要打壓你?哼哼,柳郎中倒是小瞧了本官,本官向來講究知人善任、以德服人!想要搞你,那就光明正大的搞你,從來不會玩弄手段背地裡下黑手!”

    柳奭眼皮子跳了跳,忙道:“卑職不敢,房侍郎有何吩咐,只管示下便是。 ”

    嘴裡說著,卻是不得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正如房俊所言,這廝看誰不順眼還真就是直來直去,就如同當日上任之始對待自己那般,指著鼻子告訴自己趕緊回家養病,不然就要自己好看……

    對付周道務等人亦是如此,明火執仗的就打上門去,根本不屑偷偷摸摸背地裡下絆子。

    怎麼說呢?

    柳奭覺得房俊是個光明磊落的小人……

    雖然讓人喜歡不起來,卻也不至於避之有如蛇蠍。

    房俊一拍桌子:“這才對嘛!”

    待書吏奉上香茗,房俊端起茶杯敬了一下,柳奭連忙起身回敬,二人各自飲了一口,柳奭方纔落座。

    房俊放下茶杯,自書案之下拿出一個冊子,放在書案上,說道:“拿過去看一看,若是有何意見,不妨直言。”

    柳奭又是忐忑又是好奇,起身過去拿過冊子,坐回椅子上細細一看,奇道:“鑄造局改組章程?”

    他擡起頭,問道:“請恕卑職愚昧,鑄造局……是何官署?卑職從來未聞大唐有這麼一個衙門……”

    房俊向後倚在椅背上,端著茶杯慢條斯理的呷著,淡然道:“慢慢看,看完再問。”

    “喏!”柳奭心中一緊,暗道自己有些冒失了,上司給你出了道題你卻連題目都未曾細細審閱便出言發問,此乃官場之大忌!

    收拾心神,柳奭趕緊細細閱看。

    一看之下,不由愈發覺得房俊異想天開……

    北周建德四年置軍器監,首創在中央一級設置獨立的兵器製造業的管理機構,隋朝設置少府監,掌兵器製造,下轄甲鎧署、弓弩署。

    大唐承繼了北周的建制,於唐高祖武德元年設軍器監,領甲坊署、弩坊署。故此大唐之兵器製造,皆由由軍器監負責。

    但事實上兵部本署亦有一個類似於軍器監的衙門,職責是負責兵器甲冑的維修。只是軍器監權責太大,引領帝國所有軍隊的兵器製造,兵部本署的衙門便漸漸荒廢,至今就連他這個兵部官員都忘了兵部還有這麼一個官署……

    而房俊這個所謂的鑄造局改組章程,便是在原有的兵械維修官署的基礎之上,成立“鑄造局”,負責軍中兵械甲冑的維修。

    柳奭細細翻看,其中細節盡皆詳細,可是看來看去,他卻有一些看不懂了……

    《章程》裡頭規劃“鑄造局”的佔地為兩百三十畝……軍器監也沒那麼大!就算這個“鑄造局”因為有著房俊和兵部的支持而財力雄厚,可是最關鍵的一點別忘了——兵部的權力只是維修,而非是製造!

    朝廷官署自有其權責,絕對不可逾越,否則混淆難辨極易導致權責牽扯不清,出了問題都無法追究。

    大唐唯一合法的兵械甲冑製造衙門,便是軍器監!

    房俊這是想要跟軍器監搶飯吃?

    柳奭手裡捧著《章程》,陷入沉思……

    他不認為房俊是心血來潮便要弄出一個沒有製造兵械甲冑權力的“鑄造局”來跟軍器監打擂臺,這沒有任何好處。

    那麼這個“鑄造局”設立的意義何在呢?

    略略一想,柳奭便猜到了房俊的用意——全力提升兵部的影響力!

    兵部為何在六部之中最為不受待見?

    就是因為沒權!

    身為帝國軍事之唯一合法的最高衙門,卻無兵可調、無將可派,更別提指揮作戰、策劃戰略!

    軍伍之中什麼最重要?第一是兵卒,第二是兵械,甚至有的時候兵械還要佔據更重要的地位!若是兵部擁有製造兵械甲冑之權力,那麼只要哪一支部隊需要更換裝備,就必然要求著兵部本署。

    兵部的地位才會陡然上升!

    柳奭不得不承認,房俊這個構想固然有些異想天開,但是比起從政事堂手裏奪回戰役指揮權、從陛下手裏奪回將軍以上級別武官的任免權來說,從軍器監手裏奪來一部分兵械甲冑的製造權顯然更容易。

    柳奭看過整本章程,沉吟著斟酌一下措辭,小心翼翼道:“房侍郎之設想可謂妙不可言,若是能夠順利成立這個鑄造局,您便是兵部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此話出口,柳奭自己都噁心的不行。

    唉,堂堂柳氏子弟,居然墮落至此,時局誤我…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22
第1492章  威逼

這就明顯是在拍馬屁了,就算房俊弄出來十個鑄造局,兵部第一人的位置也照樣還是英國公李績的。

    那位尚書大人固然是個不怎麼管事兒的,但是房俊深知其胸中自有溝壑,誰若是被李績表面看似雲淡風輕隨遇而安的表象所迷惑,那就只能自食惡果……

    論起陰險,李績或許不及長孫無忌;論起才能,亦或許不如房玄齡;但若是論起對於時局的掌控朝政的把握,無人能出其右!

    或許李績的弱點只有一個,那就是生了一個桀驁不馴的孫子……

    見到房俊面無表情,柳奭心中暗罵真特麼難侍候,嘴上繼續說道:“卑職只是有一事不解,房侍郎要如何讓軍器監同意分出兵械甲冑的製造之權力?”

    房俊微微頷首。

    的確不愧是世家子弟、以後能夠當得了中書令的人物,看待問題能夠一針見血,直抵要害。

    軍器監承攬大唐所有軍隊的兵械甲冑製造,權勢赫赫,整個大唐的軍隊都得對其客客氣氣溜鬚拍馬。不然?那等你到了軍械更換之時,就得往後排排了,說不得就得給你排到猴年馬月……

    這樣的權力,誰會捨得放手?

    不過房俊自然早有定計,微笑說道:“誰說咱們要跟軍器監去搶奪兵械製造之權了?”

    柳奭有些懵:“沒有製造權,如何製造兵械甲冑?若是私下製造,那可是死罪!”

    歷朝歷代對於兵械甲冑之管轄都極其嚴格,就算是軍中淘汰的兵械亦要如數封存入庫,檢點無誤之後方可損毀。無論個人還是衙門,誰若是敢私下製造軍械,罪名僅僅只是比造反謀逆輕了那麼一點點……

    柳奭現在心肝兒都在顫,整張臉已然慘白無人色,心說房俊你這個王八蛋該不會是想要讓我領銜這個“鑄造局”,然後私底下偷偷的鑄造兵械吧?

    娘咧!

    這不僅僅是讓我掉腦袋,而是想要讓我河東柳氏跟著滿門遭殃啊!

    怪不得要將這份差事按在咱身上,明顯就沒安好心……

    房俊似乎沒見到柳奭憂憤的神色,好整以暇道:“誰給你說一定要有製造權才能製造兵械甲冑了? ”

    軍器監依靠兵械甲冑製造掐著各部軍隊的脖子,

向來地位優容趾高氣揚,就算是程咬金尉遲恭這等悍將在軍器監那邊也得老老實實低聲下氣,不然惹惱了人家,麾下部隊的兵械更換就成了頭等難事……

    軍器監又豈會同意有人將手裡的大權分潤出去?

    柳奭還是不懂,卻聽到房俊慢條斯理道:“兵械甲冑的製造權還是軍器監的,本官自有妙計可以瞞天過海,只要軍器監不要在政事堂那邊牴觸咱們這份改組鑄造局的章程就行了……”

    柳奭恍然大悟。

    你小子原來憋著這麼一個壞呢!

