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27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2:53
第969章  君臣,父子(下)

李二陛下沒有絲毫不悅,一直靜靜的聽著,聽著這個最優秀的兒子向他這個父親傾述著從未透露過的心聲。

  然後他問道:“那現在呢?現在怎麼想?”

  李恪心中那股鬱鬱不得志的怨氣隨著這一番話語盡數傾吐出來,就好似壓在胸口多年的一塊大石陡然搬走了,神清氣爽,心神愉悅!

  亮晶晶的雙眼跟李二陛下直視,李恪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個笑容:“現在,不怨了,一點也不怨了。”

  李二陛下眉梢一挑:“為何就不怨了?是因為感受到父皇不會易儲的決心,所以絕望了,釋然了?”

  “不是。”

  李恪搖搖頭,擺手將侍女趕走,親自執壺給李二陛下斟酒。

  他心地仁厚,不想這個侍女聽得太多,最終只能落得個“意外身死”的下場,給她家一點銀錢補償,賜給一口棺材。

  李二陛下瞄了一眼侍女消失在門口的窈窕背影,心底一哂,這個兒子不僅才華能力與他這個父親相似,就連這風流性情也是一般無二。

  不得不說,他明白了李恪想要保全這個侍女的心思,卻顯然誤會了李恪想要保全她的動機。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將兄嫂弟媳統統納入後宮的齷蹉思想……

  待侍女走遠,李恪才續道:“是因為兒臣聽到了一句話。”

  李二陛下問道:“什麼話? ”

  李恪道:“以前一直覺得父皇對待兒臣並不公平,不是嫡子難道是我的錯?身有前隋血脈,難道是我的錯?憑什麼我就不能得到一個公平的機會,去跟太子、跟青雀公平競爭?直到有個人跟兒臣說,'這個世間,從來都不存在過真正的公平!'所以兒臣忽然就想開了。”

  “這個世間,從來都不存在過真正的公平?”

  李二陛下喃喃複述一遍,嘆息道:“這話說的真好。當年大隋末路窮途,天下處處烽煙,十八路反王七六十四股煙塵,糾纏不休以命相搏誓要逐鹿天下登基大寶。結果呢?竇建德、劉黑闥、宇文化及、白玉王高談聖、宋義王孟海公、沙陀羅王羅鐵漢、槐安王鐵木平、明州王張德金、南陽王朱粲、北漢王蕭銑……一個接著一個的戰敗身死,最後是咱李家得了這江山。論聲勢,李家不如宇文化及,論實力,李家不如竇建德……隋失其鹿,公平麼?李家得了江山,公平麼?這世間,當真是從來都不曾公平過!若非久經磨礪、看透世情的鴻學大儒,焉能道出這般人世至理?恪兒,能說出此等精闢之言論者,必是國之聖賢,此人究竟是誰?”

  李恪張著嘴巴,一臉便秘似的表情……

  李二陛下不悅:“問你話呢,發什麼愣?”

  李恪心說我這不是發楞啊,爹,我是 思考如何回答你的問題。

  久經磨礪、看透世情?

  還鴻學大儒、國之聖賢?

  李恪有些冒汗,見到父皇灼灼的眼神,只好說道:“那啥,

這話是房俊跟兒臣說的。”

  “啊……哈?”

  李二陛下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這回父子倆的神情顛倒過來,輪到李二陛下一臉便秘……

  那個小王八蛋能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語?

  不過想到那廝隨隨便便就能做得出千古傳唱的詩詞經典,也就釋然了。

  不過想想自己剛剛誇讚的語氣、用詞,李二陛下就像是吞了翔一樣噁心……

  “為何以前不曾和朕這樣敞開心扉的說話呢?”

  李二陛下果斷轉換話題。

  李恪有些局促:“因為……兒臣有些害怕父皇。”

  李二陛下有些意外:“這是為何?父皇有時雖然嚴厲一些,但從未責罰與你們……李佑那個混賬除外,有什麼怕的呢?”

  他一向都注意父子之間的關係,盡可能的顯示自己慈祥的一面,絕對不會輕易苛責自己的兒子。況且李恪一貫的表現都深得自己滿意,有時甚至再想若李恪是自己的嫡子,那皇儲之位還有什麼可愁的呢?

  所以他對於李恪害怕自己有些意外。

  然而李恪的回答更讓他意外。

  李恪俊朗的面容酷肖李二陛下,連笑起來的時候鼻翼兩側淺淺的法令紋都非常神似,他笑著說道:“因為想得到,所以怕失去,患得患失,自然害怕。”

  李二陛下愕然:“現在為何不怕了?”

  李恪的表情很輕鬆,殷勤的為李二陛下斟酒,然後居然雙手舉杯平伸,想要與李二陛下碰杯,甚是輕鬆愉悅。

  “因為當兒臣心中那份不敢有的妄念徹底斷絕之後,忽然發現父皇還是那個父皇,既是皇帝,也是父親,兒臣與父皇之間既是君臣,也還是父子啊……”

  李二陛下也笑了出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微笑,他單手舉起酒杯,狠狠的跟兒子碰了一下,酒杯內的酒水都濺了出來。父子兩個相視而笑,舉杯痛飲。

  “痛快,痛快!十五年來,父皇都從未這般痛快過!”

  李二陛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漬,狀甚歡暢。

  李恪斟酒,心神卻一陣觸動。

  十五年?

  十五年前,正是玄武門那刀光劍影手足相殘的一天吧?

  看來,哪怕是那一天奠定了父皇君臨天下的宏圖偉業,世間的罵名和內心的煎熬亦使得父皇如臨深淵,心內極度壓抑。

  李恪還清晰的記得玄武門之後翌日清晨,父皇一身甲胄渾身浴血,回到秦王府中當著兄弟姊妹的面前與母后抱頭痛哭,那情形,無論如何都沒有得勝歸來的暢快,更沒有逆爾為皇的喜悅,有的,只是濃濃的無奈和深切的悲涼……

  不知不覺,李恪的臉上沾滿了淚水。

  他笑臉帶淚,看著鬢角已然冒出霜雪的父皇,輕聲道:“以往兒臣不懂事,總是抱怨命運不公,父皇不公,空有才華橫溢經綸滿腹卻不得施展之餘地。現在兒臣總算想明白了,非但不能怨,還要感謝父皇。”

  李二陛下今天與兒子揭開心結,甚是暢快,問道:“為何要感謝為父?”

  李恪與李二陛下目光對視,輕輕說道:“若非父皇,世間哪有李恪其人?若非父皇,何來這才華橫溢經綸滿腹?若非父皇,吾兄弟姊妹何來這富貴榮華,兒臣又何來那覬覦皇位的資格?”

  若非李二陛下當年玄武門下一戰功成,他們兄弟現如今哪裡有機會爭奪皇位?

  想想大伯家和三叔家的幾個兄弟的下場吧。

  李恪知道,若是沒有當年的玄武門,功高震主的秦王殿下必然是悲慘的下場。

  這就是權力的代價……

  李二陛下渾身一震,捏著酒杯的大手青筋浮凸,酒杯都差點捏碎!

  十五年來,玄武門就是一個死穴,是天下所有人的忌諱,沒有人敢在李二陛下面前提及,因為那是李二陛下心頭一顆永世也不會消除的刺,誰撩撥一下,都會痛得他痛不欲生!

  誰敢讓他不痛快,他就能讓誰痛一輩子!

  可是每每午夜夢迴,他又豈能不嗟嘆世事變幻、權力無情?

  那畢竟是他的大哥,是他的兄弟,血脈相連,怎麼會如豬狗一般漠視?

  可是事情走到那一步,手足相殘的結局已然注定。

  太子不將秦王除掉,則必然被秦王反噬;

  秦王不將太子除掉,則必然被太子剷除。

  在平定天下攻城略地的過程中,秦王的實力不斷膨脹,早已達到與太子分庭抗禮的地步。到了這個時候,立場已經不會因為統帥一個人的意志為轉移,身為統帥,他必須顧及部屬的前程和安危。

  況且,李二陛下不是一個人,他死,則妻妾子女無一活路。

  若只是一條命,或許李二陛下當真會自戕與兄長面前,以全兄弟之義手足之情。

  可是若是連妻妾子女的命都要搭上,李二陛下不干!

  他當然要爭!

  為自己爭天下!

  為妻妾子女爭一條命!

  他爭贏了,位登九五子孫昌盛。

  李建成爭輸了,身死當場闔家滅門……

  就是這麼殘酷!

  李二陛下爭了一次,雖然贏了,但是他不想自己的兒子還要走上自己的老路,相互之間再爭一次。

  揉了揉發紅酸澀的眼眶,李二陛下舉起杯,與兒子相碰,叫道:“飲聖!”

  一飲而盡。

  李恪卸下包袱,身心歡暢,亦大叫道:“飲聖!”

  同樣一飲而盡。

  父子兩個一會兒低聲交談,一會兒高聲歡笑,一杯杯烈酒入喉,俱都喝得酩酊大醉。

  君與臣,父與子,誰說天家無恩情?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2:57
第970章  我胡漢3又回來了!

房俊不知道李二陛下跑去吳王府說什麼,但是看情形應當是談談心說說家常,無甚大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來就沒有應當是什麼樣子的,相互溝通相互了解,才能相互體諒增進情誼。朋友之間如此,兄弟之間如此,君臣父子之間亦是如此。

  所謂的“一見鍾情”只能存在於童話故事也言情小說當中,現實中的“一見鍾情”其實是最不可靠的一種感情。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具有欺騙性,“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美好往往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交流的深入變得“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不是誰對誰錯。

  每一個人都會下意識的將自己的缺點隱藏起來,這無所謂虛偽與否,是人的本性。而相互之間的交流會讓一個人的缺點無所遁形,當缺點超過優點,美好也會變得醜陋。

  房俊樂得李二陛下和李恪父子之間有一場敞開心扉的交流,他深信憑藉李恪的智慧,能夠消弭掉李二陛下心中的陰影,從而不再對李恪多加防備。

  歷史上的李恪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他被自己的父皇誇讚為“英果類己”,這本是一句極高的評價,卻導致李恪有了不該有的念頭,導致旁人對其身懷戒心,最終被長孫陰人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誣告謀反,縊殺於長安宮禁之內。其時李恪有子四人皆未成年,全部流放嶺表,有女亦四人,被罰看守李家陵寢。

  嗯,被長孫無忌誘供從而誣告李恪之人,便是房遺愛……

  房俊出了吳王府,仰首望天,難道真有天道循環之說?

