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30261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9 23:40
第1539章   太子的擔憂

這一場較量,算是徹徹底底將右屯營上下被打服了。

    單挑軍中好手不說,而且是一個挨著一個全都揍趴下,試問大唐所有軍隊之中,幾時出現過這等異類?不是說便沒有這等武力冠絕全軍的長官,而是誰會這般棒槌的跟麾下兵卒較量?

    贏了固然威望大盛,可若是輸了,那可就把麵皮掉地上任人踩踏了……

    聰明人絕不會幹這等蠢事,偏偏房俊就這麼乾了,等到右屯營這場較量迅速傳遍長安,頓時一片嘩然。

    佩服者有之,不以為然者有之,不屑一顧者亦有之……

    但無論對於房俊這等行為採取任何褒貶之立場,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這貨的的確確是個棒槌!

    導致的後果便是各家門閥的紈絝子弟們從此深居簡出,諸多未曾在當初房俊放出豪言“陛下不管我來管”之時出京避禍的紈絝們噤若寒蟬,都知道房俊武力了得,可誰知道居然這般了得?

    居然能夠將一軍之悍卒統統折服!

    若是他們這些驕生慣養的世家子弟被房俊逮住了,那幾拳幾腳下來,還不得給打死了?

    當然,打死倒不至於,房俊固然是個棒槌,卻不是傻子,出了人命就算陛下再是護著他也討不了好去,可若只是如竇家那個倒黴鬼那般腿斷胳膊折的,丟人丟臉又遭罪,上哪說理去?

    一時間,本就對房俊避之唯恐不及的紈絝子弟們紛紛蟄伏,生怕走在大街上與這個棒槌撞上。

    紈絝子弟們對房俊是又敬又畏,不少人曾憋屈的感嘆:既生某,何生房俊?

    *

    東宮。

    太子殿下設宴,招待吳王李恪與房俊。

    外界固然時有流傳吳王“賢王”之名,先前亦有李二陛下“英果類己”的讚譽,但是說到底,吳王李恪其實是並不存在爭儲資格的,加之李恪自己深明形勢,早早便放出話去絕不參與儲君之爭奪,是故與太子之間並不存在競爭。

    沒有了直接的厲害衝突,兩人又是年歲相近志趣相投,

在一眾兄弟當中越發親近,時不時的小聚一下,感情日益深厚。

    而房俊雖未曾公開表態支持太子,但是其一貫之行為卻早被朝臣們判定為“太子黨”之一,並且是其中的扛鼎人物,深受太子信賴器重,乃是異日太子登基之後的肱骨之臣左膀右臂……

    崇文殿一側的花園裡,有一株不知何時移栽至此的桂樹,高大的樹冠亭亭如蓋,粗壯的樹身滿是褶皺的老皮,時進八月,桂花尚未盛開,但滿樹的花苞卻密密麻麻粒粒飽滿,可以遙想當桂花盛開之時,將會是何等繁花燦爛滿庭芬芳。

    樹下有一張漢白玉的石桌,便放置在綠茵茵的草地上,此刻左右皆鋪著地席,三人圍桌而坐,精緻的漢白玉石桌上有一個燃著爐火的紅泥小爐,一個雕花的銅壺放置其上,火苗輕柔的舔舐著壺底,壺裡的花雕酒正微微散發著熱氣。

    溫醇的酒香四溢。

    關中人好酒,且酒量都很不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乃是關中人的習慣,盡顯豪放本性。但是近年來,這等產於江南的黃酒卻悄然在王孫貴族之間流行起來,與新豐的美酒相得益彰,成為閒暇聚飲之時不可替代的酒品。

    待到酒溫適宜,李恪攔住想要伸手去拿酒壺的房俊,親自提起銅酒壺給太子、房俊、自己分別斟了一碗。白玉酒碗,金黃的酒水,香醇的酒氣,再配上綠樹茵茵涼風習習,愜意非常。

    待到房俊謝過,李恪便舉起酒杯,衝著太子笑道:“咱們兄弟應當敬二郎一杯。”

    太子也笑道:“的確,”轉向房俊,笑道:“未知房二郎居然是個勇冠三軍的猛士,一己之力單挑一軍之精銳而無一合之將,放眼天下,誰能為之?以往孤有眼不識泰山,難免有唐突得罪之處,還望二郎大人不記小人過,寬恕則個。”

    房俊楞了一下,哭笑不得道:“別鬧!”

    好歹你也是個太子啊,這般沒正行,就不怕那些御史言官逮著你卯著勁兒的彈劾?

    李恪撫掌大笑:“來來來,本王也敬勇冠三軍的房二郎一杯。”

    房俊無奈,不理會兩個帝王貴冑的調侃揶揄,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溫滑的酒水穿喉入腹,口齒生香,甘冽香醇。

    一碗酒水飲盡,李恪又執壺斟滿。

    太子李承乾用手拈了一塊糕點放在口中咀嚼幾下嚥下,瞅著房俊說道:“二郎這次魯莽了一些,單挑一眾軍中高手並且將之一一擊敗,看上去固然威風八面亦能快速將威望提升至頂點,但是對於你掌控右屯營全軍,卻實在不利。”

    李恪微微一哂:“太子何必這般憂慮?這貨就是個棒槌,棒槌講究的便是直來直去,自己打爽了就好,哪裡想得到別個?”

    李承乾搖頭失笑,卻也不再多說。

    房俊自然明白李承乾的意思。

    軍中敬畏強者,但是如房俊這般固然使得自己的威望提升,卻使得何宗憲等人的威望驟降,就算何宗憲心服口服,但是長孫虎等人呢?

    只消聽到這個姓氏,也知道其必然與長孫家有關係,事實上長孫虎正是長孫家的旁支。現在長孫家雖然是關隴集團的中堅核心,但是其家族在軍中的實力卻早已不復其祖先時之強盛,似長孫虎這等已經算是後代之中的佼佼者,卻被房俊輕易的擊敗,長孫家顏面何存?

    長孫虎如此,那麼另一個被房俊一招擊敗卻仍不知名諱的悍將呢?

    門閥政治,不是說說而已的。但凡軍政兩界稍有影響力的人物,背後莫不是站著一個門閥士族,“九品中正制”的選官制度,早已杜絕了平民入仕的九成可能。

    似馬周那等寒門士子登上高位的例子絕無僅有,不僅僅需要高人一等的才學,亦需要玄幻一般的機會,更需要李二陛下壓制門閥擡高寒門這等政治背景,但凡缺了哪一樣,馬周亦不會得到今時今日之成就……

    世家門閥即家族綿延官職傳承,又盤根錯節利益交換。

    房俊擊敗諸多軍中悍將,固然在兵卒之中提升了自己的威望,但是與此同時,又被多少人嫉恨在心?

    在李承乾看來,得不償失了……

    房俊微微一笑,端著白玉酒碗呷了一口溫熱的黃酒,淡然道:“微臣只要兵卒們的崇敬就行了,至於那些武將以及他們身後家族的看法,又有什麼大不了?想都懶得去想。”

    李承乾無奈道:“你呀你呀,不要總是這麼霸道行不行?固然父皇極力打壓門閥,可畢竟門閥勢力根深蒂固,你總這樣將門閥往腳底下踩,終究會吃虧的。單說著右屯營,兵卒的崇敬難道比得上武將們的支持?你沒有了武將的支持,說到底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連一個人都指使不動,這大將軍亦不過是個好聽的頭銜而已。”

    無論軍中還是衙門,最基本的力量從來都不是來自於最底層,而是那些中層官員和武將。

    想要越過武將去指使兵卒?

    難如登天……

    畢竟對於那些兵卒來說,大將軍只是高高在上的一個像徵,那些身邊的長官們,才能決定他們的生死前程。

    見到房俊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李承乾固然怒其不爭,李恪卻若有所思,試探著問道:“莫非二郎另有打算?”

    房俊笑了笑,擡頭看了看頭頂冠蓋如雲的巨大樹冠,道:“樹高千尺,落葉歸根。那些門閥士族出身的武將們,縱然心中對微臣之敬仰有若高山仰止,可是一旦涉及家族利益,便會立即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畢竟一個長官如何跟家族相比?所以,就算微臣取得了右屯營一眾武將的支持,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那些人背叛起微臣的時候,照樣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李承乾眨眨眼,心裡陡然一驚,急忙問道:“二郎該不是想要將那些人統統剔除出右屯營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09
第1540章  寒門軍隊

房俊呵呵一笑,端起酒碗向李承乾致敬:“殿下英明!”

    李承乾無語,只得端碗一飲而盡。

    娘咧!

    這棒槌是真的膽大包天啊……

    右屯營那是什麼地方?

    論起戰力,固然在十六衛當中連前十都算不上,但是因為有張士貴的存在,右屯營的職責便是鎮守玄武門,宿衛宮禁,拱衛皇權!

    誠然,因為“百騎司”的不斷擴張,左右屯營的職責已然無形之中被削弱不少,但是能夠鎮守玄武門這等重地,則代表著李二陛下之信任未曾動搖半分。

    以前是張士貴,現在是房俊,再加上左屯營大將軍譙國公柴哲威,皆是李二陛下最信賴的臣子!

    李二陛下不需要左右屯營擁有超越整體十六衛的戰鬥力,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忠誠和穩定!

    李恪劍眉微蹙,擔憂道:“眼下父皇之威望如日方中,對於鎮守玄武門的左右屯營,並沒有對於戰力上的太多要求,所要的只是穩定而已。只要左右屯營穩定,誰敢對皇權生出覬覦之心?可若是你對右屯營進行大刀闊斧的人事變動,勢必會影響到右屯營的穩定,人心惶惶之下……且不說這個,右屯營當中的武將哪一個身後不是杵著一個世家門閥?若是你想將其調離,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兒。”

    這番話絕非無的放矢,但凡涉及到人員調動,其背後必然牽扯到無數的交換和妥協,房俊想要打壓這些人容易,但是想要將其調離,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呵呵……”

    房俊聞言,只是輕笑一聲,道:“殿下似乎忘了一件事,微臣身為右屯營大將軍的同時,亦是兵部左侍郎……但凡涉及到軍中武將的任免左遷,微臣說一,誰敢說二?就算有人敢說,那也跟放屁沒什麼兩樣!”

    “……”

    李恪這纔想起來,房俊雖然擔任了右屯營大將軍,但是本職的兵部左侍郎卻並未卸任。

    兵部看似無兵無權,但是有一樣,無論是哪一個門閥世家背景的武將,只要涉及到升遷任免,不管中間歷經了多少交換妥協暗地裡的運作,

到了終究,還是得以兵部的文牒為準……

    換句話說,只要房俊一口咬死了,就算是尉遲恭、程咬金這等軍中大佬,也完全那他沒轍!