    前不久朝廷調整了多處中樞直屬官署之主官職位,其中便有軍器監,而現任軍器監監正賀若明,卻是與柳奭多有淵源。

    柳奭的母親乃是前隋靈州大都督賀若祥之長女,而賀若祥的父親乃是前隋海陵公賀若誼。賀若誼此人沒什麼建樹,名諱不為世人所知,但是他的兄長賀若敦卻生了個牛得不行的兒子,前隋敕封宋國公、右武侯大將軍、上柱國,賀若弼!

    只可惜賀若弼為隋煬帝所殺,兩個兒子亦先後離世,那一支便算是絕了嗣……

    賀若明便是賀若祥之嫡孫,柳奭的表弟。

    而柳奭的長姊嫁於太原王氏,長姊之女嫁於晉王李治,便是晉王妃王氏。

    世家門閥之間往往這般數代聯姻,關係盤根錯節,令人眼花繚亂……

    果然,便見到房俊似笑非笑的道:“據說新任軍器監監正乃是柳郎中的表弟,呵呵,都是一家人,還是應當相互親近親近的……本官並無過分要求,正如剛剛所言,只要軍器監不要強烈反對咱們兵部改組設立鑄造局,那就算你大功一件,日後這個鑄造局便由你擔任監正。若是柳郎中不能說服軍器監那邊……那本官還真就不知柳郎中在兵部這個衙門裡有何存在的必要。”

    威脅!

    赤果果的威脅!

    柳奭恨得咬牙,你個棒槌是想讓我明火執仗去跟表弟爭奪兵械製造之權,鬧得親戚反目家族隔閡,還是低聲下氣去跟表弟苦苦哀求施捨一點製造兵械的權力,否則自己就得在兵部裡頭穿小鞋兒,甚至被掃地出門?

    簡直欺人太甚!

    柳奭鼻子都快冒煙兒了,怎地有人無恥至此?

    又是利誘,又是威逼,欺負人呢?!

    將手裡的《章程》放在房俊案頭,柳奭挺胸擡頭,語氣鏗鏘:“房侍郎之言差矣!柳某身為兵部官員,自當以兵部之利益為重,私情固然重要,但柳某定然為了兵部之長久發展而大公無私,必然不負房侍郎之託付,使得軍器監不在鑄造局之改組建立的過程中強硬反對、橫加阻撓!”

    房俊:“……”

    用得著這麼慷慨激昂義正辭嚴麼?

    *

    臨川公主駙馬、幽營二州都督周道務於天街之上被房俊當街斬馬,而後又追至龍首渠驛站將之一頓痛毆,沒到半天的功夫便傳遍整個長安城。

    尤其是房俊在李二陛下面前那一番“陛下您不管,國法亦不管,那麼微臣就揍他”的言論,簡直有如長了翅膀一般傳到每一個人耳中,然後又流傳於市井之間,居然風靡一時!

    朝廷官員們盡皆搖頭嘆息,這房俊老實正經了沒幾天,便又故態重萌了……

    本來自從房俊擔任京兆尹以來,以往說打就拽的暴戾脾性已然收斂許多,期間固然亦有不少出格之行為,但總體來說已然規矩許多。

    官員們為何對房俊頭疼?

    不是畏懼於房俊的強悍背景,亦不是敬服於他的政治才華,而是無奈於房俊的不守規矩……

    這棒槌惱火起來便不管不顧,什麼禮義廉恥什麼國法家規完全視若無睹,你敢惹他,他便敢揍你,纔不管是不是皇室親王是不是朝廷重臣!

    這種人是最討厭的,行事受到情緒支配,根本無視後果,讓所有官場之上的手段面對他的時候盡皆投鼠忌器……

    而相對於官員們的頭痛,長安城內的紈絝子弟世家公子則是一片哀嚎!

    固然義倉糧食倒賣一事是由王韋兩家牽頭,可是暗中參與此事的世家子弟大有人在,聽到房俊揚言“皇帝不管他就挨個兒揍”的囂張表態,各個膽戰心驚!

    房二你小子就好好當你的官兒就得了,都特麼部堂級別的高官了,外放地方都夠格當一任下州刺史了,還這般囂張跋扈你覺得好麼?

    最令一眾公子哥兒們感到絕望的是,房俊狠揍了周道務一頓,事後居然什麼懲罰都沒有,別說什麼降職降爵了,鞭子板子統統沒有,就連一句申飭的話語都沒從皇帝陛下嘴裡說出來……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皇帝對於周道務極其不滿,固然因為種種顧慮對於周道務聽之任之,可心裡是極其惱火的,房俊出手打了周道務,某種意義上來說等用於替陛下出氣……

    這就了不得了!

    陛下因何不滿周道務?還不就是因為其在倒賣義倉糧食的過程中採取了沉默的態度,不支持、不反對、置身事外、置若罔聞。

    僅僅是置身事外就已經惹惱了陛下,任由房俊將其重毆而不聞不問,那麼他們這些直接參與其中的人呢?

    怕是房二將他們宰了,皇帝陛下都能贊一句:幹得漂亮……

    一時間,長安城內的世家子弟們惶惶不可終日。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25
第1493章  房2的威懾力

“有職司在身的,請求外放的較之往年在人數上翻了七倍,且以往多位曾拒絕吏部調令的世家子弟,這一回是主動請求外放,不限官職之高低、不限上任之地域,只求盡快調任。”

    醉仙樓的雅室裡,於吏部淵源頗深可以接收到最新最準確消息的高履行苦笑搖首,手裡拈著酒杯,看著面前一個個面色難看的玩伴,繼續說道:“而那些沒有職司在身的就方便多了,幾架馬車若干僕從,輕車簡從的出城避暑者不計其數。避暑也就罷了,可是所有人的目的地都遠離長安方圓百里……呵呵,房二一句話撂出來,整個關中的世家子弟簡直視若猛虎出柙、餓狼臨淵,紛紛避之唯恐不及,何曾有一人站出來捋其鋒芒?都特麼是慫貨,簡直就是世家門閥的悲哀!”

    在座四五位世家子弟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倒是很想說兩句硬氣話兒提升一下士氣,可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面前此刻美酒佳人相伴的好友,會不會一轉頭就跑去房俊那邊告密?

    若是被房俊知道了……

    那棒槌打上家門,自家可就丟了大臉了。

    高士廉瞅著幾位好友難堪的臉色,心中憤恨嫉妒之心愈發熾烈,悶不吭聲的擡手將杯中酒灌下,孰料酒水太烈,嗆得他猛地一陣咳嗽,眼淚都咳出來了,咽喉食管猶如被烈火焚燒一般難受……

    不聞房俊之聲、不見房俊之人,然則除卻自己之外卻無一人敢撂上一句狠話,房俊之威懾可見一斑。

    身邊面容嬌俏身段兒窈窕的歌姬急忙伸出纖手,輕輕拍打幾下高履行的後背,為其順氣。

    幾位好友盡皆尷尬不已,一人說道:“高兄何必如此?說起來令尊被迫致仕,難免沒有晉王那邊的手筆……如今看起來,倒是房俊那廝替高兄出了心頭一口惡氣。”

    這是個知情的,曉得高士廉之所以要求致仕其實是被晉王以及長孫無忌在背後給陰了一把,不但於丘行恭反目成仇,甚至自覺沒臉在朝中繼續待下去……

    高履行酒色上臉,一把推開身邊歌姬的纖手,怒道:“某用的著他房俊幫某出氣?他算個什麼東西!某進入戶部任職之時,他房俊還在演武場舞刀弄棒的棒槌呢!”

    那人撇撇嘴,沒言語。

    話是不假,高履行幾乎是二代之中最先顯示出才華並且被陛下看重的子弟,

當初於長孫衝齊名,被視為二代之中最可期望的存在。

    然而高履行在戶部廝混十數年,到了現在也不過是區區一個郎中,人家房俊呢?不說之前的京兆尹,就算現在被降了職,也依然是兵部一人之下的左侍郎!

