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26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00:00
第959章   矜持的太子殿下

進到屋裡,高陽公主才稍稍鬆了口氣,不過見到晉陽公主將兩隻小腳丫伸進房俊的被窩裡取暖,還是忍不住狠狠的剜了房俊一眼。

    即便是這樣也很親密啊……

    雖然兕子還未滿十歲,可是自己的妹妹跟自己的相公這般親密,高陽公主還是渾身不得勁兒。

    衡山公主已經學著兕子的模樣踢掉鞋子蹦到炕上,也將腳丫伸進房俊的被窩。不過她沒有兕子乖,覺得這樣很好玩兒,就用肉肉的小腳丫在房俊的肚子上使勁兒的踹,房俊捉住他的腳丫撓她的腳心,衡山公主癢得不行,咯咯笑著歪倒在晉陽公主身上,喘著氣呼救:“兕子姐姐救救我……哎呀,好癢,姐夫我受不了啦,姐夫饒命……”

    晉陽公主笑著上前想要掰開房俊的手指,將小么從“魔爪”之中解救出來。

    聽著好奇怪……高陽公主一頭黑線!

    咬著牙上前打了衡山公主一下,嗔道:“像什麼樣子?老實一點!”

    然後杏眼瞪著房俊:“這麼大人了還賴被窩,可真有出息!快點起來,太子哥哥打發人來叫你過去呢。”

    房俊捉住衡山公主的腳丫又撓了幾下,小丫頭渾身都軟了,笑得沒力氣。房俊惡狠狠的說道:“還敢不敢踹姐夫的肚子?”

    “哎呀不敢啦,姐夫饒命……”

    房俊這才鬆開她的腳,翻身想要起床,卻冷不防被偷襲的衡山公主一腳踹在鼻子上,又酸又痛,眼淚都流了出來。

    衡山公主一擊得手,敏捷的從炕上蹦下地,大叫道:“兕子姐姐,快跑呀!”

    晉陽公主也蹦下地,瞅了房俊一眼,穿上鞋子跟衡山公主嘻嘻哈哈的跑了出去。

    高陽公主一陣頭大,趕緊追在後邊喊了一聲:“外頭下雪呢,當心著涼!秀玉秀煙,趕緊給殿下披上斗篷,帶她們去花廳待著,不許亂跑!”

    “諾! ”

    幾個侍女趕緊追了出去。

    高陽公主揉揉額頭,很頭痛,轉回來埋怨房俊:“你把這兩個祖宗帶回來幹嘛呀?愁死人了。”

    見房俊已經坐了起來,

便將準備的好的干淨衣服拿過來,上前服侍他穿衣。衣服換了新的,腰帶沒換。然後高陽公主就看到了腰帶上繫著的紅色絡子,柳眉就豎了起來。

    “這是哪個狐狸精給你編的?”

    這絡子精緻漂亮,編織的手法極為細膩,一看就是出自姑娘家的巧手,而且定然是極其用心的。

    語氣凝霜,秀眸含煞,只待房俊說出一個名字,公主殿下就帶著人前去抄家!

    房俊瞄了一眼,隨口道:“哦,是昨天兕子送給我的,是個平安符呢。”

    高陽公主面容一僵,然後低頭又見到了那塊魚形的玉佩,使勁兒抿了抿嘴,沒言語。

    她開始有些真的擔心了……

    *

    用過早膳,房俊安排人將從江南帶回的“戰利品”平均分配,然後指著最大的那一份:“這一份是太子殿下的,跟兩位小公主昨天挑出來的東西一起送到皇宮裡去。”

    一旁的高陽公主愕然:“既然是太子哥哥的,為何要送到皇宮裡去?太子哥哥現在正缺錢呢,你不怕他跟你急啊?”

    自己的父皇現在就是個屬貔貅的,只進不出,這些錢財到了嘴裡怎麼可能吐出來?就算是太子的也不行!

    房俊笑道:“你別管那麼多啦,我這是為了太子殿下好,回頭他得謝我。”

    高陽公主翻個白眼,嬌哼道:“謝你?不要打上門來就好了,你都不知道太子哥哥現在缺錢愁成什麼樣子了,就指著你這些錢財救急呢,結果你送給父皇了……”

    武媚娘聽他們談及太子殿下,不敢插嘴,乖巧的替房俊整理衣服上的褶皺。

    房俊站起身,淡淡說道:“他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既然是國之儲君,難道陛下還能缺了他的吃喝用度不成?”

    高陽公主有些不高興:“太子哥哥很多事情要作的,哪樣不得花錢?他又沒有你弄錢的本事,自然捉禁見肘啦。”

    房俊看了高陽公主一眼,沉吟一下,說道: “他只是太子,又不是皇帝,做那麼多事幹嘛?”

    言罷,推門走了出去。

    家將已經侯在院中,準備了馬車,要去東宮覲見太子殿下。

    高陽公主頗為不爽,小手拍了一下茶几,怒道:“這人說的什麼渾話?真是氣人!”

    武媚娘走到她面前,低聲說道:“二郎的話有道理,既然是太子,那就老老實實的當好太子就行了,何必搶著在陛下面前表現呢?做多才會錯多。”

    比起武媚娘,高陽公主在政治敏感性上完全就是個渣,聞言柳眉微蹙,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她很信任武媚娘,也知道在這方面武媚娘比自己強的多,既然武媚娘都這麼說,那就值得深思了。

    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高陽公主才驚訝道:“那太子哥哥豈不是會引起父皇不滿?”

    武媚娘笑道:“所以二郎才要幫太子殿下啊。”

    高陽公主終於想明白了。

    她只是敏感性不夠,也不關心這些事,並不是傻……

    房俊前腳出了府門,便有房府的家將部曲和僕役將財物搬上一輛輛馬車,按著名單挨家挨戶的送去,只有太子李承乾的那一份被直接送到了太極宮,而不是東宮。

    天上的小雪紛紛揚揚,雪粉落到地上便即融化,氣溫並不寒冷,遠未到酷九嚴霜的時節,雪花倒是給這座巍峨的古城增添了幾分詩情畫意。

    房俊到了東宮重明門外,早有內侍侯在這裡。房俊下了馬車,在內侍的引領下入內。

    那內侍不停的瞅著房俊的身後,似乎很是奇怪這位侯爺為何是孤身前來,不是應該帶著點什麼麼?

    房俊對他的神情視而不見。

    麗正殿外有一片梅林,此時梅花尚未盛開,光禿禿的樹枝上一串串小小的芽苞,在飛揚的清雪裡顫巍巍的抖動。殿前的青石台階上雪花融化,濕漉漉一片,整座東宮靜謐端莊,空氣清新而濕潤。

    房俊剛剛步入正殿,李承乾便親自迎了上來。

    “好樣的二郎,這一趟江南之行,你可是大出風頭,父皇多次當著吾等皇子麵前誇讚於你,要吾等好生想你學習。唉,你說你表現得那麼優秀做什麼,這不是將我們兄弟幾個架在火上烤?”

    李承乾口中抱怨,手卻在房俊肩頭使勁拍了幾下,顯示出對房俊的表現甚為滿意,上唇剛剛蓄了短髭,笑容看起來比之以往少了幾分錢輕佻,多了幾分溫厚。

    房俊表現得好,他自然會滿意。雖然房俊對於爭儲之事並不熱衷甚至屢次表示置身事外,但是暗中對自己也多有提點,只要自己儲君之位坐得穩當,房俊就是自己未來的肱骨之臣,就如同房玄齡置於父皇那般。

    房俊卻是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自己也成為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了?

    “有賴陛下洪福,此行尚算順利,微臣不敢居功。”

    房俊虛偽的客氣了一下,這是應有之義,否則難道太子殿下夸你兩句,你就說這都是咱的本事,你們父子跟著借光?

    你讓領導怎麼看你?

    那不是誠實,那是腦子有病……

    李承乾顯然情緒極好,親熱的拉著房俊的手回到錦榻上坐好,詢問了一番江南的景物風情以及江南士族的格局應對,然後便欲言又止。

    呵呵……

    房俊暗笑,這是面皮太薄拉不下臉來問及錢貨之事麼?

    殿下,做人也還,做官也罷,做太子亦是一樣,您的臉厚心黑啊,您那位英明神武的父皇在這方面可是比您強出百倍。不過也正是李承乾這一點不同於無情天家的矜持,使得房俊心中頗為舒坦。

    輔佐這樣一個帝王,起碼不會翻臉無情、卸磨就殺驢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00:02
第960章  錢?替殿下送人了

存心逗一逗李承乾,房俊裝糊塗:“殿下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李承乾瞥了他一眼,心說我有什麼難言之隱?只不過堂堂太子如此急吼吼的談及錢財俗物有些自降身份而已。不過想到房俊也不是外人,稍微糾結了一下,便問道:“聽聞二郎此次回京,戰船全都滿載,運回不少錢貨?”

    房俊點頭道:“嗯,是不少。”

    “有多少?”李承乾追問。

    “大抵在兩百萬貫左右,不過不是準確數字,兩次剿滅海盜以及在林邑國的收穫,大多都是奇珍異寶象牙珍珠還有香料這些東西,市價隨時變動,或許高一點,或許低一點。”

    南洋的奇珍以及香料在大唐的售價很高,很受貴族階層的歡迎。但是這麼多的貨物若是一起流入市場,短時間內價格跳水是必然的。

    若是能夠守住手大家保持默契一點一點的出售,則遠遠不止兩百萬貫。

    李承乾大喜,興奮得滿臉通紅,搓搓手:“那啥……當初可是有言在先,那些世家勳貴派出的家將部曲構架了水師的骨架,所以水師的戰鬥力才會這麼快的爆發出來,你可不能言而無信,否則孤就沒法做人了。”

    說著,兩眼希翼的望著房俊。

    房俊擺了一下手:“微臣怎會讓殿下失信於人?放心,剛剛微臣已然吩咐府裡的家將部曲和僕役將這次在江南繳獲的財貨挨家挨戶的送過去了。 ”

    李承乾抬頭看了一眼站在殿門口的內侍,眼神詢問了一下:咱收到了貨物了沒?

    內侍苦著臉搖頭:毛都沒有一根……

    李承乾眨眨眼,看向房俊。

    房俊已然閉嘴,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的飲茶,“吸溜吸溜”,那聲音無比討厭。

    李承乾等了一會兒,見房俊還在喝茶,有些懵。

    這就完啦?