    當然,兵部擁有升遷任免的權利,卻不等於就可以隨意的對軍隊武官進行處置。跟隨著李二陛下打天下的那一幫子軍中大佬,哪一個是好相與的?他提請一個武官的升遷,兵部若是不同意,他亦可以私底下完成事實上的提拔;同理,若是兵部下發了一個武官的調令,軍中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拒不放人……

    這便是兵部名義上統領全軍,實則卻是六部之中權力最小之一部的原因。

    然而在右屯營,上述所有之李佑完全不成立!

    因為房俊兵部左侍郎的官職在名分上佔據了大義,而右屯營大將軍的職位又在實際上掌控了右屯營這支軍隊,他想讓誰升想讓誰降想讓誰調離,完全可以一手操作。

    佔據了名分大義以及事實權力的情況下,誰若是拒不執行,那簡直與謀逆無異……

    也就是說,房俊雖然初來乍到,但是在右屯營,完全可以做到一手遮天!

    李承乾顯得即使興奮,當即問道:“二郎打算如何整頓右屯營?”

    不容得他不興奮。

    “太子黨”的成員固然不少,亦不缺乏領軍的將領,但是房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全然不同,這是可以讓他完全信賴的班底。若是房俊手裡頭掌握著一支如臂使指令出如山的軍隊,那麼他這個儲君的位置愈發苦若金湯!

    而父皇能夠將右屯營這般職務敏感的軍隊交到房俊手裡,亦未嘗沒有給他吃一顆定心丸的意思……

    房俊隨意道:“很簡單,右屯營原先的中層以上武官,全部調離!”

    李恪問道:“新的武官從何而來?”

    房俊眨眨眼,笑道:“那更簡單了,皇家水師唄!”

    皇家水師乃是房俊一手締造,其中之將領皆是房俊之心腹,絕對不存在忠誠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其中多有寒門出身之猛將,支撐起兵員並不算多的右屯營,完全沒問題。

    其實房俊的話語尚未說盡,非但是軍中武官絕大多數將會調任,就連右屯營的兵源結構,他亦打算進行改革,取消府兵輪番上值的製度,跟水師一樣全部採取募兵的方式……

    對於房俊打算全部調離右屯營武官的做法,李承乾與李恪均表示支持,正如房俊所言,一支完全由寒門武官擔當骨幹的軍隊,不僅平素的麼蛾子少了許多,關鍵時刻的掌控度更是天壤之別。

    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卻不是誰都能做到,就算能做到,除去對功名權力並不上心的房俊之外,也沒有人會去做……

    酒仍舊溫著,三人低聲交談著,頭頂冠蓋的樹蔭遮擋住熾烈的陽光,斑駁的陰影之中涼風習習酒香陣陣,甚是愜意舒適。

    聊了一陣,李承乾又提到齊王李佑。

    “二郎勿要怪罪五弟,五弟固然平素行事跋扈了一些,但本質不壞。這一次雖然做法低劣,卻也情有可原,畢竟他的背景與孤和三弟不同,對於錢財的貪念執著了一些……前日五弟前來東宮賠罪,言道雖然心知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卻是不敢去跟二郎你道歉,那小子怕你揍他……無論如何,看在孤的面子上,二郎就莫要跟他計較了吧。”

    在房俊面前,李承乾從來未曾將自己當做太子,一直都是將房俊視作良師益友,平等視之,然而近日卻不得不為了李佑說情,有些以勢壓人的嫌疑,故而神情有些尷尬。

    他本就是個性格偏軟的厚道人……

    李恪亦在一旁敲邊鼓:“五弟這事兒的確做得不地道,論起賺錢之道,大唐上下誰不對二郎驚為天人?區區一個賺錢的法子,若是他直言想要自己去做,二郎又豈會不答應?五弟性子頑劣,平素耽於享樂花費頗巨,見到賺錢的法子自然見獵心喜,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徒惹人恥笑罷了,二郎休要與他一般見識。”

    話說到這裡,房俊如何還不明白?

    “和著今日這頓酒,居然鴻門宴來著?”

    “這說的哪裡話?孤雖然亦對五弟的做法惱火,可畢竟是手足兄弟,眼淚汪汪的求到孤面前,孤總不能不管吧?二郎大人大量,好歹那也是你的小舅子不是……”

    李承乾有些尷尬,不得己只好將先前李佑為他準備的說辭說了出來……

    房俊淡然道:“你哥兒倆這是串通一氣吧?行咧,既然太子與吳王殿下一起為李佑那小子說情,微臣若是仍舊不依不饒,豈不是不知擡舉?”

    李恪連忙擺手:“這叫什麼話?說到底,都是自家兄弟,不過是五弟年幼疏於管教,吾等讓著他一些罷了。”

    房俊瞅瞅李承乾,又瞅瞅李恪,忽而似笑非笑說道:“可問題是……誰告訴你們微臣那個超級市場的法子就一定會賺錢了?”

    李承乾與李恪盡皆一愣,李恪奇道:“這法子本王也稍有耳聞,即勝在形式新穎又可以廣攬天下各地特產,賺多賺少不一定,但賺錢想來沒什麼問題吧?”

    房俊呵呵一笑:“這世上又哪裡有穩賺不賠的買賣呢?”

    很顯然,當日李佑迫不及待的跑回家去李二陛下面前討好賣乖,沒有聽到他後續對於超級市場隱患的說辭,而李承乾顯然是因為出於對房俊賺錢之道的信任而忽略了。

    那行吧,李佑你這小子不是想要耍無賴將哥們兒的“創意”據為己有麼?

    那就給你這兩位哥哥的面子,隨便你吧。

    只是希望到了陪得褲子都穿不起的時候,不要哭鼻子纔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09
第1541章  理想很豐滿

長孫府。

    花廳裡,圓臉微胖的長孫無忌隨意的坐在椅子上喝茶,長孫虎略顯拘謹的坐在對面,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

    闔族上下,沒有任何一個小輩敢在長孫無忌面前放肆,即便這位家主平素總是帶著溫煦的笑容,可誰都知道那笑容背後隱藏著怎樣的陰狠冷酷,一旦家族需要奉獻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犧牲掉家族中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甚至是他自己……

    “這麼多人都不是房俊的對手?呵呵,論起勇武,這個棒槌還真是厲害啊。”

    長孫無忌感嘆一聲,卻難以揣測喜怒。

    長孫虎有些尷尬,不知說什麼好。

    對坐良久,長孫無忌才放下茶杯緩緩說道:“過幾日去左驍衛吧,在叔父帳下效力,亦好多一些照應。”

    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乃是長孫無忌之族叔,亦是長孫家在軍中碩果僅存的高級將領。

    長孫虎愣了愣,忙道:“何必如此?那房俊固然囂張了一些,可侄兒好歹亦是朝廷敕命的校尉,他總不至於處處為難侄兒吧?”

    調去左驍衛?

    那可不行!

    難道要被人說自己這個長孫家的子弟在房俊手底下混不下去,不得不投靠長孫順德這個叔公,庇佑於長孫順德的羽翼之下?

    他丟不起這個人!

    長孫無忌有些失望,卻沒有發火,只是淡然道:“聽從吩咐吧,毋須多言。”

    還何至於此?

    還真的就至於!

    你以為那房俊是個心慈面軟的?既然敢當眾對其發起挑戰,那就等同於質疑房俊的威嚴。若是換了旁人或許還會忌憚長孫虎身後的長孫家,捏著鼻子認下了,可房俊是誰?

    長孫無忌幾乎可以肯定,當時敢於對房俊發出挑戰的人,事後必然會被逐一踢出右屯營。

    房俊現在不僅是右屯營大將軍,

更是兵部左侍郎,天下武官之遴選遷任盡皆在其掌握之中,與其等到時候被房俊堪發的兵部一紙調令遠遠的打發到邊疆塞外,還不若現在主動提出調任,起碼佔據了一個主動,況且房俊那廝就算再是棒槌也不會視長孫順德為無物,公然駁斥長孫順德的武官調動請求。

    可惜呀,長孫虎固然不是長孫家的嫡支血脈,可說到底亦是長孫家後輩之中在軍中稍有的年青俊彥,卻連最起碼的形勢都看不清。

    長孫家,當真是人才凋零了……

    *

    就在房俊窩在兵部衙門勘發了調令命蘇定方帶去江南,將薛仁貴、席君買等將領調回搭建其“新右屯營”的骨架之時,齊王李佑在舅舅陰弘智、心腹親信燕弘亮等人的協助之下,緊鑼密鼓的籌備“超級市場”,希望能夠盡快開張營業。

    倒不是李佑身邊的親信太少,起碼他的王妃乃是韋挺之女,京兆韋氏便是他的岳家,這樣的家族豈能沒有長於籌備運作之人?然而當韋氏族人得知李佑的“超級市場”法子乃是“剽竊”於房俊,頓時紛紛打了退堂鼓,絲毫不管李佑這個親王姑爺……

    當日房俊那一句“陛下不管我來管”音猶在耳,作為在倒賣義倉糧食一案中最直接的參與者,韋氏子弟整日裏戰戰兢兢唯恐被房俊逮住小辮子往死裡整,多都躲不開呢,哪裡還敢往前湊?

    故此,齊王李佑失去了最大的助力,只能依靠身邊幾個親信和幕僚籌備此事,忙得昏頭漲腦。

    不過好在當日他對房俊言及的細節留了心,這時候完全照葫蘆畫瓢,倒也順手,再加上陰弘智的確是個才與實務的人才,一番籌備運作之下,短短半月時間,大致上已然準備妥當,就等著擇日開業。

    齊王府內,李佑聽聞燕弘亮大張旗鼓搞一次“開業典禮”的主意,差點沒氣死,沒好氣道:“你是想害死本王麼?”

    燕弘亮一頭霧水:“殿下這話從何說起?說到底您也是陛下的皇子,大唐有數的幾個親王之一,您這買賣開業,長安城裏達官顯貴王孫貴戚,哪一個不得來捧場?這些人可不是空著手來,總得準備賀儀吧?少了也拿不出手啊,如此一來殿下豈不是未等開業便先賺了一筆?”

    按理說,這個主意的確不錯。

    身為天潢貴冑,他的買賣開業,朝中上下哪一個不得來恭賀一番,奉上不菲的賀儀?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放屁!”

    李佑跳著腳大罵:“你這腦子裡裝的都是牛糞麼?本王搶了房俊的買賣,固然因為父皇出面這才讓他偃旗息鼓不得不忍氣吞聲,可你難道真以為那廝就隨著本王捏扁了搓圓了?本王若是大張旗鼓的開業,那就等於狠狠的扇房俊的嘴巴,那廝棒槌一旦發作,能帶著家將部曲砸了本王的超市你信不信?到了那個時候,你讓本王臉往哪兒擱?”