    當然這話不能當面說,說了就是打高履行的臉,哪怕道理誰都懂……

    高履行拍了拍身邊一直未曾發生的少年肩頭,感慨道:“還是竇兄弟硬氣!即便以往於那房俊素有恩怨,此刻也未曾出言挑戰房俊,但能夠無視房俊之淫威依舊站在長安城內,便足以令愚兄敬佩。”

    這少年正是曾被房俊撞翻座船差一點淹死在渭水之中的竇德藏……

    此刻聽了高履行的話,竇德藏尷尬得要死,遲疑半天,才囁嚅著說道:“這個……那個……其實,今日邀請諸位好友小聚,乃是與各位道別……”

    滿座愕然。

    高履行更是好似嘴裡被塞了個鴨蛋,娘咧,老子誇讚早了……這小子也要跑啊!

    竇德藏無奈道:“實不相瞞,家中已經決定為小弟謀求蘄州司馬的空缺,只是尚未前往吏部疏通,故而兄長尚未得知……”

    因為有先前高履行的話語,故而竇德藏臊得滿臉通紅,因為他也成了高履行口中的“慫貨”之一……

    可是他也無奈啊,誰特麼願意當慫貨?

    倒賣糧食這件事情他也有份參與,加上之前跟房俊的仇隙,說不得房俊第一個就要找他的晦氣!固然曾有陛下從中轉圜,但現在的情形是,陛下還會管他麼?

    沒有了陛下的庇護,竇德藏覺得自己的下場幾乎註定,說不得就跟兄長竇德威一般下場……

    “呵呵……”高履行冷笑兩聲,道:“竇兄弟自奔前程,可喜可賀。只是某與你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

    言罷,推開想要攔阻他的兩位友人,在一眾歌姬驚訝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氣氛自此全無,餘下幾人亦是無心飲酒歡樂,紛紛起身訕訕離席。

    倒是醉仙樓的這些新近招募的歌姬盡皆眸光閃閃,對於那位在醉仙樓的老資格姐妹嘴裡充滿了傳說的房二郎愈發好奇敬仰。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能夠只憑藉一句話,便使得全長安的世家公子紈絝子弟避之唯恐不及?

    當然,敬仰之餘,亦難免頗多埋怨。

    理由無他,那些世家公子紈絝子弟盡皆紛紛出逃,這長安城內的青樓楚館生意頓時下降一大截兒,姐兒們的收入可是大受影響……

    *

    傍晚時分,位於城南道德坊的賀若家府邸,迎來一位訪客。

    家主賀若明親至前門迎接,把臂同回正堂……

    二人分賓主落座,待侍女奉上香茗,賀若明笑道:“聽聞表兄前一段時間身染病疾困於府中養病,小弟本欲前去探視,只是剛剛調任至軍器監,各種事務纏頭纏腦,居然未得脫身之空閒,難免焦急。現在見到表兄眉目清郎容姿煥發,心中欣慰矣。”

    賀若明三十許歲的年紀,劍眉星目猿臂蜂腰,不僅相貌堂堂更兼且文武雙修,雖然身為文官,卻全無半絲文弱之氣。

    事實上,關隴集團以軍功發跡,各家子弟盡皆文武雙修,歷來皆是“入則為相,出則為將,自無文武分途之事”……

    兩人年歲差得不少,賀若明年青了五六歲,但感情向來不錯,兩家走動亦是頻繁。

    賀若家入唐以來一蹶不振,只能勉力支撐家業,直到賀若明繼承家業方纔有所好轉,加之柳奭因攀附太原王氏而崛起,對其幫襯甚多,這才漸漸扭轉頹勢,及至賀若明調任軍器監監正,纔算是重新煥發關隴集團老一代中堅之風采。

    賀若家雖然不是“八柱國”之一,但是當年賀若弼在軍中影響力甚大,諸多關隴集團子弟盡皆受過他的恩惠,根基深厚。

    柳奭搖頭嘆氣,說道:“你從哪裡看出為兄容姿煥發?分明是烏雲蓋頂、黴運當頭好吧!”

    賀若明愕然,失笑道:“表兄此言何意?莫不是嫂子又與你拌嘴?小弟不得不勸你兩句,兄長畢竟是辦大事的,何故與一閨中婦人爭短論長?她若是愛說,自由得她,兄長不予反駁便好,長此以往,總是無人回應,想必她自己也無意與你爭吵。”

    朝中皆知柳奭“懼內”,夫妻之間常常拌嘴,只是柳奭固然才學甚佳,卻在吵架之上半點天賦也無,只要那位王氏出身的夫人祭出那一句“你有能耐,何必要我孃家幫襯”之語,柳奭便徹底敗退,氣得要死,卻又無可奈何。

    只因婦人所言固然難聽,卻亦是不可爭辯之事實……

    是以賀若明此刻說出這話,令柳奭老臉一紅,羞惱道:“用你多嘴?看顧好自家那個掌上明珠吧,別被哪家的小子叼走了吃乾抹淨纔好!”

    賀若明無奈攤手,道:“瞧瞧你這說的什麼話?哪裡有拿小輩當筏子的道理。”

    柳奭亦覺理虧,訕訕道:“不與你多說廢話,今日愚兄前來,卻是有要事與你相商。”

    賀若明請茶,不以為意道:“表兄說的哪裡話?你我之間不分彼此,無論何事但說無妨,只要某賀若明辦得到的,自然無有不允。”

    他越是坦蕩,柳奭越是彆扭,乾脆開門見山:“兵部打算將原本維修兵械的一個官署改組重建,設立一個鑄造局,明日便會向政事堂提請批准。愚兄是想請求賢弟在政事堂徵詢意見之時,勿要反對。”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27
第1494章   他都承認自己不行了!

賀若明楞了一下,問道:“兵部還有這麼一個官署?”

  他剛剛上任軍器監監正未久,自己衙門裡頭剛剛捋清門道,卻是不知兵部還有這樣一個官署,居然是首次聽聞。

  柳奭道:“休說是你,便是為兄都忘記了兵部有這麼一個官署……”

  賀若明板起臉,盯著柳奭道:“按說兄長有言,小弟自然無有不從。只是這件事……請恕小弟難以從命。兵械製造乃是軍器監專屬之權責,更是軍器監立身之根本,若是兵部將這個權力分潤出去,軍器監何以存活?況且小弟剛剛上任未久,衙門裡的人情世故尚未擺平,威望未曾樹立,兄長這個要求卻是想要置小弟於何地?不厚道了!”

  神情極為不滿。

  自己身為軍器監的監正,難道要出賣軍器監的利益?

  那讓他如何在軍器監立足!

  柳奭心裡也有氣,無奈道:“你當愚兄願意?全都是房俊那個棒槌逼得!那棒槌居然說若是愚兄不能讓你在此事上不反對,便將愚兄掃地出門……愚兄亦是無奈啊!你想想愚兄現在的處境,若是那房俊當真要拿我開刀,我哪裡有反抗之餘地?簡直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況且這件事也無非是讓先帝不反對而已,這個鑄造局本身並不需要製造兵械甲冑的權力,只是維護保養……”

  賀若明沉默下來。

  他自然知道柳奭的難處,背後的大樹太原王氏和晉王李治最近正處於難關,自顧不暇,哪裡會去管他柳奭一個外戚?可是這麼多年來自家承蒙柳家諸多照顧,這份恩情卻是不能或忘。

  “只是一個維修甲冑兵械的官署,不要製造兵械的權力?”

  賀若明問道,若是當真如此,那倒也不妨賣給柳奭一個人情,否則他在兵部怕是舉步維艱。

  那房二郎的行事作風,賀若明亦是素有耳聞,端的不是個好相與的,表兄在房二手底下做事,想必為難得很……

  柳奭忙道:“愚兄對天立誓,就只是維修兵械,絕對不參與製造!”