    別人的都送去了,孤的那份兒呢?

    猶豫了一下,終於沒忍住,李承乾問道:“二郎,是不是……忘了什麼?”

    “啊?”房俊抬頭,

一臉茫然:“沒有啊,忘了什麼?”

    李承乾顧不得矜持了,急道:“孤的那份兒呢?”

    房俊眨眨眼,好像很是詫異的問道:“殿下要錢幹什麼? ”

    李承乾張張嘴,愣住了。

    混蛋,什麼叫孤要錢幹什麼?

    天底下還有人不喜歡錢的嗎?

    娘咧!你個棒槌拿太子不當回事兒是吧?難不成我的那份被這小子給吞了?

    李承乾有些急眼了,氣急敗壞的瞪著房俊道:“當初說好了每人一份,此事由孤召集,為何到了最後人人有份,卻唯獨孤沒有?房老二,你今兒不把話說明白了,孤跟你沒完!”

    太子殿下是真的火了!

    你知不知道做一個太子是很費錢的?

    面對示好的大臣,總要賞賜一二以安其心吧?

    面對自己這邊的手下,辦完事總要給點甜頭吧?

    為了彰顯儲君的人脈風度,時不時的要籌辦一些詩會啊酒宴啊這些活動吧?

    就憑國庫每個月那麼點銀錢,整個東宮還不得喝西北風啊!

    房俊好整以暇,放佛一點都沒感受到李承乾的怒氣,隨意道:“自然是有殿下一份的,微臣豈能不記著殿下?”

    李承乾喜道:“錢在哪兒呢?”

    房俊淡然說道:“替殿下送人了。”

    送人了……

    李承乾目瞪口呆。

    殿門口的內侍都傻眼了。

    太子殿下就等著這點米下鍋呢,您卻自作主張把殿下應得的那份給送人了?

    那內侍這個氣啊,恨不得代替太子殿下衝上來狠狠給這個棒槌一頓老拳,簡直豈有此理啊,欺負人麼這不是?

    李承乾一張白臉由白轉黑,又由黑轉紅,一瞬間變換了數種神色,終於忍不住了,老實人也有三分火氣啊!

    “砰!”

    李承乾一拍茶几,吹鬍子瞪眼怒道:“休要胡說八道哄騙於孤,天底下還有人敢收我李承乾的錢?”

    娘咧!

    我是太子啊!雖然威嚴差了點鎮不住多少人,可至少大義名分在這裡擺著呢,睡找死還是怎地敢拿我的錢?

    房俊瞅了暴怒的李承乾一眼,嘆口氣道:“還是有的……”

    李承乾更怒了:“誰?你跟我說是哪個,孤這就親自上門去,看看是何方神聖敢拿孤的錢?”

    房俊一手捧著茶盞,一手你這蓋子,幽幽說道:“是陛下……”

    李承乾大聲道:“我……”

    幸好反應得快及時收住了嘴沒有把整句話都說出來,可是這一口氣憋在氣管,差點把肺給憋炸了!

    太子殿下滿臉赤紅,怒不可遏,指著房俊咬牙道:“好哇你個房俊,和著鬧了半天,你把孤應得的那份你自己送人情了?”

    房俊糾正道:“非也,微臣豈是那麼沒品的人?殿下放心,微臣特意言明,是殿下孝敬陛下的,跟微臣無關。”

    李承乾都快氣瘋了,惱火道:“那也不行!既然是孤的東西,何須你多此一舉,要送的話孤不會自己送啊?”

    房俊嘆氣道:“微臣怕殿下捨不得。”

    李承乾氣得不知說什麼好。

    他是真的捨不得……

    昨日傳來房俊一船一船往碼頭卸貨的消息,可把李承乾樂得夠嗆。最近手頭實在太緊,好不容易能得到一筆意外的錢財緩解一番,終於能鬆口氣。太子這個名分看著很風光,但也是個緊箍咒,一言一行都有無數隻眼睛盯著,想要做點生意賺錢都會被御史彈劾一個“與民爭利”……

    可誰曾想到,這個該死的房二棒槌居然自作主張將這筆錢給父皇了?

    房俊放下茶盞,瞅著李承乾問道:“夔國公家的二公子待會兒請微臣在松鶴樓吃酒,殿下若是左右無事,何妨微服隨微臣出去聚一聚?”

    末了,瞅著李承乾的眼睛,又添了一句:“年青一輩在一起多走動走動,既聯絡感情又熱鬧,豈不比跟那些精的跟鬼似的老狐狸玩心眼自在得多?”

    李承乾有些愕然,這句話的語氣明顯不對,這是在暗示自己什麼?

    “算了,孤有些累,二郎自去便是。”

    李承乾搖頭拒絕,心裡正鬱悶呢,哪有心情吃酒?

    房俊暗自一嘆。

    您私下里跟那些門閥勳貴的老狐狸眉來眼去,我在江南都收到風聲了,像隻大蜘蛛一樣坐鎮太極宮將關中所有風吹草動全都至於眼底的李二陛下會不知道?

    有些事不能勸,要當事人自己想明白才行。

    否則極有可能里外不是人,房俊不願做這樣的傻事。自己的本分已經盡到了,能不能參悟那就是李承乾自己的事情。這人心地仁厚不假,可是換個說法就是優柔寡斷,難怪前世的歷史上要遭受那般波折,最後落得個淒慘下場……

    性格決定命運,古人誠不我欺!

    房俊也不逗留,站起身躬身施禮:“那微臣就暫且告退。”

    “去吧!”

    李承乾心氣兒不順,自然沒有好腔調。

    房俊轉身走到門口,想了想,又說了一句:“估計現在殿下孝敬陛下大筆錢財之事已然傳遍長安,殿下這孝道之名,必然天下傳頌,呵呵,微臣為殿下賀! ”

    我賀你個腦袋!

    李承乾忿忿的瞪著房俊優哉游哉的背影消失在店門口,氣得又拍了一下桌子,鬱悶的直嘆氣。

    這個混賬,氣死我了……

    太子妃蘇氏從內殿走出,一襲絳紅色的宮裝,滿頭珠翠相貌端莊明麗,瞅著氣鼓鼓的太子殿下,忍不住“噗呲”一笑。李承乾一貫都是規行矩步,哪怕不在人前亦是謹守身份,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裡,何曾有過這般情緒流露又有些天真的神態?

    李承乾回頭,見到太子妃明眸皓齒面若春花,頓時氣道:“剛剛被那棒槌戲耍,連愛妃也嘲笑於孤麼?”

    太子妃蘇氏抿著唇兒,嘴角含笑,蓮步輕易款款的來到李承乾身邊坐下,笑著說道:“殿下何不想想,房二郎平素雖然胡鬧慣了,可是何時做過蠢事?”

    剛剛太子與房俊的談話,她再後殿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不明白房俊此舉的動機,但是聰慧的太子妃殿下依舊覺得這其中有什麼關竅……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00:04
第961章   房俊是個忠臣!

面對太子妃蘇氏,李承乾也漸漸冷靜下來。

    他也覺得房俊不至於無聊到閒著沒事戲耍自己,可是為何偏偏又將自己應得的那一份私自做主贈給了父皇?

    李承乾皺眉苦思,百思不得其解。

    剛巧這時張玄素與蘇世長結伴前來覲見。

    太子妃蘇氏與二位元老見禮,吩咐侍女奉上香茗,避於後殿。

    李承乾請二位喝茶,奇道:“二位先生神色匆匆,可是有事?”

    張玄素一臉振奮之色,拍了一下大腿,未來得及喝茶便讚道:“殿下此舉大善!”

    一旁的蘇世長也面帶微笑,身是欣慰。

    李承乾一頭霧水:“孤也沒幹什麼啊,怎地便受到先生誇讚?”

    張玄素的官職是太子左庶子,乃是東宮署官之首,以此對比侍中、中書令。按說,這樣的位置自應是太子近臣,不僅掌管東宮一應事務,亦有教導太子之責,一旦太子登基,妥妥的龍潛舊臣,簡在帝心。

    可是以往李承乾行事乖張,張玄素苦勸不聽,自是破罐子破摔不管太子之事。現在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儲君之位漸漸穩固,張玄素焉能不盡心盡責,全力輔佐?

    張玄素笑道:“今日恰逢休沐之日,一大早老臣與世長兄相約前往南山賞雪遊玩,便得到殿下將江南所得之財貨盡數獻於陛下之事,一時歡欣鼓舞,便前來東宮覲見。殿下終於知道以往只所為多有不妥,亡羊補牢,尤未晚也!”

    蘇世長也哈哈笑道:“殿下仁厚懷德,正當以純孝面對陛下,以孤直立於朝中。只是此事為何老臣等從未聽殿下提及?”

    兩個老傢伙很高興的樣子,似乎對於將財貨盡數獻於父皇之事身為贊同?

    李承乾這下子覺得房俊果然別有深意了,想了想,試探著問道:“此舉……做得不錯?”

    “豈止不錯?”

    張玄素毫不吝嗇溢美之辭,誇讚道:“簡直就是神來之筆,舉重若輕之間,仿似羚羊掛角、天外飛仙!”

    李承乾咬了咬牙,

老傢伙就不能明明白白的說話?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又不好意思細問,只好又看向蘇世長。

    蘇世長捻鬚微笑,說道:“殿下難道還不明白?吾等勸誡過殿下多次勿要私下里與朝中大臣過多接觸,可殿下總是不以為然。您是太子,是國之儲君,這是天下矚目的位置,是潛龍在淵,但更是如履薄冰、半點不容犯錯。您為何不想深一層,若是您與陛下易地而處,會有怎樣的擔憂和不滿?”

    李承乾凝神靜思。

    以往聽到這樣的勸解他都有些不高興,這種話不僅是他倆說,於志寧和房玄齡也隱晦的提了兩次。

    難道朝中大臣主動示好,孤這個太子反而要刻意疏離麼?

    以往自己為何在於魏王李泰的爭鬥中盡落下風?還不就是那時候滿朝文武都站在魏王李泰的身後鼎力支持,自己身為太子卻孤家寡人,獨自為戰?

    現在朝局穩定,為何就不能趁機將親近自己的大臣籠絡在身邊,以免將來又重蹈與李泰相鬥時的覆轍?

