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
那公子的聲音冷靜得如同一塊堅冰:“仇大人要拿慕世琮這小子的命去換一個人,記住:得捉活的。”
秋蒙眉頭輕皺,但也知這那公子的話違逆不得,遂高喝道:“活捉慕世琮!”打馬率先衝向虎翼營,西狄軍見主將衝出,震天的吶喊聲響起,向虎翼營攻過來。
虎翼營眾將士卻不慌亂,在慕世琮的帶領下紛紛打馬迎了上去,兩軍廝殺在了一起。虎翼營均是久經訓練的精兵,為慕王軍中的精銳之師,人數雖遠少於西狄伏兵,卻靠著勇猛善戰與敵軍一時戰成平分秋色。
慕世琮槍舞游龍,寒光凜冽,奔走如風,與孔瑄在敵軍陣中衝前突後,擋者披靡,兩人身形交錯間,孔瑄大聲道:“侯爺,不能戀戰!”
慕世琮也知作戰計畫洩露,只怕臥龍灘那邊也有變數,他知今晚可能是從軍以來最為嚴竣的一仗,眼見圍過來的西狄軍越來越多,遂高呼道:“結隊,撤往柳葉灘!”他身邊士兵聽到命令,齊齊高喊,將命令傳了開去。
虎翼營士兵訓練有素,聽到主帥傳令,迅速結隊糾合在了一起,以數人為一組,互相呼應,慢慢向山谷退去。西狄軍緊追不放,雙方如同一盆被狠狠頓起的清水,波起波落,你來我往,一時西狄軍攻進數十步,一時虎翼營又攻回數十步。山谷入口到處是士兵和戰馬的屍身。
慕世琮見西狄軍追得極緊,己方退得很慢,回頭找到孔瑄身影,喝道:“孔瑄,一起上!”孔瑄明他用意,大喝道:“好!”身形拔起,踩著數人肩頭邁向慕世琮,慕世琮早有準備,銀槍掃落前方西狄眾兵,大喝一聲,左掌擊向孔瑄足底,孔瑄借他一擊之力,在空中飛出甚遠,手中長劍如劈波斬浪,一路劃過,西狄軍紛紛倒下,慕世琮隨後殺上,孔瑄力盡落地,兩人並肩而立,身邊倒滿了西狄士兵。
兩人這番聯手,殺得西狄軍略略有些心驚,圍攻的氣勢便弱了幾分,虎翼營乘勢退入山谷,慕世琮與孔瑄發聲喊,提起真氣,轉身狂奔入山谷。
黑暗中,那公子微微而笑:“這小子,武功倒真是不錯,不過,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渡過月牙河?!”
秋蒙大聲下令:“全速追擊,將他們殲滅在柳葉灘!”
黑暗中,崔放牙關打戰,茫然四顧,前方是震天的喊殺聲,顯然西狄軍已經趕在決圍之前搶渡過了臥龍灘,與慕軍主力戰得正凶,身邊,咆哮的河水急流而下,水位一點點上漲,幾天前還平靜無波、清可見底的河面似有一個個惡魔湧出,要將他拉入其中。
偌大的天地間,雖然殺聲、河水聲震耳欲聾,崔放卻似聽不到任何聲音,想起被猛然上漲的河水阻攔在對岸的虎翼營和侯爺,忽然間嚎啕大哭,正抽噎難抑之時,藍徽容疾馳過來:“東西找齊了,快,阿放,快回柳葉灘!”
崔放全身無力,怎麼也爬不上馬,藍徽容側身一拎,將他丟上駿馬,兩人狂抽身下駿馬,奔向柳葉灘。
夜風中放馬急奔,兩人心中憂慮,好不容易趕到柳葉灘,均出了一身大汗,翻落馬來,藍徽容從青雲身上取下數捆繩索:“快,阿放,幫手把這些繩索連起來,得連牢實點。”
崔放見藍徽容語氣鎮定,還有一股無可抗拒的威嚴,也慢慢平靜下來,兩人飛速將繩索牢牢打結,繫於岸邊一顆大樹之上,藍徽容取下馬旁一張大弓,將繩索的另一頭用細麻繩牢牢地綁在一支長箭的箭尾,又將在箭頭上塗上一些油脂,見諸事備妥,藍徽容道:“阿放,養好精神,等下侯爺他們回到對岸,我們倆一起用力拉弓,將這箭射過去。”
崔放眼望對岸,隱帶泣音:“侯爺他們不知能不能順利回到對面啊?!”