  賀若明沉吟良久,終究嘆了口氣,苦笑道:“那房二郎還真是知人善任、人盡其用啊,這件事也就是表兄你來說,若是換了旁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罷了,誰叫小弟受兄長的恩惠太多,無以為報呢?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只要兵部不參與兵械製造,他愛弄什麼鑄造局就自去弄,小弟不反對便是。”

  這件事他的確為難。

  兵械製造乃是軍器監立身之根本,亦是利益之所在,豈容他人染指?若是默許別家分潤兵械製造之權力,那他與“叛徒”無異,這個監正在軍器監裡也待不下去了……

  按理說只要是與兵械有關,軍器監的態度就必然要反對,而只要軍器監強烈反對,想必政事堂那邊是不會準允兵部改組設立“鑄造局”之項目通過的。

  可誰叫前來充當說客的是柳奭呢?

  只要自己點頭,柳奭在兵部之內的情形必然好轉許多,那房俊固然恣意妄為,但聽說對於手下人一貫厚待,

當然,只限於房俊自己認定的“手下人”,不是一條路的人自然不算在內……

  柳奭感激不已,慨然道:“賢弟厚義,愚兄沒齒難忘!”

  此事之難辦,不下於虎口奪食,否則房俊也不可能自討他自己搞不定而將這個人物交給柳奭。而賀若明能夠擋著軍器監的非議責難答應下來,其中之深情厚誼不容柳奭不感恩銘記。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此刻的柳奭背後靠山傾頹,正是舉步維艱之時,賀若明在這個時候拉他一把,實屬難得。

  *

  三日之後,李二陛下於兩儀殿會見臣屬,商議國事。

  已然多日未曾上朝的趙國公長孫無忌亦終於露面,待到房俊衣冠楚楚的進到兩儀殿尋了個角落處坐了,眾臣看著這兩位互不理睬,心中自是難免踹度。

  前兩日房俊才剛說出那番“就算是趙國公站在我面前,我也照揍不誤”的囂張言辭,今日長孫無忌便一反常態走出府邸,難道是想要挑釁一下房俊的話語— —某就站在你面前,看看你敢不敢動手?

  不過這也自是惡意揣測罷了,房俊固然風頭正勁,可長孫無忌畢竟是當朝元老,無論身份地位官職,又豈是房俊這等小輩可堪比擬?更何況長孫無忌一貫的行事風格都是哪怕你當面乾他老孃,他也臉上笑嘻嘻,只會在背後狠狠的插你一刀……

  長孫無忌能夠出現在兩儀殿,必然是有大事要發生啊。

  果不其然,待到議事開始,第一件事便是吏部尚書的歸屬……

  雖然不知高士廉與丘行恭反目成仇的深層原因,亦不知長孫無忌在背後充當了何等角色,但是高士廉連續幾封奏疏懇請致仕,李二陛下數次挽留未果不得不允許其致仕告老,卻是不爭之事實。

  隨著高士廉的致仕,吏部尚書的歸屬便成為眼下朝中一等一的大事。

  名義之上“禮部”乃是六部之首,然而這只是“政治正確”的前提下必須給予的地位,實則素有“天下第一部”之稱的吏部掌握天下官員之升遷佐進,纔是六部之首。

  吏部尚書更是被稱作“天官”……

  李二陛下環視眾臣,緩緩開口問道:“申國公請求致仕,朕數次挽留未果,念在申國公年事漸高精力難免不濟,亦當準許其致仕頤養天年安享天倫之樂。那麼……吏部尚書的人選,諸位愛卿有何建議?”

  眾臣緘默,實則各有心思。

  吏部尚書這樣一個權柄赫赫的職位誰都想幹,但是誰又都很清楚,絕非誰都乾得了的。

  長孫無忌低眉垂眼,早有殿中監、右衛大將軍宇文士及道:“微臣以為,可由吏部侍郎高季輔繼任。一則高侍郎在吏部磨礪多年,深知吏部運作,不虞有外人調任水土不服之後果。再則,高侍郎乃是申國公族弟,由他繼任,可以使得吏部迅速完成更新換代,盡快將吏部歸於正途,盡可能的減少混亂無序之狀態。 ”

  按理來說,宇文士及的建議是不錯,理由亦很充分。

  然而自古以來,官員的任免卻從來都不是按照合不合理、合不合適來作為主要原因……

  高士廉請求致仕,自然不會出現在朝堂之上,作為吏部侍郎的高季輔代表吏部與會,此刻聽聞宇文士及之言,連忙誠惶誠恐道:“下官年輕識淺,才幹有限,焉能擔此大任?郢國公謬讚了,下官愧不敢當。”

  嘴上說著謙虛的話兒,心裡卻緊張得不行。

  自己背叛族兄高士廉轉投長孫無忌之陣營,為的不就是這個吏部尚書的位置?現在幾經運作,關隴集團鼎力支持他接任吏部尚書之職,長孫無忌又親自出來站臺,這個位置幾乎可以確定板上釘釘。

  因為沒人比他更合適,也沒人比他更強勢!

  吏部尚書已然是囊中之物,這等情形下自然要低調謙遜,否則若是被皇帝陛下反感,那可就不妙了……

  長孫無忌見到眾人盡皆沉默,心感大局已定,這才開口說道:“老臣亦認為高季輔可堪此任。高季輔固然資歷淺薄一些,但也正因如此纔不必受到諸多人情困擾,可以做到獎懲分明、升降有度,確保吏部在官員升遷任免上的公平公正。”

  他一開口,房俊便見到岑文本,馬周等人盡皆坐直腰桿,待要發言。

  尤其是一直瞥著李二陛下的目光發現這位陛下眉峯微微一蹙……

  房俊當即慢條斯理道:“趙國公是不是已經老眼昏花、雙耳失聰了?剛剛高侍郎已然承認他自己年輕識淺、才幹有限,不能擔當重任,趙國公為何還要一力舉薦?”

  嘶……

  殿上一片倒吸涼氣之聲音,這棒槌果然兇猛,居然敢罵人!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32
第1495章  說實話,你到底行不行

諸臣盡皆震驚,房俊這是當真要跟長孫無忌大打出手?當面罵長孫無忌老眼昏花、雙耳失聰,這跟打臉可沒什麼分別!想想以長孫無忌之身份資歷,居然在朝堂之上被人如此侮辱……

  嘖嘖,這房俊還真就不是吹牛,就憑這份膽量,若是走在大街上與長孫無忌走個碰面,說不得還真就敢衝上去拳打腳踢一番。

  那畫面只要想想……就特麼讓人興奮啊!

  任憑長孫無忌城府深沉,此刻也面色血紅兩眼圓瞪,被房俊氣得半死。

  宇文士及皺眉,不悅道:“房侍郎還請自重,剛剛高侍郎不過自謙之言而已,你這麼揪著有什麼意思?”

  房俊故作恍然:“哎呀呀,下官就是個棒槌,這腦子轉的慢,居然沒有領會高侍郎居然是自謙之語……不過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所謂人心隔肚皮,您老大抵也只是猜想如此吧?”

  眾臣竊笑,這房俊真損吶,瞧瞧這話說的,高季輔不過是一句謙虛之語,卻被房俊說得好似搞什麼陰謀詭計一樣……

  宇文士及無語,這還用猜想?

  你小子分明就是找事兒好吧!

  他與房俊關係素來不錯,雖然年歲差得多,但宇文士及愛玩愛鬧,最是喜歡跟年青人親近,房俊又是個會玩兒的,品味也高,兩人頗有一些忘年交的架勢。

  只是現在事關家族利益,關隴集團同氣連枝,他自然不給房俊好臉色。

  公是公私是私,世家門閥的子弟最是清楚其中的分別,平素玩玩鬧鬧一個姐兒一張榻,到了正經時候便在背後插你一刀……

  房俊見宇文士及無語,便徑自轉頭看向高季輔,一臉好奇問道:“高侍郎請恕在下愚鈍,未能領會您剛剛言語之中的深意……話說,剛剛那番話當真是您自謙之語?”

  “……”高季輔憋得臉紅脖子粗,差點就想破口大罵!

  娘咧!