    但是今天現有房俊的古怪舉動,又有兩位老臣的勸諫,李承乾覺得自己應當好好反思一下了……

    張玄素喝了口茶潤潤喉嚨,耐心的說道:“多做多錯,不做才能不錯。陛下現在對您很是認可,更多的是因為您純孝、至誠,其實您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對兄弟友愛、對大臣和善,您的地位就牢不可破,做得多了,反而適得其反,畫蛇添足。”

    他這話並沒有說得太淺顯。

    李二陛下是什麼人?

    眼裡不容沙子,掌控欲極其強大。太子是一個蔫兒了吧唧的角色他可能會失望,但太子若是一個聲望鼎盛能夠一呼百諾的存在,他怎麼能夠安心?

    陛下春秋鼎盛,最忌諱的就是太子自立門戶!

    可李承乾最近完全沉浸在朝中大臣的奉承之中不可自拔,許是以往備受冷落才使得物極必反,但是繼續如此跟大臣親密往來,陛下會怎麼想?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太子之位不太穩固,所以想早點拉幫結派跟朕對抗,使得朕若是想要廢黜你都做不到?更有甚者,若是陛下以為你耐不住寂寞想要早日搶班奪權,那後果更嚴重,估計離死也就不遠了……

    李承乾算是徹底明白自己這一陣子都乾了些什麼蠢事!

    他渾身冒汗,嚇得臉都白了,埋怨道:“孤以師禮相待,二位先生何以坐視孤行差踏錯差點貽誤終身卻始終不曾言明?”

    以往的勸誡,身邊的近臣也都只是點到即止,從未這般說得透徹,是以李承乾一直不以為然。若是早早的說明了其中關竅,自己怎麼可能一意孤行,差點跌進深淵?

    蘇世長老神在在,笑道:“有些時候,別人的勸諫是聽不進去的,只有自己參悟明白了,那才重要。時局未到緊要之時,何必杯弓蛇影?”

    李承乾一頭黑線。

    這幫可惡的老頭!

    就由著孤傻子一樣上躥下跳,未到惹惱父皇的程度你們就在旁邊看熱鬧?

    李承乾想發火,運了運氣,忍住了。

    “不過這與那筆錢貨又有何關係?”

    李承乾問道。

    張玄素奇道:“殿下不知?”

    李承乾茫然搖頭。

    張玄素愈發奇怪了:“那殿下為何要如此龐大的一批財貨獻於陛下?”

    李承乾尷尬道:“是房俊那廝自作主張,孤根本不知情……”

    張玄素與蘇世長面面相覷,皆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良久,張玄素方才慨然一嘆,語重心長道:“殿下,這房俊……是個忠直之臣吶!”

    李承乾抬頭瞅了瞅雕樑畫棟的房梁,心里道:呵呵……

    這筆錢分到孤頭上的那一份估計得有五十萬貫吧?

    孤長這麼大都沒一次見過這麼多錢,那混賬特麼從半路上做主就給孤送人情了……

    還忠直之臣?

    孤都恨不得掐死他!

    蘇世長瞥了一眼太子殿下的神情,就知道這位殿下這會兒怕是當真是未明白房俊此舉背後的用意,心裡還在埋怨房俊呢。

    唉,房俊真是個委屈了,做了好事,還要受埋怨,好孩子啊……

    蘇世長以往對房俊是不大看得上的,如此跳脫任性,但凡生性嚴謹的人難免不入眼。但是經此一事,蘇世長方才知道房俊不僅僅是有撈錢的能耐,對於政治上的手段已然達到一個舉重若輕、渾然天成的境界!

    “殿下可曾想過,現如今您將所獲財貨盡數獻於陛下之後,那些跟您一同得到財貨的世家勳貴們會有何反應?”

    蘇世長循循善誘,有些事不要一次性點明了,自己悟出來的才更深刻。

    李承乾愕然道:“孤獻孤的那一份,與旁人何干……哎呀!不好,房俊誤我!”

    大家都是派出家將部曲成立水師的“衝鋒隊”,故此才得到這筆錢財。現如今太子殿下將所得錢貨盡數獻於陛下了,那其他人難道就能心安理得的將錢貨收入庫房?

    如果那樣做,皇帝會怎麼想?

    好嘛,你們只是出了幾個家將僕役就得了諾大一筆錢財,這是撿了大便宜,就跟大風刮來的沒說明區別。朕的兒子都將這筆錢獻給朕充為國用,你們就好意思耷拉著眼皮都收到庫房裡了?

    不用說,有太子殿下坐了榜樣,那些世家勳貴哪怕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得不將這筆錢也都獻出來。

    這麼多錢誰拿出來誰都心疼,更過分的是大家出了血,好處卻是太子殿下的。皇帝只會滿意太子孝順,難道還會記得被逼無奈方才獻出錢財的這些世家勳貴的好兒?

    錢沒了,好處沒得到,對於這些世家勳貴來說等同於賠了夫人又折兵,怎麼可能對太子殿下沒有怨氣?

    這還不止!

    若是有人認為這其中乃是太子在算計大家,逼得大家不得獻出錢財為太子的功勞薄增光添彩……

    這豈不是將那些世家勳貴全都給得罪了?

    李承乾倒吸一口涼氣,怒從心頭起,大罵道:“豎子,膽敢欺我焉?”

    張玄素微微一笑:“殿下,這您可冤枉房俊了,那是為您好哇!”

    李承乾鼻子都差點氣歪,拍桌子怒道:“屁的為我好!他就是欺負老實人,以為孤是個好脾氣的不會拿他怎麼樣,故此才陷害於孤!”

    此刻的太子殿下即將暴走,恨不得提著三尺青鋒將那坑害於他的小人就地擒拿,淨身之後圈禁宮中為奴為婢,永世不得翻身……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00:08
第962章  太子背鍋

小雪稀稀落落的飄灑,在庭院裡緩緩飄落,沒有多少刺骨的嚴寒,倒是平添了幾分詩情畫意。

  李安儼端坐上首,溫挺、賀蘭楚石、杜荷等人赫然在座。

  堂下的侍女垂首而立,一個個噤若寒蟬。

  大堂正中的地板上,一個上等越窯花瓶摔得粉碎,殘骸飛濺得到處都是……

  李安儼面沉似水,揮了揮手:“快點收拾。”

  幾個侍女這才偷偷舒了口氣,趕緊手腳麻利的將花瓶的碎片掃走,跪在地上用帕子將地板擦拭得光亮如鏡,這才躡手躡腳的躬著身子告退。

  駙馬溫挺勸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何必發這麼大火?”

  李安儼哼了一聲,怒道:“某對殿下忠心耿耿,一向言聽計從,便是以前魏王殿下聲勢正隆之際亦不曾有一絲動搖,死心塌地的盡心輔佐。結果呢?換來的就是反戈一擊,將吾等當傻子一樣耍了,用吾等的利益來換取他的孝心,實在過分!”

  駙馬溫挺嚇了一跳,趕緊低聲道:“李將軍,慎言!”

  對君王心懷怨恕,這話若是傳揚出去你還想不想混了?不止是你,今天在場的一個都別想好!

  李安儼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趕緊住嘴。

  他本是隱太子李建成的署官,當年玄武門事變只是他年紀尚幼血氣方剛,力保李建成拼死搏鬥死戰不退。時候被收押入監,本是一刀了斷的下場,但李二陛下認為他忠誠悍勇,是以格外開恩饒其不死。

  這些年他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終於官至左屯衛中郎將,負責宿衛宮禁,頗得李二陛下信任。

  一旦剛剛的話傳到李二陛下耳朵裡,別人或許無妨,他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賀蘭楚石垂頭喪氣,嘆息道:“這事兒弄得……到手的鴨子飛了不說,咱們甚至還會成為長安的笑柄。”

  一直非曾做聲的杜荷淡淡說道:“經此一事,吾等怕是都要與殿下保持關係了。吾等死心塌地相待,卻受到如此戲耍羞辱,誰知日後危難之時會不會將吾等丟出去墊背?”

  聞言,眾人全部緘默不語。

  這些人當中,若是論起與太子殿下的關係遠近自然是以杜荷為首。現在連杜荷都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語,可以想見大家心裡的怨氣是何等深重。

  到手的巨款飛了本就讓人割肉一般的難受,甚至還得被人嘲笑是被太子殿下“逼著”獻給陛下的,連個人情都撈不到,這麼多錢還不如丟進水裡聽個響……

  不得不說,太子殿下這事兒辦的確實不地道。

  沉默了一會兒,溫挺忽然說道;“你們說……這其中會不會有房俊搞事情?”

  杜荷冷笑一聲:“這還用問?太子仁厚沒主見,想不出這等歹毒奸詐的手段,必然是房俊那廝在背後唆使太子,是以太子才要以這種手段故意疏遠吾等。”

  不得不說,李承乾的名聲實在是好到爆炸,哪怕吃了這麼大的虧,這幾位都會主動將“鍋”甩給房俊,一致認為是房俊教唆太子這麼幹……

  “娘咧!”

  李安儼忿忿的拍了下桌子,

怒道:“這小賊著實討厭,若是哪天落到某的手中,定要他好看!”

  在座這幾位都對房俊沒好感,可對於李安儼的話語卻並不認同。

  賀蘭楚石陰陽怪氣說道:“給人家好看?呵呵,那小子現在是華亭侯,剛剛交卸的差事是正三品職司,身上還背著一個衛將軍的官職,怎麼會落到你的手裡?”

  李安儼臉色漲紅,怒道:“賀蘭楚石,你誠心跟某過不去是不是?”

  賀蘭楚石嗤笑一聲:“懶得理你!”

  徑自起身離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房俊的崛起已然不可阻擋,現在不僅在陛下面前是簡在帝心,連太子都對其言聽計從。自家與房俊兜兜轉轉也能靠的上關係,不若回家求求嫂嫂多往房府走幾次,有機會的時候多替自己美言幾句。一旦靠上了房俊,豈不比跟著這幾個自私自利的齷蹉小人強上百倍?

  想起嬌媚溫婉的嫂嫂,賀蘭楚石心中又是一片火熱。

  娘咧!老子若是求嫂嫂在房俊面前替我說話,不會被那廝趁機給生吞活剝了吧?

  太極宮淑景殿內,李二陛下手捧著奏摺細細閱讀,長樂公主跪坐在案旁,捲起衣袖露出一截兒欺霜賽雪的皓腕,正聚精會神的為李二陛下研墨,秀美清麗的玉容恬淡安然,自有一股清新出塵的氣質。

  內侍總管王德束手立於一側。

  今日無風,窗子被推開,清冷的空氣使得人精神振奮,思慮清晰。

  點點飛雪悠然飄落,落到殿外的湖面瞬即融化,升騰起一股淡淡的霧靄,湖畔的千步廊曲折回環朱漆玉欄,遠處的巍峨山脈深邃幽遠,精緻優美,恍若仙境。

  半晌,李二陛下將手中的奏摺置於案頭,問王德道:“各家的財貨,都已入了內庫?”

