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〇
這傢伙是來者不善啊。我可不是那個書裡的愛西絲,任人欺瞞哄騙。
聽曼菲士話裡的意思,是因為這個人剛才就提出了求婚,所以曼菲士才叫我要過來的。
這的確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就算我不是埃及女王,法老的姐姐,他也不是巴比倫王,即使是普通人家,婚嫁也是大事,曼菲士自然要把我找來。
拉格修有些歉然的說:“是我太唐突了,一下子提出來,愛西絲陛下如果覺得我冒犯了,我向您表示歉意。但是,我對您的仰慕之心卻是真誠的。”
仰慕我?我用羽扇遮住唇角的冷笑。
這個人的心可不是一般的黑,臉龐也不是一般的厚啊!這花言巧語反正不要本錢,說的這叫一個順溜。可惜,你這人的底子我已經知道,絕不會上你的當。就算不知道,我也不會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更何況……我早就對曼菲士說過,這一生,我不會和人結婚。
在說那句話的時候,我只是知道,我和伊莫頓恐怕沒辦法正大光明的結合,所以我才會那樣說。既然不能和自己愛的人結婚,那麼索性就不結好了。
而且現在的情形也和書裡不同。
這裡的我,可沒有對弟弟一往情深,失戀受傷,他又怎麼可能有機會趁虛而入呢?
“對不起了拉格修王,我感謝你的錯愛,但是我……”我正要說我這一生不會嫁人,曼菲士搶過我的話,接著說:“我王姐是要和我結婚的,拉格修王你沒有機會了,真是遺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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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格修似乎並不以外,只是說:“哦,那可真是令人意外了,我之前並沒有聽說……”
“因為之前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所以一時也沒有將這件事情擺上議程。”曼菲士不急不氣,看起來十分有法老的風範。我空曠的心底覺得有些安慰,又有些悵然……曼菲士也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個孩子了。以前動不動就要暴跳如雷,現在居然這麼有耐性和拉格修王蘑菇起來。
不過……他說要和我結婚,可不是一次兩次,但是這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是巴比倫王……難道他到現在還沒有放棄這個念頭?
“那真是我孤陋寡聞了,竟然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就貿貿然的跑來向愛西絲陛下求婚……”拉格修哈哈一笑,“法老真是有福氣,愛西絲女王血統高貴,精明又美貌,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美更好的人來了!”
我淡淡的說:“拉格修王過獎了。”
“哪裡哪裡,我這個人不會說話,心裡想的什麼卻說不出來。愛西絲女王的美麗,我就是想要描述誇讚,也描述不了真人的萬一。”
越說越肉麻了,而且這個人說著這樣的恭維話,臉上竟然還是很誠懇的表情,臉皮之厚,也可見一斑。
接著他話鋒一轉,卻說:“只是不知道法老與女王的婚事何時舉辦?我一定派人奉上厚禮,以表示我巴比倫對埃及的友好與祝福。”
這人……還是不死心啊。
我正要開口,曼菲士大聲說:“我和王姐的婚禮,就定在下一個太陽神的祭日。拉格修王倘若不忙著回國,倒可以參加了婚禮之後再回去。”
我一愣,手裡的扇子差點脫手落地。
什麼?
下一個太陽神祭日?那不就是半個月之後嗎?可已經沒多久了!
這孩子怎麼說話哪!就算埃及沒有“君無戲言”這說法,他也不能信口開河啊!這裡這麼多人聽著,有臣子有貴族,還有巴比倫王都聽著,這種話……這種話能隨便亂說的嗎?
我以為他只是玩笑,或是為了打發巴比倫王這個厚臉皮。可是等我轉過頭看他的事後,我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麼重重的砸了一記,一時間竟然覺得喘不過來氣。
曼菲士的話是對拉格修說的,目光卻是落在我的臉上的。
他的臉龐輪廓越發顯得鮮明深刻,目光專注之極的看著我。
我突然領悟到一個事實。
他是認真的!