    不得不說的是,房俊在李佑心目中留下的陰影,實在是太過震撼,就算因為錢財之物奓著膽子“剽竊”的房俊的買賣,可是讓他這時候去挑戰房俊的耐性,借一個膽子他也不敢!

    齊王殿下就算在長安城裡橫著走,遇到房俊,那也得臊眉耷眼夾起尾巴……

    燕弘亮無語。

    您至於麼?

    當初捱打的時候,咱捱得可是比您重得多啊,咱都沒怕他房俊,您好歹也是國之親王、天潢貴冑,居然怕成這樣?

    話又說回來,您若是真的怕,那就別去剽竊人家的買賣啊!

    又貪圖人家的買賣能賺錢,又怕人家怕得要死,當真是要錢不要命的典範……

    可即便心裡腹誹,卻也不敢忤逆李佑的意思,只得領命應是。

    一旁的陰弘智說道:“殿下顧忌的有道理,房俊這廝著實是個棒槌,現在心裡頭必然一股邪火兒壓著呢,沒必要去撩撥他的忍耐力,正如殿下所言,那廝發起瘋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不過就算不宜大張旗鼓,可也不能背著人吧?咱們這個超級市場的核心便是物美價廉,若是悄無聲息的開業,誰都不知道,那可不成。”

    李佑想了想,道:“那就放出話去,本王這家超級市場開業的時候不收賀儀,也算是給房俊一個面子。但是與此同時,要在長安城裏大肆宣揚,既要宣揚本王這個超級市場即將開張,亦要宣揚這家超級市場的優點,一個字,那就是——賤!”

    超市憑什麼取勝?

    自然就是物美價廉。

    可是李佑這個“賤”字說出來,卻令陰弘智、燕弘亮面面相覷……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半晌,陰弘智才咳嗽一聲,提醒道:“別一個字了,兩個字吧,便宜。”

    李佑也回過味兒來,自然並無異議。

    於是,聲勢浩大的宣傳攻勢在長安城內展開,每日裏都有齊王府的幫閒站在長安城的各條街道裡坊宣揚超市即將開張的消息,甚至各個酒肆茶樓之中的酒保茶倌都對顧客勤加宣傳。

    一時間,齊王殿下的超級市場鬧得滿城皆知,轟轟烈烈……

    李佑每日裏都關注著房俊的動向,起初的確是有些提心吊膽,雖然父皇已經跟房俊談過,房俊也表示略過此事,可是房俊的脾性李佑還是有些瞭解的,萬一見到現如今超級進展得轟轟烈烈,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來找自己的麻煩怎麼辦?

    不過經過幾日的忐忑之後,發現房俊那邊只是窩在兵部衙門鼓搗什麼右屯營的改編計劃,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李佑這才放下心來,然後又有些後悔。

    早知道房俊當真對這個超級全不在意,自己就因該大肆鋪張的搞一次開業典禮呀,現在不收賀儀的話老早就放出去了,出爾反爾豈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得咧,一筆橫財不翼而飛,讓齊王殿下肉痛了半天……

    開業這一日,李佑換上了一身便服,帶了幾個身手高強的禁衛悄悄出了齊王府,趕到超級附近第一時間關注買賣如何。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10
第1542章  現實很骨感

李佑這人貪財得有些過分,也有些渾,但是論起貨殖之道,其實也有幾分本事。

    超市的核心便是面對大多數的長安居民,走的是低端銷售,以薄利多銷而取勝。當然,這個所謂的“低端”,所謂的“薄利多銷”,是相對於那些世家門閥來說的,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其實還算是中高檔,有些奢侈,卻又不至於消費不起,但最終會被方便快捷所吸引……

    這正是精華所在。

    所以,李佑對於超市的選址很上心,綜合考慮之後,將超市開在了西市的門口,不是正對著京兆府衙門的那個門口,而是西市東門緊鄰光德坊的那個門口。

    光德坊不僅有數處佛寺,更有兩處波斯胡寺,平素乃是胡漢混雜之處,居住大多數是來自天下各處的漢胡商賈,這些人的購買力較之尋常百姓自然強上不止一籌,而且由於客居長安,對於一些生活必需品的需求量顯然更大。

    不得不說,齊王殿下的選址還是很久研究的,起碼解決了超市的客源問題,為生意興隆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

     

    一大早,齊王李佑便帶著陰弘智來到光德坊,包下了超市對面一座茶樓的二樓,近距離觀察超市的經營情況。

    相比於坐在超市裡看各種賬目,李佑覺得還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更能夠發現問題,當然,也可以說只有從超市對面的茶樓上去看待會兒超市門口人山人摩肩擦踵的盛況,才能最大程度的得到滿足感和成就感,雖然這個超市的買賣是他從別處“剽竊”而來……

    到了辰時三刻,街道上裏坊之間的行人明顯多了起來。

    站在茶樓的窗前,李佑探頭看著街上漸漸增加的人流,頗為滿意的說道:“看來宣傳的效果還不錯,房二的貨殖之道是真的高啊,僅僅這一個大肆宣傳的策略,便幾乎適用於所有的買賣,可以然買賣甫一開張便受到最大程度的關注,已然成功了一半。”

    嫉妒歸嫉妒,但是李佑對於房俊是當真又敬又怕又崇拜,絕不會“剽竊”了房俊的買賣還要反過來鄙視一番擡高自己。

    陰弘智到沒有李佑這麼興奮,這幾日連軸轉已然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灌了一口濃茶提提神,聞言贊同道:“酒香亦怕巷子深,超市再好,亦要吸引人的關注才行,吾等連續多日大肆宣傳,整個長安都知道超市開張的消息,

就算是不想來超市買東西的百姓商賈,也想要來湊一湊熱鬧,而只要來了,就會成為潛在的顧客。”

    雖然籌備的時間尚短,各地的特產並未購買太多,但即便如此,超市內也已經擁有超過百種商品,這個數量比起西市之內最大的商舖亦足足多出兩倍有餘,超市之後由民房改造的倉庫內放置著冰塊,早已被琳瑯滿目的貨品堆滿。

    李佑心情大爽,回身坐到桌前“咕嘟咕嘟”灌了半壺涼茶,又讓禁衛在屋內的冰盆裡填上冰,絲絲涼氣縈繞著屋子,涼爽宜人,與外頭毒辣辣的日頭隔開。

    午時一到,超市開門迎客!

    一溜兒大門被從內推開,門前街上早就等候多時的百姓蜂擁而入,都想要見識見識這一家“匯聚天下奇珍”的超級市場……

    李佑趴在窗戶上看得眉花眼笑,他可是記得房俊那句話——客流量與銷售額成正比,顧客越多,賣得貨就越多,賺的錢就越多!

    瞧瞧這蜂擁而至的人羣,怕不是半個長安城的人都來了吧?

    就算其中只有十分之一的在超市裡消 ,那也是個天文數字啊!

    李佑笑得合不攏嘴,已經在暢想著等到宵禁之前一個時辰超市打烊的時候統計今日的收入數字了,日進鬥金絕對不是夢想啊!

    看著李佑興高采烈的模樣,陰弘智亦是很欣慰。他一直對李佑抱以極大的期望,希望他能夠奮起成材,與太子、魏王、吳王、晉王等等皇子之中脫穎而出,奪得儲君之位,異日登基大寶!

    陰氏一族之血海深仇已然不可能血債血償,陰弘智希望以輔佐李佑登基的方式,來報復李唐!

    你們殺了無陰氏一族滿門又能如何?

    你李唐開疆拓土的赫赫帝國,最後還不是有著我陰氏一族之骨血的後代登基稱帝?

    這可比將李唐皇室斬殺屠盡更加解恨……

    陰弘智很是欣慰,覺得李佑走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通過貨殖之道證明他不比那幾位名聲甚好的皇子差,雖然貨殖之道上不得檯面,可總算看到希望了不是麼?

    此刻便看著李佑溫言說道:“微臣已然派人前去通知了長安的達官顯貴、世家門閥,言及殿下今日開張營業,雖然不收賀儀,卻可以邀請各家前來超市購物捧場,黃昏之時,殿下將會在平康坊宴請前來捧場之貴客,微臣已經訂了醉仙樓的雅閣。”

    其實,這也算是變相的收受賀儀了……

    試想,李佑的買賣開張,又不受賀儀,可總得表示表示吧?那麼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大筆購買超市的貨物,無論用不用得到,只要錢花到位,齊王殿下自然記得你,領你的情。

    若說收受賀儀怕引起房俊的不滿,人家自願前來購物,你房俊總該不至於不爽吧?

    至於如何確認誰來買了東西誰又沒來,那更簡單,因為超市附贈了一個達到購買金額便送貨上門的服務,只需留下買家的名字地址,到時候一查帳,誰來誰沒來自是一目瞭然……

    李佑大喜:“這個發子好,舅舅足智多謀,實乃吾之子房也!”

    他正心疼無法收受賀儀呢,那可是一筆鉅款啊,結果陰弘智這邊就用另一種方式彌補上了,如何不喜?

    陰弘智眼皮一跳:“……”

    娘咧!

    老子的確希望你成為儲君,將來登上帝位,可是你現在這般口無遮攔是要作死麼?

    只要想想現在還在幽禁之中的晉王殿下,陰弘智腦門兒便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兒,急忙道:“殿下慎言,當心隔牆有耳!”

    李佑眨了眨眼,方纔醒悟自己說了大逆不道的話語,頓時嚇了一跳,神情慌張左顧右盼,見到屋內只有兩個心腹禁衛,這才鬆了口氣……

    陰弘智起身道:“殿下萬事還要當心才行,禍從口出的道理還需要微臣叮囑您麼?殿下好好反省一番……”

    正說到此處,忽然窗外傳來一陣喧嘩。

    李佑離著窗戶近,扭頭將窗子推開,探頭往去,正好見到超市門口熙熙攘攘聚了一大羣人,正有幾個負責維護治安的齊王府侍衛穿著便裝,將四五個衣衫襤褸的百姓推搡出大門,就在大街上當著圍觀百姓的面一陣拳打腳踢,惹得一片嘩然。

    李佑當即大怒:“這幫混賬想幹嘛?那可都是顧客啊,就算窮了一點低賤了一點,總歸要做做樣子吧?就算要教訓一頓,也得找個沒人的巷子下黑手啊,這般當著百姓的面打人,真特麼當京兆尹和御史臺都是死人?”