藍徽容到岸邊小樹林裡拾來一些枯枝,掏出火摺子,點燃三堆篝火,靜坐於地,見崔放仍在岸邊焦急徘徊,平靜道:“阿放,別急,侯爺他們會回來的!”
她轉向西側,輕嘆了一口氣:“臥龍灘那邊戰事只怕有些不妙,阿放,如果事有不測,你記著:保命要緊。”
崔放張大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藍徽容心情沉重:“應該是出了內奸,洩露了作戰計畫,還早引了敵軍上了岸,再決河圍,斷侯爺退路,看來那個仇都司,確實非同一般。”
虎翼營邊戰邊退,陣形雖極力保持穩定,但在敵人如潮水般的進攻之下,傷亡漸漸增多,人數也越來越少,慕世琮與孔瑄二人率一部分悍將斷後,沿河岸慢慢退向柳葉灘。
西狄軍步步緊逼,雙方殺得十分激烈,慕世琮與孔瑄戰衣浸染鮮血,呼吸也變得有些沉重。眼見柳葉灘在望,殊死搏鬥中,孔瑄隱覺身邊河水聲似有些不對,眼角餘光望去,心向下一沉,拚力殺到慕世琮身邊:“侯爺,你看河面!”同時替他擋住攻來的數十名西狄軍。
慕世琮聽言望向河面,只見波濤洶湧,急流翻滾,也是心中一沉,知被西狄軍斷了後路,他手中槍勢不減,心中狂叫:到底是誰洩露了作戰計畫?臥龍灘那邊戰事戰成怎樣了?
此時,先退到柳葉灘岸邊的虎翼營士兵們也發現了河水的異常,俱明白髮生了何事,一時有些慌亂,慕世琮將手中銀槍一頓,大喝道:“是男人的就不要怕,站直了,結陣,與西狄人決一死戰!”將士們也知今夜將背水一戰,見主帥毫不畏懼,俱是豪情上湧,結陣列隊,齊齊呼道:“決一死戰!”
此時,西狄軍也略緩攻勢,散圍在河岸上方的樹林前,那秋蒙打馬列於陣前,大笑道:“慕小侯爺,你還乖乖束手就擒吧,免得連累了你身邊的弟兄們!”
慕世琮眉間似有烈火燃燒,傲然道:“想要活捉我慕世琮,你秋蒙還不夠份量,叫你們仇都司過來說話!”他微微側頭向孔瑄道:“派兩個弟兄下水,看能不能泅過去?”
孔瑄搖了搖頭:“不行,水流太急,游不過去。”
那邊秋蒙哈哈大笑:“小侯爺啊小侯爺,你還不知道吧,咱們仇都司此刻與你的老爺子鬥得正歡呢,你想見他,可也不夠份量!”
慕世琮心直往下沉去,知臥龍灘那處戰事不妙,他將牙一咬,猛然掀掉頭上盔帽,朗喝道:“秋蒙,廢話少說,我們來一場決鬥吧!”
正在此時,孔瑄猛然聽得河對面隱隱傳來‘嗚啊嗚啊’的呼叫聲,似是崔放的聲音,他回轉頭來,只見對岸三堆火光,心中一喜間,又見一支火箭衝天而起,劃破黑暗的夜空,孔瑄喜道:“侯爺,有救了,快,叫弟兄們散開,護著前方!”
慕世琮傳令下去,虎翼營士兵頓時列成弧形,與西狄軍再次戰在了一起。
激烈的戰鬥中,孔瑄立於河岸,將手圍在嘴邊,‘嗚啊嗚啊’的呼喝聲遠遠傳了過去,片刻後,一道如流星般的光芒越過河面,如月華當空,又似星光耀目,帶著生的希望和光明冉冉飛了過來。
孔瑄喝道:“侯爺,助我一力!”慕世琮搶身過來,孔瑄高高躍起,踏上他的肩頭,慕世琮用力將他一托,孔瑄飛向半空,探手接過那支火箭,身形在空中幾個迴旋,急落於地,看清手中火箭後繫住的繩索,與慕世琮相視一笑。
慕世琮知時間緊迫,傳令精銳盡全力擋住敵軍攻擊,不讓敵軍搶過來割斷繩索。孔瑄則迅速將繩索繫於岸邊樹上,用力拉了拉,回頭道:“侯爺,你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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