  哪裡有這麼問的?

  讓我怎麼回答?

  承認自己是在自謙?那豈不是等於跟皇帝跟大臣們說“哎呀我只是謙虛兩句你們還當真?區區一個吏部尚書而已,非我莫屬”!

  就算心裏當真是這麼想的,可話能那麼說麼?

  給自己招黑啊簡直……

  那麼,不承認自己是在謙虛?

  那就是說“我不是謙虛,自己幾斤幾兩自己知道,吏部尚書那麼高端的職務,我實在是乾不來”……

  這更不行!

  按理說自己不說話即可,誰能不知道他只是在謙虛?而且就算是換了在座的任何一位,除非腦子壞掉了會大咧咧的說“讓我幹,別人都不行”這樣的渾話吧?

  可現在高季輔心裡沒底,他是得到了關隴集團的鼎力支持,可誰知道陛下心意如何?他害怕萬一自己當真再說一遍“我年輕識淺能力不足”的話語,御座之上的那位皇帝陛下若是看不上自己,

難免會就坡下驢……

  到時候一句“高季輔品德高尚,有自知之明,吏部尚書應另擇人選”,那他豈不是得哭死?

  前思後想,左右為難,高季輔面紅耳赤,訥訥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士及在一旁微微嘆了口氣,心中鄙視。

  這高季輔出賣一手提拔襄助自己的族兄只是倒是乾脆利落,此刻卻在房俊胡攪蠻纏之下亂了方寸,難堪大用啊……

  高季輔看著長孫無忌、宇文士及兩位大佬不悅的神色,心中愈發焦急,汗都下來了,吃吃說道:“這個……公道自在人心,全憑陛下定奪。”

  他實在是不知說什麼好了,只有推搪過去……

  可房俊哪裡會放過他?

  沒見到御座之上的李二陛下都忍笑忍得嘴角直抽抽麼?

  顯然自己的胡攪蠻纏使得龍顏大悅呀,自然要趁勝追擊才行!

  房俊乾脆問道:“身為朝廷重臣,爾這般吱吱唔唔的幹啥呢?這是朝堂之上,多少軍國大事等著處置,豈容你這般猶猶豫豫耽擱時間?高侍郎你就給大夥一句痛快話兒,你到底行不行?”

  高季輔顯然又氣又急,恨不得一口咬死房俊!

  可自己怎麼回答?

  還是那個道理,行或者不行都不完美啊……

  可若是不說話顯然就是被房俊給懟住了,那樣更不利於長孫無忌宇文士及等人推他上位,慌不擇言道:“那房侍郎認為某行不行?”

  他本意是將問題踢回給房俊,無論說他行或者不行都無關緊要,只要這個問題不是自己來回答就好。

  可是他哪裡知道房俊這個棒槌打定主意搞破壞?

  只見房俊一臉為難,吃吃說道:“這個……高侍郎到底行或者不行,某實在是無從知曉,畢竟某從未跟您府上的侍妾們就這個您行與不行的問題進行過深入而且坦誠的交流……”

  高季輔一臉懵逼:“誒?”

  這說的什麼話?

  “某當這個吏部尚書行與不行,與我府上的侍妾有何關係?”

  大殿之上陡然一靜,片刻之後……

  “哦哈哈……”

  “呵呵!”

  “咳咳!”

  一陣鬨堂大笑,不少年邁的老臣甚至笑得彎腰不停的咳嗽……

  就連御座之上的李二陛下都沒忍住笑,顧不得有失君王之儀,咧開大嘴笑了起來。

  岑文本等人苦笑搖頭,心說這房俊當真是個棒槌,朝堂之上豈能說出這般輕薄下流的話語?

  真真是胡鬧……

  而長孫無忌與宇文士及盡皆臉色黑如鍋底,差點就想摀住臉。

  高季輔這時候已然反應過來,頓時面如滴血、血灌瞳仁,霍然起身,惡狠狠的瞪著房俊恨不得撲過去將這廝一口咬死,戟指大罵道:“房俊小兒,安敢辱我至此?”

  房俊兩手一攤,一臉無辜:“房侍郎這說得哪裡話?分明是你問某你行不行,可是某哪裡知道你行不行?說起你行不行,也自然只有貴府的侍妾才知道你到底行不行……話說,高士廉你真的行不行?”

  “哇呀呀,房俊小兒,欺人太甚,某今日不與你善罷甘休!”

  高季輔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血氣上頭擼起袖子就待衝上去找房俊算賬,幸而被左右官員死死拉住,一時掙脫不開,兀自破口大罵。

  房俊安然穩坐,冷笑道:“雖然話頭是你引起的,錯也在,但好歹亦是某說話有些歧義,故而不與你一般見識。可你若是再敢辱罵於我,信不信出了這太極宮,老子就打折你的腿?”

  高季輔張了張嘴,罵聲戛然而止。

  這話若是旁人來說,高季輔只當是威脅,全然不放在心上,好歹他也是堂堂吏部侍郎,誰敢大街打折他的腿?

  笑話!

  可這話現在是房俊說出來,高季輔只覺得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氣,居然再也不敢罵出口……

  “砰!”

  御座之上的李二陛下勃然大怒,狠狠將鎮紙一摔,怒道:“此地乃是兩儀殿,爾等以為是西市麼?再敢叫囂胡鬧,便統統拉出去重責五十大板!”

  眾臣嚇得一哆嗦,當即噤聲。

  只是心裡難免吐槽——房俊用言語去誆高季輔進坑的時候,您怎麼不說這話?現在高季輔罵了兩句您就站出來要打板子,實在是偏心得沒邊兒……

  可就算是陛下偏心,誰又能說什麼呢?

  且不說房俊乃是陛下的女婿,單單人家房俊立下的諸般功勳,又豈是窩在吏部毫無存在感的高季輔可以望其項背的?

  見到羣臣肅靜下來,李二陛下這纔看著長孫無忌,問道:“輔機還有何話要說?”

  長孫無忌:“……”

  我特麼還能說什麼?

  高季輔這個蠢貨居然被房俊小兒這般捉弄,進退失據顏面盡失,現在估計除去關隴集團出身的官員,再不會有一人支持高季輔就任吏部尚書了吧?

  關隴集團可否在朝堂之上做到一手遮天?

  顯然不能……

  長孫無忌只得無奈道:“老臣無話可說,尚請陛下定奪。”

  李二陛下滿意的點點頭,環視眾臣,問道:“誰還有人選推薦?不妨說來聽聽,集思廣益嘛,行或者不行都拿出來說說……”

  這話說完,李二陛下忽然發現堂上大臣盡皆面色古怪,心下生疑,略略一想,方纔反應過來……自己怎地又提起“行或者不行”這個話題?

  苦苦忍著笑,狠狠瞪了始作俑者房俊一眼,混賬東西居然將朕都給帶偏了……

  房俊一臉無辜……

  一直緘默不言的馬周此刻說道:“微臣舉薦楊師道。”

  眾臣們心中一凜,這纔是陛下屬意之人選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38
第1496章  說服

在場袞袞諸公,李二陛下最信任誰?

  毫無疑問,京兆尹馬周必然是李二陛下最信賴的心腹近臣,就算是房俊亦只能屈居其後。

  無他,馬周是身家最清白的那一個……

  出身世家門閥,固然能夠在仕途之上得到更多的助力,起步便是高點,身俱才能再稍做努力,便能在家族推動之下一路青雲直上。然則世家門閥的身份既是優點,更是缺點,既然受到家族庇佑,那麼維護家族利益便是不可推卸之責任。

  當家國利益相衝突,如何取捨自然可想而知……

  所以世家門閥多出能臣,卻甚少忠臣,偶然冒出那麼一半個,便會被史官們大書特書,以為標榜。

  而相比於世家門閥出身的大臣,似馬周這等寒門子弟晉身之官員,身世背景清清白白,少了諸多顧慮,反而能夠一心一意的勤勉任事、忠君愛國。

  況且馬週一路以來由一介寒門孺子、中郎將常何的賓客,而被李二陛下青睞有加成為監察御史、給事中、中書舍人、京兆尹……青雲之路暢通無阻,得到李二陛下大力簡拔,倚為心腹。

  與之相比,房俊卻是因為多了房玄齡之子的身份與駙馬之身份兩項加成。

  馬周纔是真正的簡在帝心……

  此刻聽聞馬周舉薦楊師道,誰還不知這便是李二陛下的屬意之人?