    陰弘智忙道:“殿下勿惱,微臣去看看。”

    急忙起身下樓,前去查看情況。

    齊王府的侍衛平素跟著李佑囂張跋扈慣了,可是開業第一天就毆打百姓,這是要讓全城百姓都對超市惹起反感,那買賣還開不開了?

    李佑氣呼呼的灌了兩口茶水,罵了幾句,未幾,陰弘智滿頭大汗的回來了。

    李佑便問道:“這幫混賬為何打人?”

    陰弘智臉色極其難看,無奈道:“卻也怨不得那些侍衛,因為那幾個捱打的百姓偷了超市裡的東西……”

    “什麼?!”

    李佑一蹦三尺高,瞪圓了眼睛怒道:“這些王八蛋想死是不是?本王的東西也敢偷?速速送去京兆尹,讓馬周嚴懲不貸!”

    話音未落,窗外又是一陣喧嘩,李佑再探頭去看,居然又是侍衛們押著幾個百姓出來,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李佑愕然:“怎麼回事,今兒全長安的偷兒都來照顧本王了?”

    陰弘智擦了擦汗,苦笑道:“回殿下的話,這已經是三波了,是當場抓獲的第三波,另外尚有得手之後逃走的,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微臣已經命人點驗了貨物,損失慘重啊……”

    李佑愣了半晌,憤然叫道:“娘咧!難不成老子做點買賣,還得被這幫偷兒給偷光了?”

    陰弘智一臉尷尬:“殿下,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李佑:“……”

    娘咧!

    還有比這個更糟的?!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11
第1543章  還有完沒完?

千算萬算,開張第一天就引得整個長安城的偷兒們集中光顧,這是李佑無論如何也算不到的……

    自己好歹也是個親王啊,雖然在陛下一眾兒子當中並不算受寵,可你們這些偷兒這般肆無忌憚,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不拿親王當根蔥啊……

    李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當即命人將這些偷兒統統捆了,送去京兆尹衙門讓馬周按律嚴懲。馬周那廝最是冷血公正,就算是世家門閥的子弟犯了錯都毫無顧忌的狠狠懲罰,何況是一羣蓄意偷盜親王資產的偷兒?

    不出意外的話,等待他們的最低也是牢獄之災,嚴重點兒充軍發配都有可能。

    然而,更糟心的還不止於此……

    命人將偷兒送去京兆府衙門,李佑身位親王自然毋須跟著去,更何況以馬周公正無私的人品亦不需監督,李佑便繼續留在茶樓裡,等著傍晚打烊的時候查看今日經營的賬目。

    就算有不少偷兒光顧,可瞅瞅這人流量,怎麼也得是大賺特賺吧?

    一想到黃澄澄的銅錢嘩啦啦的流到庫房裡,因為偷兒們帶來的鬱悶稍稍緩解,齊王殿下心情又美滋滋起來。

    不愧是“財神爺”琢磨出來的生財之道哇!

    這個超級市場籌備的時候,但凡聽到其核心經營理念之人,誰不豎起大拇指誇讚一聲奇思妙想?皆言這個買賣必然是賺錢的,若非他齊王殿下拔了頭籌,不知所少人都想學上一把。

    而李佑最得意的也莫過於將房俊剛剛想出來的賺錢之法給搶了過來,且搬來父皇將房俊死死壓住,令那廝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賺錢卻一點發子都沒有……

    其實說起來,李佑與房俊並無矛盾,反倒是因為在齊州之時的合作使得關係走得很近,當初被房俊狠揍的仇怨早已隨著李佑往高句麗傾銷玻璃製品而獲得的巨大利潤而煙消雲散。

    可李佑這人對於權勢名譽皆如浮雲,唯獨對錢財種了心魔,邁步過去這個坎兒……

    只要看到錢,就想要往自己口袋裡嘩啦,在錢財面前,什麼太子什麼房俊統統不好使,誰也擋不住他賺錢的慾望。

    然而到了傍晚,

夕陽的絢爛透過窗子將屋內渲染成一片鮮亮的金黃,陰弘智拿著剛剛整理出來的今日之流水賬簿遞到李佑面前,李佑就像一個見到了鬼一般的表情,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這個……舅舅沒搞錯?”

    李佑看一眼賬簿,再擡頭看一眼陰弘智,再看賬簿,再看陰弘智……

    這是見鬼了麼?

    陰弘智麪皮抽了一抽,神情詭異:“微臣已然驗查過三遍,確保無誤。”

    怎麼可能有錯呢?

    一整天的銷售額只有一萬八千多文錢,合起來不到二十貫,就算是從學堂裡拽來一個剛學過算數的孩童估計也不會算錯,何況是超市裡頭從齊王府遍及天下各地的店舖裡抽調入京的十幾名經驗豐富的賬房管事?

    然而,事實就是這麼殘酷、這麼不可置信。

    聲勢浩浩蕩盪投資無比巨大的超級市場,開張第一天的銷售額只有不到二十貫……

    至於利潤?

    呵呵,銷售額連二十貫都不到,還有計算利潤的必要麼……

    李佑瞪大眼珠子盯著手裡的賬簿,似乎想要給盯出一朵花兒來,可是左看右看,依舊是那刺眼的數字。

    “這不可能啊!”

    狠狠的撓頭,李佑一臉迷惑:“本王就在這看著呢,那麼多人進了超市,怎麼可能只是賣出去這麼點東西?大家看著那天南海北琳瑯滿目的奇珍異貨,怎麼就沒有購買的衝動?再說咱們這定價也不貴啊!”

    何止不貴?

    為了吸引長安百姓前來購買,李佑甚至給所有的貨物只是在成本之上加了一成,這已經完完全全是良心價了好不好?

    放眼大唐,哪裡還有他這麼良心的商人?

    可咱把心窩子都掏出來了,咋滴還每人掏錢呢……

    李佑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因為那些偷兒影響了百姓們的購買慾望?”

    想來想去沒有頭緒,李佑只得把鍋甩在那些該死的偷兒身上。顧客們多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遇到了那麼多的偷兒,想來是心裡有所顧忌,害怕偷兒們偷了超市的貨物同時也投了他們的錢?

    陰弘智也想不明白,看似紅紅火火的買賣,怎麼會不賺錢呢?

    不止不賺錢,扣除人吃馬嚼的各種開銷,按照這個銷售額計算的話,會把齊王殿下賠破產的啊……

    他也覺得是偷兒光顧影響了生意,便連連點頭,道:“想來大抵是如此了,簡直可惡!明兒一早,微臣便親自去京兆府,敦促京兆尹對那些該死的偷兒嚴加懲罰,以儆效尤!否則若是整個長安城的偷兒都來光顧超市,那還得了?”

    還能怎麼辦呢?

    李佑頹然點頭,開張第一天的喜悅就被這些該死的偷兒給攪合了,齊王殿下憤怒憋屈的同時,只好將希望寄託在明天,希望將今日抓獲的偷兒們嚴懲之後,能夠達到殺一儆百的目的吧……

    *

    李佑一宿沒怎麼睡覺。

    說起來,以往齊王殿下雖然愛財,可性子跳脫受不得累也沒耐性,什麼買賣都是交給手底下的人去做,而這一次的超市他實在是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從籌備到開張,付出了極大的心力。

    因為他深信自己“冒死”從房俊手裡剽竊來的這個買賣是能夠賺大錢的,而且這是一個可以長長久久的買賣,只要經營得當,完全可以當做齊王府的支柱產業。

    否則他又怎麼肯去得罪房俊呢?

    然而正所謂期望與大希望就越大,第一天的營業額實在是給充滿奮鬥精神的李佑當頭一棒,敲得他有點懵……

    到了凌晨的時候才迷迷瞪瞪的睡著,結果睜開眼的時候,太陽已經爬上窗戶格子,燦爛的陽光照得人眼暈。

    李佑揉了揉眼皮,猛地想起什麼,一骨碌爬起來,大叫道:“什麼時辰了現在?”

    “回殿下的話,辰時三刻了。”

    兩個漂漂亮亮的小侍女急忙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其中一個輕聲回道。

    “辰時三刻?娘咧!”

    李佑自牀榻上一躍而起,一個飛腳將說話的小侍女踹飛出去,大罵道:“都特麼廢物!為何這個時辰才喚醒本王?耽擱了本王的大事,小心你們的腦袋!”

    什麼憐香惜玉的,這一刻全都不存在,超市那邊的情況已經完全佔據了他的腦子。

    小侍女嬌嬌弱弱的身子被李佑這一腳踹得倒飛出去老遠,疼得直吸涼氣,卻也不敢喊疼,害得忍著疼痛乖乖的上前侍候李佑洗漱更衣,準備早膳……

    李佑穿好衣服胡亂的吃了兩口飯食,便心急火燎的喊了幾個禁衛,出門騎馬徑直來到光德坊。

    將將到了超市門前,便見到門口圍了一大羣人,將大門堵的水洩不通。

    生意居然這麼好?

    李佑心中一喜,喝止了要上前驅趕百姓的禁衛,跳下馬背在禁衛的簇擁下溜著牆根想要進入超市。

    開玩笑,現在這些百姓可都是本王的衣食父母啊,怎麼能如同以往那般粗暴對待呢?

    要溫柔才行……

    然而沒等他走出去幾步,便見到超市內一陣喧嘩,緊接著幾個在超市充當“保安”的齊王府禁衛將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推推搡搡的推出來,到了街面上,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這一幕……似曾相識呀?

    娘咧!

    昨天就是這個樣子,今天又來?

    長安城裡何時出來這麼多的偷兒了?!

    齊王殿下血灌瞳仁,差點氣瘋了!老子賺點錢容易嗎?嗯?就問你們容易嗎?結果你們成羣結隊的來給本王搗亂,本王賺錢礙著你們什麼事兒了?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佑怒從心頭起,一把將面前擋著的看熱鬧的百姓扒拉開,幾個箭步便衝了過去,手裡的馬鞭高高揚起,怒喝道:“王八蛋!都跟老子過不去是吧?老子抽死你們!”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12
第1544章  不偷你偷誰

李佑是真的氣壞了!

    自己好不容易從房俊那邊剽竊來了一個賺錢的法子,你們可知道冒了多大的風險?結果呢?你們就這樣來給本王搗亂,昨天就算了,今天又來?這是打算跟本王卯上了還是怎地?

    盛怒之下不顧禁衛的勸阻,生生又馬鞭將幾個偷兒抽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若非陰弘智上前死死攔阻,怕是要活活將這幾人抽死……

    “殿下勿惱,殿下勿惱,出了人命可了不得……”

    陰弘智勸阻。

    李佑怒道:“出了人命又能如何?本王乃是堂堂親王,這等無恥偷兒打死也就打死了,算是為民除害!”