  王德恭聲道:“是。”

  “大約有多少錢?”

  “皆是南洋的奇貨異珍,不好估算具體價值,但大抵兩百萬貫是不會少的。”

  “嗯。”

  李二陛下嗯了一聲,然後嗟然一嘆,感慨道:“房俊這小子……真是了得,難為他有這份心思。”

  長樂公主修長的睫毛輕輕一顫,略帶詫異的瞅了父皇一眼,然後迅即低下頭去,專心致志的研墨,似乎剛剛的神情只是旁人眼花……

  李二陛下輕笑一聲:“麗質是否在奇怪,明明是太子與世家勳貴們捐獻的錢貨,為父為何反而要誇讚房俊?”

  長樂公主抿了抿嘴,抬起的秀眸亮晶晶的,帶著好奇。

  看著秀美絕倫卻日益清減的嫡長女,李二陛下心中滿滿的全是憐惜。自從與長孫衝“和離”之後,長樂公主便寄居於終南山的道觀之中,衣食簡樸洗盡鉛華,過著清冷孤寂的日子,與青燈古松為伴,彷若心成死灰,再無笑容。

  李二陛下如何捨得?

  便將愛女召回宮中,將這位於皇宮一角的淑景殿空出來給其居住。這裡位置偏僻環境優美靜謐,最是適合安心獨處,又不至於離開自己的視線從而牽腸掛肚。

  他也會時不時的在此處理公事,與愛女為伴。

  見到清冷恬淡彷彿一切都不縈於懷的愛女露出感興趣的神情,李二陛下頗為高興,便耐心的說道:“你那位太子哥哥啊,平素沒有氣魄也就罷了,偏偏還喜歡自作聰明。最近他頻繁與朝中大臣尤其是那些門閥世家走動,得了不少阿諛奉承之言,很是有些膨脹,連幾位老師的勸誡都聽不進去。”

  長樂公主一驚,連忙說道:“父皇,太子哥哥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定然是被人哄騙,一時未曾察覺這才被人利用……”

  李二陛下笑呵呵的擺擺手:“不要擔心,父皇豈是古之毫無氣量的昏君?那些傢伙不過是想要通過太子搞風搞雨以此來對抗父皇削弱門閥勢力的決心罷了,父皇怎會看不出?再者,你那太子哥哥雖然優柔寡斷了一些,但是還沒糊塗到家。只是如此一來,畢竟被動了一些。太子既然想要團結世家勳貴,又怎會主動將財貨獻於父皇呢?要知道如此一來,後果必然是逼著世家勳貴不得不跟著將所得財貨也都獻出來,誰不獻誰就是無視太子的孝心、無視帝王的威嚴,就得背負一個不忠不孝的名聲。”

  長樂公主眨眨眼,秀美的臉龐露出一個恍然的神情:“那太子哥哥豈不是將這些世家勳貴都得罪了?”

  到了嘴裡的肉被逼得不得不吐出去,誰心中能沒有怨忿?

  而且此舉定然被那些世家勳貴視為太子主動與他們劃清關係的舉措……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00:10
第963章  閨女,離房2遠點!

李二陛下欣然道:“所以說,太子是不可能主動這麼做的。而那幾位太師、太傅們又做不得太子的主,故此,這筆錢財定然是房俊自作主張進獻於父皇,以此來逼迫太子不得不與那些走得很近的世家勳貴分道揚鑣,相互猜忌,以安父皇之心。”

  長樂公主微微一愣便即恍然,展顏笑道:“那豈不是說房俊將太子哥哥的錢送人了,太子哥哥反而要感激他?”

  李二陛下暢然大笑:“誰說不是呢?估計此刻你那太子哥哥殺了房俊的心都有,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捏著鼻子認下了,呵呵!”

  長樂公主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到太子哥哥鬱悶至極卻不得發洩的模樣,然後又是房俊一副小人得志“把你的錢送人你也得感謝我”的痞子樣,以手掩唇,“噗呲”笑出聲來。

  李二陛下看著愛女明麗絕美宛若清荷綻放的笑容,心神微微恍惚。

  有多長時間沒見到長樂這般開懷的笑出來了?

  心中憐惜更盛,便試探道:“麗質……父皇給你再說一門親事吧?”

  長樂公主嬌嗔的白了父皇一眼,輕垂臻首,緩緩搖頭。

  本是全心付出的人生,到最終卻曲未終人已散,什麼執子之手,什麼與子偕老,都不過是浮雲障眼轉瞬即空。自己有天下至尊的父親,有相親相愛的兄長,有活潑可愛的姐妹,就這麼清閒恬淡的度過一生,看著雲卷雲舒花開花謝,不也挺好麼?

  至於投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男人的懷抱……

  長樂公主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排斥。

  李二陛下見長樂公主搖頭,卻有些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是怕她自己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連忙安慰道:“放心,這一次父皇才不管什麼籠絡大臣、安撫人心,就只為了你開心。這大唐天下所有的年青俊彥,只要你看得入眼,父皇親自登門為你求親,如何?”

  長樂公主神色黯然,睫毛輕顫,秀美的臉龐浮現一個淒然的笑容,軟語哀求:“父皇,算了吧……就讓女兒陪著父皇,在這皇宮里安閒度日好不好?”

  對於開啟一段嶄新的婚姻,長樂公主感到害怕。

  李二陛下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若非他當年應允長孫無忌的求親,如何會使得自己的掌上明珠落入如今的境地?若非自己識人不明被虛偽狡詐的長孫衝所欺騙認為他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君子,又如何會將自己最鍾愛的女人託付終身?若非自己想要拉攏以長孫氏為首的關隴世家,又怎會害得自己的閨女淒苦悲涼,整日愁緒萬千,笑顏不展……

  時也,命也?

  李二陛下伸出手,輕輕婆娑著長樂公主絲緞一般柔順的髮絲,勉強笑道:“女人終究要守著男人過日子,那樣才會幸福啊。父皇寵著你,兄弟愛護你,姐妹愛戴你,這可一切不過是眼前的虛幻。父皇終有一天會舍你而去,兄弟姐妹也終將有自己的生活,你難道想要父皇在歸天的時候還要看著你孑然一身,孤苦無依?”

  有感於玄武門下的鮮血,兄弟手足之情在那一刻盡數斷絕,每每太上皇在大興城裡都會望著明月潸然淚下,

承受著兒子手足相殘、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蝕骨之痛。

  故此,李二陛下對於自己的兒子愈發教導要親厚友愛,互敬互重,維繫手足血脈之情。正因為用心良苦,是以用子女之間的感情絕非古之天家淡漠涼薄之情可比。

  眼見自己的嫡長女淒然孤苦,怎能不心痛難忍?

  長樂公主芳心刺痛,緊緊的握住父皇寬厚的大手,感受著溫暖,緊緊的抿著嘴唇,兩行清淚在羊脂白玉也似的臉蛋兒上悄然滑落。

  旁人眼中最是嬌貴的金枝玉葉,本該是得盡天下榮寵,受盡世人艷羨,可是又有誰知道這些年她在長孫家受到的委屈和苦楚?

  回首前塵,這些年的過往好似一副副夢魘一般啃噬著她的心,她忍受著委屈、承受著淒苦,卻最終換來了長孫衝謀逆造反,要將她最敬愛的父皇趕下皇位……

  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相比於委屈和淒苦,她更有一種得脫樊籠的自在與愜意。

  抹去淚珠,長樂公主露齒一笑,調皮的對李二陛下笑了笑:“可惜您女兒我天生麗質聰穎賢惠,這世間能配得上的男子實在太少啊!”

  李二陛下看著女兒的笑容,心中一暢,呵呵笑道:“朕的女兒自然是天下最最優秀的女孩子,不過天下之大,年青俊彥層出不窮,想必總會有麗質你所鍾情的男子。你最近不是酷愛文學典籍麼?那就找一個文采飛揚才思敏捷的世家子弟……”

  說到這裡,他猛地一頓。

  文采飛揚、才思敏捷?

  這話怎地好像專門形容房俊那廝的?這滿天下的年青俊彥之中,還有誰敢在房俊面前稱一句文采飛揚、才思敏捷?

  想到這裡,李二陛下趕緊說道:“當然,房俊那棒槌決計不行……”

  長樂公主紅唇一撇,嬌俏的翻個白眼無奈道:“父皇啊,那是漱兒的駙馬好吧? ”

  就算我沒有男人要了,難道還會下賤的跑去跟妹妹搶男人?

  李二陛下瞪眼道:“休要大意,依父皇看來,房俊那廝對你絕對有企圖!你看看那篇《愛蓮說》,通篇都是對你的讚美誇譽,足以說明那廝狼子野心,你要提高警惕!”

  長樂公主大窘,氣道:“父皇說什麼吶?那隻是人家歌頌蓮花的名篇好吧?跟女兒一點關係都沒有,您怎也跟外人一般牽強附會?”

  李二陛下煞有介事:“怎麼沒關係?在父皇眼裡,你就是最美的那朵白蓮花!總之,離房二那個棒槌遠點!”

  長樂公主以手撫額,羞紅著臉蛋兒無奈嘆氣……

  李二陛下則心情大好,女兒開心,就是他最開心的事情。

  *

  “阿嚏!”

  剛剛跟劉仁景等一干紈絝吃完酒回到房府的房俊毫無預兆的打個噴嚏。

  “誰說我壞話麼?千萬別被我捉到,不然你就慘了!”

  房俊揉了揉鼻子,悶悶的說了一句。

  皇宮裡,李二陛下大大的打了兩個噴嚏,嚇得宮女內侍連忙去找御醫,一陣雞飛狗跳……

  武媚娘正將一大碗濃濃的醒酒湯端進來放到桌上,關切的問道:“是著涼了麼?妾身卻讓廚房煮一碗薑湯來發發汗。”

  房俊擺擺手:“沒事兒,用不著大驚小怪。”

  武媚娘這才作罷。

  正給他用溫水擦臉的高陽公主嫌棄的說道:“聞聞你這一身酒氣,這是掉進酒缸裡了嗎?果然是臭男人,難聞死了! ”

  房俊嘿嘿一笑:“臭男人怎麼了?臭男人也有人愛!公主殿下你眼光高看不上沒關係,照樣有女人半夜往本郎君的被窩裡鑽你信不信?”