曼菲士他是認真的,不是隨口說說,不是只為了打發這個居心叵測的巴比倫王。
他看著我的目光,還有他的表情,身體略微僵硬的姿勢,支著耳朵一副既期待,又要擺出一副堅定的模樣……我能夠明白他無言之中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其實他特意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也是怕我拒絕吧。
當著這麼多人,尤其是有“外人”在這裡,他估摸著我不能夠這樣當場拒絕他,所以才在這裡說,想要讓我就這樣捏著鼻子咬著牙認了賬,然後就順水推舟借勢成事……
好小子!玩心機玩到姐姐頭上來了!
可是,我忽然想起來,曼菲士他不是對凱羅爾也很有好感的嗎?那小丫頭呢?已經被送走了嗎?若是她還在,想必曼菲士是不會提出這個求婚的說法來的。但是……
曼菲士的時機選得還真對!我就是心裡再不以為然,也不能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反駁他否定他。他是法老,而我則早就表示過,我願意放棄上埃及的統治權,埃及的一切,所有的王權都歸於法老一個人的手中。
現在的情形真是騎虎難下,我不能說不,否則法老的權威,顏面……都會被我的一句話給否定了。
這小子是有意的!絕對是故意挑這個時機說這件事情!
本來,拉格修來求婚又不是搶親,他不答應我不同意,這件事成不了,拉格修就得灰溜溜的打道回府。聽曼菲士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剛才拉格修就提出了求婚這件事,但是曼菲士不一口回絕,卻趁這個機會讓路莫拉把我請來,當著這麼多雙眼睛,一面拒絕拉格修一面說出要和我結婚的決定!
可是我又怎麼能和曼菲士結婚?不管我的靈魂是從哪兒來的,血統上,我們是親姐弟啊!我看著他長大的,我們相依為命,快樂的時候一起享受幸福,失落的時候彼此安慰,共渡難關……可是,可是,見鬼的曼菲士他就是不放棄這個姐弟結婚的打算!
我注視著他,用來遮面的羽扇也顧不上遮了。我明明白白的注視裡面,已經表達出了我的無奈和不贊同。但是曼菲士就是堅定的站在那裡,不動,也不說話。
我恍然明了,其實他在賭……賭我對他的態度。看我是不是能把不同意這句話說出口。他把這個機會把握住了,就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原本我是絕不可能答應的事情,放在現在說,我要拒絕的話,就不得不考慮更多。
我不能和曼菲士結婚的,絕不能!我是可以拒絕的。我現在可以說,不,我和法老並沒有要結婚,我不會嫁給他,我愛的另有其人,但是……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曼菲士的那種姿態,完全就是把自己坦率的放在我的眼前。
是同意還是拒絕,他擺出的是一副,完全聽任我的決定的態度。
就好像小時候他想去宮外,父王不許他去,他就跑來纏我,非要我同意的時候一樣。
那麼坦率的衝你耍賴,眼神和身體語言都在無言地懇求著,你同意吧同意吧快同意吧……
拒絕的話我當然會說,可是四周那靜默的,人人注目的氣氛,彷彿一股巨大的壓力,迫得我出不了聲。
明知道該拒絕的,一定得拒絕。可是心底彷彿有個自暴自棄的聲音,小小的低微的在說,有什麼關係呢?反正無論如何我都沒有辦法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那個我所愛的人,他已經不在了。
他已經死去了。
而我卻沒有能夠為他報仇,殺死他的仇人,應該就可以確定是密諾亞人……因為我發現了那張密諾亞的海軍軍港的地圖。
原本我對從格拉多斯嘴裡撬來的答案半信半疑,卻沒有更進一步的證據,也找不到密諾亞人殺伊莫頓的理由。
但是在我發現那地圖的時候,原因我就已經知道了。
就因為那張圖。
密諾亞人為了保住他們最大的軍事機密不外洩,所以……才殺人滅口。
而伊莫頓把這張圖藏的如此機密……他的僕人都無人知曉,如果我沒有去神殿,如果我不知道伊莫頓習慣的藏東西的所在,那笛子和這張地圖可能永遠都無法被發現。
伊莫頓當時藏起這張圖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呢?他在想著回到埃及後把這張圖送給我,我會對他說什麼,還是,在想為了這張圖,他付出的艱辛和代價是不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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