    陰弘智滿頭大汗,一邊死死抱著李佑的胳膊,一邊低聲勸阻道:“殿下瘋了不成?這等話語私底下說說就好,如何能放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這般猖狂的說出口?”

    有些事情不在於你做沒做,而在於是怎麼做的。

    大唐等級嚴明,就算李佑私底下當真將這幾個偷兒給打死了,大不了就是賠錢贖罪,誰能奈他何?

    然而現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活活將人打死,那可就牽扯到一個道德的問題了。

    試問堂堂親王這般殘忍暴戾,誰使得百信們對皇室抱以一個什麼樣的態度?

    可李佑驢脾氣犯了勁兒,誰也拉不住,依舊叫囂道:“本王今日就將這幾個潑皮抽死,看看誰敢聒噪?本王告訴你,就算是御史臺的人在這兒,本王也非得出了這口氣不可!”

    百姓們見到李佑這般猖獗,嚇得紛紛後退,唯恐殃及池魚。

    可是怕歸怕,卻也難平眾怒……

    說到底,偷個東西而已,犯得著就打死麼?

    “某倒是要看看,齊王殿下是如何殘酷暴虐、草菅人命的!”

    一聲大喝,一羣長衫綸斤書生打扮的年青人排開圍觀的羣眾,大步走了進來,當先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學子劍眉橫對,大聲呵斥。

    李佑楞了一下,

繼而大怒:“手無縛雞之力之書生,亦敢管本王之事,你活得嫌命長了嗎?”

    少年學子毫無懼色,下頜微擡,傲然道:“學生固然力弱,胸中卻有正氣浩然,羣邪辟易,滌蕩乾坤!齊王殿下殘虐霸道,那就來試試用手中馬鞭抽死在下,皺皺眉頭,不算好漢!”

    李佑怒極,猛地一掙,就待要將手裡的馬鞭抽到這個混蛋小子腦袋上!

    陰弘智急忙忙死死拽住……

    小聲勸阻道:“殿下瘋了不成?區區幾個偷兒,何時不能致其於死地,非得要眾目睽睽之下下死手?打死這些人事小,可若是一旦傳到陛下耳中……怕是殿下要吃不了兜著走!”

    李佑愣住……

    好險啊,差點因為一時之氣憤壞了大事!

    身為皇族打死兩個偷兒固然連個屁事兒都算不上,頂了天也就是罰金贖罪,可這種事情傳到一向愛惜羽毛注重名聲的父皇耳朵裡,那又豈是罰金就行了的?

    搞不好父皇盛怒之下,扒了他的皮都有可能!

    想想父皇最是寵愛現如今卻幽禁起來的稚奴……

    李佑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恢復理智之後,李佑悻悻然放下手臂,陰弘智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被一羣書生這般當中詰難,李佑面子上過不去,陰著臉問道:“爾是何人?有膽子報上名來。”

    少年書生明顯是這一羣盡皆比他年齡大得多的學子的領袖,聞言傲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鄭州婁師德,若是齊王殿下有何指教,在下隨時奉陪!”

    李佑肺子都快氣炸了,現在的學子都這麼囂張麼?

    拿手指點了點婁師德,狠狠道:“行咧,小子,本王記得你了,走著瞧!”

    然後不等婁師德回話,回首衝著齊王府的禁衛喝道:“都特麼愣著幹什麼?速速將這幫混賬給本王綁了,本王親自送去京兆府,倒是要問一問那馬周,緣何昨日的偷兒未曾處理,今日便又來一羣,京兆府在他治下,都成了雞鳴狗盜之輩的賊窩不成?”

    “喏!”

    禁衛們急忙將被他抽得半死的偷兒們捆了,押解著前往京兆府。

    李佑當先而行,陰著臉徑直走到婁師德面前,狠狠的盯了半晌,這才微微頜首,咬著牙道:“你給本王等著!”

    然後未等婁師德說話,便伸手狠狠的將婁師德扒拉在一旁,帶著屬下的禁衛趾高氣昂的揚長而去。

    *

    京兆府大堂。

    “你說什麼?!沒有偷兒,都是百姓?馬周,你該不會收了誰家的錢,糊弄本王呢吧?”

    李佑瞪圓了眼珠子,瞪著面前的馬周。

    馬周又清減了幾分,相貌愈發清癯,只是一雙眸子卻依舊銳利明亮,面對齊王李佑的質問,亦不惶恐,淡然說道:“下官行事素來公允,豈會收受錢財指鹿為馬?殿下多慮了。昨日殿下遣人送來的罪犯,本官已然連夜突審,業已查明的確不是慣犯,皆是外地流落至此的難民,要麼身有殘疾,要麼身染重病,實在是無法自食其力,這纔打上了殿下那個超市的主意。”

    李佑不解:“按說本王還是相信馬府尹之人品的……可本王有一事不解,這超市緊鄰西市,西市之內百業興旺,隨便偷點什麼東西不行,為何偏要來偷本王的超市?”

    人流熙攘的西市沒聽說有那麼多人偷東西,難不成都來欺負我這個親王?

    真真是豈有此理啊!

    馬周命人給李佑上了香茶,道:“殿下不明白?”

    李佑奇道:“本王明白什麼?”

    馬周點點頭:“殿下不是說為什麼這些人活不下去不去西市偷盜,偏偏要去殿下的超市偷盜?那下官就照實說吧,其實很簡單,在西市之內偷盜,一旦被捉住了,那是要被打死的,如果偷盜的證據確鑿,即人證物證俱全的話,便是打死了,也是白死。這些人雖然活不下去,可說到底也不是馬上就得死,誰有膽子冒著被打死的風險去西市偷東西?”

    李佑越說越糊塗了,怒道:“西市那班商賈可以將偷盜之人打死,難道本王就不能?大不了賠點錢了事,本王沒錢麼?”

    哦,怕被西市那些商賈打死,就來偷本王的東西?

    這什麼道理?

    以為本王是吃素的啊?

    欺人太甚麼這不是!

    馬周端起茶杯淺淺的呷了一口,而後看著李佑,意味深長的道:“殿下難道還真敢將這些人打死?”

    李佑惱道:“偷本王的東西,如何不能打死?”

    馬周搖了搖頭,心說這位這腦子……還真是不好使。

    只得點明瞭說道:“若是尋常的慣偷,打死了自然無礙,莫說殿下不饒他,難道下官就能坐視不理?然而這些人說到底並非是偷兒,只是活不下去的難民災民,殿下想想,若是殿下將其打死,而後爆出這些人的身份,坊市之間皆說殿下將活不下去不得不去您的店鋪偷點東西裹腹的災民活活打死……世人會怎麼看您?”

    李佑張了張嘴,心裡猛地一跳!

    怕是一個殘暴不仁、毫無人性是跑不掉的。

    世人怎麼看?

    他纔不在乎世人怎麼看,他在乎的是父皇怎麼看!

    若是父皇知道有這麼一個毫無憐憫之心、嫉妒殘酷暴虐的兒子,搞不好就一起幽禁了去給稚奴作伴……

    一陣後怕湧起,李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怪不得舅舅那般死命的拽著他……

    然而這件事情是想通了,這些人絕對不能打死了事,可自己的買賣被他們攪合的都快歇業了,還打不得罵不得,自己又特麼上哪兒說理去?

    萬般無奈,李佑只得耍賴:“本王不管,反正本王的買賣在你馬周的治下,你給本王想辦法,讓那些人別來鬧事,不然本王跟你沒完。”

    馬周眨眨眼,並未第一時間回答李佑的話,而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內堂值房。

    娘咧!

    這小子果然腦子好使,還真就讓齊王心甘情願的入轂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13
第1545章  都是算計

馬周坐正身姿,面對齊王李佑的無賴言論,恰到好處的苦笑道:“這跟下官有何關係?現在年景還算好的了,除去這些身有殘疾亦或是身染重病之人無法生存之外,大多數人都能自食其力。若是放在前些年,一旦關中附近有個天災人禍什麼的,幾萬十幾萬人一起湧來長安,誰看管得過來?”

    頓了一頓,無奈道:“既然殿下開口,下官就給殿下出個法子吧,不妨在超市門口設一個粥棚,向那些殘疾和重病之災民難民施粥,人心都是肉長的,吃著殿下的粥,誰還好意思去偷殿下的東西?再則,亦能給殿下贏得一個好名聲,陛下相比也是高興的。”

    李佑眼珠子轉了轉,心裡權衡得失。

    他算是看出來了,馬周這老小子不願意嚴懲那些偷兒……雖然在馬周口裡那些只是活不下去的災民難民,可只要是偷東西的,那不就是偷兒嗎?

    然而對於馬周的秉性,李佑是深有了解的。

    這傢伙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鐵面無私不通人情,將律法視為至高無上的存在,只要是馬周認準的理兒,別說是他齊王李佑亦或是那些世家門閥想要壓制,就算是父皇與太子來了,照樣不給面子……

    偏偏這麼一個不近人情的傢伙,卻能得到父皇最大程度的信任,真是豈有此理啊。

    既然以勢壓人這一招在馬周面前行不通,那麼想要解決層出不窮的偷兒光顧超市這個問題,或許也只能按照馬周的這個方案施行了。

    只是這幫偷兒攪合了自己的買賣,自己非但不能打死兩個出氣,還得花錢買米給他們設棚施粥……

    真的好氣!

    然而生氣又有什麼用呢?

    正如馬周所言,若是自己當真打死兩個偷兒……怕是明日一早御史臺那些吃飽了沒事兒乾的御史言官們便會集體上書彈劾自己了,這幫傢伙纔不管自己什麼齊王不齊王的,沒見到就連走路的學子都敢對自己吼兩句麼?

    堂堂親王殿下還不如市井之間的小地主小商販活得自在,這是什麼世道啊……

    *

    李佑怒氣沖衝的走了。

    馬周端坐未動,

只是衝著值房內道:“這回又承了二郎的人情,幫為兄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先行謝過了。”

    房俊的身影自值房內走出,大咧咧做到馬周對面,聞言一哂,不以為然道:“你可拉倒吧,承情?這種話往後還是少說為好,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馬府尹承我的情多了,每回都是光說不練,世人皆說某房二臉皮厚,但是比起馬府尹來,某也只能甘拜下風。”

    馬周有些不悅,可是想要反駁卻又發現房俊說得沒錯,不說別的,光是房俊離任之前給京兆府“訛詐”而來的那一筆鉅款,就讓甫一上任的馬周獲益匪淺,這反駁的話語如論如何說不出口。

    若是能說得出來,那還真就應了房俊“臉皮厚”的評價。

    最關鍵的是那筆鉅款可是還有著大額的尾款未曾收上來,這會兒得罪了房俊,萬一這棒槌惱怒之下甩袖不管了,馬周去哪兒哭去?