  宇文士及沉吟道:“景猷此人性行純善,自無愆過。然而情實怯懦,未甚更事,緩急不可得力。吏部這般重要的職位,怕是無法一力擔之,陛下還應慎重纔是。”

  楊師道,字景猷。

  這話什麼意思?

  楊師道是個好人,可性情怯懦纔能有限,不堪大任……

  李二陛下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提出這個人選的馬周掃了宇文士及一眼,緩緩說道:“此話請恕本官不敢苟同,吏部之職責乃是選任賢能為君分憂,同時掌管天下官員的升遷佐進,與其他部署相比,穩定更勝一切,若是貪功冒進心情急迫,反而對導致官場震盪,與大局無益。”

  話中之意,乃是認為楊師道的性格放在別處或許是個缺點,但是在穩定勝過一切的吏部,反而是優點。

  不僅如此,更隱隱道出對於高季輔的指摘。

  高季輔既然攀附關隴集團謀求吏部尚書之職位,一旦如願得償走馬上任,首要之事便是回饋關隴集團的支持幫助,必然要對一些官職進行調整,使得關隴集團收益。

  然而一旦如此,便會使得官場動盪,破壞眼前的大局。

  眼前的“大局”是什麼?

  東徵!

  朝廷幾乎所有的部署綢繆都在為了東徵做準備,這個時候讓高季輔上任,便是打破了官場現有的平衡,導致人心混亂,大大阻礙東徵的籌備進程……

  長孫無忌眼皮撩了一下面色灰敗的高季輔,

心底無奈的嘆息一聲。

  不愧是陛下一手簡拔之得力臂助,馬周之言可謂一針見血,一下子便戳到了高季輔最致命的弱點上。

  吏部尚書之職位,已然遠去……

  李二陛下見到眾臣再無異議,淡淡瞥了高季輔一眼,說道:“既然如此,那麼稍後便請政事堂諸位宰輔再行商議,而後頒布文書公告,任命新任吏部尚書。”

  朝廷的流程,便是由皇帝以及諸位大臣提出官職人選,而後經由政事堂審核商議,並且最終頒布認命。

  是以官員的任免,權力在於政事堂諸位宰輔之手中。

  當然,規矩雖然如此,但是既然李二陛下認定了人選,哪個又有膽子反駁呢……

  看似幾位民主的規矩,實則形容虛設,這便是“君權至上”社會裡的現狀,無論多麼嚴謹、多麼先進的法度,都不可能違逆高高在上的皇帝之意志……

  朝會就此告一段落,高季輔千算萬算,最終也沒能染指吏部尚書之職位,而且因為他背叛高士廉的舉措以及今日在君前被房俊捉弄得屢次事態的表現,已然引起皇帝的不滿,想必不久之後就連吏部侍郎這個職位都恐難保全。

  高季輔失魂落魄的走出兩儀殿,門外燦爛的陽光令他耀眼生花,腦子裡一陣眩暈,差一點摔倒在地。

  他以為族兄高士廉年事漸高,以為關隴集團雖然遭遇打壓卻底蘊深厚,以為長孫無忌哪怕漸漸被皇帝冷落依然影響力頗重,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以為的一切都是虛妄。

  特麼的關隴集團,居然是一隻紙老虎……

  *

  大事在兩儀殿商議完畢,卻不意味著今日之政事到此為止。

  眾臣離開兩儀殿,徑自前往政事堂,就一些瑣碎之事再行商議,若是商議無果分歧太大,亦或是事關重大難以決斷,還要再次送至李二陛下面前,恭請聖裁……

  政事堂會議現在規模很大。

  尚書省之在左右丞,中書省、門下省之諸位侍郎,六部之佐官,諸多未曾夠格前往兩儀殿議事的官員濟濟一堂。

  房俊進屋,入座,環視眾人,心討或許不久之後,在座之人皆會在官職之後加上一個後綴——參知政事……

  現在政事堂的構成有些尷尬。

  尚書省乃是三省之首,因李二陛下曾親自擔任尚書令,故而這一職位被歷代尚書省之主官推遲不敢受,故此以尚書令之佐官左右僕射為尊,房玄齡身為尚書左僕射,是以乃是實際上的宰輔之首。

  但是房玄齡告病在家,多日未曾上朝,右僕射高士廉又屢次三番請求致仕,陛下已然即將恩准頒布誥書,尚書省的主官全部缺席……

  魏徵自打去年秋天便纏綿病榻,已然連續大半年沒有來政事堂議事。

  本來長孫無忌最近亦是閉門在家,剛剛自兩儀殿出來之後,長孫無忌又徑自返家,結果現在政事堂裡的宰輔只有岑文本一個……

  “千年墊底”的岑文本也能領略一番首輔的滋味兒……

  獨自一人端坐主位,岑文本看了看放置在案頭的一摞奏疏,從最上面取下一本,展開瞄了一眼,開口道:“兵部申請改組設立鑄造局……就先議這件事吧。”

  堂上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之聲。

  岑文本敲了敲桌子,沉聲道:“肅靜!房侍郎,據本官所知,兵部並無兵械製造之權吧?那你提請設立的這個鑄造局,又是鑄造何物?”

  房俊坐直身子,侃侃而談道:“帝國現在日盛一日,疆土日益擴展,與之對應的必然要增加常備軍隊之數量,兼之東徵在即,所需之兵械甲冑必然成倍增加,這定會給軍器監造成龐大的壓力……”

  話音未落,軍器監監正賀若明便淡淡道:“軍器監自有章程,毋須房侍郎操心。”

  原本軍器監監正是沒有資格列席政事堂會議的,但是舉凡政事堂商議之事,必然前一天由各部署衙門送抵政事堂登記,而後由政事堂通知事項所涉及之衙門,告知其前來列席。

  賀若明固然答允了柳奭不在兵部改組設立鑄造局一事上反對,卻不代表他心裡對於房俊“威逼利誘”柳奭命其依仗親戚關係前來央求自己的作法不感到反感,所以面對房俊之時自然沒有好臉色……

  堂上諸人心裡一驚,心說賀若明你是要自取其辱啊,你還不知道剛剛在兩儀殿內,這個棒槌是如何懟得長孫無忌與高季輔下不來臺……

  然而房俊怎麼可能跟賀若明玩硬的?

  且不說人家賀若明維護軍器監之利益天經地義,單單只說自己想要在軍器監的手裏分潤一些權利,就不得不低聲下氣……

  房俊呵呵一笑,面色疏朗神情親切,溫言道:“非是本官想要插手軍器監之事,只是因為時局緊迫,故而纔想出一個能夠讓合則兩利的法子,使得咱們大家都能輕鬆完成陛下交派的差事而已……”

  他可不認為自己彎下腰有什麼錯,“懟天懟地懟空氣”的那不是人,是泰迪…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40
第1497章  前方有坑

房俊絲毫沒有被賀若明懟了一句而感到惱火,反而笑瞇瞇道:“……賀若監正毋須著急,且聽本官說完……軍器監既要負責製造兵械甲冑用以軍隊的換裝,亦要承擔損毀兵械的維修,以保證軍隊的戰力,若是放在平時自然無妨,無非是多耗費一些時間而已,軍隊換裝不急於一兩天,軍械維修更是可以從容安排……但是一旦東徵開始,哪裡有那麼多的時間給軍器監從容調度、適當拖延?軍器監的能力,本官一清二楚,可以肯定的說一句賀若監正不愛聽的話,軍器監根本不可能保障東徵的順利進行!”