  *

  回到府裡,剛想到後院看看晉陽和衡山兩位小公主,便被奉了房玄齡命令侯在門口的家僕截個正著,帶去正堂說是有要事相商。

  到了正堂,給父親施禮問安:“見過父親,父親有事?”

  房玄齡放下手中書冊,眼神複雜的看著房俊。

  房俊被老爹看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心裡頗有些忐忑,仔細琢磨一番,自己這兩天好像沒犯錯啊?就是吃酒會友,既沒打架又沒罵人……

  盯著兒子瞅了好一會兒,直到房俊心裡都快發毛了,房玄齡才喟然一嘆,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有事和你說。”

  “諾。”

  房俊應了一聲,規規矩矩的正襟危坐。

  雖然不記得闖了什麼禍,但是老實一點總是必要的……

  “今日早朝過後,陛下將吾等宰輔叫去神龍殿議事,陛下有意改州設府,從雍州之內劃出京兆府,下轄長安周邊諸縣,另外在天下各處重要之地增設五府,由中樞直轄。”

  房玄齡緩緩說道。

  他心裡總是不得勁兒,往昔這個率學無誕、木訥愚笨的次子就要跟自己平級了?

  娘咧!

  這什麼世道?

  老子兢兢業業嘔心瀝血一輩子方才坐到這個位置,

這小王八蛋都乾什麼了?若非自己還有一個國公的爵位,都有些無顏見人了!

  房俊哪裡知道其中詳情?

  心說您跟我說這個乾嘛,我管得著麼?

  想了想,說道:“如此甚好。”

  這就大抵跟後世的直轄市差不多,出於調節區域平衡、增強中樞權力等等原因考慮,將某些規模特別大的城市與所在的省級行政機構區別出來。

  而且京兆府這個名稱很熟悉,原來是唐朝才出現的麼?

  房玄齡看慣了房俊懶懶散散的模樣,現在這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反而看不慣,叱道:“你懂什麼?稀里糊塗就說好,依我看你將來就是一個佞臣,沒有原則,沒有立場,只知阿諛奉承溜鬚拍馬,孺子不可教也!”

  房俊眨眨眼,一臉懵逼。

  你這是跟誰置氣了,回家拿兒子發邪火?

  當然,就算是被當了出氣筒,聰明人也不會跟自己的老子去掰扯孰是孰非的問題。不是有那麼句話麼,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房俊瞄了一眼窗外,長安的冬天沒有雨,雪也停了……

  好吧,晴天罵兒子,也算是消遣。

  嘴巴閉得緊緊的,只聽,不說話。

  房玄齡一拳打在空氣上,心中的鬱悶非但未曾發洩出來,反而愈演愈烈。不過幸好他是個理智的人,也知道自己這股子邪火來得實在不應該,兒子有出息,當老子的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麼?每一個父母都有一顆望子成龍的心啊……

  忍了火氣,房玄齡不打算繞圈子,直接說道:“京兆府尹的位置,陛下屬意由你擔任,已經定下了,若無太大意外不至於更改。”

  房俊下意識道:“哦……”

  然後才反應過來:“啥?”他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聽。

  房玄齡哼了一聲,罵道:“小小年紀,是耳聾,還是耳背?”

  房俊都快樂傻了,嘴巴裂開,傻呵呵道:“也有可能是耳鳴……”

  “正經點!”房玄齡吹鬍子瞪眼,“這個位置看上去顯赫尊榮,實則就是個火山口,危機四伏!對於上任之後如何作為,你心中可有計較?”

  計較?

  計較個蛋啊!

  房俊現在只想大吼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當然有計較,兒子這次要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京兆尹這個官職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關隴世家的根基這回都在兒子的地盤裡,定要將其搓圓捏扁,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房俊興奮極了!

  哥們儿被你們這些傢伙從江南灰溜溜的趕回長安,一定很得意吧?

  這回哥們儿就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

  生死看淡,不服就乾!

  不折騰得你們雞飛狗跳慾仙慾死,哥們儿跟你們的姓!

  房玄齡以手撫額,自己怎么生出這麼個棒槌?

  就知道這小子一旦上任京兆尹必然會跟關隴世家當面鑼對面鼓的來硬的,一點政治智慧都沒有!

  老爺子氣道:“給我消停點!還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說你是佞臣你還不樂意,正直忠義之人能說得出這樣的話?簡直不當人子!回頭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莫要搞風搞雨,否則朝堂之上那些有著關隴世家背景的大臣群起彈劾,你這個位置也坐不了幾天!”

  房俊卻不以為然:“父親您說是那些大臣們的看法重要,還是陛下的看法重要?”

  房玄齡隨口道:“自然是陛下的看法重要!”

  房俊一拍巴掌說道:“那就對了!兒子是個性情,陛下豈會不知?兒子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吶!誰惹了我,我就得找補回去,所以陛下才讓我來擔任這個京兆尹,就是讓我放開手腳去跟關隴世家對著幹!我若是討好關隴世家那些老不死的把他們哄高興了,陛下就該不高興了!所以,兒子這個京兆尹若想坐得安穩,首先就得讓陛下高興,別人是哭是笑,完全不重要!”

  房玄齡楞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兒子的看法是正確的。

  這一次市舶司的設立觸動了全天下世家門閥的利益,江南士族被房俊打擊得風聲鶴唳杯弓蛇影,不敢冒頭反對,唯恐遭到房俊的致命打擊。山東世家自打隋末爭霸天下與李家生死拼爭,李二陛下登基之後對其嚴厲打壓,這次也不敢有什麼動作。唯有一直站在李二陛下背後的關隴集團按耐不住,仗著與皇族盤根錯節的關係強勢出頭,雖然未曾撤銷市舶司,卻成功的將房俊撤回長安,算是名義上勝出一籌。

  而陛下早已對關隴集團的日益做大和驕縱狂妄深懷不滿,這一次迫於壓力將房俊調回長安,等同於低了一次頭。皇帝為了大局隱忍,可以低下高貴的頭顱,但是必然有更加猛烈的手段等著對付關隴集團!

  而房俊就是陛下將要揮出的刀!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3:00
第971章   給你兒子施禮

歸根究底,京兆尹這個職位大抵就是陛下為了對付關隴集團而琢磨出來的。所以如果想要坐穩京兆尹這個位置,成功的使其成為房俊官場之上最為顯赫的一段履歷,就必須得到陛下的支持,按著陛下的想法來辦。

  而這也正合房俊之本意!

  房玄齡無奈,看來這場風雨是注定要猛烈的到來,自家兒子犯起渾來是個什麼德行他這個當爹的豈能不知?

  那些關隴集團的傢伙們,自求多福吧。

  想到這裡,房玄齡又猛地回過神。

  為了坐穩京兆尹這個官職,皇帝說啥你就乾啥,這不還是佞臣麼?

  說不好聽的,這就是皇帝的鷹犬走狗啊……

  房玄齡心裡不舒服,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就是個鷹犬爪牙的命,老夫以你為恥!”

  房俊無語,呆了一呆,問道:“那父親您是不打算讓我當這個京兆尹?”

  房玄齡道:“怎會不願意?將來的官場,不經州縣無以入臺閣,京兆尹主政一方,陛下兼任著幽州牧,京兆尹乃是陛下的直屬下官,如此顯赫的職位,老子怎會不願意讓你擔任?”

  房俊兩手一攤:“這不就得了?想當這個官兒就得聽陛下的,否則陛下為何讓我當?想當這個官兒的人多了去了!”

  房玄齡被噎得不輕,罵道:“甘為鷹犬,自甘墮落,不當人子!”

  房俊這回是徹底無語了。

  和著您就是想罵我,怎麼說都是您的理?

  他不敢回嘴,有人敢。

  盧氏自門外風風火火的進來,剛到門口,就听到房玄齡罵兒子,頓時怒道:“鷹犬怎麼啦?那皇帝的鷹犬是什麼人想當就當得了的?咱兒子有出息才能當鷹犬!”

  房玄齡氣得鬍子亂顫,指著盧氏氣道:“你個不識字的婦人,你以為鷹犬是褒義詞麼?”

  盧氏氣勢比他還盛:“你當我傻啊?就算不是好話又怎麼了?皇帝看得上我兒子,那就證明我兒子比別人強!話說你們爺倆在這兒說什麼呢,兒子你怎的就成了皇帝的鷹犬?”

  房俊心說您別總是鷹犬鷹犬的行不行?這個詞兒當真不好聽啊!

  “陛下要敕封兒子擔任京兆尹。”

  盧氏一臉茫然:“京兆尹?沒聽過啊,那是個什麼官兒?兒子,這是幾品?”

  幾品?

  房俊撓撓頭,他也不知道,看向房玄齡。

  房玄齡沉著臉不說話,心裡正為這個膈應著呢。

  盧氏衝著房玄齡大聲道:“問你呢,幾品?”

  房玄齡哼了一聲,悶聲道:“從二品。”

  “從二品?”

  盧氏楞了一下,忽地指著房玄齡的黑臉笑彎了腰,喘著氣說道:“房玄齡啊房玄齡,我說怎麼兒子得了差事你反而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原來你是嫉妒了!”

  房玄齡臉色黑得都快跟房俊有的一拼了,怒道:“老子嫉妒他?沒那回事兒!”

  盧氏笑得不行:“好好好,你沒嫉妒,你房玄齡心胸寬闊行不行?”

  不理黑著臉的房玄齡,回頭重重的拍拍兒子的肩膀,眼睛裡滿滿的全都是驕傲,讚道:“兒子果然好樣的!爭取早日再進一步,讓這個老東西每天見面都得給你請安問好,看他還敢不敢無緣無故的訓你。以後他再以老子的身份訓你,你就以上官的身份訓他!”

  這話說的……

  我敢么?