    馬周不認為房俊的能力比他強多少,但是論起追債的能耐,馬周絕對甘拜下風,自認就算兩個自己綁一塊兒,也不是房俊的對手……

    行吧,為了錢,咱忍!

    果斷轉移話題,馬周道:“齊王殿下也是晦氣,超市剛剛開張,便被那些沒有營生的災民難民給盯上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些災民難民也是聰明,算準了不管齊王殿下如何惱火,也必然有所顧忌不敢將他們怎麼樣……”

    說到這裡,馬周腦中靈光一閃,瞪著房俊問道:“該不會是你在背後攛掇這些災民難民這麼幹的吧?”

    災民難民能有那般見識,看準了齊王李佑必然害怕陛下的惱怒從而不敢當真幾個?

    怎麼看都像是有幕後黑手啊……

    房俊回瞪:“笑話,某像是那種人麼?”

    馬週一本正經,頷首道:“像!”

    “……”房俊大怒:“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熟歸熟,你這般污人清白,當心某告你誹謗!”

    馬周撇撇嘴,不置可否,就算這事兒當真是房俊幹得,這廝也不會承認。再說這個超市本就是李佑耍手段從房俊手裡搶走的,若是房俊出個缺德主意使使壞,給齊王殿下填填堵,倒也說得過去。

    便繼續說道:“不過二郎你這個法子雖然幫愚兄解決了京兆府賑濟難民糧食不足的難題,卻也幫齊王殿下解了偷兒肆虐的難題,齊王殿下生意興隆,倒是應當感謝你一番。”

    房俊冷笑道:“生意興隆?呵呵,莫要太過樂觀,過了這個坎兒,還有更多的困難等著齊王殿下呢。吾房二的想法,豈是那般容易便能抄襲搶奪過去的?等著瞧吧,齊王殿下哭的時候還在後頭呢。”

    想抄襲我的主意?

    哼哼,想得美咧……

    馬周愕然道:“二郎居然還留了後手?休怪愚兄直言,你這也……太陰險了吧。”

    虧得齊王以為得到了至寶,卻原來人家早有預案,估計就是防著這一招呢。說起陰險和厚臉皮,那位齊王殿下果然還是差得遠啊!這會兒齊王大抵心中對於搶了房俊的發財妙計心存歉疚,卻不知已然一腳踩進了房俊的大坑裏……

    可憐的娃。

    馬周不得不為齊王殿下心疼了三秒鐘……

    *

    李佑平素很是看不慣馬周,但是對於馬周的能力是很佩服的。

    此刻得了馬周的妙計,自然是趕緊施行,若是任由偷兒再這麼鬧下去,超市非得關門大吉不可……

    回到光德坊,李佑當即將馬周的計策跟陰弘智說了。

    陰弘智琢磨一番,道:“法子的確不錯,既能夠解決了偷兒的問題,又順帶著給殿下刷一刷的愛民如子心懷寬仁的好名聲,只是對馬周的感激之情,以微臣之見,大可不必。”

    李佑奇道:“這是為何?”

    陰弘智道:“明擺著的,現在長安附近災民難民匯聚,而且越聚越多,京兆府早就一個頭兩個大,現在殿下設棚施粥,可謂是幫了京兆府的大忙,自然不必感激馬周,他可不是為了殿下才想出的這個計策。”

    “……”

    李佑有些無語,這幫傢伙都是妖怪嗎?

    為何自己以為看透了所有的謀算,卻還是樂顛顛的中了人家的計?

    最打擊人的是你明知中計,還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朝堂之上果然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還是老老實實的做買賣賺錢吧,那幫妖怪越遠越好,免得將來被誰給買了,自己還傻乎乎樂顛顛的替人家數錢… …

    “那行吧,你看著辦就好,本王去喝喝茶水,解解暑氣。”

    感覺智商上受到打擊,李佑有些沒精打採,將一干事物交由陰弘智去張羅,自己則蔫頭耷腦的走進茶樓,命人沏了壺好茶,屋子裡放滿了冰塊,安靜的撫慰受創的心靈……

    陰弘智指揮齊王府的禁衛和奴僕在超市門口搭起了粥棚,規模很大,差一點將光德坊的坊門都給堵住了。此事聚攏在光德坊的百姓本就眾多,一聽到齊王殿下打算設棚施粥,頓時一傳十十傳百,短短半個時辰,聞訊而來的災民難民甚至是長安百姓,拖家帶口將光德坊堵的水洩不通。

    百姓們一邊感恩戴德的喊著“齊王殿下仁慈”、“殿下子孫萬代”這樣的話語,一邊拿著盆缽陶碗等物,排隊等候放粥,一時間整個長安城都給轟動了。

    李佑坐在一牆之隔的茶樓裡,品著香茗,周遭涼氣沁人,聽著歌功頌德的讚語,心情稍稍沒好起來。

    誰還沒點虛榮心呢?即便是十惡不赦之千古奸佞,也在乎百姓們的觀感,希望得到百姓的讚美,個何況是腦子有些單純的李佑?

    然而等到將近黃昏之時陰弘智送來今日的賬簿,齊王殿下心頭那一絲絲美好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差點蹦起來罵人!

    今日超市的銷售額較之昨日略有長進,嗯,如果從不足二十貫到二十貫有餘這個幅度算是長進的話……賠錢是肯定的了,最重要的是在銷售將將二十貫多一點的同時,還支出了將近二十貫的米錢。

    齊王殿下一張臉黑成了鍋底,難看的要死。

    本來就賠本經營了,現在更是雪上加霜,如果這般發展下去,這可是要破產的節奏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13
第1546章  齊王妃獻策

一轉眼,五六天的時間過去了。

    光德坊的粥棚成為長安城最熱鬧的所在,每日裏前來取粥的災民難民甚至是佔小便宜的長安百姓不計其數,每天都將光德坊圍的水洩不通,齊王殿下的名聲也迅速黑轉粉,如此義舉為李佑平添了無數擁躉……

    然而與此同時,超市的虧本依舊持續。

    這幾天下來,李佑與陰弘智頭髮都快要愁的揪光了,甚至連降價這樣萬不得已不能出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卻依舊不能提升超市的盈利。

    看著即便是放在冰窖裡也難免腐爛的時鮮貨物不得不一車一車的拉出城去扔掉引起災民難民的哄搶,齊王殿下無語望蒼天,惟有淚千行……

    到底是什麼情況?

    怎麼就沒人來超市花錢購物呢?

    李佑想不通。

    堪稱時下匯聚天下多處特產的數百種貨物品種最全的超市,卻連西市裡頭一家販賣塞外羊皮的胡商都比不上,這怎麼可能呢?

    最氣人的是那些超市開張之前便打過招呼的皇族勳貴世家門閥,當初答應的好好的要來捧場,結果卻連屁都沒看著……耍本王玩兒呢?

    無精打採的回到王府,將前來侍候他沐浴更衣的侍女們統統趕走,一個人坐在書房裡靜靜發呆。

    門口環佩叮噹,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

    李佑只是耷拉著眼皮,連頭都不擡。

    齊王妃韋氏穿著一件錦繡宮裝,烏壓壓的髮髻一絲不苟的盤在腦後,蓮步輕移之間頭頂的金鳳釵輕輕搖曳,襯託得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又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溫婉嫻靜。

    將一盞白玉茶杯輕輕放到李佑面前的案几上,齊王妃輕聲道:“王爺,臣妾親手給你沏的茶水,喝幾口解解渴,晚膳稍後便至。”

    李佑眼皮微擡,哼了一聲,卻是動也不動。

    齊王妃神色微微一黯,咬了咬嘴脣,輕嘆道:“王爺心裡不爽快,臣妾自然知道,可古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臣妾雖然貴為王妃,

可一旦牽扯到家族利益,家裡又豈能全無顧忌的支持咱們,將危險置於不顧?”

    李佑文言,頓時睜開眼睛,怒道:“放屁!某乃堂堂親王,怎地跟某站在一起就成了危險?況且某又非是奪嫡,不過是區區一個超市讓你們韋家幫襯一把,何至於就危險了?”

    那些答允前來幫襯超市的世家門閥皇族勳戚們最終一個都沒來,這讓李佑嫉妒惱火。最最惱火的自然是因為韋家,別家不來也就罷了,某李佑可是你韋家的女婿,還有沒有一點親疏遠近了?

    打著本王的旗號在朝中攫取利益的時候,你們可是對我這個女婿極盡逢迎啊!

    齊王妃嬌軀輕輕一顫,秀眸低垂,長長的睫毛扇了幾下,止住了升騰的水汽,輕聲道:“韋家亦有難處的……下午的時候,臣妾回去見了爹爹和族中幾個長輩,言及了王爺如今的艱難,希望家中可以多多幫襯纔好。可是爹爹說……因為前次倒賣糧食那件事,房俊對韋家甚為惱火,平素都遠遠的躲著房俊,唯恐他惱火起來不管不顧……韋家不是不想幫王爺,只是王爺這個超市的法子乃是從房俊那邊搶過來的,若是公然幫襯王爺,萬一激怒了房俊可怎生是好?”

    夫妻一體,她又怎會看著李佑限於困境而無動於衷?

    然而身為婦人,除了求求孃家伸出援手亦無他法,可惜韋家怕房俊怕的要死,別說族中不敢多言,便是宮裡的韋貴妃,不是也不敢出面申飭房俊半句?

    李佑一股邪火兒憋在胸膛,鬱悶得差點吐血!

    這房俊難道是三頭六臂的魔神不成,人見人怕鬼見鬼愁?

    仔細想想,還真是……

    起碼他現在是連房俊的面都不敢見,每回見到房俊,都遠遠的繞道。

    然而現在自己陷入困境,卻要如何解脫?

    任由超市賠下去,就算自己有座金山,一年半載的也給賠光了;轉手賣出去,卻又哪裡有傻子願意接這個爛攤子?關門歇業那更不行,他李佑堂堂齊王殿下,開一個買賣最後賠得不關門大吉?

    丟不起那個臉啊……

    齊王妃見到李佑並未發火,心神稍定,柔聲道:“要不……王爺去跟房俊求求情,請他給想個法子?素聞房俊乃是有名的財神爺,對於貨殖之道無比精通,這個超市的法子又本來就是他想出來的,或許還真有法子,而且,之前王爺與房俊的關係不是挺好麼?這番雖然王爺有錯,可您到底也是親王,料想房俊總不會一點都不顧及您的顏面吧……”

    解鈴還須繫鈴人,以房俊驚為天人的商賈之術,或許還真有扭轉乾坤的妙策。

    不得不說,齊王妃的策略還是很有見地的。

    不過李佑卻面色難看……

    去求房俊?

