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〇
那人得意一笑,回過身來,步入殿內,將殿門吱呀關上,走到皇帝身前蹲下,將他揪起,尖細而冷冽的聲音響起:“玉璽在哪裡?!”
皇帝眼睛掙紮著睜開一線,模糊中終於看清這人面目,竟是那一直恭謹服侍了自己二十餘年的劉內侍。他急怒下輕啊數聲,劉內侍伸手點上他胸前一處,皇帝感到可以發出輕微的聲音,顫抖著道:“你這亂臣賊子,好大的膽子,不怕誅九族嗎?!”
劉內侍聽皇帝這話,仰頭笑了起來,他尖細的聲音在殿內如夜梟悲鳴:“九族?!哈哈,簡南英,我的九族,早就讓你給滅了,今日再來說滅我的九族,你不覺得太好笑嗎?!”
皇帝驚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劉內侍逼近皇帝面容,眸中射出仇恨的光芒:“簡南英,你可還記得當年你逼宮篡位時,在正華門射殺的震北侯成不屈?!”
皇帝聲音顫抖:“你是——”
“不錯,我就是震北侯的幼子。當年你為逼宮奪位,射殺我父侯,滅了我的九族,我因貪玩,當時正離家出走,才逃得一命。我就想著,一定要親手殺了你,為我族人報仇雪恨。可我當時年幼,怎能與你這當世高手相抗,我想來想去,知道要為族人報仇,非得隱忍個十年八載不可。
我思前想後,終咬牙淨了身,偷偷地入了宮,將當時宮中的一個小太監暗中殺死,頂替了他。當時你剛入主皇宮,宮中大亂,誰還會在意我這麼一個小太監,我就頂著那人的名字在這宮中呆了下來。這麼多年,我一步步向上爬,曲意逢迎,終成為了你的貼身內侍。簡南英,你想不到吧,你這個天下第一高手,竟然會死在我這個太監的手上。哈哈哈哈,我那慘死的族人們,我終於可以為他們報仇雪恨了!”劉內侍壓低的狂笑聲帶著得意之情直衝皇帝心肺。
皇帝一直在試著提聚內力,可始終沒有絲毫反應,心中悲嘆,知今夜無可倖免,他哀嘆一聲:“是辰兒指使你的嗎?”
劉內侍笑得更是得意:“是,是你的好兒子指使我這麼做的。他只道我是貪圖日後的大富大貴,卻不知我也是有著自己的目的,我們,就算是互相利用了。”
他面色一冷,用力扇上皇帝面頰:“老匹夫,快說,玉璽在哪裡?!”
皇帝嘴角滲出鮮血,此時也鎮定下來,恢復了一貫的冷肅神態,聲音雖仍微弱,但帶上了一絲威嚴:“逆賊,你妄想!”
劉內侍面容扭曲,揚起手來,正待再度扇上皇帝面頰,殿門被輕輕推開,簡璟辰負手步了進來,冷聲道:“我父皇,是你能打的嗎?!”
劉內侍鬆開揪住皇帝的手,微笑著站起身,回轉頭:“王爺倒是來得快!奴才幸不辱命,只是玉璽沒找著。”
他將天子虎符和那數塊令牌遞給簡璟辰,恭聲道:“王爺,您得趕緊出宮調動兵力才行,遲恐生變,這處就交給奴才吧,奴才一定會將玉璽找出來的。”
簡璟辰微笑著接過,和聲道:“一切倚仗總管大人了,本王日後絕不會虧待於你的。”
劉內侍謙恭一笑,回轉身,正待彎下腰再向皇帝逼問。一股大力悄無聲息地襲上他的後背,他縱是內力精深,也來不及運功抵抗,眼前一黑,噴出一口鮮血,向前一撲,倒於皇帝身邊。
一道寒光閃過,他急速翻滾,簡璟辰緊逼而上,袖中短劍如雷霆萬均,又似映月生輝,將劉內侍逼得步步後退。劉內侍已受一掌,功力大減,數十招過後,終慘呼一聲,短劍自他喉間劃過,他雙目圓睜,氣絕倒地。
六九、天譴
雨,撲天蓋地,越下越大,狂風將殿門吹得隱隱作響,如同地獄中傳出的催命號鼓。
皇帝冷眼看著這一幕,冷眼看著簡璟辰將短劍上的血跡緩緩拭去,轉身走向自己,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微弱:“你果然是所有兒子中最像我的啊!”