  房俊嘴角一抽,說道:“娘啊,朝廷的製度,實職從二品就到頭了,沒可能比我爹的品級更高了。再往上正二品的官職只有一個尚書令,以前那是陛下兼任的,陛下卸任之後便一直空置。若想訓我爹……”

  房玄齡眼睛一豎,房俊慌忙改口:“……不是,若想超越從二品的品級,那就只能等兒子蒙陛下恩賜一個太師、太傅、太尉這等虛銜了。”

  其實要說起來,李二陛下對待長孫無忌還是比旁人更加信重一些,畢竟長孫無忌現在就有一個太尉的頭銜,而自家老爹得到死了之後才會追贈一個太尉……

  房玄齡神色變幻,心想以這小子的升官速度,恐怕在自己臨死之前,還真就有可能得到一個正一品的虛銜。就算沒有正一品,像是太子太師、太子太保這樣從一品的虛銜基本板上釘釘。

  娘咧,難道真有一天自己要對這渾小子施禮,口稱“上官”?

  只要想想那場景,房玄齡就覺得鬧心得不行。

  好心塞……

  *

  長壽坊一座豪宅之內,關隴集團的幾大核心家族的家主盡皆在座。

  此處乃是令狐家的祖宅,令狐德棻忝為主人,居於正中。

  元家家主元拯、長孫家家主長孫無忌、洛陽於家於志寧、賀蘭家賀蘭朔,各在其座,匯聚一堂。

  令狐德棻將近六旬,但保養得宜,鬚髮略見灰白,長髯修剪得齊齊整整,看上去甚是年輕。

  此人乃北周大將軍令狐整之後,自幼便才華出眾學貫古今,博涉文史早有文名,乃是一等一的大儒。

  抬眼看了看四周,令狐德棻微微嘆氣:“現如今,咱們關隴世家是越來越衰落了。”

  他沒有長孫無忌的官大,但是輩分比長孫無忌高,因此說話並無顧忌。

  “先賀喜令狐兄晉升禮部尚書之職,正三品的部堂高官,令狐兄實至名歸。”

  說話的賀蘭朔是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形容消瘦,精神矍鑠。賀蘭氏崛起於代郡,乃是鮮卑豪族,祖上為“鮮卑六鎮”之一。

  令狐德棻苦笑搖頭,擺手道:“何喜之有?老夫年近花甲,在朝中奔波多年亦不過一個正三品的官職,那房俊未及弱冠便已是從二品的高官,往後老夫見了那房二郎的面,還得行下官之禮呢,想想就彆扭。”

  此言一出,堂內頓時肅然,各人臉色鈞不好看。

  長孫無忌面色陰鬱,他怎會聽不出令狐德棻言語之中的埋怨之意?即埋怨他身為關隴集團的領軍人物未曾在令狐德棻晉升之路上多加阻力,更埋怨他坐視房俊擔任京兆尹而毫無阻撓反對之作用。

  可是他有什麼辦法?

  現在長孫無忌心裡考慮的根本就不是如何阻撓房俊的上任,而是要如何挽回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得到過,才會害怕失去……

  以前的長孫無忌何等風光愜意?

  身為外戚卻備受李二陛下信賴,朝中文武如房玄齡、李績、李靖等人赫赫之功勳絕不再他長孫無忌之下,結果卻至始至終都被他長孫無忌死死壓制,靠得不就是聖眷麼?

  以往陛下榮寵備至之時,長孫無忌尚不覺如何,等到現在忽然之間失寵,他方才感到一陣陣徹骨的寒意!

  面白無須、體型肥碩的元拯衝長孫無忌拱拱手,笑道:“關隴世家百年來一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吾等現如今皆以輔機你馬首是瞻,如何應對房俊之上任,輔機你給個章程吧,大家無不遵從。”

  元氏祖上乃是北魏皇族,乃是鮮卑後裔。

  別看大家都對長孫無忌毫無作為不滿,但是到了緊要關頭,還是得聽長孫無忌的。這不僅是因為現如今長孫家在關隴世家當中的超然地位,更因為長孫無忌此人想來都是陰謀詭計迭出,算計人最是有一套……

  房俊的橫空出世,給關隴世家帶來太大的打擊。

  曾經壟斷天下的鐵廠也不僅僅是長孫家所獨占,實際上乃是關隴世家的利益綜合體,大家都在其中出錢出力,也享受無窮無盡的收益。

  現如今卻被房家的鐵廠狠狠打壓,損失慘重。

  尤為可惡者,是海貿生意被市舶司這麼一摻和利潤大大下降,如何能不恨房俊入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3:04
第972章  分崩離析

而現如今房俊即將出任京兆尹,關隴世家的絕大部分產業都在長安周邊,盡數置於房俊的權力覆蓋之下,未來將會遭到怎麼樣的打擊報復簡直不敢想… …

  所以大家才會聚集在這裡商議對策。

  長孫無忌苦笑一聲,挪了挪胖胖的身軀,嘆氣道:“某能有什麼章程?攘外必先安內,咱們內部尚且不能坐到一致對外,又如何對抗房俊?要知道,房俊背後站著的,可是陛下!”

  不怪他說出這樣的話語。

  關隴世家的根本是以北周八柱國十二大將軍為根基所組成的利益集團,百年來雖然期間多次因為自身利益、政治述求的矛盾時不時的也有集團內部的紛爭,但是到了隋朝後期,因為他們支持的太子楊勇爭奪皇位落敗身死,殘酷的政治環境使得大家不得不拋開成見,統一陣線共同進退。

  然後便在支持隴西李氏的過程中享受到了豐厚的紅利……

  隴西李氏在關隴集團的支持之下問鼎天下,關隴集團亦一躍成為天下最龐大的政治力量,牢牢的壓制江南士族和山東世家。

  但是現在,分裂的苗頭又一次出現。

  竇家被皇帝的打壓嚇得龜縮,侯莫陳家勢力衰弱無關大局,宇文家已然徹底成為皇帝的走狗,獨孤家一向地位超然,自然不肯攪合這一潭渾水……

  想當初強大無匹的關隴集團,現如今卻有分崩離析之感。

  當然,導致現在進退惟谷之局面的一個重要原因,則是房俊此人太過棘手。以利誘之,人家號稱“財神”,家裡的銅錢怕是得車載斗量;以勢壓之,人家身後有陛下撐腰,前腳被調離的市舶司甚至連大總管都被取而代之,可是一轉眼就要上任京兆尹,這可是堂堂從二品的高官,幾乎已經達到了官員的巔峰……

  這樣一個軟硬不吃的棒槌,怎麼搞?

  令狐德棻很是頭痛,他又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於志寧:“仲謐兄忝為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既是太子之師又是東宮近臣,何以對太子將江南所得之財貨盡數獻於陛下事先毫不知情,致使吾等各家陷於被動,捨了錢財未得到陛下歡悅不說,甚至還惹得市井之間恥笑?”

  這話說的有些不客氣,但是這的確是於志寧的原因。

  連這個大的事情都事先不知,你在太子身邊幹什麼呢?

  於志寧老臉微沉,抬了抬眼皮睨了令狐德棻一眼,淡淡說道:“此事太過突然,非但是某事先不知,便是其他幾位東宮署官亦是全不知情,非是某之疏忽。”

  怎麼可能有人知情呢?

  事實是連太子殿下自己都不知情,完全是被房俊給裹挾了……

  令狐德棻自認為自己的地位比於志寧高得多,當即就不悅道:“吾等關隴集團同氣連枝,自當相互照應,何以仲謐兄這般推諉?如此,非是合作之道。”

  於志寧心裡膩歪。

  他對令狐德棻從來都沒有好感,這個人才華絕對有,

只是敏於清談、拙於實務。

  曾經有一次高祖皇帝召集群臣商談國事,問道:“做什麼可以稱王?假如稱霸呢?又應當把哪個擺在首位?”

  令狐德棻回答道:“稱王重視德化,稱霸專任刑名。夏、殷、周全用仁德而稱王,秦朝專任刑名而稱霸,到了漢朝雜用王霸之道,魏、晉以來,王霸之道都喪失了。若用王霸之道,王道為先,而沒有比這個更難的了。”

  高祖皇帝聽後很愉悅……

  其實在於志寧看來,令狐德棻就是在扯蛋。

  何謂王道?何謂霸道?

  自春秋以降,歷朝歷代皆是王霸並舉,若單單寬於仁德而不量刑名,則天下盜寇叢生,社會動盪;反之,則民怨四起,烽煙處處。堯舜之時垂拱而治,照樣改朝換代;先秦之際徒重刑名,結果二世而亡。漢晉隋吸取教訓,哪一朝不是王霸並舉?可該亡國照樣還是亡國!

  於志寧甚至敢說若是讓令狐德棻褪去文學之名這層外衣將其任命一任縣令,他都未必做得好。

  這就是一個倚老賣老、自以為是的書呆子!

  於志寧聽了令狐德棻的話語,看了看周圍的幾人,見並無人替他說話轉圜,徹底心灰意冷。

  便直接站起身,淡淡道:“老夫年事已高,最近打算致仕告老頤養天年,實在是沒有精力產於諸位的大事,爾等自行決定,不必在意於家便是,老夫告辭了。”

  言罷,甩袖離去。

  堂中諸人一時愕然。

  大家心裡都對於志寧在這件事上的表現不滿,故此令狐德棻敲打他的時候大家都未予支持,可是誰能想到這老貨居然如此火爆脾氣,直接踹桌子不玩了?

  最難堪的自然就是令狐德棻,臉被於志寧打得啪啪作響!

  令狐德棻火冒三丈,啪的一拍面前案幾,怒道:“豈有此理,這是給誰臉色呢?難道連話都不能說了嗎?此人著實可惡,自私自利到了極點,他於家的產業盡數在洛陽,反正房俊這個京兆尹也管不到,所以就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麼?”

  可惜於志寧早已走遠,哪裡聽得到他的話語?

  在場幾人盡皆鄙夷,有難耐您咋不在於志寧面前這般咆哮,非要等著人家走遠才發作?不過鄙夷歸鄙夷,令狐德棻最後這句話說的倒是在理,於家的根基在洛陽,亦是此次改州設府的一個重要地點,房俊這個京兆尹完全管不到。

  何必跟著淌渾水?

  賀蘭朔一聲長嘆,苦笑道:“人之短視至此,吾當奈何?”

  自私自利、各懷機心,昔年笑傲風雲一手締造出西魏、北周、大隋、大唐四個朝代的關隴集團,已然漸漸的由盛轉衰,分崩離析亦是不遠了……

  *

  朝廷增設京兆府管理京畿、改設五府由中樞直轄的消息一經傳出,頓時便在長安官場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動盪!