    呵呵,那跟找捱揍有何區別?

    自己搶了房俊的買賣,又攛掇父皇對其壓制,此刻房俊固然一言未發,可是心裏之惱火可想而知,那棒槌尤其是沒有火氣的?只不過是礙於父皇顏面,不敢太過分了罷了。

    若是自己找上門去求助,說不得房俊還會認為自己是佔了便宜還賣乖,不狠狠的揍自己一頓才見鬼了!

    那與送羊入虎口何異?

    可若是不去求房俊,如何解得開眼下這等困局?

    李佑左思右想,糾結不斷……

    齊王妃輕斂裙裾,坐到李佑身邊的座位,纖手輕搭在李佑手背上,秀眸微微眨了眨,獻策道:“王爺既然不願去求房俊……何不另闢蹊徑呢?”

    李佑一愣:“王妃此言何意?”

    齊王妃輕輕一笑,溫婉秀美,道:“王爺不願自己去,可以找別人去跟房俊求情啊。再怎麼說,他也是王爺的妹夫,就算不賣王爺的面子,難道連其餘皇子公主的面子都不賣?”

    李佑大喜,有道理啊!

    可是轉瞬之間,他又陷入糾結……

    “這個人選不好找啊……房俊談及這個超市構想之時,便是對太子說的,現在本王將這個買賣搶了過來,太子雖然未曾說過什麼,但向來心中亦是不滿,必然不肯為我說項。三哥與房俊交好,但三哥太過正直,此事是本王理虧在先,又怎會替我去求房俊呢?魏王不在關中,晉王尚在幽禁……姊妹之中,本王原本與高陽關係很好,可現在高陽已成為房俊的妻子,不跟著房俊一起罵本王就算顧及兄妹之情來了,焉能幫我?”

    數來數去,李佑悲哀的發現,自己混得人緣這麼差了?兄弟姊妹之間居然沒人能替他去跟房俊說情……

    齊王妃嬌媚的瞪了李佑一眼,淺嗔道:“你呀你呀,真是糊塗,就算太子跟吳王願意去說,以房俊那棒槌脾氣,臣妾估計成算也不大,那廝發氣倔病來,可是誰都不認!但有一個人若是肯為王爺說話,房俊必然乖乖的聽話。”

    李佑奇道: “本王怎地不知還有這麼一個人?你不會是說兕子吧?不行不行,那小丫頭跟房俊最親,平素姐夫長姐夫短的,父皇女婿一大堆,你看她管那個叫的這麼親熱過?女生外嚮,說不得那丫頭正惱火我搶了房俊的買賣呢,定然不肯為我說話。”

    “王爺真是糊塗,臣妾不是說晉陽公主,而是長樂公主。”

    “長樂?”

    李佑一愣,繼而大喜,拍案而起道:“王妃真乃本王之子房也……咳咳,當真是妙策,本王這就入宮,請長樂去找房俊給本王求一個扭虧 為盈的法子!哈哈!”

    自己怎地就沒想到呢?

    雖然長樂與房俊之間並非是外間傳言那般齷蹉,但以李佑看來,這兩人之間相互仰慕之情怕是必然有之。房俊就算能推脫得了太子與吳王,又豈能拒絕一個紅顏知己?

    至於長樂會不會出這個頭,那更是不必擔心。

    一眾兄弟姊妹之中,以長樂最是愛護看顧親情,只要自己聲淚俱下可憐兮兮,長樂必然不忍…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14
第1547章  求援

金烏西墜,天色尚未黑下來,遠方天邊的雲彩被餘暉渲染得放佛鍍了一層金邊兒。喧囂了一整日的長安城漸漸安靜下來,東西兩市皆以閉市,各處城門只出不進,百姓亦各自歸家,等待淨街鼓響起,將會關閉坊門。

    齊王李佑顧不得即將宵禁,換了一套衣衫帶了兩個侍衛便策馬直奔太極宮。到了宮門前,下馬上前跟守門的內侍和禁衛通報求見長樂公主,內侍便帶著李佑入宮,徑直向長樂公主居住的淑景殿而去。

    淑景殿內,長樂公主將將沐浴完畢,一頭青絲尚帶著水汽,用一根碧玉簪子綰住,露出潔白細膩的脖頸,一襲青佈道袍將玲瓏窈窕的身段兒遮擋,弱質纖纖,清麗脫俗,頗有幾分恍然出塵之仙韻風姿……

    見到李佑前來,長樂公主忙令侍女奉上香茗,繼而奇道:“時辰不早,五哥匆忙入宮,不知所為何來? ”

    二人同年,不過一個年頭一個年尾,差了大半年,故而李佑為兄,長樂為妹。

    李佑一臉苦色:“非是為兄想要叨擾妹妹,實在是走投無路矣……”

    繼而,便將自己目前的困境仔細說了,末了,瞅著長樂公主可憐兮兮道:“現如今唯有房俊能救為兄,否則為兄只能將多年積蓄賠個乾淨,實在是丟進皇家之臉面……還請妹妹念及兄妹之情,幫為兄去求求房俊,請他仗義出手,給為兄指一條扭虧為盈的明路。”

    長樂公主俏臉一沉,不悅道:“五哥怕太子哥哥與三哥駁了你的面子,卻反倒來糾纏於我,難道不知我一個婦道人家若是出面,必然惹來閒言閒語,壞了名節麼?”

    “怎麼會?”李佑忙道:“又非是讓你光天化日之下去找房俊,大可以尋一處幽靜之所在,邀房俊前來,誰又能知道呢?只消得你一張口,那房俊縱然再是棒槌,也必然會答應下來。”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還怕什麼閒言閒語?關於你與房俊之間的“緋聞”老早便沸沸揚揚,朝堂上下誰人不知?現在大家連傳都懶得傳了,若說你跟房俊清清白白,誰信吶……

    當然這話絕對不能說出來,否則長樂公主面嫩,還不得將他給轟出去?

    即便如此,長樂公主也羞惱得不行,秀眸圓瞪嗔道:“五哥莫要胡說,還尋一處幽靜的所在……五哥將妹妹當成什麼人了?”

    李佑都快急哭了,不就是男女之間那點事兒麼,

連父皇都睜一眼閉一眼了,這麼矜持幹啥?!

    只得哀求道:“是是是,是為兄口不擇言……可是為兄急啊,眼瞅著每天往裡搭錢不見回頭,這就是一條不歸路啊!為兄有多少家產能抗住這般折騰?太子哥哥與三哥必然是不會出面的,現在為兄也就能指望妹妹你了,平素妹妹最是在乎兄弟姊妹之間的手足情誼,這會兒該不會見死不救吧?算為兄求求你了,幫為兄一把……”

    長樂公主以手撫額,一臉為難。

    她倒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是李佑有錯在先不肯幫他,更清楚只要自己開口,大概房俊也不會有任何推脫,只是如此一來,自己與房俊之間豈不是越發糾纏不斷、曖|昧不清?

    若是自己去找太子哥哥亦或三哥出面呢?

    那兩位大抵是不會拒絕自己的,可自己分明可以直接去找房俊,卻偏偏要繞個彎子讓他們倆個出面,豈不是愈發說明自己與房俊之間不清不楚?

    頭痛……

    擡眼看著李佑緊張兮兮的哀求神色,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

    超市的近況她在宮內亦有耳聞,長此以往,還真有可能將李佑賠得破產……

    萬般無奈,長樂公主只得勉為其難,嘆息道:“行吧,妹妹去求求房俊,不過成與不成,妹妹可不敢打包票。”

    李佑大喜:“怎麼會不成呢?房俊那廝雖然是個棒槌,不過一向重情重義,算是條漢子,當初為了搭救妹妹出魔掌,單槍匹馬闖上終南山,置生死於不顧,可見其心中對妹妹必然是一往情深,生死不渝。區區一個超市,與妹妹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只要妹妹開口,那房俊在美人面前表現還來不及呢,有怎會拒絕……”

    越說越不著調兒,長樂公主羞怒交加,大發嬌嗔道:“五哥住口!再胡說八道,你就自己去找房俊吧!”

    李佑嚇了一跳,連忙道:“好好好,五哥閉嘴。”

    長樂公主潔白的臉蛋兒早已染滿紅暈,又羞又氣,道:“馬上就宵禁了,五哥還是趕緊回府吧,出閣建府的皇子夜宿後宮,成何體統?”

    現在長樂公主就是李佑眼裡的女王,放個屁都是香的,那敢不聽?

    趕緊起身,道:“為兄這就走,只是這事情,妹妹害得抓緊,為兄撐不住幾天啊……”

    長樂公主豈能不知這話純粹是危言聳聽?那超市賠錢固然不假,可是李佑也算家大業大,裡破產還早著呢。

    哼了一聲,道:“總得找個機會吧?你放心,十天半月的,礙不了事。”

    李佑一聽,臉都白了:“妹妹不可!十天半月,你這是要五哥的命啊!明天,就明天,你就去找房俊好不好?算哥哥求你了……”

    每一天都是錢吶!

    現在超市不僅天天賠錢,還得買米施粥,又是一份花銷,雖然一天幾十貫對於李佑的身價來說無異於九牛一毛,可誰叫他是個守財奴呢?錢財只能進不能出,這一天一天的往無底洞裡頭扔,還不得心疼死他……

    長樂公主自然知道這位哥哥愛財如命的秉性,十天半月的話小小的報復一下他剛剛的話,沒好氣道:“知道啦,妹妹明天就去,五哥趕緊走吧!”

    “嘿嘿,妹妹出馬,必然馬到功成!為兄先行謝過,待到事情辦妥,為兄還有大禮奉上……”

    李佑一臉諂媚之色,好話說了一籮筐,這纔在長樂公主連番催促之下出了淑景殿,返回齊王府。

    待到李佑走後,長樂公主幽幽一嘆,伸出兩根蔥管一般的纖纖玉指抵住兩側太陽穴輕輕揉了揉,一臉為難。

    她冰雪聰明,焉能不知房俊對自己實是有幾分覬覦之心?

    只是她並不反感罷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實乃人之常性,除去驪山農莊溫泉池子裡那次意外……哦,還有終南山被落葉覆蓋的山溝裡……不過這兩次都是特殊環境下的意外情況,房俊平素還算規矩,並無突破倫理之過分舉措。

    然而若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門去,會不會給房俊一種“送上門”的誤會?