  高陽公主愣了一愣,一張雪白如玉的小臉兒瞬間紅霞密布羞得不行,咬著銀牙惱羞成怒道:“去死吧你!”

  一抬手,沾了熱水的帕子結結實實甩在房俊臉上,然後纖腰一扭,氣呼呼的跑回臥房。

  其實哪裡是氣的?

  分明就是羞得不行……

  武媚娘奇怪的看看高陽公主的背影,又看看一臉得意的房俊,忍不住“噗嗤”一笑,上前接過房俊手裡的帕子,溫柔的替他擦拭臉頰,低笑道:“真想不到,殿下好主動啊……那個……”

  武美眉咬了咬紅唇,媚眼如絲:“是不是很刺激啊?”

  房俊吞了口口水,嘿嘿笑道:“要不晚上你也試一次?”

  武媚娘風情萬種的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

  嘴裡說著不要,可看那勾魂的小眼神兒,房俊一顆心霍霍跳動起來,腆著臉湊上去在光滑的臉蛋兒親了一下,摟住盈盈一握的纖腰,諂媚的道:“那啥,要不咱試試新花樣?”

  武美眉俏臉通紅,將帕子甩在房俊臉上,“美不死你!”)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00:12
第964章  撤州立府

翌日,政事堂。

  “吐谷渾最近蠢蠢欲動,已然有不少小股騎兵侵擾邊界,幾個莊子遭了殃,都洗掠一空。”

  岑文本憂心忡忡。

  每年一入冬,蠻夷必定要寇邊劫掠一番,搶奪錢糧物資儲備越冬。沒到這個時候,都是各處邊關吃緊之時,若是小股騎兵犯境還好,一旦被大股騎兵突入邊界侵入腹地,將會造成難以估量的慘重損失。

  房玄齡捏了捏額頭,嘆氣道:“英國公那邊可有公文送達?”

  貞觀九年,李二陛下以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統帥兵部尚書、積石道行軍總管侯君集、刑部尚書任城王、鄯善道行軍總管李道宗、涼州都督、且末道行軍總管李大亮、岷州都督、赤水道行軍總管李道彥、利州刺史鹽澤道行軍總管高甑生和歸唐的突厥及契苾何力等軍進擊吐谷渾。次年閏四月初八,李道宗在庫山擊敗吐谷渾軍。

  吐谷渾王伏允的兒子伏順率全國投降於唐軍,伏允自縊而死,吐谷渾歸附於唐朝。伏允之子伏順被封為可汗、西平郡王,吐谷渾成為大唐屬國。

  貞觀十一年,李績被改封為英國公,世襲蘄州刺史。當時,朝廷所封的世襲刺史都只是掛名,不到州郡就任,於是他又以并州大都督府長史的官職遙領太子左衛率,一年當中倒是有半年時間以并州大都督府長史的身份,在并州替被敕封為并州大都督的晉王李治處理當地軍政事宜。

  眼下李績正在長安,但是并州皆是其部署,且吐谷渾一直受到并州大都督府的監管,是以吐谷渾的所有事物都應當由李績主管。

  岑文本道:“英國公尚在收集情報,想要確定這只是一些零散部落的私自行為,還是吐谷渾的王室亦有參與,伏順那廝本應入冬之後入境朝覲陛下,可是卻遲遲未至,事情有些蹊蹺。”

  幾位宰輔一時有些默然。

  真不知道那些吐谷渾人是怎麼想到,心心念念都要脫離大唐自立,難道就不知道若非大唐的力挺,他們老早就被身後虎視眈眈的吐蕃的吞了?

  蠻夷就是蠻夷,行事總是不遵循道理,令人頭痛。

  門口腳步聲響,內侍總管王德走了進來,對幾位宰輔施禮,恭聲道:“陛下有請幾位宰輔前去神龍殿,有要事商議。”

  李二陛下有時也會來政事堂聽聽幾位宰輔議事,但是夏天的時候被纏綿病榻多時的魏徵給噴了一頓。魏徵言道:“既是設立政事堂,自是要宰輔們聚眾商議,博採眾家之長集思廣益,方能得到最為妥善的思政要略,陛下您在這兒一坐,隨便插一句話,宰輔們如何能駁了您的言語?”

  李二陛下說我就听聽,我不說話。

  結果魏徵言道:“既然不發表意見,那您聽了有什麼用呢?”

  李二陛下無奈,看著魏徵顫顫巍巍不知道幾時就蹬腿嚥氣了的狀態,有火都發不出來,只得悻悻然甩袖離去,再也不來政事堂了……

  幾位大佬互視一眼,一齊起身,隨著王德前往神龍殿。

  到了神龍殿先行施禮,然後在正殿內坐好,房玄齡問道:“不知陛下有何要事?”

  李二陛下沒急著談事情,

先讓宮女奉上熱茶又端來幾樣精緻的糕點,讓幾位宰輔享用。

  幾位宰輔就都吃了幾塊糕點,飲了茶水。

  李二陛下這才說道:“朕欲將個別上州改設為'府',加強朝廷對於天下各處的管控。另外,由雍州之內增設京兆府,管轄長安、萬年、藍田、新豐、渭南、華陰六縣。”

  在此之前,行政區劃之中是沒有“府”這個機構的。

  但是現在大唐疆域越來越大,中樞對於地方的掌控必然要漸漸削弱。按照李二陛下的構想,創設“府”制,“府”設於行宮重地,在天下除京兆府之外再行設置河南府(東都、洛陽)、鳳翔府(西都)、太原府(北都)、江陵府(南都)、河中府(中都),均由中樞直接管轄,以此加強朝廷中樞對於天下各處的掌控力度。

  而新增設的京兆府,既是大唐帝國的“直隸”屬地。

  幾位宰輔面面相覷,不知道陛下何以如此突兀的提出這般重大的計劃。

  不過既然皇帝提出來了,那麼作為宰輔就必須商議其可行性。

  房玄齡第一個表示贊同:“如此一來,則必然大大加強中樞權利的統一,除開京兆府之外,其餘五府軍政事權可以最大限度的受到中樞直接管轄,而非是以往權利盡歸於各地,往往因為一點小事夾雜不清,較低效率。老臣同意。”

  任何能夠加強中樞集權的變革都應當受到肯定和支持,這是身為宰輔的原則立場。

  長孫無忌略作沉吟,說道:“老臣原則上同意,但是這五府皆要從所在各州分裂出來,是要另行增派官吏,還是由以往各州的官吏兼任?”

  不得不說,但凡牽扯到人事的問題都是大問題。

  另行增派官吏,則必然導致官僚架構臃腫不堪,增加朝廷財政負擔;由以往各州官吏兼任,是否會出現消極怠工、含糊其事的現象?

  李二陛下也撓頭了,他只是腦子一熱就打算這麼搞,以此來加強中樞集權,增強皇權,卻沒有想這麼多。

  岑文本沉吟不語,尚未發表意見。

  他在琢磨皇帝此舉的用意,出去增強皇權之外,會不會還有什麼題外之意呢?

  房玄齡瞄了李二陛下一眼,見其神色有些尷尬,畢竟醞釀了好幾天方才想出這樣一個制度,剛一開始就顯得到處是漏洞,面子上難免有點過不去。

  想了想,房玄齡說道:“依老臣看,何不採取市舶司的章程?”

  李二陛下微愣:“市舶司?”

  這跟市舶司有什麼關係?

  岑文本一拍大腿,讚道:“這個辦法好!”

  “搞得朕一頭霧水,玄齡啊,你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朕不太明白。”

  李二陛下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恥下問,自己弄不明白的事情絕對不會裝糊塗,面前幾位都是帝國最出類拔萃的人物,請教他們不丟人。

  房玄齡道:“還是讓景仁來說吧。”

  “景仁”是岑文本的字。

  市舶司是房俊搞出來的,房玄齡在這里肯定市舶司的章程,難免予人“自吹自擂”之嫌。

  李二陛下無奈道:“這有什麼好謙虛的?房俊那小子確實搞得不錯,犯錯的時候咱要狠狠敲打,但是乾出成績了,咱們身為長輩也要予以肯定。行吧,岑文本,你來說。”

  岑文本笑道:“房相何須避嫌?孩子有出息那是長臉面的事情,現在關中人總是在嘴上掛著'生子當如房遺愛'這句話,這可不是玩笑話,不知道多少人心裡羨慕您呢?”

  他本是無心之言,一旁的長孫無忌卻黑了臉……

  娘咧,你們都有好兒子,就我兒子走入歧途身敗名裂是吧?

  岑文本說完,亦醒悟自己失言,有些尷尬,趕緊乾咳了一聲說道:“市舶司乃是新制度新衙門,古之未有,沒有任何經驗以供參考。故此,華亭侯當初在呈給政事堂的文案當中提出一個'試行'的觀點,即擇一地試運行,在運行的過程當中尋找不足、積累經驗。此辦法能夠完美的避免盲目在天下運營市舶司所帶來的不可測的風險,是以,臣以為陛下提出的這個改州立府想法,亦可以以此來操作。從陛下所提及的幾處地方擇取其中一地'試行',哪怕最後證明效果並非如預想那般,亦只是在可控的範圍內出現問題,不至於鬧得舉國慌亂,影響深遠。”) !!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0:06
第965章  提議通過

行李二陛下嘀咕道:“試行?”

  用“試行”的方式將改革局限於一地,即便有什麼嚴重後果亦能夠約束在可控的範圍之內,進退自如。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既然如此,那就以京兆府為試點,如何?”

  李二陛下提議。

  “陛下,萬萬不可!”

  長孫無忌心中一驚,急忙出言阻攔。

  他終於想明白為何陛下要弄出這麼一個“改州立府”的法子,加強中樞集權或許是真,但是最真實的目的,就在於這個京兆府!陛下是打算對生存在關中的關隴集團下手了!

  或許陛下並不會決議將關隴集團連根拔起,那樣必會導致關中動盪影響帝國根基,但是狠狠的打壓關隴集團一番,那幾乎是必然的!

  誰叫關隴集團總是不肯消停,一直在背後搞小動作?

  李二陛下面色不豫:“輔機,有何不妥?”

  長孫無忌腦筋飛速轉動,一定要阻止陛下設立京兆府!