  一個蘿蔔一個坑,蘿蔔是有數的,以前為了搶坑往往爭得頭破血流。現在陡然之間多出來無數個坑,蘿蔔們自然要使盡渾身解數,把腦袋削尖了往坑里鑽……

  唐初之前,人們所說的“山東”並非單指齊魯之地,而是指崤山或華山以東的廣大地區,故此,“山東豪傑”也就並非是說山東大漢……

  其實在這個時期,所謂的“山東士族”也並不是單指仍舊位於這一地區的世家大族。西晉末年,統治階級上層為爭奪帝位而陷於混亂,匈奴、鮮卑、羯、氐、羌等少數民族乘機進入中原,長安、洛陽殘破荒廢,包括齊魯在內的黃河中下游地區成為各族混戰的戰場。在這一歷史背景下,司馬睿立國江東,以瑯琊王氏為首的齊魯世族追隨南渡,並成為東晉開國的政治支柱,這就是“衣冠南渡”。

  而渡江之後的山東士族,被稱為“僑姓”……

  所以,山東士族與江南士族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

  而在初唐,由於隋末天下爭霸帶來的後果,導致山東士族遭受朝廷不留餘地的打壓,朝堂之中出身山東士族的官員寥寥無幾,政治權力降到歷史最低點。

  申國公高士廉府中,朝堂之上山東士族的旗幟人物張行成前來拜會。

  張行成今年剛過五十歲,官至門下省給事中。

  他出身於中山張氏,與崔氏、盧氏、鄭氏等大姓相比家門不顯,但也正因為如此,方能得到李二陛下的青睞擔任這個職務,否則老早就被打壓得回家種地了。

  山東士族在爭霸天下的過程中給予李唐皇室極大的壓力,甚至差一點支持竇建德、劉黑闥等人將李唐皇室給幹掉,面對如此敵人,李唐皇室又怎會留情?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3:05
第973章   你摻和不起!

張行成清瘦俊朗,雖然年過五十,已然風度翩翩,有著世家大族累世沉澱所凝聚的底蘊氣質。

  二人對坐,張行成將侍女斥退,親自給高士廉斟茶,笑道:“申國公當真是享福之人,天下風雲聚散不縈於懷,寓居豪舍琴瑟相和,晚輩真真是艷羨無比啊!”

  高士廉似笑非笑:“怎麼,德立見這風雲激蕩波濤洶湧,想要站上潮頭當一回弄潮兒?”

  德立,是張行成的字。

  高士廉乃是北齊皇族一脈,祖父是北齊清河王高岳,祖籍渤海蓨縣,故此與山東士族關係親密。而他的妹妹嫁給長孫晟為續弦之妻,又與關隴集團糾纏不清,造就了高士廉能夠在兩大對立的政治集團之間游刃有餘的獨特身份。

  張行成默然稍傾,斟酌著語句,而後才說道:“不知申國公何以教我?”

  這就是承認了高士廉的話語。

  高士廉點點頭,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放著眼前諾大的利益誰能不心動,誰能不去全力爭取呢?

  “德立想要謀求一府之長官?”高士廉問道。

  張行成啞然失笑:“申國公笑話晚輩不成?晚輩有自知之明,非但京兆尹是房俊的囊中之物,就連其餘五府也不是山東士族能夠覬覦的。晚輩只想謀求一介副官,心願已足。”

  高士廉嘆氣道:“是看中了京兆府吧?”

  張行成亦不遮掩,點頭道:“房家出身山東,但是今年卻與山東士族漸行漸遠。房相至誠君子,吾等自然不敢前去攀扯,可房俊現如今水漲船高,吾等自是不願放棄此等良機。”

  仔細論起來,房玄齡其實算得上山東士族的領軍人物。只是房玄齡此人性格清淡,輕易絕對不願牽扯到派系爭鬥集團傾軋之中,對於山東士族來說,對房玄齡其實是非常失望的,有這麼個人等於沒有……

  不能給大家爭取利益又怎麼能算得上領軍人物?

  高士廉早就活成了人精,山東士族的想法他清清楚楚的看得透徹。這是耐不住寂寞了,想要在風捲雲動的朝堂上銳意進取,於關隴集團牢牢把持的局面中撬動一條縫隙。

  山東士族憋屈得太久了……

  高士廉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說道:“德立肯否信老夫一言?”

  張行成趕緊說道:“申國公請賜教,若非衷心敬服你老的品性和智慧,晚輩又怎敢貿然前來?”

  高士廉點點頭,淡然說道:“既然如此,老夫便給你一個忠告。安安穩穩的做你的給事中,為後輩在朝中盡心盡力的鋪路,朝局變換,何必親身犯險?現如今是關隴集團與皇權爭鬥,智者當抽身事外儘管其變。你要始終相信,底蘊和實力才是左右前程最重要的條件,只要山東士族能夠保持千百年流傳的底蘊,終有一日能在朝堂之上獲得一個光明正大的位置,厚積方能薄發。臨淵羨魚,何如退而結網?”

  高士廉位置超然無欲無求,更能夠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朝局問題,

理解得更為透徹。今日說這番話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只是念著心中那一份鄉土情。

  畢竟渤海高氏的祖墳尚在原籍,日後自己落葉歸根魂歸故土,總要有幾個家鄉人念著自己的好……

  張行成悚然動容。

  自己當真是當局者迷!

  山東士族的確底蘊深厚,但是入唐以來遭受百般打壓,於朝堂之上的勢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即便有有些出身山東士族的子弟入朝為官,也大多是閒散職位,因此自己這個門下身給事中正五品上的芝麻官兒才能成為“代表”,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和諷刺。

  在這種情況下,卻要貿貿然的摻和進關隴集團與皇權的爭鬥之中,豈不是自尋死路的做法?任何一方隨意的動動手指,自己都能被碾壓成渣滓……

  正如高士廉所言,臨淵羨魚何如退而結網?

  憑藉山東士族的底蘊,總有一日會再次顯赫於朝堂!

  一句隱藏的話語是:現在的你,根本摻和不起!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份底蘊繼續沉澱下去,然後默默的在朝中為了後進鋪路。

  張行成起身離席,一揖及地,喟然感激道:“多謝申國公指點迷津,晚輩不自量力,險些誤入歧途矣!”

  高士廉見張行成聽勸,甚是欣慰,呵呵笑道:“坐坐坐,某一個經將就木的老頭子,哪裡來的這麼多規矩?素聞德立你師從河間名士宣德先生,不知得了你老師的幾分精髓?宣德先生乃經學大家,所編撰的《尚書述義》老夫亦曾拜讀,實是獲益良多啊!”

  宣德先生名叫劉炫,乃是隋末經學大家。

  此人是個奇人,自幼聰明機巧,具有多種特異功能。據說他的眼睛特明亮,可以直觀日頭而不眩暈,讀書一覽十行,過目不忘。他還可以“左畫方,右畫圓,口誦,目數,耳聽,五事同舉,無有遺失”……

  這人學問深厚,名噪一時,只可惜晚景淒涼。

  當時正值隋末天下大亂,劉炫從長安離開孤身返回家鄉河間。河間郡早已烽煙處處,城外到處都是義軍戰亂不已,他困頓城中,與在景城老家的妻子僅隔百里,但無法通音訊。

  劉炫的許多門人已經參加了義軍。他們體卹老師的困境,到河間郡城去把劉炫索要了出來。後來,起義軍失敗,劉炫孤苦無所依,踉踉蹌蹌奔回老家景城。景城的官員知道劉炫“與賊相知”,怕受牽連,哪裡敢接納他?於是將城門緊閉。

  當時正是嚴冬季節,已經是將近古稀之年的老人腹中飢餓衣履襤褸,在那冰冷的寒夜裡,呼天不應,叫地不靈,滿腹經綸的一代巨儒凍餒至極,最終慘死城下… …

  他生前名聲就很大,死後更是名噪一時。

  張行成聞言,想起老師的慘死,神情有些黯然,強笑道:“老師學究天人身懷異禀,豈是我這等愚笨之徒可以得其精髓?不過是在老師教導之下,知曉為人之道,不曾誤入歧途罷了。”

  高士廉嘆道:“人誰無死?能在死後被學生銘記、被天下傳頌,亦算死得其所了。”

  張行成默然。

  兩人又閒聊幾句之後,起身告辭。

  張行成走後,一個圓臉短身的男子自後堂走出,正是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隨意的坐到剛剛張行成的位置,有些不悅的看著高士廉:“舅父為何要勸退張行成?山東士族雖然備受打壓,但是起根基深厚未傷筋骨,一旦參與進來定然可給予吾等可趁之機。難道舅父在關中生活了一輩子,與關隴集團同氣連枝,卻依舊念念不忘鄉梓之情?”

  關隴集團與皇權的對抗,如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關隴集團處在極為不利的下風。這時如果有山東士族的參與,就會攪亂局勢,增加變數,這對關隴集團有利。

  可高士廉卻讓張行成退出,長孫無忌如何不埋怨?

  高士廉嘆了口氣,看著自己這位極其優秀的外甥,語氣鄭重:“你只見到陛下要如同當年打壓山東士族一般打壓關隴集團,可你為何就沒有見到陛下處處克制?將局勢局限於皇權與關隴集團之間,這是爭奪利益,事態在陛下的掌控之中,所以這是陛下默許的。但若是將山東士族牽涉其中,無疑會將規模擴大到整個中原腹地,山東河北你知道還有多少竇建德的餘孽劉黑闥的黨羽?一旦局勢大亂這些人就會興風作浪,到那個時候,你認為陛下會怎麼做?”

  長孫無忌愣住了。

  高士廉所言很有道理,一旦山東士族加入其中,這種後果是極有可能出現的!

  那麼陛下會怎麼做?

  若說起對於陛下的了解,長孫無忌自認不必任何人差。

  答案只有一個,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內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掉關隴集團,哪怕自斷一臂、哪怕殺得人頭滾滾亦要穩定關中,然後再全力攻掠中原。

  到那時,不僅山東士族要遭受毀滅性的打擊,亦是關隴集團的末日……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3:09
第974章   這才是生活!