賀若明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無言以對。

他這纔想起,人家房俊之前可是在軍器監任過少監之職的,雖然時日短暫,卻不妨其對於軍器監的瞭解。

直至現在,軍器監的生鐵購買,尚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房家的鐵廠……

現在反駁房俊,便等同於胡攪蠻纏。

賀若明是個君子,既不會睜眼說瞎話,更不屑於爭執那些無謂之事。而且自己若是一口咬定軍器監全無壓力毋須別的衙門分擔,萬一房俊一口咬住逼得自己立下軍令狀……

那纔是要命的事情!

故此,賀若明只是略作沉吟,便道:“軍器監的確有壓力,但軍器監上下一心,必然全力以赴。”

說了一句活絡話兒,反正我們肯定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至於努力之後會不會得到理想的成果……這誰知道?

永遠不能把話說滿,乃是官場之上首要的生存之道。

賀若明道:“正如房侍郎所言,軍器監任務繁重、瑣事纏身,所以您還是別繞圈子了,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言,若是通曉情理,本官亦無不可。但是有一點還請房侍郎謹記,軍器監的製造之權,絕對不容染指!”

言辭甚是堅決。

房俊眼睛瞇了瞇,面上毫無慍色,輕笑道:“賀若監正怕是與本官相處時間不長,未知本官之性情。外界固然對本官頗多非議,但是有一條卻無人可以誹謗,那就是本官說一是一,說了不要製造之權,那就肯定不要!”

賀若明不以為然,道:“那你們這個鑄造局是乾什麼的?”

房俊仔細說道:“眾所周知,甲冑之造價極為高昂,而且因為平素操練以及臨陣使用,極其磨損毀壞,但因為其超強的防護能力,卻又不能捨棄,故而每一支軍隊之中重裝步兵以及重裝騎兵皆是主力中的主力,卻往往數量極為有限。軍中有破損亦或毀壞的甲冑,必須如數將其解回兵部,登記造冊之後,譴派專人送往軍器監修補。自然,能夠修補的要修補,不能修補的則丟棄一旁……從甲冑由軍中解回兵部,再由兵部送往軍器監,等到修補之後再由軍器監發回兵部,最後再從兵部派送至各支軍隊……期間不僅數目需要嚴格審核,往來手續更是繁瑣之極點,而且所有清點數目的工作皆​​是由官吏來操作,難免有所疏漏,其中又平添了許多扯皮之處… …”

這一次賀若明沒有在說嗆人的話語,而是緩緩點頭,深以為然。

他雖然繼任軍器監監正時間不長,但是正好趕上現在天下各支軍隊都在整頓、調遣,兵械甲冑的製造維修數量較之平素成倍增加。工作量激增,令軍器監官員工匠苦不堪言。

然而只要是人幹的工作,自然難免疏漏之處,整日裏成千上萬的兵械甲冑出庫入庫發派兵部以及地方,數目出錯自然不可避免。若是尋常兵械倒還罷了,甲冑因其高昂的造價以及超強的防護力,一直被視為重中之重,只要出了差錯,


必然要究其原因。
可是哪裡又能說得清楚?

貪墨者有之,出錯者有之,甚至故意而為者亦有之……

於是,軍器監與各支部隊之間時常因為甲冑數目出錯而相互指責,誰都不肯承認錯誤是自己的,彼此扯皮,互不相讓,令賀若明煩不勝煩……

房俊的話說到了賀若明心坎兒裡,頓時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便是昨日,一批新近打造的山文甲送至右驍衛,結果已然入庫,卻又發現數目差了一些,長孫順德大將軍說什麼也不承認是他們負責武庫的參軍出了錯,堅決認為是軍器監這邊故意少送了幾套……這不開玩笑麼?分明已然入了右驍衛的武庫,再發現數目不對那與我軍器監還有何關係?結果那位長孫大將軍死不認賬,簡直不可理喻……”

房俊一拍大腿,道:“那幫兵痞最是胡攪蠻纏,都入了武庫,又與軍器監有何關係?可賀若監正你還那他沒法兒,都是些衝鋒陷陣的悍將,講就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豈會跟你講理?”

賀若明深以為然。

……

剛剛還針鋒相對的賀若明,這會兒已經跟房俊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意思。

氣氛之轉變,令堂上眾官員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

岑文本端坐主位,安然閒適,只是嘴角的一抹笑容卻顯得意味深長……

他不知道房俊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但房俊是那種受了別人的臉色還會笑臉相迎的人麼?

顯然不是!

若是放在以往,賀若明剛剛冷言冷語的懟上來,房俊不當場拳頭還回去都算是好事,還能如現在這般言談甚歡、相見恨晚?

怎麼可能……

所以,岑文本就算不知房俊的主意,但是從房俊反常的表現來看,顯然是另有謀算,這個鑄造局或許對於旁人來說無所謂,但是對於軍器監來說,說不準就是一個大坑……

那邊兩人相談融洽,賀若明問道:“房侍郎這個鑄造局不製造兵械,那到底意欲何為?”

房俊道:“維修甲冑。”

賀若明皺眉:“僅止如此?”

“自然,絕無妄言,若是日後賀若監正發現本官違諾,可去本官家門口罵我。”

“……”賀若明無語。

我是癡了還是傻了,去你家門口罵你?

你老爹派人把我腿打折了,我還得爬著上門請罪……

不過既然事先已經應允柳奭,現在又見房俊卻是無意於製造兵械,便向岑文本點頭道:“既然如此,吾軍器監並無意見,一切還請岑相定奪。”

岑文本覺得賀若明極大可能是掉進坑裏了,不過自然不會揭破,何況他也摸不準房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道:“即是如此,本官便代表政事堂準允兵部設立鑄造局,待到伏請陛下聖裁之後,再行頒發公文。”

即便是對於權力並不甚熱衷的岑文本,亦對目前“一手遮天”的狀態感覺有些飄飄然……

諸般原因之下,導致了政事堂目前離奇的一幕,數位宰輔臥病的臥病、請辭的請辭、甩手的甩手,結果唯有岑文本這麼一位宰輔當政,無論任何政務,皆由他一言而決。

因為已經沒人反對了……

不過岑文本心中暗暗警惕,權力便是世間最美好的毒藥,令人上癮,為之著迷,卻也轉瞬便能將人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目前的政事堂固然僅存他一個宰輔,這等“手執日月乾坤,一言可決天下事”的快感固然令他心舒神暢,但若是不能把持本心貪戀這等權力帶來的美妙滋味兒,說不得那幾位就會在背後狠狠的捅自己幾刀……

心中警惕,自然處處小心在意,唯恐一著不慎得意忘形,便留下致命的把柄。

而房俊那邊則腳步輕快的出了政事堂,承天門外見到自己的部曲家將已然牽過駿馬,當即接過韁繩翻身上馬,意氣風發的大手一揮:“回兵部!”

策騎橫過天街,直奔皇城之內的兵部衙門。

只要鑄造局能夠成立,他便有信心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兵部”,再不復那等文官系統指揮軍隊作戰的落後方式……

軍政分離,纔是大勢所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21:43
第1498章  軍政

軍政分離乃是大勢所趨,所有的先進制度,最終都會走到這一條道路上來。

    然而在歷史上“軍與政”的關係一直混淆不辨、夾雜不清,幾千年來從未間斷過調整探索。

    在秦代以前,實現分封制,這亦是“封建”之本義,諸侯獨掌一國軍政,“王”作為共主反而沒有多少實權,導致諸侯越來越強盛,“王”卻越來越孱弱,幹弱枝強,最終諾大帝國分崩離析……

    為何稱秦始皇為“千古一帝”?

    正是因為他真正意義上的統一華夏大地,開創了前所未有的“中央集權”!