  長安所屬乃是雍州,而雍州即為大唐之直隸屬地,雍州最高的長官雍州牧,既是由陛下親自兼任!但是身為帝王,怎麼會有閒暇與精力去處理一州之地的軍政雜務?故此,雍州的治理權其實都在下屬的官吏手中。

  而這些官吏當中,絕大部分都是出身自關隴世家……

  歷經隋末唐初幾十年的政局動盪風雲變幻,現在不僅僅是關中的家族依舊根植在關中,就連原本隴西的幾家也都在關中擁有著龐大家業。

  陛下這是想要將雍州的權利牢牢的抓在手裡,這就等同於掐住了關隴世家的脖子!

  長孫無忌偷偷咽了口唾沫,出言道:“陛下明鑑,關中乃大唐龍興之地,八百里秦川更是天下根本,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動盪不安。關中不靖,則天下不靖!請陛下三思。”

  這個理由絕不牽強,相反很強大。

  歷朝歷代,誰敢不重視國都所在的京畿之地?

  自秦始皇統一中國後,歷朝歷代的首都與陪都基本上都是中樞直轄的行政區域,以此加強管理與掌控。秦始皇把全國分為三十六郡,其都城咸陽及位於都城周邊的“內史郡”,均為直接隸屬中樞的直轄區。

  西漢定都長安,部分郡縣恢復分封制,部分郡縣直屬中樞,如都城附近設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的三個郡別稱“三輔”,直接由朝廷管轄。東漢定都雒陽,增設了河南尹,與“三輔”同由中樞直轄,三國兩晉南北朝至隋也沿襲了以前的製度。

  到了唐朝,則將原本的“三輔”劃歸雍州,由皇帝親自擔任雍州牧。

  一旦改革引發關中動盪,後果不堪設想!

  李二陛下沉默。

  他心中極其不爽,不認為這是長孫無忌在為朝廷、為他李二設想,而是處心積慮的替整個關隴集團謀福祉。誰都看得出他設立的這個“京兆府”就是為了將雍州的權力緊緊握在手中,此消彼長,相對應的便是關隴集團在關中地區的控制力度必將大大下降。

  長孫無忌,

就是整個關隴集團的代言人!

  可朕是皇帝啊,當皇權與你們手裡的私利衝突的時候,難道你長孫無忌不應當義無反顧的站在朕這邊嗎?

  他胸中氣悶,臉色陰沉,一股鬱結的火氣苦苦憋著。

  他是朕自小的玩伴,是朕的親密戰友,亦是皇后的哥哥!朕曾在皇后的病榻前立下誓言,允諾會善待長孫家,朕怎麼能對皇后食言呢?

  所以,長孫家的鐵廠曾經壟斷了整個大唐的生鐵市場,他聽之任之;長孫衝謀反篡逆,他連追究都不願追究,哪怕害得自己最心愛的女兒一生孤苦,他都任其躲在某一處繼續風流快活享受著榮華富貴。

  所以,哪怕今天長孫無忌依舊在替關隴集團爭權奪利,他也不打算撕破臉,將長孫無忌也整個長孫家族打落塵埃。

  畢竟,那是皇后的家族,是皇后的親人……

  微微閉目,李二陛下長長的籲了口氣,然後睜開眼,掃了岑文本一眼。

  岑文本便說道:“趙國公之言,請恕在下不敢苟同。”

  長孫無忌不悅:“難道某說的不對?”

  他沒有註意到李二陛下掃了岑文本的那一眼,想當然的以為岑文本是要跟自己作對。這老貨是河南人,跟關隴世家毫不沾邊,想必是要打壓關隴世家來討好陛下……

  岑文本笑道:“趙國公說得對,但是也不對。”

  長孫無忌哼了一聲: “願聞其詳。”

  岑文本悠然道:“正如趙國公所言,關中三輔之地乃是帝國根基之所在,決不可人心動盪,社會不靖,否則便是帝國禍亂之根源,大唐飄搖之先兆。但是眼下的關中諸縣府兵靡費、治安堪憂,全天下的遊俠兒都匯聚到長安城,嘯眾鬥毆、拐賣人口、殲淫婦女,觸目驚心!”

  長孫無忌琢磨如何反駁… …

  這還真就不是岑文本瞎掰,作為當今世界上規模最大、人口最多、經濟最繁榮的超級大都市,長安城每年都會吸引數以萬計的各方人士前來討生活。

  這些人有的求學、有的經商、有的置業,自然就有為非作歹、殲淫擄掠的賊寇盜匪。這些人常常以遊俠兒的身份寄居在權貴家中,幫助其經營產業、看家護院之餘,多行不法之事。

  故此,隨著長安城的人口越來越多,社會治安自然越來越差。

  岑文本續道:“長安乃是天子腳下,國之臉面,尚且如此腌臢污穢,咸陽城內如何?三原如何?涇陽如何?藍田如何?不用問,情況必然更糟。既是帝國首善之地,自然要有帝國文明之氣象,然現如今的關中已然病入膏肓,重病需猛藥,不破不立,何不趁此機會改革機構增設京兆府,從根源上來一次徹底的清除?故此,老臣贊同增設京兆府。非但贊同,還懇請陛下要盡快立下章程,宜早不宜遲。”

  長孫無忌暗道不好!

  這老貨怎地扯到治安上去了?

  須知長安城中幾乎所有的賭坊、妓館、青樓、酒肆,全都是關隴世家的產業。而這些產業,更是藏污納垢之所,禍亂社會治安之根源。

  揪著關隴世家的小辮子挑毛病,長孫無忌不知自己還應不應該反駁下去?畢竟他自己就是關隴集團的一員,還是最大的那一家……

  李二陛下緩緩點頭,顯然對於岑文本的說辭甚為滿意,他看向房玄齡:“玄齡以為如何?”

  房玄齡乾脆道:“景仁見微知著,所言句句切中時弊,吾等不可忽視。實則關中不僅僅是治安形勢每況愈下,便是長安周邊諸縣的糧賦稅收近年亦年年下降,多有權貴肆意圈地,只是百姓無敵可種,要么淪為佃戶,要么流離失所,不但愈發增加社會治安的治理難度,更影響到帝國稅收。老臣贊同增設京兆府,將這些頑疾一一根除。”

  皇帝增設京兆府的心意已決,況且也確實是一件好事,房玄齡傻了才會反對!

  至於權貴強行圈佔土地,這是歷朝歷代都難以避免之事,權貴之家有勳爵在身毋須納稅繳糧,自然會影響到國家稅收。只是這個問題房玄齡曾經在家中同房俊深入討論過,想要徹底解決絕對不是增設一個京兆府就行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朝廷大力興辦商業,將權貴地主的目光從土地上挪開,同時也讓新興的商業吸納更多的失地農民,達到雙向調節的目的。

  李二陛下淡淡的瞥了長孫無忌一眼,開口道:“既是如此,此事就定下來。”

  長孫無忌心中一片悲涼,轉瞬被一股深深的惶恐所取代。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0:11
第966章  房府尹

政事堂現在只剩下四位宰輔,到場三位,魏徵病重在家纏綿病榻估計沒幾天好活。按照政事堂的規矩,一人反對,兩人讚同,這件事的確就這麼通過了。

  但他是長孫無忌啊!

  曾經跟隨陛下並肩戰鬥、出謀劃策的長孫無忌!

  身為皇帝的大舅子,信任有加、榮寵備至的長孫無忌!

  現在只是通過最基本的規則商定此事,卻連問一問他的意見、寬慰一下他的耐心都沒有了嗎?

  長孫無忌充滿沮喪,默然不語。

  李二陛下沒再看他,說道:“既然已經通過此事,那就在這裡商議一個京兆府尹的人選出來吧,也好將此事盡快上馬,快速執行。”

  提一個京兆府尹的人選?

  這種很容易得罪人的事情房玄齡是從來落在後面的,除去招惹到他底線的時候會爆發一下,大多數時間裡房玄齡都老老實實的扮演一個君子,從不為利益爭鬥。

  而且這個京兆府尹的品級絕對低不了。

  唐朝的州縣全都分為上中下三等,上等州的刺史乃是從三品。陛下既然有意增設京兆府、改設五府,只有品級超過上州刺史方才能夠得到天下人的重視。如此一來,最低就要正三品起步。

  同時考慮到長安與洛陽、太原、鳳翔、江陵等地繁華程度不同、政治地位不同、軍事影響不同,京兆府尹和洛陽府尹、太原府尹必然要高出其餘三府,那就必須是從二品。

  推舉誰不推舉誰,太容易得罪人了,還是裝糊塗的好……

  長孫無忌心神還有些恍惚,一時未曾發言。

  岑文本嘴巴剛剛張開,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趕緊閉上嘴巴。

  既然皇帝已經在心中將此事推敲了很久,有怎會沒有屬意之人呢?

  得,您愛用誰用誰,只要不是太離譜咱就不反對,反正我是撈不著……

  李二陛下環視一周,見幾人都不應聲,便說道:“既然諸位一時並無合適的人選,那朕就推舉一人吧,諸位宰輔商議一下可否適合。”

  房玄齡問道:“不知陛下屬意何人?”

  李二陛下淡淡道:“房俊。”

  房玄齡:“……”

  我兒子?

  老子乾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侍候陛下鞍前馬後,至今若是不算那個國公的爵位,尚書左僕射的品級也才從二品!那混蛋要跟自己同級?

  難不成日後上朝之時,自己要跟那孽子相互施禮,然後自己稱呼一聲:“房府尹……”

  房玄齡老臉一陣糾結,欲言又止。

  說啥?

  陛下這麼整不行,以後老臣見了那孽子沒法打招呼啊……

  還是說陛下您這個人選好,千挑萬選只有房俊最恰當?