    可李佑的請求她又不能置之不管……

    真是煩惱啊……

    *

    房俊下值回到府中,便被家僕告知老爹房玄齡從農莊回來了,另外神醫孫思邈正在府裡做客,現正在書房與房玄齡聊天。

    房俊回到後宅簡單的洗漱一番,便來到前院書房,敲門而入。

    房玄齡與孫思邈正對坐飲茶,不過氣氛卻略顯沉重。

    先跟孫思邈見禮,又跟房玄齡見禮,而後房俊徑自做到一側的椅子上,待到侍女奉上茶水,房俊這才問道:“二位在談論何事,為何一臉沉重的樣子?”

    房玄齡搖搖頭,呷了一口茶水,並未開口。

    孫思邈嘆息一聲,道:“老道前些時日回鄉,發現有鄉民染了瘧疾,雖然極力救治,卻依舊不得其法,四人之中之救回一人。然而沒過幾天,前來家中求診之病患數量上升了一倍,皆是來自於左右鄉鎮,老道一面救治,一面前來長安,希望朝廷能夠重視起來,畢竟關中之地若是任由瘧疾肆虐,說嚴重點,或可動搖國本!”

    房俊頓時吃了一驚。

    這年頭醫療衛生水平極其低下,瘧疾這種病的危害幾乎與瘟疫畫上等號,不僅僅在於無法醫治,最可怕之處還在於這種病恐怖的傳染速度。所以某些地域一旦爆發瘧疾,往往是十室九空,成為一片鬼蜮……

    不過……瘧疾?

    咱知道有一種藥是治療瘧疾的神器啊,而且研製起來好像也並不復雜…
iqboy99 發表於 2019-1-30 23:15
第1548章  青蒿素

書房裡的氣氛很是沉重。

    瘧疾、天花、鼠疫……這是人類的天敵,每當大規模的爆發,便會伴隨著成千上萬的人被奪去生命,而人們除去將感染疫病的區域徹底封鎖任由病患自生自滅之外,束手無策。

    哪怕是到了房俊穿越之前,人類也只是將天花徹底的消滅,其餘疫病只能預防和治療,無力根除。

    在這個時代,只要沾染了這些疫病,便等同於死神降臨……

    即便是中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神醫”孫思邈,亦是有心無力,扼腕長嘆。

    房玄齡揉了揉鼻樑,無奈的嘆息一聲,道:“某明日便進諫陛下,對關中一帶疑似罹患瘧疾的病人進行篩查,一旦發現病患,便立即隔離,若是有地方集體發病… …唉。”

    一聲嘆息,便代表著或許有某一個地區將被重度隔離,所有人都被封鎖在那個區域之中,自生自滅。

    這年代人們以宗族為先,最是注重血脈親情,很多地方有人沾染了瘧疾等疫病,為了不被官府抓走隔離,往往將病患私自放在一個與人隔絕的地方,任其慢慢死去。

    然而人皆有情,何況骨肉至親?這些病人雖然被私下隔離,但是其親人又怎麼忍心任其在孤獨哀嚎之中死去?前往探視幾乎是必然的。如此一來,疫病的傳染源便恢擴散,導致整個宗族都有被感染的可能。

    故此,一旦某一個地方發生大面積的疫病,必然是傳染源擴散,那麼這個地方的所有人都有被感染的可能,為了安全起見,官府只能對該地區進行封鎖……

    無疑,這是最殘忍、也是最無奈的方式。

    宅心仁厚、君子如玉的房玄齡,如何能夠忍心坐視那些百姓在疫病之中被捨棄,在病痛之中慢慢致死?

    然而現實便是如此殘酷,若不想疫病快速傳染,只能用這等慘無人道的方式進行隔離……

    孫思邈微微搖頭,神情苦澀。

    他一生遊歷天下,以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為己任,不知多少身染絕症之人在他手下妙手回春,亦不知有多少人在他面前病痛而死。見慣生死,卻並非人人皆能對生死等閒視之,修道修得慈悲心腸,卻是越發的悲天憫人……

    身為醫者,

卻不能妙手回春拔除病痛,難免有自責之意。

    房俊斟酌一番,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無奈說道:“晚輩在江南牛渚磯被山越暴民圍困之時,曾經聽得一個來自洞庭一帶的兵卒說起過,言及青蒿氽燙,可治療瘧疾,效果奇佳……”

    他其實真的不願說起這個。

    身為穿越者,自然有著屬於穿越者的祕密,這等洩露“天機”的事情做得越多,被戳穿的風險就越大。可不能小瞧這個風險,在這個科學技術極其低下的年代,一切無法解釋的事情都會被劃入“鬼怪”、“妖孽”等等範疇,簡而言之,就是反社會、反人類。

    對於這等情形,人們處置的方法只有一個——抓起來,燒死……

    並不僅僅似西方纔有用火將“異端”燒死的習慣,東方也有。不過東方的文化底蘊代表了博大寬闊,人們從來不會認為世界觀、價值觀的分歧從而將某些標新立異之人劃入“異端”,更不會因為學術不同將對手打入萬丈深淵。

    然而若是與妖魔鬼怪畫上等號,那麼全社會都會振臂高呼將你綁起來燒死,因為你太可怕了……

    可是即便如此,就能坐視那些百姓明明有救,卻不得不在病痛之中慘死?

    房俊做不到。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多麼偉大,但是他有自己的人格與底線。

    為了挽救成千上萬的人於瘧疾之中,他願意冒一冒險,況且面前一個是自己的老爹,一個是品德高尚的“神醫”孫思邈,就算查覺自己所言有些不可思議,想必亦不會將自己歸於“神鬼”之列吧?

    孫思邈聽聞青蒿氽水可以治療瘧疾,先是豁然動容,繼而白眉微蹙,疑惑道:“老道遊歷天下數十載,江南也好洞庭也罷,都是去過的,尤其是八百里洞庭,更曾駐留過兩年之久,卻為何未曾聽聞這等民間偏方?”

    身為醫者,自然對各地的祕方、偏房尤為關注,孫思邈每到一地,皆會收羅當地的偏方加以甄別,這些偏方之中自然大多數是子虛烏有以訛傳訛,對於病情非但無用甚至會貽誤病情乃至於令病患病情加重,然而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偏方對於治療一些疾病有奇效。

    “偏方治病”,這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況且又有多少名滿天下的方子便是由民間流傳的偏方演化而來?

    可是孫思邈在洞庭湖逗留許久,卻未曾聽聞青蒿氽水治療瘧疾這等傳言,這就不能不令他奇怪了……

    房俊早已料到孫思邈有此一問,也不做解釋,事實上也沒法解釋,乾脆兩手一攤,耍賴道:“我哪兒知道?反正我也是聽說,至於行與不行,試試不就知效果?反正有一個法子總比束手無策好吧?”

    這事兒當真解釋不了,青蒿氽水大概是解放前後南方民間流傳的法子,唐朝自然是沒有的……

    孫思邈倒也未曾多想,世間偏方何止萬千?自己沒聽過實在也算不上奇怪,正如房俊所言,試一試又不麻煩,反正自己不也是束手無策麼?若是無用,頂多廢了一番力氣,可若是有用……那可是解救萬民與水火之無上功德!

    當即便問道:“只是不知,是哪一種青蒿?”

    房俊照舊兩手一攤:“我那兒知道?”

    孫思邈又問:“那是否還有別的藥材添加其中?”

    房俊腦袋都大了一圈兒,我也只是聽那個屠大媽做青蒿素的報告之時隱約記得,你問我還有沒有別的藥材添加其中,可我有去問誰?

    還是兩手一攤:“我那兒知道……哎呦!”

    卻是房玄齡見他一推二五六神情輕佻,氣得將一起後面放的雞毛撣子抓起來丟在房俊腦袋上……

    “孽障!你可知孫道長心心念念為百姓接觸瘧疾之厄,愁白了多少頭髮,耗費了多少心血?這等高風亮節之長輩,當懷著無比崇敬之心,豈能如此輕佻推搪?不當人子的東西!”

    房玄齡氣呼呼的怒罵。

    房俊這個委屈啊……心說我這就算是有良心了吧?冒著“身份”被揭破的危險說出青蒿而非是金雞納霜,簡直就是品行高潔的代表了好不好?若是跟你說了後者,怕是你們一輩子都不知道那是啥玩意,除非咱的船隊能夠橫渡太平洋達到南美,給你們弄兩顆金雞納樹回來……

    一旁的孫思邈連忙勸阻:“房相息怒……二郎非是醫者,能夠記得當初一個小卒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已然實屬難得,豈能要求更多呢?既然確定了是青蒿氽水,大不了就是老道費點心神多多試驗幾遭,又有何妨?只要這青蒿當真能夠救得百姓之姓名,二郎便是天大的功德!”

    這話當真沒錯。

    瘧疾同天花一樣,非但是不治之症,還因為強烈的傳染性令人談之色變,古往今來不知多少百姓因其喪命。

    若是能夠有一個方法救治,簡直就是天賜鴻福!

    房玄齡哼了一聲,瞥了一臉委屈的房俊一眼,道:“這小子現在尾巴翹翹,一點點的功勳便整日裏得意忘形,若是不敲打敲打,遲早要吃大虧!”

    房俊無語。

    得咧,這哪兒是因為自己對孫思邈不尊敬才捱打?

    分明就是老爹看自己最近的行事不爽,藉著機會敲打呢……

    孫思邈卻是不以為然:“房相何必過於苛責?二郎之才學品性,年青一輩當中實屬翹楚。少有人能出其右。假以時日,定然是大唐之棟樑、百姓之福音,房相當以此子為榮!”

    房玄齡捋著鬍子,故作淡然道:“道長謬讚了……這小子性情粗鄙暴戾難當,不敲打敲打,就得上房揭瓦!”

    嘴裡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得意的不行。

    孫思邈之身份地位,早已超然,即便是當著他房玄齡之面,亦無須討好恭維,所以誇獎房俊的這番話,想必是出於真心。兒能夠得到孫思邈這等人物的誇讚,身為父親的房玄齡怎能不得意?

    只是一瞥眼瞧見房俊面有得色,頓時臉色一沉,叱道:“混賬東西!還坐在這裏幹什麼?既然那青蒿氽水的主意是你出的,自當籌備人手幫著孫道長多多試驗,早日拿出穩妥之策,解救萬民於水火!”

    房俊無語,瞧瞧外邊天色,小心翼翼道:“這個……好教父親得知,今日天色已晚,不久既要宵禁,要不… …咱等明天行不行?您放心,這法子是兒子想出來的,定然幫助孫道長將其穩妥的弄出來,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絕無二話!”

    房玄齡面色稍霽,點頭道:“這纔像話。”

    孫思邈捋鬚微笑,將父子兩人的心思盡數看透,卻並無反感。

    功名利祿,世人盡皆趨之若鶩,房家父子又何能例外呢?

    相比於那些蠅營狗苟之輩,房家父子哪怕追逐名利亦是光明正大有所付出,皆可稱君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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