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〇
“一定還有更快的法子!”她說,“我有個朋友認得很多人,我去問她認不認識外科醫生?你知道肝臟是可以再生的,我想……如果把我的肝臟切一部分給你,應當沒什麼問題。網上說,健康的肝臟就算切除了三分之二,還可以長回原狀……”
話沒說完,賀蘭靜霆的手忽然伸過來,掐住了她的脖子。
“噢……”
“皮皮,到我耳邊來,我有話對你說。”
嚥下最後一口包子,她將頭湊過去。
“這種愚蠢的念頭不許你再提,不然我就消失,讓你再也找不到我。”他摘掉眼鏡,一雙空虛的眸子怔怔地看著她。
她被他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到了。
他捧著她的臉,額頭對著額頭,一字一字地說:“你聽見了嗎?”
“聽,聽見了。”她的眼睛紅了紅,“可是,你受傷兩週了,為什麼看上去還是那麼虛弱,沒有一絲好轉的跡象?”她望著醫院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籌莫展,“我真的很擔心你,真的!”
“你不是一直在照顧我嗎?我會好起來的。”他輕輕地說。
黃昏時分,他們回到了閒庭街。出租司機幫著皮皮將賀蘭靜霆扶下車。他的傷口仍在流血,有幾滴滴在乾淨的台階上。一路上他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司機離開了。皮皮掏出鑰匙開了門,將賀蘭靜霆送進院子。進門時她嚇了一跳。
巨大的芭蕉樹下,靜靜地站著一個人。
他的臉是頹唐的,衣上灰塵雜著酒痕,褲腿打著皺,像是剛坐了一趟擁擠的火車從遠方歸來。
最奇怪的是他的眸子。
他一直盯著這道門,看見了賀蘭靜霆,頓時眯成一條小縫。
“嘿,修鷴!”皮皮高興地叫了一聲,“你什麼時候回來了?”
她的笑容很快消失了。修鵬的臉色很可怕,他沒理她,只是看著輪椅中的賀蘭靜霆,一步一步地逼上來,嘶聲問道:“他在哪裡?”
賀蘭靜霆沒說話。轉頭吩咐皮皮:“我和修鵬有兒句話要說,皮皮,你到書房去等著我。
“我不離開你。”皮皮從修鵬的話音中嗅出一絲危險,反而在他身後站定。
氣氛有點緊張。
沉默片刻,賀蘭靜霆忽然抬頭對修鵬道:“現在你去找他,是以卵擊石——你不是他的對手。”
“他在哪裡?”修鵬殺氣騰騰地吼道,“他受傷了,不是嗎?告訴我他在哪裡,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即使他受了傷你也不是他的對手。”賀蘭靜霆低低地咳嗽了一聲,“你沒有機會。”
“這不關你的事!”
“這件事,等我的身體恢復了以後再說。”賀蘭語氣很平靜,平靜中含著威嚴。
“你恢復了,他也恢復了。我們很難找到他。趁他現在受了傷,不能掩飾他的氣味,你可以立即找到他。或者……”他繼續逼近,“你已經知道他藏在哪裡?”
“他就在這個城市。”
“這個城的哪個區?”修鵬的身子傾下來,雙手擰住輪椅,臉上的肌肉顫抖著,幾乎變了形。
“我不能告訴你,你鎮定一段時間再說。”賀蘭靜霆從容地站起來,淡淡地道,“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他扶著皮皮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走了幾步,修鵬忽然道:
“要麼你告訴我他在哪裡,要麼我告訴她那個詛咒。”
“詛咒”二字子彈般地擊中了他。賀蘭靜霆的身子驀然停頓,他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道:“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
皮皮怔怔地看著他們。
賀蘭靜霆的臉色很奇怪。他顯然在掩飾著什麼,同時,目中隱含殺機。
修鵬視而不見,繼續施壓:“我只要知道他在哪裡,我自己去找他,無論是什麼後果,都不關你的事。”
地上有一條狗鏈,原本是拴在走廊邊的圍桿上的。皮皮忽然問:“我的狗呢?”
“我把它吃了。”
“你?把它吃了?”皮皮後退了一步。
“我一進門,它向我撲來。小姐,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這是我堂兄的狗―”皮皮怒道。
“皮皮!”賀蘭靜霆說,“請你迴避一下,我和修鵬有話要說。”
“迴避可以。”皮皮凌厲地說,“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什麼詛咒?是關於我的詛咒嗎?是你親口告訴我,還是由修鵬來告訴我?”
原來他們之間還有更多的謎團,她屏住呼吸等待他們的回答。
修鵬微微一哼,看著賀蘭:“告訴我他在哪裡,我立即消失,不然……”
賀蘭靜霆冷笑:“你想威脅我?”
“我要報仇!”
“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不能看著你去送死。”
“你怎麼知道我會死?”他狠狠地向廊邊踢了一腳。
人影一閃,賀蘭靜霆撲了過去,一掌扣住他的喉嚨,將他按到廊柱上。修鵬用力掙扎,臉憋得通紅,幾乎不能喘氣。
“嘿嘿!自己人別打起來啊!”皮皮趕緊去拉。
賀蘭靜霆的指骨正在收縮,“咔”的一聲,放開手,冷冷地道:“你連我都對付不了,又怎麼是他的對手?他的傷沒有我這麼重,連我都還要躲著他。”
修鵬的臉青一陣自一陣,他猛地跳起來,將院子裡的一叢牡丹拔出來,放到地上踩。然後他又瘋狂地去拔玫瑰、月季、海棠、玉蘭、山茶、櫻草……然後他的人影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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