  說啥都不合適,所以房玄齡閉上嘴,一言不發。

  岑文本捋著鬍子,悠然道:“房二郎擔任京兆尹,臣以為大善!房二郎乃是國朝最負盛譽的詩詞聖手,文采斐然天下敬服,

於士林之中名譽正隆,如此年青俊彥,正是帝國未來之柱石,應當重點培養。更何況房俊一手操持江南市舶司,從無到有製度完善,事無鉅細親歷親為,對於這種構架新衙門的任務極有心得,定然能夠不負陛下之信任。”

  隋唐以來,皆有“不經州縣,無以入臺閣”的規矩。

  房俊想要在未來能夠成為宰輔進入政事堂議事,就必須主政一方。但是以房俊目前的品級,擔任縣令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京畿之地的長安、萬年兩縣也遠遠配不上房俊分品級,若是讓其擔任這兩縣的縣令,不啻於貶謫。

  若為一州刺史,恐怕陛下對於房俊肆意妄為的性情又有些擔憂。而這個京兆尹簡直就是為房俊量身定做一般,品級足夠高,一任過後積攢了資歷,又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不虞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狀況。

  岑文本嘆了口氣,陛下對房俊之寵愛信任,何止於一句“簡在帝心”便能形容?簡直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不過房俊也確實辦事地道,這幾年一樁樁一件件到了最後獲益最大的全都是陛下。

  這樣的臣子誰又會不喜歡呢?

  長孫無忌只覺得一股涼氣沿著脊椎一路上升,一瞬間便全身寒意凜凜

  他意識到了濃濃的危機感!

  誰不知道房俊與天下所有的世家門閥都是對頭,誰不知道房俊返回長安的第一天就跟關隴集團鬧得橫眉立目,誰不知道這小子就是陛下手裡的刀,以打壓世家門閥為己任?

  將房俊推上京兆尹的位置,明擺著就是要讓他跟關隴集團對著幹啊!關中是關隴集團的地盤,房俊這頭猛虎來了,豈能不上演一場龍爭虎鬥?

  長孫無忌並沒有繼續反駁,而是默然不語,面色灰敗。

  陛下對自己已然失去信任,自己就算反駁又能如何呢?

  這一刻,長孫無忌心中充滿了挫敗和沮喪。

  一直以來,他都是朝中最得陛下信任的大臣,現如今聖眷不在,這種失落感令長孫無忌驚慌、失落、茫然,種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頗有些心灰意冷。

  李二陛下見到無人反對,一錘定音:“此事就這麼定下了,稍後諸位宰輔還要與房俊一同商議具體設立京兆府的細節,望諸君同心戮力,使得關中不負大唐帝都之美譽,百姓安居,各行安業,物阜民豐,繁榮昌盛。”

  “諾!”

  幾位宰輔一齊起身,躬身領命。

  *

  吳王府。

  花廳裡盤了火炕,炕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氈子,花紋瑰麗奢華盡顯。一張朱漆雕花的茶桌,一壺紅茶,幾碟點心,吳王李恪與房俊對坐聊天。

  “幸好父皇下旨令吾等親王盡皆返京,否則王妃之病情怕是兇多吉少。”李恪感嘆道。

  誰能料到在風物宜人的江南已然病入膏肓連後事都已備好的吳王妃,拖著病體折騰回到寒冷的長安之後反而一日好過一日,最近已然接近痊癒?

  宮中御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含糊的拿“水土不服”掩飾自己的無能……

  房俊捏著一塊茯苓糕放入嘴裡咀嚼,未等食物嚥下便奇道:“殿下被撤銷封國,不是應當垂頭喪氣、一蹶不振的嗎?”

  李恪比他還奇怪:“為何這麼說?”

  房俊道:“你有滿腹才華,在封國可以一展身手經國安邦,回到長安那就是籠子里圈禁著的金絲雀,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慎,更注定要被投閒置散。鬱鬱不得志,不正應當長吁短嘆以酒消愁,一副落魄王孫的模樣麼?”

  說句實在話,他真的替李恪叫屈。

  李二陛下諸子皆是出類拔萃的人傑,即便是太子李承乾處理起政事亦是有模有樣,甚少犯錯,更別提魏王李泰、吳王李恪、未來的高宗皇帝李治,就連荒誕不經性情暴戾的齊王李佑,認真做事的時候照樣能力出眾。

  而這其中,卻要數李恪的才華最顯!

  身在封國雖然永無問鼎九五之位的可能,但是好歹獨掌一國,能夠盡情的發揮自己的才能,獲得世人的認可證明自己的價值。

  但是現如今回到長安,想要獲得長久一點,那就只能隨波逐流自甘墮落做一個“富貴閒王”吧……

  李恪瞪著眼:“誰跟你說回到長安就的被圈禁起來當金絲雀?”

  房俊訝然:“難道不是?”

  李恪呷了口茶水,笑道:“沒那麼嚴重,父皇對吾等王子皆有安排,大家都要進衙門聽政做事。對了,本王的職司是工部左侍郎,是本王跟父皇要來的。張亮已然調離,現在的工部尚書是蕭琢,原貝州刺史。”

  房俊楞了一下,便笑道:“殿下好算計,工部可說是臣的地盤啊,改日給您介紹幾位昔日同僚,以後在工部您就橫著走,誰跟您耍橫您就跟臣說,臣去揍他!”

  李恪以手撫額,無語嘆氣。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0:24
第967章   房2有才無德

李恪哭笑不得:“我是去做官還是去占山為王?二郎的好意本王心領了,不過毋須二郎操心,工部尚書蕭琢乃是南梁皇室出身,南梁明帝蕭巋之子,惠帝蕭琮之弟。”

  房俊眨了眨眼,方才明白過來。

  那這個蕭琢豈不是蕭皇后的弟弟?

  蕭皇后的丈夫是隋煬帝楊廣,李恪的母親是隋煬帝的公主,雖然不是蕭皇后親生,但是論起來都是親戚。前隋帝室零落凋謝,相互之間定然會顯得親近一些,相互照料也是必然。

  哪裡用得著自己出頭?以後的工部簡直就是李恪的天下!

  而且工部沒權沒勢,就算李恪再怎麼折騰也不會招致皇帝的猜忌、太子的疑心,就算是有朝一日擔任了工部尚書,也不過是打醬油的,在朝中的影響力得倒著數。

  偏偏這個衙門雜事繁多,若是想要干點事兒,還真就是個好去處。

  房俊抱了抱拳:“那就恭喜殿下了。”

  的確應當恭喜,幾乎沒有比這個職位更適合李恪的了。

  李恪坦然道:“本王多次得你指點迷津,現在全然明白那個位子輪到誰也輪不到本王,早就放下啦!與其去爭那一個不可能的妄想,何妨踏踏實實的過日子?閒暇與三五好友遊山玩水縱論詩詞,玩夠了就本本分分的干點事替朝廷分憂。勞逸結合,心舒神暢,豈不妙哉?”

  他是真的看來了,也放下來。

  正如房俊以往對他所言,前隋皇帝的血脈使得他能夠輕易得到朝中大部分前隋遺臣的好感和支持,但也正是這份前隋血脈,徹底斷絕了他問鼎九五之位的可能。

  若是當真讓他日後當了皇帝,任用的必是前隋遺臣一脈,那這天下是李家的,還是楊家的延續?

  況且朝中大臣有多少是靠著反隋起家?最起碼在最頂級的那些大臣當中,盡數與大隋乃是死敵,在推翻大隋的過程當中轟轟烈烈。若是他李恪坐了皇帝,在一干前隋遺臣的支持之下,誰曉得他會不會來個反攻倒算?

  這種風險是存在的,所以李恪的帝王之路必然斷絕。

  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差一步會讓人執著、瘋狂,但是當你知道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時候,不僅沒有了執念,反而多了一份釋然。

  能夠輕鬆面對……

  沒有了沉重的話題,氣氛自然輕鬆愜意起來。

  歪著身子靠在一個抱枕上,李恪笑道:“說起來,你比我冤吶。辛辛苦苦在華亭鎮支撐起那麼大的家業,市舶司亦是蒸蒸日上日進斗金,怕是來年開春沿海多處地方都要增設市舶司,可是你這位功臣卻不得不灰溜溜的返回長安,所有功績都被別人摘了桃子,心中可有不忿?”

  聞言,房俊恨恨的將一塊核桃酥咬下一半:“有!”

  李恪嚇了一跳,連忙道:“慎言!本王不過玩笑之語,說說而已,你怎能對父皇心懷怨恕?”

  房俊翻個白眼:“你耳朵有病啊?我幾時說怨陛下了?冤有頭債有主,陛下不過是被那些世家門閥逼得沒法子而已,我這個小螞蚱就不得不當成犧牲品咯。



  李恪這才鬆了口氣,問道:“以你的脾氣,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吧?”

  喝口茶水將口中的食物嚥下,房俊哼了一聲,狠狠道:“這幫老不死的求神拜佛不要被我抓到機會,否則定然鬧他個雞犬不寧,讓他們知道我房二棒槌可不是浪得虛名!”

  李恪無語:“你就不能穩重一點?好歹也是侯爵了啊,說話辦事得注意身份!”

  他性情端方,最是看不得放浪形骸之輩。

  雖然與房俊知心相交,卻對他這種時不時冒出來的渾不吝氣質不敢恭維……

  房俊不以為然:“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正是因為我不講規矩誰惹了我就揍誰,所以才沒有那麼多的張三李四自討苦吃欺上門來。不然殿下以為我這些賺錢的產業沒有人盯著眼紅?江南的那些簪纓世族被我收拾一頓老實了,最起碼心有所懼不敢輕易伸爪子,山東世家離得有點遠暫時挨不上,現在我就得把關隴集團這些老傢伙收拾服帖了,不然這幫傢伙准定沒完沒了。”

  他名下賺錢的產業太多,碼頭也好鹽田也罷甚至還有鐵廠,誰瞅著不眼紅?這是因為他一貫積累下來的“棒槌威力”,使得眼紅之人也心有顧忌,不敢輕易伸手。

  明面上有房玄齡杵在那兒,或許那些貪得無厭無法無天的傢伙不敢如何,但是暗地裡的手腳誰曉得會有多少?

  李恪想了想,覺得房俊說的有道理,不過以他的心性品格,是絕對不會贊同就是了……

  兩人閒聊一陣,李恪問道:“兕子和小么還住在你家府上呢?”

  房俊點點頭:“宮裡對於小孩子來說有些悶,還是在我家能自在一些。孩子嘛,總要釋放天性嬉笑玩鬧才好,你們皇家講究所謂的皇室威儀看看把孩子都悶成什麼樣了?兕子的病有大半都是給悶的,出來玩一玩放鬆一下,想幹什麼就乾什麼,對身心都有益處。”

  李恪苦笑道:“全天下都想生在帝王家,羨慕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到你嘴裡怎麼反而成了遭罪?”

  “本來就是遭罪,不說別的,就說說咱倆,你認為誰活得更自在一些?況且兕子跟小么是女孩子,皇家威儀不需要女孩子來替你們撐起吧?讀書娛樂,有張有弛,這才是教育之道。若是將晉王殿下也放到我府裡,保准比在弘文館學得多,你信不信?”

