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埃及豔后 作者:衛風 (已完成)

 
li60830 2019-1-1 17:38: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6 28902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3
一一〇

  我看人清點著被搶出來的書籍,凱羅爾縮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我看過宮人整理過的書卷,點頭說:“好,分類的先裝進箱子裡。等到後殿收拾出來之後再入進去。”

  “是。”

  “愛西絲……陛下。”凱羅爾終於找到了機會:“那個,是我錯怪你了……我以為你真的要殺掉我呢,剛才對你很不禮貌,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搖搖頭,“這不算什麼。我讓人把你送起來,主要是想讓你老實幾天不要再闖禍,然後河祭的日子也要到了,那時候就送你回家去。卡布達這件事是意外,誰也想不到,我不會因為這個生你的氣,你也把這不愉快的事情忘了吧。”

  她嘻嘻一笑,她的古埃及話講的還算流利,可是一高興居然冒出句英語來:

  “Great!”

  我愣了下,只覺得有種奇異的感覺。

  好像……這一句話帶來了許多久遠前的回憶,久到我以為自己已經把那些事忘記了。

  “愛西絲?”

  我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她嚇了一跳,馬上說:“陛,陛下……對不起,我總是不習慣……”

  “沒關係,反正你也快走了,稱謂這東西,本來就很無所謂。”

  或許是因為她的緣故,我想起來自己曾經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回憶,語氣也溫和了許多,“你也受驚了,好好休息吧。”我轉頭說:“塔莎,帶她去休息吧。”

  “不不,我想和你在一起。”她拉著我的手,“愛西絲,我快要走啦,我想多和你呆在一起。說起來,你也一夜沒休息呀,你現在不休息嗎?要去哪裡?”

  我微微一笑:“我要去練劍。”

  “啊,那我要去看看!”她睜著一雙大眼看著我:“可以嗎?”

  我點點頭。

  我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練劍了,和我對打的侍衛一共換了四個,用的都是沒有開鋒的劍,他們再留手,臂力也不會弱到哪裡去。等第四個人行禮退下的時候,我已經覺得疲憊,不能再打,否則過勞的話手臂會非常痠痛難受。我把劍交給身邊的宮人。回頭看時,倒是很意外。凱羅爾一雙眼幾乎成了心形的,臉上全是讚歎的表情:“愛西絲,你好酷,好厲害啊!”

  “這也沒什麼。”我說,“開始是為了強身,後來是為了防身。我這一手其實用處也不算大,花架子居多。”

  “已經很厲害了!”她說:“我也想學一學。”

  我說:“這也不難,就是得有毅力,開始的時候,每天只練揮劍,每天一千下,這樣的基礎要練一年到兩年呢。”

  她咋舌:“好辛苦啊,你也是這麼練的?”

  “所以我說我的用處不大,我的基本功不太好,體力和臂力也不能跟男性相比的。”我有些出神,響起伊莫頓教我劍法時那種含蓄的笑,優雅又充滿力度的動作。這些話他都跟我說過,不過我還是想學。

  那時候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學劍的時候,可以和他十分靠近。

  “愛西絲,我要走了……可是,我還想去阿蒙神殿看一看,可以麼?”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問。

  我想了想:“可以的,我讓人帶你去。”

  看她又要高興的跳了起來。

  雖然這個人我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她,可是她的快樂如此單純簡單,我卻忍不住,對她有些羨慕。

  一直以為自己是少不了的人物,可是離開一段時間,一切還是如常,地球照轉,河水照流,太陽每天會照耀在這片土地上。

  原來每個人都不是不可或缺的。

  這發現讓我有些悵然。舞孃手裡的鈴板一下一下的打著拍子,從容,單調,午後的陽光顯得有些蒼茫。

  伊莫頓現在在那裡?在船上?在密諾亞?

  我想起他的眼睛,夜裡看是深黑的,其中如有星光。在陽光下卻是半透明的琥珀一樣,說不上來,好像很美麗,但是又有些無情似的……

  他說教我觀星的,可是現在也沒有教成。我自己卻每晚上看到星星,總得多多少少想起他一回。這個人啊,快變成一道咒語了,而我這樣,就算是惡咒纏身了吧?

