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〇
孔瑄再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平定心神,抬起頭望著仇天行,雙眼通紅:“師父,這寶藏,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仇天行鬆開他的手腕,湊近他的面前,冷聲道:“當然重要。阿瑄,師父歷盡千辛萬苦,方坐到今日這個左都司的位子上。西狄國主昏庸,我已漸漸掌控了西狄國內局勢,終有一天,我會登上那個王位。但西狄國國力較弱,財力不足,若是能尋到趙國大寶藏,充實國庫,以師父之能,定可以訓出一支踏平東朝的精銳之師來。到時,慕藩便是我囊中之物,東朝,我也終有一日要將他滅掉。這是關係到師父我平生抱負能否實現的關鍵,阿瑄,你說,師父怎能放手?!”
孔瑄與他對望片刻,面上神情木然,緩緩舉起酒杯。仇天行伸手接過,仰頭飲盡,盯著孔瑄道:“阿瑄,你毒解之後,也呆在師父身邊吧,做我的得力助手,與我一起打下這片江山。師父沒有後人,若是你全心協助,將來大業得成,師父定會將這片江山傳予你的!至於容兒,你一樣的可以和她在一起,她要是能做你的媳婦,師父只會替你高興的。”
聽仇天行說起藍徽容,孔瑄眼中浮起溫柔之色,望向仇天行:“師父,今日蒙您與徒兒推心置腹,徒兒不甚感激。徒兒也不圖日後之功名,只要能與容兒平安度過後半生,便於願足矣。”
仇天行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阿瑄倒真是個深情種!罷,以後之事現在言之過早,眼下救你性命要緊,你還是快些將寒山圖和鐵符拿回來吧!”
孔瑄默默飲下杯中之酒,抬起頭來:“師父,寒山圖不是問題,只要我開口,容兒自會給我,眼下主要是要拿到鐵符。”
“嗯,鐵符是在慕世琮手中嗎?”
“是,據我所知,因慕世琮上京為質子,慕少顏為保他的周全,將鐵符放在了京城一個秘密所在。萬一皇帝有意對慕世琮下殺手,便讓慕世琮用鐵符來交換其性命。”
“哼,慕少顏只這一個寶貝兒子,自是要緊。”
“徒兒這段時間在旁觀察,可以斷定鐵符並不在質子府中,而是在慕少顏早年在京城置下的一處秘宅中。”
仇天行眼中閃過得意之色:“阿瑄定是已知這秘宅所在了?”
“是,徒兒暗中探過幾次,但那宅中隱有五行八卦之術,而且守衛森嚴,都是慕少顏一手訓練出來的暗衛。徒兒不敢冒然下手,只想著等師父前來,和徒兒合力,方能將鐵符拿出來。”
五六、師徒
京城紅杏巷與流沙井交匯之處,有幾處宅院,居住的大多是年老退致的翰林院翰林。此時三更已過,城中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梆鼓聲和間或的狗吠聲。
孔瑄與仇天行靜靜伏在一處宅院的西首廂房上,望著對面那一處不大不小的宅院。
仇天行細心觀察了一陣,冷冷一笑:“慕少顏設這陣式唬唬外人還差不多,想攔我,除非我兄長再生!”
孔瑄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師父,弟子多日觀察,看上去似是正屋中守衛最為森嚴,但弟子有種奇怪的感覺,西廂房中才是殺氣最濃的地方。”
仇天行眼中精光閃爍,凝目細看:“嗯,阿瑄說得對,那處氣息有異,雖看似沒什麼埋伏,但實是深不可測,鐵符定在西廂房中。”
他思忖一陣,道:“瑄兒,你去將守衛之人引開,我去破西廂房的陣式。記住,東邊那棵槐樹才是整個陣法的活眼,你將人引到那處,借那些假山樹石,可抵得一陣。我若得手,會長嘯一聲,你從那道月門脫身,我們再回宋家客棧會合。”
孔瑄取出黑巾蒙上面容,點頭道:“師父,我去了!”背脊一挺,如狸貓般輕靈地落於前方院中。
他甫一落地,陣式便已發動,殺勢叢生,數個黑影撲了上來,其中一人厲聲喝道:“什麼人?!”