    秦代為了加強地方統治,實行郡縣制,改地方的軍政合一為郡守掌行政、郡尉掌軍事、郡監御史掌監察。並有相應的細節作為這一制度的補充,極大地增強了中央政府的權威。但是,這一制度矯枉過正,削弱了地方的統治基礎。

    實則以現代眼光看秦代製度,其實並不落後,但受當時的經濟、通訊、交通等等條件製約,中央對地方的管理無法做到如臂使指,自然統治體系運轉不靈,整個國家看似統一,其實中樞對於地方的控制並不強。

    所以到了漢代,又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了分封制,只是諸侯王的權力受到製約。

    魏晉則以宗王為都督,往往軍政合一。

    隋唐則以州縣管民事和軍墾,兵府諸衛管軍事,但是實際上軍政之間往往糾纏不清,那些世家門閥出身的宰相們吹噓的所謂的“入則為相,出則為將,自無文武分途之事”,使得軍政合一之理念深入人心,導致地方勢力急劇膨脹。及至安史之亂爆發,為了平叛給地方放權擴軍,使得地方藩鎮徹底軍政統攬,尾大不掉,此正是是亡國之根源。

    曾經興盛至極、繁花錦繡之煌煌大唐,終至崩塌傾頹、煙消雲散,令多少漢家兒郎扼腕長嘆,痛心疾首……

    到了宋代,趙匡胤吸取前代教訓,重用文官,以文治武,兵權分立。此舉雖然徹底消除了地方擁兵自立的危險,但以不懂兵事之文官領導軍隊,卻大大削弱了軍隊的戰鬥力。

    元代的特點是實行行省制,行省實際上起到了中央派出機構的作用,行省管理地方,地方軍政分離,中央選派地方官。

    明朝設置三司分管行政、軍事、監察職權,設督撫以加強統治。

    其實在房俊看來,

明朝纔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實現了“軍政分離”,內閣制度的完善,皇權的製約,兵部權力前所未有的增強,所有的一切都構築了一個幾乎完美的帝國構架。

    然而天不從人願,小冰河時期極端惡劣的天氣條件,使得長久以來都被農耕思想束縛的明朝社會未能及時完成從農業向工業、商業的轉變,國力虛耗政局動盪,又恰逢東北滿州崛起,武力強盛不可一世,終於神州陸沉國祚斷絕,巍巍大明終成煙雲塵土。

    若說大明亡於滿州,卻不如說是亡於天時……

    *

    兵部諸官員並不知這個所謂的“鑄造局”是個什麼玩意兒,若是能夠得到製造兵械之權那自然是最好,可是既然沒有製造兵械的權力,維修甲冑軍械又有什麼意思?

    我們願意去創造,修修補補的活計,我們不願意幹……

    這就是兵部官員的心思。

    可現在房俊在兵部說是一手遮天亦毫不為過,儘管心中不以為然,卻沒有人敢當面質疑,房俊有什麼交待,自然老老實實的去完成。

    “首先,將昆明池畔槍砲實驗場附近的地皮統統圈起來,不怕地方大,就怕地方不夠,因為這裏以後將成為大唐軍事最最最核心的所在,其機密程度,堪稱陛下的寢宮!”

    兵部官員濟濟一堂被房俊招來開會,頭一句話,就讓所有官員瞠目結舌……

    機密程度比擬陛下的寢宮?

    娘咧,這個房二棒槌還真敢說話……

    看著一眾部署一臉懵逼的表情,房俊嘴角一挑,語氣鏗鏘道:“這裏以後將作為兵部直屬最大的部門——鑄造局之所在,它將是兵部崛起之希望,亦將是帝國強盛之根基!不僅僅是槍砲試驗場將會併入鑄造局,而且本官會將房家鐵廠獨步天下之最高端冶鐵技術捐贈出來!”

    部屬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最核心,最機密,最高端,希望,根基,獨步天下……這個什麼鑄造局,難道是能夠讓人羽化飛升的衙門?

    房俊傲然而坐,環視眾人,面對一干稀里糊塗的官員,心中並無多少譏誚之意,畢竟千年時光將他與面前諸人之間構築了一條無法逾越的“代溝”,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樣一個衙門的設立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們眼下或許不懂,這沒關係,但是你們要記住了,今天是大唐兵部崛起之時,亦是大唐軍事奠基之日!”

    房俊扭頭看向一側負責記錄會議概要的書吏,沉聲道:“將今日與會之全體官員名字盡皆記錄在案,因為哪怕在千年之後,今日兵部建立鑄造局之會議,亦會是後人眼中一次劃時代的會議!”

    書吏愣了愣,忙道:“喏!”

    然後便開始一筆一劃的記錄在場官員的名字……

    房俊對柳奭道:“鑄造局之架構效仿軍器監、將作監等官署即可,本官將會親自擔任鑄造局之監正,柳郎中即為鑄造局首任少監,本官只掌管技藝,所有一些行政事務,盡皆由柳郎中負責。”

    柳奭心裡一跳,壓制住激動嚥了口口水。

    從房俊對於這個鑄造局的重視來看,必然會全力以赴的扶持,只要房俊在兵部一天,這個鑄造局都會是兵部最重要的部門。而現在房俊名言只掌管技藝方面,而所有行政盡皆交給自己……

    那可是真真的大權在握!

    雖然一些事務最終的決定權皆在房俊之手,但是房俊既然如此表態,那便證明他不會太過乾預行政方面的事務……

    柳奭有些呼吸急促,固然出身名門又曾有太原王氏的鼎力扶持,他卻從未在任何一個衙門裡頭品嚐到“一把手”的滋味兒!

    在場官員看著柳奭陡然間漲紅的面龐,一各個難免羨慕嫉妒……

    雖然大家到現在為止也沒弄明白這個鑄造局到底能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隻從房俊這般重視,便可知柳奭這個少監的地位非同小可。

    都是當官兒的,誰不喜歡權力?

    坐在房俊下手的郭福善臉上勉強掛著笑意,心裡卻又是尷尬又是鬱悶!

    他一直認為自己乃是兵部之中最得房俊之信任的一個,從房俊“空降”兵部開始,自己非但不爭權不奪利,反而處處幫助房俊維護房俊,其中固然有自己性格的原因,但是如此之示好的舉動,自應當是房俊在兵部最牢固之盟友才對。

    結果呢?

    有了好事,這棒槌頭一個想到的居然是柳奭這個對頭……

    咦?!

    想到此處,郭福善心中一動。

    按照他對房俊的瞭解,這廝固然並不是個記仇的性子,因為有仇當場就報了……可也絕非寬宏大量不計前嫌之君子,以德報怨這種事情,怎麼看都不像是房俊這廝能幹得出來的。

    果不其然,就在柳奭正陷於狂喜、堂上官員盡皆羨慕嫉妒之時,只聽房俊續道:“本官對柳郎中你沒有別的要求,唯有一點必須做到,那就是挖人! ”

    “挖……挖人?”

    不僅柳奭不明所以,所有官員都是一頭霧水。

    “沒錯,挖人!冶金之術,將會成為軍國重器,冶金技術之高低,將會決定帝國未來的成就!而這等重要之技術,只要能夠牢牢的掌握在兵部手中,自然可以使得兵部逐漸成為天下有數的權重之衙門!故此,我們要將天下所有精擅於冶金之術的人才統統掌握在手裡,不僅如此,我們還要培養自己的冶金人才,選取一些聰明伶俐的天賦學徒,師徒相承、代代相傳,並且不斷的投入巨額錢財對冶金技術研發改進,使之永遠保持領先天下諸國之境界!”

    房俊看著柳奭,沉聲道:“所以,軍器監、將作監、少府監,無論哪一個衙門,只要是冶金方面的人才,統統給本官挖來!告訴他們,到了鑄造局,不僅立即恢復他們的平民身份,而且可以當官,可以晉升,子孫可以參加科舉,可以按勞索酬,甚至若做出了突出貢獻,本官可以為他們在陛下那裡申請爵位!

    此言一出,堂上先是一片寂然,緊接著嘩然四起!

    這棒槌,是要翻天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iqboy99

LV:6 爵士

追蹤
  • 6

    主題

  • 2596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