  我站在自己常待的小神殿裡,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些心神不寧,小金在我手腕上已經換了三四回姿勢,似乎也有點不大適意。

  我在石殿中站了一會兒,如果說我不信神,但是,有些時候,有些玄妙的感覺,倒也真的可以體會得到。但是,那些感覺是什麼事情的預兆,卻不明白。就像是一團雲,遠遠的過來了,你看到了,可是你卻不知道這團雲會不會落雨。

  我繞到石殿之後,一個啞奴過來,我朝他比了個手勢,他取下脖子上的石鑰匙,打開供在一邊桌的石盒。

  石盒裡面有個銅殼的八角圓盤刻印團盒,我身手拿起來,在底部緩緩的旋動,銅盒硌硌的響了一聲,八片三角形銅頁狀如太陽散射的光芒,一瞬間彈放出來。

  我緩緩走向甬道深處的石門,啞奴跟隨著我,把石門一道道開啟,最後面一道是銅鑄的大門,上面澆灌了金汁,顏色看上去有點沉暗,但仍然高貴,我感覺到更多的是,是一種時光層層堆疊起來的重負。

  我將銅盒扣進門上的機關裡,閉上眼睛,慢慢想了一想這機關的詳情,然後緩緩轉動。

  左邊三度,再向右兩週,銅盒的頁片尖角一一對準了應該停留的位置,我將銅盒拿下來,退了一步,沉默卻有著蠻力的啞奴緩緩走上前,將沉重的銅門推開。銅門後,就像一個阿里巴巴的寶庫,這是父王陸續給我的東西,他給了曼菲士權力,卻把他積攢的財富都給了我。

  這些東西,其實也沒有什麼意義,金碧輝煌,玲瓏寶光……

  但是一點生命也沒有。

  我拿它們做什麼呢?

  我緩緩向裡走,啞奴守在門口。

  這間地下的石殿裡被各種珍寶堆滿,最中間的石台上,放著一個金色的箱子。

  我手裡的鑰匙自一次扣在箱蓋的凹痕上。

  輕輕一旋,箱蓋咯一聲彈開了。

  箱底靜靜躺著一樣東西——

  那隻帶著傳說故事的,蠍子王的手鐲。

  這東西大家搶來搶去,其實沒有一個人知道它有什麼用。只是,它上面的血痕是一代英雄的絕唱悲歌。那些末爾諾人供奉它,人們傳說它……

  但是大家都不懂的它。

  小金噝噝的吐信,似乎這裡太悶,令它不安。

  “其實我並不在乎這鐲子。”我低聲和它說:“但是有些東西,是不能想讓的。”

  小金轉著紅眼珠,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前世的我,不喜歡和人爭搶東西。但是現在的我明白,有些東西,你不能想讓。因為你退讓了,別人卻還是不放過你。退一步海闊天空,這話不過是勸別人用的,自己若是事到臨頭,是一步也不能退的。”我頓了一下,忽然微笑:“小金,說起來她算是我們兩個殺掉的。”

  小金又噝噝兩聲。

  “你說,我拿這個做禮物,送給他好不好?這也算他們部落從前的聖物吧?他會不會喜歡?”

  小金當然不會回答。

  我把鐲子拿起來,重新合上箱蓋。

  或許我給不了伊莫頓太多,但是我想讓他儘量,多感受到一些幸福。

  106

  我把那個鐲子拿了出來,放在枕頭邊。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做夢是經常的事情。

  這個夢有些不同。

  或許是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夢。

  我夢到了魔蠍之王的傳說。他將靈魂出賣,換取了阿努比斯的手鐲,這手鐲讓他殺了敵人,可是他永遠淪為手鐲的奴隸,靈魂永不超生。

  他生前勇武非常,可是謀略不怎麼太強,況且,他沒有根基,又不會治理。打一仗,勝一次,樂一回,就結了,完全沒有什麼長期規劃。我一邊做夢一邊不屑,你輸了活該。

  不過呢,這伙計和中國古代的某男非常像……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3
一一一

  唔,想西楚霸王項羽。他的女人也是自殺了,死在了他的懷裡。

  項羽是沒遇到什麼神啊妖啊讓他許願,不然出賣靈魂換取殺掉仇人劉邦的好機會他也鐵定不會放棄。

  不過他還真是挺有狠勁的,多半是兄弟死了,女人死了,自己什麼都沒有了。死後到底靈魂有沒有這事兒還很玄誰也不知道,不如拿去賭一把。比如一個人已經要餓死了,有人說,給你一個饅頭,但是你後半生其他所有饅頭都歸我了。這個人答應不答應呢?雖然代價大了點,可是如果現在就死了,那後邊的無數個饅頭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一個悲壯的英雄末路的夢,最後硬被我扭成了無數隻饅頭與包子的戰爭。