孔瑄也不答話,往東邊槐樹旁退去,守衛之人齊齊逼上,孔瑄身形一晃一迷,已隱入假山之後,瞬間又出現在樹木旁邊,守衛人等左追右逐,一時鬥得十分熱鬧。
仇天行看得片刻,冷冷笑了一笑,身形如鬼魅般自屋頂飄落,全無聲息,直撲向西廂房。
一陣簌簌聲響,地上塵土似被什麼捲起,仇天行的身軀左撲右閃,落如鴻雁,飄如沙鷗,頃刻間數個起落,終到了西廂房門前。
他手震上房門,輕微的‘喀’聲後,房門洞開,一股帶著漩渦的風撲面而來,仇天行身子如旋風般順著這股力道隱入黑暗中去。
此時星光忽亮,院中如有大風颳過,孔瑄身形飄飛,立足於假山之上,耳聽得西廂房內喀喀連響,手中長劍緩緩垂下,輕嘆一聲:“師父,房中的機關陣式是葉元帥臨終前傳給王爺的,你今日就擒於你兄長陣下,他在天之靈,也當安息了!”
他擰身而下,扯下蒙面黑巾,梅濤等人扮演的守衛之人笑著迎了上來:“郎將大人,大功告成!”早有人將院中燭火點亮。
孔瑄望著西廂房,沉默片刻,擺手道:“你們都趕快離開,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萬一寧王或是皇上發覺,後患無窮。”
梅濤躊躇了一下,轉過頭,望向身後一人,孔瑄驚道:“侯爺,你怎麼也來了?!”
慕世琮大笑著從黑暗中走出:“這等好戲,我不親自來看看,怎能放心?!我從正午起就在這裡守候了!”
孔瑄將臉一沉:“侯爺快走,寧王現在盯我們盯得緊,你切不能出現在這裡。他已陷入機關之中,數個時辰後我便可和他了結恩怨,侯爺還是不要插手其中。”
慕世琮並不理他,轉頭向梅濤道:“你們先撤,分頭回侯府,注意不要暴露了行蹤。”梅濤等人齊聲應是,迅速分頭撤出宅院。
孔瑄正待張口再勸,慕世琮走至院中石凳上坐下,拍了拍石凳:“孔瑄,來,反正要等上兩三個時辰,我們喝兩口,說說話。”
孔瑄知現在仇天行已陷入機關之中,機關內設的特製迷藥正在無聲無息滲出,但以仇天行的功力,也得兩三個時辰後方會見效。他將長劍插回鞘中,在慕世琮身邊坐下:“侯爺還是速速離開吧,我一人在這裡守著就是。我總覺得,寧王這幾日有些反常,居然沒有派人再跟蹤我們和容兒,會不會另有什麼陰謀詭計?”
慕世琮並不理他,取過酒壺仰頭猛灌了幾口,擦去嘴角酒漬,輕聲道:“孔瑄,若是能拿到解藥,你,馬上就要去容州了吧?”
“是。”孔瑄漸明他的心思,接過他手中酒壺,喝了一口。
“即使能以假的寒山圖和棺木令皇上放我回去,放了藍家人,你和容兒,又該如何脫身?!”慕世琮轉過頭來:“只怕皇上,不會輕易放了容兒吧?若是他發現破綻,又該怎麼辦?!”
孔瑄微微一笑:“我們會再想辦法的,當務之急,是侯爺你必須回到潭州。王爺經過這段時間的佈置,皇上又得利用你來牽制寧王,應該不敢再輕易動藩的。藍家人回到容州,將來也得靠侯爺庇護於他們。”
“我是問你們,你們怎麼辦?!”慕世琮不依不饒,盯著孔瑄道。
孔瑄移開眼神,望向漆黑的夜空,半晌方輕聲道:“容兒想好了,若是皇上執意不放她,她便在宮中呆上幾年,她呆多久,我便等她多久。皇上既執意要將伯母棺木遷入皇陵,以皇后之禮葬之,總不會害容兒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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