一天上陽光普照,整座驪山都披著一層白雪,在陽光照耀下耀目生花。

  難得的好天氣。

  由山腳直上驪山的道路鋪了一層厚厚的水泥,平坦寬闊。這年頭沒有重車沒有超載,只要施工的時候夯實路基不偷工減料不使得路面裂開,這條路保持三五十年不成問題。

  四輪馬車緩緩上山前往農莊,路面平坦,彈簧對於鋼質的要求太高尚未研製出來,不過車身加裝了鋼質弓片照樣大大起到減震效果,車內安穩毫不顛簸,連杯子裡的茶水都不會晃蕩出來。

  房俊想要將兩位小公主送回皇宮,結果兩個小公主不干,晉陽公主更是想要到房家的農莊里玩,房俊只得照辦。

  對於晉陽公主的要求,房俊幾乎從來都是無條件的依從……

  增設京兆府的具體章程要等到朔日大朝會的時候在政事堂正是商議,具體步驟議定之後起草一份奏章請李二陛下過目,然後由門下省頒布施行。

  整個流程走完,大抵要到明年開春了。

  不過在房俊看來這是好事,政令經由一整套嚴格的流程施行雖說效率低了一點,但是總比皇帝一拍腦袋想幹啥就乾啥強得多。任何權力都要受到製約,這是一個帝國能夠保持穩定、整個社會保持積極進取的重要條件。

  皇帝想要讓房俊擔任京兆尹尚需與諸位宰輔商議,這就是製度的重要性。雖然宰輔基本不可能封駁皇帝的意願,但是最起碼李二陛下願意遵從這套程序,這就是“民主”的體現。

  儘管從後世穿越而來的房俊明白無論任何一種政體之下,“民主”都不過是“專制”所披上的一層外衣,但是這件衣服非穿不可,不然就是耍流氓。

  當一個皇帝和他所代表的皇權開始耍流氓,還有天下百姓的活路麼?

  農莊現在已經發展得頗有規模,不僅僅是當初安置在此的災民都已經安居樂業,長安附近的貧苦百姓也都被吸納過來不少。房俊的背景很強大,而且農莊接受災民被李二陛下視為重點關注對象,沒人敢阻攔驪山農莊的移民。只要百姓戶籍在長安附近的各縣皆可向官府遞交申請,經審核之後確定其家無恆產,且三代之內無作姦犯科之人,便可在農莊落籍,每一戶可分到大約五畝的土地。

  土地不多,但是農莊這邊鼓勵百姓種植溫棚蔬菜,亦是冬季亦可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再加上農莊里所有的糧食作物都採取與外界不同的種植方法,水利又極為發達,是以家家戶戶都能有個好收成。

  驪山農莊儼然已經成為遠近馳名的富裕之地……

  路上的積雪已被清掃乾淨堆在路邊,太陽照耀下正緩緩的融化,清冷的空氣中透著清新,山高雲淡,使人心神暢快。

  隨著農莊的人口越來越多,自然會吸引附近的商家再次設立店鋪,甚至有腦筋活泛的人家就將房子蓋在路邊,前面鋪面後面居住,粥棚、茶社、雜貨店、成衣店… …越是靠近房家莊園的核心區域,人口越是稠密,店鋪也越發增多。

  已經形成一個以房家莊園為中心向四周輻射的小型城鎮。

  

  馬車走到半路,房俊來了興致,乾脆下車步行。

  晉陽公主和衡山公主早就在宮裡憋悶得不行,此刻見到房俊下車,都嚷嚷著要跟姐夫一起步行。武媚娘留在碼頭處理河道冰封之前的最後一批商家貨物,並未隨行。

  高陽公主阻攔不得,只要頭痛的聽之任之,她是不能下車的,否則會引起圍觀……

  房俊一手扯著一個,在街邊溜達,高陽公主則自行前往農莊。

  路上行人不少,兩側的店鋪雖然照比長安城內簡陋得多,但是生意紅紅火火,人氣很旺。

  賣糖葫蘆的、捏糖人的、賣山蘑菇的……甚至還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在路邊放置了半片已經打理乾淨的野豬,圍了一大圈人。

  各種各樣的小販沿街叫賣,當然絕大多數都是本地的村民,只是在冬季閒暇的時候做點小買賣貼補家用,算不得商販。

  房俊心裡歡喜,這才是生活啊!

  兩位公主看著什麼都新鮮,看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嚷嚷著要買。房俊不在乎什麼皇家禮儀,只要她們要,他就只管付錢。走出去百十米遠,兩位公主殿下已經一手糖葫蘆一手糖人吃得小嘴兒鼓鼓囊囊像兩隻小倉鼠,身後的僕役更是懷中抱滿了各種吃食……

  兩位公主都快要樂瘋了,蹦蹦跳跳的像兩隻漂亮的蝴蝶一會兒在前面一會兒都跑到後面,一串串的銀鈴一般的笑聲就沒有停過,所到之處都被兩個小姑娘的漂亮活潑所吸引。

  “哎呦,這不是二郎麼?”

  “嘿!還真是,二郎,您啥時候回來的?”

  “二郎,可是有多半年沒見了啊,您身子骨還硬朗著?”

  路邊的行人都認出房俊,欣喜的打著招呼。沒有房二郎,就沒有這處農莊,哪裡會有現如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是以所有的居民都愛戴房俊,紛紛打著招呼。

  房俊一腳將一個流裡流氣的少年踹遠,罵道:“老子七老八十了還是怎地?還身子骨硬朗,像你這樣的一個打你十個你信不信?”

  一家賣首飾的店鋪門口圍著幾個女人,見到房俊走過來,一位身材肥碩的老闆娘,聞言笑道:“論打架,這關中就沒人是房二郎的敵手!可是二郎啊,嬸子咋瞅你又黑了呢? ”

  房俊不以為杵,笑道:“又不勞您給做媒,您管我黑不黑?您吶還是顧著自家吧,瞅著這買賣越做越大,賺了不少錢吧?跟你說,男人有錢就學壞,您可得看著你家劉大哥,別啥時候偷偷摸摸在外邊養了一房妾侍學著有錢人金屋藏嬌,您可就哭都來不及啦!”

  “呸!”

  老闆娘啐了一口,叉起腰板氣勢十足,傲然道:“他敢?!要是真有那麼一天,老娘一剪子把他那沒用的傢伙事兒給咔嚓了,看看那個娘們儿能跟著沒那話兒的廢物?”

  身邊的幾個女人 掩嘴笑得彎下腰,附近的爺們儿也都哈哈大笑。

  房俊大汗,挑起大拇指道:“你牛!不過話說回來,真的剪掉了您自己用啥?”

  老闆娘剽悍的一擺手:“兩條腿的驢子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還不多得是?這滿大街的爺們儿老娘招招手,哪個不屁顛儿屁顛儿的往老娘窩裡鑽?”

  房俊大笑,徹底服氣。

  農家這些沒文化的婦女扯起來沒羞沒臊,大老爺們儿的臉都能給你說紅了!

  不過房俊很喜歡這種人與人之間不講究多少虛偽禮儀的氣氛,農莊人沒讀過什麼書,卻質樸純真。

  兩位小公主看周圍的人都在大笑,很開心的樣子,可她倆一頭霧水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

  衡山公主就吞掉了最後一顆糖葫蘆將竹籤子一丟,扯著房俊的手好奇的問:“姐夫,你們在笑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房俊大汗,你個黃毛丫頭不懂就對了!

  老闆娘看到房俊身邊一左一右兩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娃,眼睛都直了,誇張的道:“哎呦哎呦,這是天上的小仙女兒下凡了麼?瞧瞧這小模樣,真是俊得讓人心都化了!”

  剛剛的話兩個小公主聽不懂,但是誇她們長得好看卻明白,便齊齊的萬福施禮,甜甜的說道:“謝謝嬸子誇獎。”

  既然是姐夫的嬸子,她們也跟著叫就是了。

  良好的皇家禮儀展現出來,頓時給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愈發加分無數,頓時就成了無數視線的中心。。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3:11
第975章   1000古人鏡

一老闆娘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兩個小丫頭問房俊:“我說二郎啊,這是誰家的孩子,許了婆家沒有?”

  旁邊成衣店的老闆便哂笑一聲說道:“你可拉倒吧!瞅見人家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沒有?那可是最上等的蜀繡,這一套就能抵得你家半個鋪子!能跟在二郎身邊的必然是哪家貴人的孩子,你高攀得起麼? ”

  老闆娘一看,也洩了氣,不過有些羞惱,反唇相譏道:“攀不起就攀不起,想想還不行啊?”

  房俊還未接口,衡山公主已經眨巴著大眼睛,奶聲奶氣的說道:“本宮尚未說親呢,父皇說要再等兩年,嬸子你要給本宮說親麼?那要問問父皇才行咯!”

  一言既出,全場寂靜。

  本宮?

  父皇?

  和著這是位公主殿下啊!

  都在長安周邊生活,宮中的一些事情還是聽說過不少,看兩個小丫頭的年紀就知道定然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幼女晉陽公主和衡山公主了。

  跟房俊大家可以隨意說笑,畢竟房俊雖然位高爵顯,但是一貫平易近人,況且大家都在房家的農莊討生活,嚴格來說都算是房家的奴僕莊客,是自家人。

  但是面對公主就不行了,必須得依從禮數。

  當即街上的所有人便都齊齊的彎腰施禮,大聲呼道:“見過公主殿下……”

  人數不少,聲勢很大。

  兩位小公主畢竟很少經歷這麼多人一齊施禮的場景,有些緊張,便一左一右緊緊握著房俊的手,不知怎麼辦才好。

  房俊無奈道:“都免禮吧。”

  “諾!”

  行人商賈應了一聲,頓時做鳥獸散。

  這可是公主殿下,萬一說錯了什麼話豈不是要倒大霉?還是離遠一點的好。

  老闆娘嚇得臉都白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剛剛說啥來著?要給公主殿下說親?哎呦我滴個天,要死了這是……

  瞅著房俊目光滿是祈求。

  房俊擺手道:“沒事沒事兒,忙你的去吧。”

  老闆娘這才千恩萬謝的一溜煙儿鑽回鋪子裡去了,不敢露頭。

  衡山公主很失望,剛剛還有那麼多人有說有笑誇讚自己漂亮,怎麼一轉眼就都沒影兒了?

  晉陽公主懂事一些,扯了扯房俊的手,仰起小臉兒說道:“咱們回莊子裡吧?”