簡璟辰跪於皇帝身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直起身來:“父皇,請恕兒臣不孝,兒臣也是被逼無奈,還請父皇速告知兒臣玉璽收在何處。父皇若將玉璽交出,兒臣便留父皇一命。”
皇帝怒道:“朕要是將玉璽交出來,你豈不是就要弒父了?!”
簡璟辰冷聲道:“父皇,你不交玉璽,兒臣便只有強行逼宮奪權,你性命難保。你交出玉璽,讓兒臣名正言順登基,兒臣還可以讓父皇留條殘命,以養天年。”
皇帝沉默片刻,呵呵笑了起來:“辰兒啊辰兒,你還願意留父皇這條命,倒見得你還天良未泯。罷罷罷,這個皇位,朕遲早是要傳給你的。你去將我床頭下方那塊雕著麒麟的木格用力向下按,裝玉璽的機關就會打開的。”
簡璟辰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到床前,右手輕撫著床頭的雕花木格,回頭看著皇帝,忽然仰頭而笑。
皇帝的心一沉,只聽簡璟辰笑道:“父皇啊父皇,你就不要指望密慎司的暗衛過來救你了!這警鈴,劉公公早已將它割斷了!再說,一個時辰前,劉公公奉您的旨意送了一些點心過去,這警鈴即使拉響了,只怕也無人能趕過來的!”
皇帝面色蒼白,此時,他漸覺體內的毒藥正快速滲入所有經脈之中,而且他也感覺到,這毒,無藥可救。看來眼前這個兒子,竟是非要將自己置於死地不可。
簡璟辰走回皇帝身邊,貼近他的耳旁,冷笑著,笑聲宛如毒蛇嘶氣:“父皇,是你把兒臣逼到今日這一步的。你不要怪兒臣,要怪就怪你自己做得太好,兒臣的武功是你所授,這逼宮篡位,自然也是向父皇學來的!”
他越說越是激動,面容有些扭曲:“父皇,兒臣那般求你,求你將皇姐接回來,可你就是不允。現在又要將那個不知在哪裡的野種接回來,父皇,你不覺得你這樣做,是要將兒臣逼上絕路嗎?!”
他忽然伸手指向殿內掛著的清娘畫像,恨聲道:“那個女人有什麼好?讓你這麼多年唸唸不忘?!這賤人所生的雜種,你從未見過,竟想著要將他接回來立為太子。父皇,你睜大眼睛看看,我也是你的兒子,皇姐更是你的親生女兒,為何,你要這樣對待我們?!”
皇帝聽他辱及清娘和璟琰,腦中一陣狂亂,怒道:“孽障,你住口!”
皇帝話語雖無法高聲,但自有一股威嚴,懾得簡璟辰習慣性的一縮,他瞬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父皇,到現在這種地步,你還想嚇住兒臣嗎?!密慎司的人已被放倒,這正泰殿百步之內再無旁人,您積威之下,明日辰時之前,無人敢靠近這正泰殿半步,再也沒有人來救你了。父皇,你可知,你武功天下第一,那點心用銀針試過並未下毒,為何你今日會遭了我們的暗算?你可知是何原因?”
皇帝心中正對此事想不明白,又急需拖延時間來提聚真氣,遂冷冷道:“是何原因?!”
簡璟辰站起身來,走向一側,伸手取下那兩幅清娘的畫像,又走回皇帝身邊,望著手中畫像,嘖嘖搖頭:“父皇,你還真是個情痴,這麼多年都忘不了這個女人。兒臣就想不明白,你既對她情深至此,當年為何又要將她逼上絕路?難道在你心中,皇權寶座永遠都是第一位的嗎?可你為何事後又會後悔呢?難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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