  對了,包子……

  明天對塔莎說,讓廚房學做包子,三鮮包小籠包灌湯包……

  我想唸著包子醒了過來,又開始了新的一天。凱羅爾有神殿和祭祀典文看,乖得好像小白兔,一點不像惹禍精。一天一天的過去,數著日子伊莫頓也該回來了,總歸就是這幾天,今天不到明天到,明天不到後天到……我心情大好,想著伊莫頓快要回來凱羅爾快要被我送走,昨晚還想了幾條針對比泰多的毒計,還有,趁著亞述現在動盪不穩多插幾個探子進去……心情一好,凱羅爾拿著不認識的象形文字來問我時,我就痛快詳細地給她解答了。

  曼菲士間中來了兩次,不知道他是想找凱羅爾還是要找我。自從這小白丫頭堅定不移的表示自己要回家,曼菲士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

  我和他的問題,其實很好解決。等伊莫頓回來了,一切自然明朗。曼菲士如果真喜歡凱羅爾,那麼大可不送她回去,留她下來也無妨……應該沒關係吧?雖然這丫頭堪稱古代王者殺手……

  記得她禍害過的人裡,頭一個要數……

  我心裡慢慢的揪了一下,好吧,這個人跳過去。

  第二個,就是亞述王亞爾安,掉了脖子。可是……可是現在亞爾安死了,而且還是我無意中毒死的。這算不算是凱羅爾害的呢?還是要算成我害的?

  真是一筆糊塗賬啊。

  曼菲士一直賴著不走,凱羅爾的話也明顯少了。我看著這兩個人,實在不知道他們想搞什麼。凱羅爾不會對曼菲士完全沒有意思吧?但是對她來說,明顯是回家更重要,說的也是,為了一段沒保障的愛情放棄家人是不明智的。但是既然你那定主意,就別再這麼別彆扭扭的好不好?既然說要走就表現的果決點吧。曼菲士呢?好像有點喜歡她,但是卻口口聲聲堅持說要和我結婚。

  我看著曼菲士,這孩子是腦殘麼?

  在看看凱羅爾,這孩子是腦抽麼?

  結論……這兩個,說不定真是天生的適合在一起。

  “好吧,一起吃午飯吧。”我氣定神閒的微笑:“今天中午我們吃雞油飯。”

  凱羅爾好學好問,見了雞油飯馬上發問:“愛西絲,埃及怎麼……也種水稻?”

  我示意女奴給她舀了一大勺飯,微笑著說:“好吃嗎?”

  “唔唔,好吃……”

  “好吃多吃點。”

  再看曼菲士,明顯不是在吃飯,是在……叉飯。一塊雞肉在飯裡被他叉來叉去都看不出原型了。他的目光從我臉上移到凱羅爾臉上,又從凱羅爾臉上移到我臉上,最後移回雞肉上,不抬頭了。

  為什麼我覺得……他的那種眼神、表情、意思似乎是在說,比較過我和凱羅爾的相貌後,最終他認為那塊雞肉最完美最有吸引力?

  吃完飯凱羅爾說要去散個步消化一下,我笑:“其實你是想去看看後宮廊柱上的雕花是什麼樣吧?”

  她大驚:“你怎麼知道?”

  “塔莎說你纏了她半天了,想去後宮。”

  “可是塔莎沒同意我去……”她朝我撲過來,還好在曼菲士的虎視眈眈之下,只敢撲到我的腳邊:“愛西絲,你讓我去吧,好嗎?我就是想看看傳說中後宮的特別奢華好看風格的雕花……”

  我說:“塔莎,你來下。”

  “是,陛下。”

  “你蒙上她的眼睛帶她到柱子前,解開讓她看一看,在蒙上帶回來就可以了,這樣不壞規矩,她也看到了想看的東西。”我轉頭向凱羅爾,笑眯眯的說:“記得只能看看柱子,多看了別的,可是要挖眼睛的。”

  “挖……眼睛?”她哆嗦:“我又不是男的……”

  “好了,去吧。”

  曼菲士看著凱羅爾跟著塔莎走了,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問我:“姐姐,你以前說過你絕不會和別人結婚。”

  “是啊,”我說,“到現在我也沒有改變主意。”

  “那……那……”

  不知道那什麼,他那了兩句也沒有那出來,有一個女奴在一旁探頭,明顯是有話想說。

  我招了招手,她急忙過來稟報:“愛西絲陛下,有個小僧侶想求見您。”

  “嗯?”我有點疑惑,難道還是為了卡布達的事?他已經燒成炭了不能做成木乃伊,這個事實大家都明白的。

  “他說,他從密諾亞來,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您,”

  密諾亞?我立刻站了起來:“叫他進來,快。”我話一出口又改了主意:“不不,讓他在外面等著,我馬上來。”

  曼菲士的臉比鍋底還黑,我的心情卻比陽光還要燦爛。正在念叨他就來了,這算不算說曹操曹操到?