  房俊點點頭,既然公主身份暴露,逛起來也沒意思,別看現在街上沒幾個人了,准定都躲在門口圍觀呢……

  扯著兩個小公主的小手沿街向著農莊那邊走,路過一家包子舖的時候,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帶著皇家貴冑招搖過市,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房俊你擔得起責任麼?”

  房俊心頭火起,誰呀這是?

  四下一望,

就見到包子舖門口停了一輛馬車,幾個僕役模樣的人守在門口。

  順著敞開的店門看進去,就見到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坐在臨窗的座位上,向著他怒目而視。

  我去!

  怎地碰到這個老東西?

  房俊一臉晦氣,鬆開兩位公主的手,抱拳施禮道:“原來是鄭國公,晚輩有禮了。”

  居然是魏徵這個“千古人境”……

  自己領著兩位公主招搖過市,說起來的確有失體統,被這個老頑固逮個正著,怕是跑不過一頓說教。

  不過魏徵年歲地位擺著呢,總不好太過失禮,便領著兩位公主進了包子舖。

  店主活計老早就嚇得跑遠了……

  兩位公主自然是認得魏徵的,晉陽公主扯了扯妹妹的衣袖,兩姊妹一齊向魏徵施禮:“見過魏伯伯。”

  李二陛下所有的兒女見到朝中大臣都稱呼其官職以示尊重,唯有這兩位小公主,在李二陛下的縱容之下從來都是“叔叔伯伯”的稱呼。

  這也是一種皇家與大臣親近的體現,即便是頑固不化的魏徵亦是喜聞樂見,並不曾有半句誹議。

  此刻見到兩位小公主有模有樣的施禮,盡顯皇家端莊氣質,老臉便笑成了菊花,顫顫巍巍的起身還禮,欣然道:“老臣也見過兩位殿下,兩位殿下鐘靈毓秀,氣色紅潤,老臣甚是欣慰。”

  衡山公主年紀小得多,跟魏徵不熟。晉陽公主則經常陪著李二陛下在御書房玩耍,跟魏徵非常熟悉,便上前關切的眨著大眼睛問道:“魏伯伯不是病了麼?為何還要到處走動呢,要當心身體才是,父皇好幾次都在宮裡嘆氣,擔憂您的身體呢。”

  那萌萌的小臉兒透著真誠的關切,即便是頑固如魏徵,心裡也暖暖的甚是開心,捋著鬍子哈哈笑道:“人老了,身體的零件都已經壞掉,總是會時不時的生病,不當大事。倒是殿下你身子弱,要當心受了寒氣才是。”

  晉陽公主乖巧說道:“兕子省得的,魏伯伯你看,穿得衣服很厚呢!”

  魏徵笑瞇瞇的點頭,然後轉向房俊的時候瞬間變臉:“簡直胡鬧!晉陽殿下身子弱你難道不知?這麼冷的天還要帶著她在大街上逛,實在是過分!”

  房俊嘆了口氣,掏了掏耳朵,坐到魏徵面前的座位上,無奈道:“您老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都快嚥氣的人了,還要操不盡的閒心管不完的閒事。”

  魏徵身邊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頓時怒叱道:“房俊,居然對家父如此無禮,簡直混賬!”

  房俊斜睨他一眼,認識,魏徵的長子魏叔玉。

  這小子就是蔫葫蘆,跟杜荷長孫衝年紀彷彿,平素都窩在府中不知道幹什麼。讀書不成做事也不成,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一無是處。

  哪裡有他老子魏徵半分氣魄?

  房俊冷冷道:“魏叔玉,別以為你老子在這裡,本侯就不敢打你!”

  魏叔玉噎得面紅耳赤,剛要還嘴,魏徵皺著眉沖他揮揮手:“去門外待會兒吧,這小子就是個棒槌,你惹他幹嘛?”

  魏叔玉差點氣哭,爹啊,我這是給您出頭好不好?

  不過老爹的話語他連半句都不敢反駁,更何況他對房俊真的怵頭,若非當著老爹的面不得不硬氣一下,打死他也不敢跟房俊懟上!

  聞言,乖乖的轉身出去。

  瞅著兒子的背影,魏徵嘆道:“後繼無人啊……”

  一臉失落。

  房俊讓兩位小公主也坐下了,吩咐店主將拿手的糕點都擺上一些。衡山公主咬了一口包子又吐掉,小眉毛蹙起來,嫌棄道:“不好吃。”

  廢話,能跟你家的御廚相比麼?

  房俊也不理她,對魏徵說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陰陽互補,剛柔並濟。您老剛硬了一輩子,若是後輩繼續剛硬下去,難免就有些過猶不及,依晚輩看,軟一點更好。”

  何止下輩子繼續如您一般剛硬會過猶不及?

  你這輩子就有些過頭了!

  您活著的時候跟李二陛下硬槓,無論李二陛下是真當您是“千古人鏡”以明自己得失給自己樹立一個監督,還是利用您向天下人顯示他“胸襟偉岸”的氣度,李二陛下都可以容忍。

  但是您臨死還要生前的進諫李二陛下的言辭記錄下來……

  這就是搞事情了。

  魏徵這一輩子為何能有如此高的地位?因為他一直孜孜不倦、鍥而不捨、無視生死的干一件事情——進諫。

  進諫這個詞如何解釋?

  最簡單的來說,那就是“勸阻”。正是因為李二陛下有錯,所以魏徵才會直言進諫。更為無語的是,魏徵臨死竟然把自己說的話記錄下來,交給起居郎褚遂良,這種舉動你讓李二陛下怎麼想?

  如此一來,那些對話肯定會原原本本地出現在史書中。

  用李二陛下的名聲來成全你自己“千古人鏡”的聲譽,你這不是自己作死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3:14
第976章   孔方兄有絕交書

 魏徵如此做法,導致的後果就是若干年後人們讀了唐書史籍,肯定會稱讚魏徵是個足智多謀、犯顏敢諫的良臣;至於李二陛下的形象便沒有魏徵那麼光輝了,人們在肯定他善於納諫的同時,也會對他的執政能力、道德水準提出質疑……

  你如果不總是犯錯,人家魏徵何以總是進諫?

  魏徵死的時候李二陛下並不知道他的這個想法,魏徵死後,褚遂良拿出魏徵給他的資料,請示李二陛下怎麼辦?李二陛下頓時就怒了,特麼老子在你活著的時候百般忍耐,在你死後又給你這麼高的待遇,還要將閨女給你當兒媳保你魏家永世富貴,結果你就拿老子的名聲來抬高你自己的清譽?

  李二陛下暴怒之下,砸了魏徵的墓碑,取消了衡山公主跟魏叔玉的婚事。

  這不就是魏徵自己作死麼?

  房俊覺得魏徵不錯,便特意提醒了他一句,正如李二陛下曾經答允對魏徵“善始善終”那般,你就不要臨死還要搞事情,噁心別人和噁心自己……

  魏徵有些怔忡,似乎在琢磨著房俊這句話。

  良久,才喟然一嘆,繼而轉換話題:“二郎的確有才華,不僅將這數千災民盡數安置,更能令其豐衣足食,不愧陛下誇讚你有宰輔之才,老夫亦是佩服。”

  房俊趕緊一抱拳:“哎呀呀,能夠得到您老的一句褒揚之詞,晚輩實在是受寵若驚,若是陛下在此,定然對晚輩羨慕嫉妒,他想要聽您的依據誇讚,怕是等了好幾十年吧?”

  晉陽公主聽房俊說的趣怪,腦海裡想像一下父皇每次被魏徵頂撞惱火不已的樣子,掩嘴“噗嗤”一聲笑出來。

  衡山公主則不明所以,一臉茫然。

  魏徵頓時黑了臉,半晌才哼了一聲:“好話有你這樣的佞臣說就行了,哪裡需要老夫湊趣?”

  房俊無語。

  我怎麼就是佞臣了?

  不過跟魏徵這樣的人不能討論這個話題,否則定然被他噴死,錯誤能挑出一籮筐,這一點李二陛下怕是早就“深受其害”……

  房俊便問道:“您老正病著呢,何以大冬天跑到驪山來?難不成您心中敬佩晚輩將這農莊經營得紅紅火火,是以按捺不住心中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的崇敬之意,特意前來領略一番,以示尊敬?”

  晉陽公主笑彎了腰,兩隻大眼睛彎成月牙,又是吃驚又是崇拜的看著房俊:這天底下大抵也就姐夫能夠在魏伯伯面前如此不著調的說話吧?

  連父皇都不敢呢,姐夫真厲害……

  魏徵也給氣笑了,指著房俊笑道:“這天下論起面皮厚度來,你房二自稱第二,無人敢居第一。 ”

  房俊全當這是誇獎,咧嘴笑道:“不敢不敢,咱一向低調。”

  魏徵失笑搖頭,精神似乎很不錯。

  “要說敬意,老夫對你還有一些。不說別的,就說你這斂財之術,當真是冠絕古今。古之以來斂財者數不勝數,

比你有錢的也有不少,但是別人斂財都是盤剝百姓、貪污國家,危害甚大。可是你不同,你的一件件一樁樁老夫都有所了解,不僅不會危害國家、苛待百姓,反而能造福蒼生、有益國家,但從這一點來說,你比古往今來的富豪都強得多。老夫就不行了,讀書可以,做事可以,唯獨這個錢財與我無緣,到瞭如今依舊家無長物兩袖清風,說出去好聽,可是日子當真難過。今次是到山上的一處廟宇還願,捐了十貫香油錢,搞得老夫好生心疼……”

  魏徵是真的清廉。

  據說魏徵死後,家中連一輛運載棺槨的大車都沒有,李世民下詔厚葬魏徵,魏徵的妻子裴氏以魏徵生平生活簡樸樸素,豪華的葬禮不是亡者之志為由拒絕。最後到底只有一輛小車裝載魏徵靈柩,前往目的安葬。

  不說別的,只是這一點上就讓房俊敬服,堂堂一朝宰輔死後連輛運棺材的大車都沒有,放在後世你敢信?

  房俊腦中想起一個故事,就笑著說道:“管城子無肉食相,孔方兄有絕交書。文章功用不經世,何異絲窠綴露珠。校書著作頻詔除,猶能上車問何如。忽憶僧床同野飯,夢隨秋雁到東湖。”

  魏徵一愣,怎地作起詩來?

  略一思索,問道:“老夫寡聞,管城子是誰?”

