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〇
藍徽容對孔瑄有著十分的信心,便安心每日呆在慕王妃身邊,伺候她飲食起居,慕王妃竟再也離不開她,兩人之間,如同親生母女一般,藍徽容想起數日後就要離去,心中難過,卻也無法說出口。
倒是守在慕王妃身邊,讓她避過了慕世琮,慕世琮恐她著惱離去,不敢再來找她,向慕王妃晨昏定省時,也只是用那濃烈的眷戀目光看上她幾眼,彷彿只要每天能見到她,就心滿意足,原本冷傲的臉上也時時浮現溫和的笑容,崔放等人直呼侯爺自戰場歸來,便轉了性子,實是有些怪異。
這日已是八月二十八,藍徽容正陪慕王妃說話,僕婦來稟,監察使黃儒敏的夫人,朝廷二品誥命黃氏前來拜見王妃。
慕王妃聽稟一愣,她性子柔弱,雖貴為王妃,但甚少與這些官宦貴族家的夫人交往,若是別家夫人,便待不見,但她知這監察使是朝廷派駐藩邦的重臣,負責在朝廷與藩邦之間聯絡往來,也負責監察藩王動態,實是得罪不得,忙命人請了進來。
香風陣陣,彩錦珠佩,黃氏踏入房中,行到慕王妃床前,俯身行禮:“妾身黃氏,拜見王妃。”
慕王妃忙命僕婦將她扶起,和聲道:“黃夫人切莫如此大禮,我有病在身,不便相扶。”
黃氏三十出頭,頗有幾分麗色,口音圓潤:“妾身聽得王妃染恙,便一直說要來探望,又恐驚擾王妃,今日知王妃病情好轉,便來略表問候之意。”
她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看見藍徽容靜靜立於床尾,眼睛一亮,起身行過來,握住藍徽容的手:“這位就是藍霞仙子吧,真是標緻靈秀,好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仙子。王妃也不讓她出府,夫人們可都想一睹她的風采。”
藍徽容輕輕抽出雙手,行了一禮,卻不說話。慕王妃微笑道:“倒讓夫人見笑了,這孩子素喜清靜,我又在病中,她時刻陪伴於我,待我大好了,自會帶她出去走走的。”
黃氏笑著轉過頭去,向她隨行的婆子吩咐道:“快快回府,準備一些表禮過來,與藍小姐初次見面,可不能失禮了。”
此時,東花廳內,監察使黃儒敏正與慕王爺閒談,慕世琮立於一側。
慕王爺知這黃儒敏深得皇帝信任,也有著直奏天聽之權,這西北十二州的一舉一動只怕都是通過他直達朝中,見他今日來訪,說的卻是些閒話,不知是何用意,面上保持淡淡的微笑,心中卻在快速地思忖著。
不多時,一名隨從步入廳來,湊到黃儒敏耳邊低低地說了句話,慕世琮俊眉一挑,似是聽到了一個‘藍’字,黃儒敏已呵呵笑著站了起來,笑完面容一肅,長喝道:“聖——旨——下!”
慕王爺與慕世琮同時心驚,這聖旨來得蹊蹺,黃儒敏似有備而來,兩父子對望一眼,早有侍衛大開中門,抬過長案,鋪上錦綢,二人站起身來,面朝東南而立。
黃儒敏卻不慌不忙,笑道:“聖旨是下給藍容藍小姐的,還請王爺喚藍小姐出來接旨吧。”
慕王爺額頭隱有汗珠沁出,手背上青筋暴起,緩緩道:“黃大人,實在抱歉,藍小姐昨日便已離開潭州了。”
黃儒敏呵呵一笑:“王爺這話說得,我家夫人此刻可正與藍小姐閒敘家常,剛才還差人要我準備表禮呢。”
慕世琮的心漸漸往下沉去,容兒的來歷,只有父王母妃與自己知曉,難道,皇上竟知曉了她是清娘的女兒不成?
黃儒敏悠悠道:“王爺,可沒有聖旨等人的先例,還請王爺速速傳藍小姐出來接旨吧。”
慕王爺望了一眼慕世琮,慕世琮會意,微微點頭,轉身向廳後走去,轉過錦屏,急奔往正院內室,見一貴婦人正與母妃和藍徽容絮絮叨叨,面不改色走了過去,道:“容兒,你隨我來。”
黃氏嬌笑著站了起來:“唉喲,我倒是忘了,外子今日要來王府頒旨,聽說聖上有旨意下給藍小姐,藍小姐,咱們一起出去吧。”說著拉住藍徽容的右手。
慕世琮大急,劈手奪過藍徽容的手,往外疾奔,藍徽容瞬間明白一切,回頭望望慕王妃驚恐的面容,心中暗嘆,在院中頓住腳步,輕聲喚道:“侯爺!”
慕世琮滿頭大汗,急道:“容兒,事情不妙,你快走!”
“不。”藍徽容搖了搖頭:“侯爺,事已至此,不能連累了你們,再說,也不一定就是想的那樣子。”
慕世琮還待再說,黃氏已步了過來,含笑道:“藍小姐,請吧。”
藍徽容見慕世琮面上神情漸漸有些嚇人,略帶責怪的眼神望向他,平靜道:“侯爺,王妃身子不適,您還是在此陪著她吧。”說著轉身步向前廳。
慕世琮拳頭握緊了又放鬆,放鬆了又握緊,回頭看著母妃出了房門,倚著門框喘氣,一陣心痛,跺跺腳也跟了上去。
藍徽容一路往正廳而行,心中思忖:皇帝為什麼會有旨意下給自己?他縱是知曉自己戰場退敵之事,應該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清娘的女兒啊,可方才瞧黃氏這些作派,便知有怕自己逃匿之意,難道,自己的來歷真的洩露出去了嗎?
她緩步行入正廳,也不看向慕王爺擔憂的目光,低首行到案前跪下,輕聲道:“民女藍容,恭聆聖諭。”
黃儒敏得意一笑,高聲喝道:“請——聖——諭!”
王府中門外,數十名帶刀侍衛魚貫而入,身上錦袍式樣竟是皇上親屬侍衛隊所著紫袍,慕王爺一聲長嘆,眼見慕世琮神情激動,向他緩緩搖了搖頭。
侍衛們在院中肅然而立,一頂八抬大轎被抬入院中落下,錦簾輕掀,一人身形雍容舒展,步下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