  房俊其實真想將李治那個小正太弄到家裡,從小就好好的教他“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道理,不要去惦記著那個皇位。

  李恪搖頭道:“怎麼可能?正如你所說,因為兕子和小么是女孩子,所以父皇才會放心去到你家。但稚奴乃是王子,自有朝中德高望重才華橫溢的大臣教導,怎能跟你成天玩鬧?那豈不是要將稚奴教成一個紈絝王爺?”

  紈絝王爺有什麼不好?

  皇位只有一個,讓太子來當就好了。李承乾那傢伙雖然缺點一籮筐,但是唯有一樣被房俊欣賞——宅心仁厚!

  這個世界的李承乾沒有遭受另一個世界的種種打擊,雖然腿還是瘸的,但是精神狀態良好,並有達到被刺激得走向極端想要幹翻李二陛下的地步。

  房俊相信只要李承乾當了皇帝,大唐一定會安然過渡皇權,不至於如同歷史上那般兄弟相殘、父子相忌。李承乾、李泰、李恪、甚至李佑都能好好的活著,父慈子孝,多好啊?

  李恪的話語房俊有些不愛聽,反駁道:“什麼叫才華橫溢?難道咱房某人就不是才華橫溢?你將那些所謂的才華橫溢的老傢伙都叫來,咱們鬥一斗詩詞,看看誰厲害。”

  李恪服了他的厚臉皮,矜持你懂不懂?

  便說道:“房二郎,本王承認你詩才天授、才高八斗,可是你難道沒聽到本王在'才華橫溢'這個形容詞前面還有一句'德高望重'?小子,你有才是肯定的,但是有才無德可不行。”

  房俊大怒:“殿下這不是拐著彎兒的罵我缺德麼?”

  李恪哈哈大笑:“你自己說的,我沒說。”

  房俊瞪著他:“可你就是這個意思!”

  談笑無忌,氣氛很好。

  “呦呵,說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

  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

  李恪笑得在炕上歪著,房俊盤腿大坐,兩人往門口一看,全都傻了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2:49
第968章   君臣,父子(上)

李二陛下一身寶藍色錦袍,方臉帶著溫煦的笑容負手入內,只是在見到李恪與房俊毫無儀態的姿勢之時,腳步頓住,臉上的笑容也僵住。

  李恪與房俊楞了一下,回過神趕緊一骨碌爬起來,手忙腳亂的下地穿好鞋子,一齊施禮:“兒臣(微臣)見過父皇(陛下)。”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臉色不豫,慍怒道:“一位親王,一位侯爵,就這麼毫無形象全無教養,簡直不成體統!若是被外人撞見,豈不是貽笑大方?”

  他倒不是特別在意規矩,私下里在自己家中還要規行矩步,累不累?他只是見到房俊這副懶散的樣子就來氣,自己這個三兒子李恪那可是出類拔萃的人中之傑,性格沉穩魄力十足,現在這樣毫無形象的歪在炕上大笑,必然是受了房俊的拐帶,這才走上歪路……

  房俊並不知道自己“躺著中槍”,還嬉皮笑臉的說道:“陛下您又不是外人,想必您不會到處褒貶臣子吧?”

  結果李二陛下伸腿就是一腳。

  李恪眼皮跳了跳,心說房俊你個棒槌真是什麼都敢說,你不知本王一見到父皇就像是老鼠見了貓,頭皮發麻雙腿發軟嗎?

  隨性而來的宮女內侍都留在門外,李二陛下背著手施施然坐到炕上。

  李恪自然不會埋怨府裡的僕役為何不通報一聲,想來是被父皇阻止了。趕緊命侍女奉茶,又添了幾份精緻的點心。

  李二陛下坐下,問道:“剛剛朕在門外聽你們哈哈大笑,不知在說什麼呢?”

  李恪剛欲回話,房俊已然搶著說道:“啟禀陛下,微臣彈劾吳王殿下。”

  李恪一臉茫然,這小子居然要告自己的狀?

  李二陛下奇道:“彈劾他什麼?”

  房俊一本正經道:“彈劾吳王殿下信口雌黃,剛剛說微臣'有才無德',這已經極大的敗壞了微臣的名譽,使得微臣的聲望深受打擊,請陛下追究其誹謗之罪,並且賠償微臣的名譽損失。”

  李恪像是見了鬼一樣,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隻拳頭。

  你個王八蛋,剛才還你好我好哥倆好,轉過身就給本王上眼藥?

  李二陛下有些愕然,頓了一下,大笑道:“那豈不就是罵你缺德?”

  房俊憤然道:“正是!堂堂親王,怎能隨意罵人呢?微臣再彈劾吳王有損皇家威儀。”

  李恪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將這貨踹死!

  孰料李二陛下哈哈大笑,衝著李恪伸出大拇指:“恪兒說得好,正合朕意,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看著李二陛下溫和的臉龐促狹的笑容,李恪有些失神,心中卻有一股暖意漸漸升起。

  父皇……多久沒有和自己這般親熱的說話了?

  他也明白了房俊胡說八道的用意,正是用這種看似胡鬧的方式,來消除彼此之間的隔閡。笑一笑鬧一鬧,君臣之間、父子之間的諸多隔閡似乎一瞬間便消失了。

  

  李恪眼眶有些發熱,澀笑道:“此人大言不慚,往往自詡德才兼備,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李二陛下笑了笑,衝房俊擺擺手:“你先回去吧,朕有話跟吳王說。”

  “諾。”

  房俊沒有什麼不滿,知道人家父子這是要談心了,偷偷給李恪一個“放心”的眼神,退了出去。

  花廳裡只剩下父子二人。

  李二陛下招招手:“過來坐。”

  待李恪坐到對面,李二陛下笑道:“府中可有美酒?”

  李恪有些忐忑,不知父皇今日要說什麼,回道:“有西域的葡萄釀,亦有房俊送給兒臣的上等好酒,不知父皇喜歡哪一種?”

  “房府佳釀?”這可是市面上一等一的好酒,李二陛下喝過,很烈,也很醇。

  “不是,是房俊用大豆、稻米、糯米、蕎子、粟米五種糧心釀製出來的一種雜糧酒,叫做'五糧玉液'。”

  李恪恭敬說道。

  “哦?沒聽過啊,拿來嚐嚐。”李二陛下吩咐一聲,接著惱火道:“這個棒槌!有好東西都不知道孝敬朕嗎?虧得朕將女兒嫁他,真真是白眼狼! ”

  “父皇息怒,非是房俊不知孝道,這酒是房俊在江南的時候偶然想出來的釀造之方,命家裡的工匠釀造的。房俊全程都未插手,怎敢貿然拿給父皇飲用?”

  李恪是個厚道人,雖然剛剛房俊“告了他一狀”,還是主動替房俊辯解。

  李二陛下依然不爽:“那就敢給你喝?你也是個親王,除了問題他照樣跑不了。”

  李恪無語。

  親王和皇帝,等級不一樣,性質也完全不一樣啊好不好?

  就算這酒有什麼毛病,只要李恪不死掉就沒啥大問題,可是皇帝哪怕因為喝了這酒壞幾天肚子,都得是大罪一樁,一頓大板子都是輕的,萬一有找茬的給安插個罪名……

  那後果簡直不敢想。

  房俊腦子得有多大毛病敢拿下人們釀造的新酒給您喝?

  不一會兒,侍女便捧著一個瓷壇快步走來,身後還跟隨著幾名吳王府的內侍,準備了幾樣現成的下酒小菜。將茶桌上的茶具撤走,小菜擺上,將酒壇裡的晶瑩透亮的白酒注入一個銀質的酒壺。

  侍女纖手執壺,給父子兩個斟滿酒杯。

  李二陛下拈起酒杯,放到鼻端嗅了嗅,輕輕呷了一口,嘖嘖嘴,滿口酒香馥郁,回味悠長。

  不由讚道:“房俊那廝搞這些歪門邪道的確是天下無出其右,怕是那些累世釀酒的老酒匠釀一輩子酒也釀不出這等口感的酒水來。”

  李恪覺得這話不好接,因為他搞不懂父皇這話是誇房俊有才呢,還是損房俊不務正業,又或者兼而有之……

  一時間有些冷場。

  父子之間似乎有著一道看不見摸不著的隔膜,談不上疏遠,也不好親近。

  良久,李二陛下抿了一口酒水,嘆氣道:“恪兒,心中可還埋怨著父皇?”

  李恪默然,手拈著酒杯,有些恍惚。

  怨嗎?

  怎麼可能不怨!

  但是……

  沉默片刻,李恪一仰頭將杯中酒飲盡,辛辣的酒水猶如鋼刀一般割喉穿腸,所到之處火辣辣如同火燒刀刮。那股難言的火辣過後,便是渾身輕鬆的舒暢!

  李恪坦言道:“怨過。”

  不是“怨”,是“怨過”,意義絕不相同。

  李二陛下不置可否,夾了一口爽口的筍絲,咀嚼著,緩緩道:“說來聽聽。

  烈酒似乎燃燒了李恪的血液,賦予他前所未有的勇氣,在一向敬重、愛戴、畏懼的父皇面前,拋開了所有的膽怯和懦弱,將一腔苦水盡情傾述,暢所欲言。

  “一直以來,兒臣對於太子、對於青雀、對於所有的兄弟都不服氣,至始至終,兒臣認為自己是最酷肖父皇的那一個!論起才華能力治國方略,兒臣認為是父皇諸多兒子當中最出色的那一個!不知父皇認為如何?”

  李二陛下沉默著,緩緩點頭。

  的確,太子懦弱、優柔寡斷,青雀驕縱、心高氣傲,餘子更是不成氣候,唯有三子李恪樣樣拔尖出類拔萃,冠絕諸王。所以當年李二陛下才會對李恪做出“英果類己”的評語。

  這一點,李二陛下不能否認,也不想否認。

  李恪精神一震,俊美的臉膛被酒精渲染得多了些紅暈:“所以兒臣不服,難道就因為兒臣不是嫡子,難道就因為兒臣身上有前隋的血脈,所以不但要遠離皇位,甚至要遠離京城,去安州那等煙瘴肆虐的貧寒之地終老,此生不得再見父皇,不得再見母妃,不得再見兄弟姊妹親朋好友了麼?這不公平!”

  說到後來,語氣漸漸激越,情緒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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