  房俊也一愣,意識到出了口誤。

  “管城子”是毛筆的代稱,但是這個典故出自韓癒的《毛穎傳》,但是大文豪韓愈現如今連單細胞都不是,又何來《毛穎傳》呢?

  房俊摸摸鼻子,只好說道:“那是晚輩閒暇之時寫的一篇雜文,代指毛筆。”

  魏徵點點頭。

  孔方兄他是知道的,這首詩開篇就將毛筆稱為管城子,將銅錢稱為孔方兄,極盡詼諧之能事。然而細細咀嚼品味,卻自有一股清新通透之率性,通過一種自嘲的手法盡抒胸中塊壘!

  你看,這位管城子根本就沒有封侯的相貌,那位孔方兄又早就對我發出了絕交的文書……所以我才會這麼窮啊!

  房俊家財萬貫,自然說不上“孔方兄有絕交書”,這就是給他魏徵的自嘲之詩。

  魏徵哈哈大笑,讚道:“起雄整,接跌宕,俱入妙,收遠韻。房二郎不愧是詩才天授,這首小詩送給老夫,當真是入情入景,妙不可言!”

  雖然詩中有諸多之處與實情不符,但房俊作詩一向天馬行空,從來都不是心有所感方能下筆成詩,人家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偏偏就是那麼字字珠璣、句句經典!

  房俊害怕魏徵問他“管城子”的由來,他讀過《毛穎傳》,可是哪裡記得全?

  趕緊起身道:“時辰不早,晚輩帶兩位殿下進莊子歇息,鄭國公也早早歸家,保重身體吧。”

  魏徵擺擺手,“去吧去吧。”

  然後又想起一事,問道:“聽聞二郎再次在南洋得了一批紫檀木料?”

  “正是。”

  “那正好,老夫餘日無多,記得給老夫挑一塊上等的木料送到家中,這可比老夫以往準備的壽材強多了。不過說好了,沒錢買,你得白送。”

  魏徵一臉坦然,張嘴要東西沒有一絲半點的窘迫不好意思。

  房俊就笑道:“晚輩知道了,您窮嘛!送您一塊就是了。”

  這才領著兩位小公主告辭離去。

  待到房俊一走,魏叔玉方才進屋,忿忿不平道:“真是過分,有兩個臭錢了不起嗎?送就送,不送就拉倒,何必特意說一句咱們窮?”

  魏徵深深的注視兒子,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房俊最後的這句“您窮”,潛藏的話語是——因為您窮,所以我敬佩您,這才送您一塊您買不起的上等紫檀木了當作壽材。

  沒錯,正是因為他窮,所以房俊才敬佩他。

  堂堂一朝宰輔買不起一塊上等的紫檀木料,怎麼會不讓人心生敬佩呢?

  可惜自家兒子卻不懂房俊的意思,認為房俊是在羞辱他……

  到了房俊那樣的層次,還會因為一個人錢多錢少而尊重誰瞧不起誰麼?反正整個大唐九成九的人都不如他有錢!正如官職到了魏徵這個地步,絕對不會因為別人的官大官小而區別對待一樣。反正大唐九成九的人都沒他官大……

  這就是差距,是由天賦所造成的差距,誰也無力更改。

  魏徵開始沉思房俊一開始說的那兩句話。

  他已經剛硬了一輩子,是不是臨死了還要再剛硬一次?

  默然良久,魏徵嘆息道:“回家之後,你去褚遂良那裡,將為父交給他的那些文稿要回來,統統都燒掉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3:19
第977章   貓崽子


回到農莊,房俊直接給自己的親兵部曲全都放假,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這些親兵部曲一直都跟隨在身邊,牛渚磯之戰、林邑國之戰、兩次剿滅海盜全都護衛在自己身邊,俱是忠心耿耿不懼生死。是以房俊特意給大家多加賞賜,使其回家骨肉團聚,三日之後再來報導。

  房俊回歸,莊子里頓時歡天喜地。

  相比房玄齡,他才是這裡的主人、精神支柱!

  盧成一旦都不顯老,笑呵呵的上前施禮:“侯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小老兒日盼夜盼,都快望穿秋水了……”

  忠厚的盧成難得如此詼諧的一面,房俊哈哈大笑:“您只要別變成望夫石就行。”

  盧成大汗:“那就對不能!”

  說笑一番,房俊問道:“棉花收成如何?”

  盧成答道:“今年關中雨水不多,但是咱家的水車溝渠灌溉便利,是以收成甚好,老奴特意空出一間庫房安放棉花。只是請恕老奴多嘴,這東西看著潔白似雪柔軟輕巧,但是棉籽被棉絮緊緊包裹,極難取出,實在是沒什麼用處。”

  “沒用處?”

  房俊底氣十足的拍拍盧成肩膀:“跟你說個秘密,這是能夠改變世界的重要法寶! ”

  盧成哭笑不得……

  房俊帶著他去了書房,按照記憶畫出了一輛軋花機。

  在桌上固定一個木架,架上部橫安一木軸,一鐵軸。鐵軸在上,木軸在下。木軸右邊裝有曲柄。鐵軸左邊安裝具有飛輪作用的十字形木架。工作時右手轉動曲柄,與曲柄相聯的碾軸隨之轉動,左腳踏動踏桿,使碾軸與下軸作等速運動,方向相反。二軸相軋,左手將籽棉添入軸間,則棉花被帶出車前,棉籽落於車後。

  這玩意簡單的要死,後世的一些山區和少數民族地區仍然有人使用。但是正所謂會則不難難則不會,在軋花機出現之前非常悠久的歲月裡,因為不能輕易脫出棉花中的棉籽而使得更為保暖的棉花一直得到不要使用。

  盧成捧著圖紙,有些懵:“就這個東西就能去除棉籽?”

  房俊一邊繼續畫圖紙,一邊隨口說道:“自然,大道至簡這句話沒聽過?其實很多東西的原理都非常簡單,就看你用不用心去鑽研。”

  盧成撇嘴:“老奴鑽研一輩子也弄不出來這東西啊!”

  正說著,房俊又畫完了一幅圖紙。

  盧成拿起來一看,更懵了:“侯爺,您讓我制弓啊?”

  圖紙上赫然是一張超大號的弓……

  房俊無語,自己畫得不好?

  不過彈棉花的吊弓和弓箭相比的確是差不多,有了這個東西才會使得一縷一縷的棉花變得飄然若絮,棉花纖維才能夠一絲一絲的緊緊插在一起。

  “找兩個木匠盡快連夜打製出來,明天早晨試一試。”

  “諾!”

  盧成去過一個小匣子,

將兩張圖紙視若珍寶一般放入其中,然後收入懷中抱著,這才出門去尋找木匠。在他看來,自家二郎的每一份圖紙和配方都是無價之寶,若是傳播出去那就是大大的損失。

  房俊則回到後宅。

  今天天氣好,侍女們都在院子裡漿洗衣物,見到房俊進來,都起身施禮。秀玉和鄭秀兒還好,俏兒和秀煙望著房俊的眼神卻都是水靈靈的滿含幽怨……

  房俊有些尷尬。

  既然是侍候自己和公主的侍女,那自然是不能嫁出去的,自己以前許諾俏兒可以自己找婆家實在是有些無知。既然不能嫁出去,那他房俊就得負責。

  房俊心想這不算自己花心,是形勢所迫,自己這是好人做好事,若是不收了她們反而是害了她們。為了人家小姑娘的終生幸福,自己還是勉為其難吧……

  進了屋內,秀玉取過一套常服給他換上,步入里屋。

  火炕燒的正暖,炕上一片狼藉……

  不知從何處得來一窩個貓崽子,一隻正被衡山公主小手揪著後背的毛髮弄得“喵喵”直叫,另一隻則被晉陽公主追著滿炕跑,裝著瓜果的果盤也被打翻,亂糟糟一片。

  坐在角落裡的高陽公主不時發出驚恐的尖叫,瑟瑟發抖的將靠近自己的貓崽子踹遠,然後貓崽子以為她在跟它玩鬧,便又死皮賴臉的撲上來,高陽公主花容失色,繼續尖叫,踹遠。

  然後又重複一遍。

  房俊瞠目結舌,這是鬧哪樣?

  高陽公主一見到房俊,頓時保持這防備的架勢哭叫道:“房俊,快點將這些貓崽子拿走,太嚇人了……”

  房俊大汗:“貓崽子而已,你不至於膽子這麼小連貓都怕吧?”

  高陽公主快要瘋了:“誰知道它們這麼小也會掉毛啊?我現在全身都是毛啊,噁心死了,快點弄走,求求你。”

  衡山公主熱得滿頭大汗,紅撲撲的小臉滿是興奮,一伸手又拎起來一隻,不顧小貓“喵喵”的哀叫,大叫道:“不要!小貓太好玩了,姐夫不能拿走!”

  高陽公主怒道:“必須拿走,不然連你一起送走!”

  衡山公主抗議:“為什麼要那我送走?我又不是貓!”

  這小丫頭見到貓崽子,就完全不怕高陽公主這個姐姐了……

  高陽公主拿她沒法,只好衝著房俊嚷嚷:“房俊你聽見沒?快點弄走,統統弄走!”

  她快氣瘋了!

  兩個小丫頭來家里當燈泡就算了,現在居然敢不聽話了?

  哼,治不了你們,還治不了你們的姐夫麼?

  房俊一看確實不像樣子,便虎著臉道:“都把貓放開,小貓身上都有蟲子的,鑽到你們身上會得病,趕緊都給我洗澡去!”

  這句話比高陽公主吼一萬遍都好使,衡山公主麻利的鬆開貓,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多細細的貓毛,頓時害怕了,帶著哭腔道:“姐夫救救我,我要生病了,嗚嗚……”

  “沒事沒事,快去洗澡就好了。”

  房俊連忙吩咐侍女帶著兩位公主去洗澡,莊子裡有現成的溫泉,走幾步路就是了。

  晉陽公主笑瞇瞇的看著姐夫說瞎話,卻不揭穿,乖乖的去洗澡。

  炕上的高陽公主這才鬆口氣,命侍女將貓崽子全都抓走,丟得越遠越好。

  “這些貓哪兒來的?”

  坐在窗前的桌旁,喝著茶水房俊問道。

  大唐的貓很少。

  這個時期的貓大多是野貓,不能放在家裡養。

  《禮記·郊特牲》有提到貓的文本:“古之君子,使之必報之。迎貓,為其食田鼠也;迎虎,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

  可見那個時候的貓是放在田裡吃田鼠的,不是家貓。唐朝之前的家貓都是由西域胡商帶來,自宋代以後經過大規模馴養,家貓才漸漸增多。

  這一窩貓崽子毛色雪白,顯然不是大唐的野貓品種。

  高陽公主忿忿道:“剛剛你沒回來,韓王妃聽聞你到了莊子上便使人送來這一窩貓崽子,說是一個胡商送的。兕子和小么喜歡得不行,我也瞅著軟綿綿乖乖的挺可愛,就放到屋裡。誰知道兕子和小么這麼瘋,那貓崽子小小的居然會掉毛?”

  一說到掉毛,有輕微潔癖的公主殿下又受不了了,覺得渾身都癢癢,扯著房俊的手說道:“快點,我也要去洗澡!”

  你洗澡就洗澡,拽著我幹嘛?

  房俊疑惑的看向高陽公主,高陽公主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

  房俊秒懂……

  看來在府裡這位因為有兩位小殿下睡在隔壁,這位始終放不開未免有些不過癮。現在到了莊子裡,既沒有老人又能甩開兩個小的,就有些春心蠢動了……

  房俊霍然起身:“沒錯,應當趕緊洗澡,不如就由微臣侍候殿下沐浴吧。”

  高陽公主臉兒有些紅,嘴裡卻說道:“算你機靈吧,給你個機會。大把人等著侍候本殿下呢。”

  房俊大汗,臭丫頭你要是敢找和尚侍候你,信不信哥們兒弄死你?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5 23:22
第978章   你還是繼續當禽獸吧

 “郎君,不玩了行不行?”

  “求求你放過我……”

  “駙馬爺,饒了本宮好不好?”

  “死房俊,你是成心弄死本宮吧?”

  高陽公主勃然大怒,耍賴摔了棋盤!

  在溫泉里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又親熱一番,公主殿下心神舒暢,便在溫泉池外的暖房里拉著房俊下圍棋。圍棋這個東西下得好不好,跟人的智商是完全成正比的,高陽公主怎麼可能是房俊的對手?

  下不過,公主就不想玩了,可房俊來了癮頭,拉著不讓走。

  高陽公主倒也沒有推脫,看在這個黑面神剛剛那麼賣力侍候的份上,給他幾分面子。可誰知道房俊毫不相讓,公主殿下五戰五敗,誰輸多了都會惱羞成怒,何況是傲嬌的公主殿下?

  裝溫柔不成,乾脆摔棋盤!

  房俊這個鬱悶:“你也太賴了吧?想玩的也是你,不玩的還是你,霸道!”

  “哼!”

  高陽公主揚了揚尖俏的下頜,一臉傲嬌:“本宮一向就是這麼霸道,你能如何?”

  “呦呵!你掰著手指頭數一數,放眼長安城敢這麼跟我房二說話的有幾個?趕緊道歉,本侯尚能原諒你年幼無知,否則等到本侯發火,後果自負!”

  房俊也來了脾氣。

  高陽公主豈會怕他?

  停直了纖細的腰肢,嬌俏的鼻子皺了皺,俏臉滿是不屑的說道:“本宮還就不信了,房二郎你敢對本宮如何?”

  幾個侍女在一旁侍候,見到小夫妻耍花槍都掩著嘴偷笑。

  房俊嘿嘿一笑,二話不說,一個餓虎撲食就撲了上去,將高陽公主按在身下,大手撩開錦繡宮裝的衣襟就伸了進去。

  “哎呀!”

  高陽公主驚叫一聲,要害已經落入敵手,一陣酥軟蔓延全身,卻又不肯服輸,臉蛋兒嫣紅死死咬著嘴唇拼力反抗。只是她小胳膊細腿兒的哪裡是房俊的對手?反倒是掙扎之間身上剛剛穿好的宮裝掩不住身體,時不時的有瑩白洩出,看得房俊心頭火熱。

  本是想要逗一逗她,這是卻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回頭衝著侍女吼道:“都出去!”

  雖然三妻四妾是男人最終極的幻想,但他總是不習慣在人前干那事兒……

  幾個侍女臉兒紅得滴血,垂著頭躡手躡腳的溜掉。

  身後的暖房裡先是傳來公主殿下的喝叱,而後是驚叫,再然後就是貓兒一樣的聲音撩撥得人心頭慌慌的……

  雲收雨散。

  房俊光著膀子靠在抱枕上愜意的喝茶。

  這處暖房四周是水泥砌成的牆壁,密不透風隔涼隔熱,屋頂鑲嵌著寬大的玻璃,滿室明媚陽光,溫暖宜人。充足的陽光從屋頂的玻璃傾灑下來,照在高陽公主嬌小勻稱的胴體上,白得耀眼,纖毫畢現。

  

  公主殿下連續被折騰兩次,早已渾身乏力慵懶的癱軟在那裡,連起身都懶得動一下。

  “房俊,你就是個禽獸!”

  高陽公主咬著小白牙,恨恨瞪了房俊一眼,剛剛這傢伙就是存心使壞,發著狂的用力,誰受得了?

  房俊呵呵一笑,痞裡痞氣的笑道:“那公主殿下是希望夫君我是只禽獸呢,還是禽獸不如?”

  高陽公主一愣。

  禽獸不如是什麼意思?

  是不如禽獸呢,還是比禽獸還禽獸?

  擰著細眉想了想,好像兩樣都不太合適。前者自己豈不是守活寡?這事兒雖然羞羞,但是蠻快活的……後者更不行,現在這樣自己就受不住了,若是功力翻一倍……

  “行吧,就繼續當你的禽獸好了……”

  公主殿下只好無奈的妥協。

  夫妻兩個又回到溫泉池子裡泡了一會兒,房俊溫柔小意的替高陽公主清理身體,把高陽公主感動的一塌糊塗。這是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即便是貴為公主,在某些事情上地位也比男人低得多,像是房俊這樣的舉動在外界看來就是軟骨頭,是男人的恥辱。

  可房俊做起來動作輕柔滿臉寵溺,怎能不讓高陽公主心裡像是灌了蜜一樣甜蜜感動?

  “幹嘛對我這麼好?”

  昔日的小丫頭已為人婦,褪去了青澀,增添了風韻,臉蛋兒卻已然青春秀美有著少女一般的清純。兩隻美眸宛如一泓秋水,裡面的水波蕩漾著幾乎快要滿溢出來。

  房俊忍不住俯下頭去,在花瓣一般的粉唇上輕輕啄了一口,微笑道:“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

  夫婦之間的事請有比描畫眉毛還過分的,但這不正是閨房之樂麼?

  高陽公主羞紅著臉,咬著嘴唇,歪著頭瞅著房俊菱角分明的俊臉,終於忍不住心底燃起的愛火,伸出兩條欺霜賽雪的手臂,用纖纖玉手捧著房俊的臉,奉上自己的香唇……

  溫泉池里恩愛纏綿,沒有更過分的舉動,卻使得郎情妾意兩相繾綣,水乳交融再無分彼此。

  剛剛穿好衣服,晉陽公主和衡山公主就跑了過來。

  衡山公主一進來就開始嚷嚷:“十七姐你和姐夫在做什麼呢,為什麼侍女守著門口不讓我和兕子姐姐進來呀?”

  晉陽公主瞅著高陽公主白玉一般的臉蛋兒上染了胭脂一般艷光欲滴,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萌萌的關切道:“十七姐你臉好紅誒,是生病了麼?”

  這兩個什麼也不懂的小丫頭……

  房俊偷笑。

  高陽公主弄了個大紅臉,心說姐姐我何止臉上紅?身上比這還紅的地方多著呢……

  惡狠狠的瞪了房俊一眼,報復說道:“沒有啊,姐姐身子好著呢。晚上想好了吃什麼沒?讓你們姐夫親自下廚給你們做。”

  “真噠?”

  晉陽公主兩眼發亮,口水都快下來了。扭頭看著房俊,奶聲奶氣的問道:“姐夫,真的我們想吃什麼你都給什麼做麼?”

  衡山公主可沒有吃過房俊做菜,皺著眉毛說道:“姐夫要下廚麼?還是不要吧,萬一做得很難吃,小么要吃不飽飯呢……”

  房俊還未說話,晉陽公主便輕輕打了她一下,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傻瓜,姐夫做菜比宮裡的御廚還要好,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衡山公主對於晉陽公主無比信任,頓時放下心,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拍手叫道: “我要吃金魚!姐夫,把那幾條金魚燉了吃好不好?金魚很漂亮,一定很好吃!”

  房俊大汗,這就是個小魔女啊……

  他看向晉陽公主,問道:“兕子想吃什麼?”

  晉陽公主掰了掰手指,想了想,說道:“燉金魚不好吃……”

  房俊點頭,還是兕子比較可愛。

  孰料晉陽公主接著說道:“兕子要烤著吃!”

  房俊:“……”

  好吧,李二陛下那條霸王龍生出來的就沒有一個不帶著魔性!

  燉金魚自然不行 烤金魚也不可能。

  不過兩位小公主也沒有失望,房俊果真親自下廚整治了滿滿一桌子山珍海味。今天剛好是華亭鎮水師第一次送來海魚,很多黃花魚、鱸魚,甚至還有幾條三尺長的長江刀魚,足足三四斤重,放到後世這一條魚就得五十萬起步,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

  長江刀魚最好的做法自然是清蒸,上輩子有幸吃過一回,記憶尤深,原因不僅僅是味道鮮美,更因為這玩意實在太貴……

  長江刀魚肉質緊實而不干,細膩而鮮美,清淡的調料使得它的本味得以完整釋放,魚肉爽滑細嫩,細嚼還有絲絲淡甜,鮮美不可方物。黃花魚和鱸魚的做法也只能是燉,沒有生抽沒有蠔油連白糖都不純,紅燒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即便是這樣,在房俊妙手整治之下,照樣美味可口。

  不僅兩個小公主吃得小肚子滾圓,就連高陽公主也意外多吃了半碗飯,吃完飯就歪在炕上直哼哼,一邊回味著海鮮的美味一邊埋怨房俊做得太好吃……

  房俊委屈得不行,誰叫你吃那麼多來著?

  還沒等消化食兒,盧成便過來了,說是軋花機已經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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