  MS曹操這年月還沒出生呢。

  我急急地理了一下衣裳,有扶了扶頭飾。其實我可以確定自己的妝飾一天都是完美的,但是……

  但是就是有些緊張。

  “只是他的從人來了而已,又不是他來了……”曼菲士彆扭的說。

  “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先讓從人來的啊。”我微笑,“他自己肯定在神殿或是在宮外呢……”

  我快步走出內殿,那個站在殿中的小僧侶身形果然很眼熟,就是一直跟在伊莫頓身邊服侍他的那個。我心裡一熱,只覺得好多話全湧到嘴邊,卻一時說不出一句來。

  “你……”

  他慢慢轉過身,形容憔悴的臉讓我幾乎不敢確認……

  “愛,愛西絲陛下。”兩行淚從他臉上流了下來:“大人……大人他回不來了。”

  107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低聲問:“你說什麼?”

  他的頭重重的叩在地上:“大人……他,已經病故了。”

  “這不可能。”我說:“抬起頭來,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到底伊莫怎麼了?”  他的聲音很低,但說話說的很清楚。

  “我們是上個月還有三天要完的時候回到了密諾亞,大人去神殿過,然後那天晚上沒有回來。我想他住在神殿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第二,第三天也沒有見到大人。我去神殿打聽,他們說大人並沒有留宿神殿。到第四天大人才回來了,但是他臉色很不好,就像這幾天都沒有吃飯一樣,整個人都沒有力氣。他沒說去了哪裡,我也沒有敢多問。我們收拾文房四寶準備返回埃及的時候,一位和大人交好的醫官請他去參加宴會,大人本來不想去,但是那個人好銀監會有事相求一樣,一直待在屋裡,我在外面也聽不清屋裡說的話。後來大人被他纏的不耐煩了,只好同意晚上去赴宴。因為那個醫官曾經在一開始給大人治過傷,還引薦他去神殿容身,所以大眾沒有拒絕,應該是因為這個原因。但是大人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過。我去醫官家裡找,他告訴我說大人染上了重病,會過給人的,不能夠出門,也不能讓我見他。他說大人就住在他的家中最好,這樣了方便他為大人治療照料,調配草藥。我天天守在他家的門口,每天都在祈禱神明保佑大人。可是過了有七八天,他告訴我說,大人已經過……過世了。”他伏在地下,肩膀顫抖著,無聲的哽嚥氣喘,只是不敢哭出聲來。

  “不可能……”我搖搖頭,只覺得這整件事聽起來簡直像是個笑話。難道是伊莫頓自己要和我開玩笑,才讓僕人來這麼胡說八道?

  “他的體質那樣好,自己的醫術也不壞,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染上急病,而且還一病不起……”

  小人也是這樣說,但那位醫官大人說,不知道大人是在哪裡染上的病氣,只是現在突然發作起來了,病來的太急太狠,又沒有對症的藥,所以,所以大人他才……”

  我定定神:“你親眼看到他得病,死去的嗎?我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他既然沒有回來,那麼……那麼他的遺體呢?”

  “小人一直沒能見到大人,雖然小人苦苦懇求那位醫官,允許小人去服侍大人,但是醫官怎麼也不同意,一直到醫官告訴小人大人已經不治……他說屍身已經由他安排下葬了……”

  “意思就是你從頭到尾什麼也沒有看到了?”

  那個人愣了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陛下的意思是說……可是,那位醫官與伊莫頓大人交情很好的,小人跟隨大人,見過他們常來常往,時常互通消息……”

  “那醫官叫什麼?”

  “叫圖它。”

  我點了一下頭,叫過宮女來吩咐:“把朱利安叫來。”

  那個僕人跪在原地,臉上又是灰又是眼淚鼻涕,髒兮兮的。

  “把臉擦擦,別跪了。”我吩咐女奴:“端些吃的喝的來。”

  我坐在那裡,這件事聽起來就很戲劇化,而且十分蹊蹺,疑點太多了。伊莫頓這個人的生命力比雜草還要強,被我刺了一劍又流放也沒有死,怎麼會突然就生起急病來,而且一病不治?

  那醫官……一定有問題。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3
一一二

  但是,這問題出有什麼地方呢?原因又是什麼?

  最重要的是,伊莫頓現在在哪裡?他是不是平安?

  朱利安來了,他這個長的一點特色也沒有,就是那種你見過三五次也沒有印象,名字聽過也記不住的人。這樣的人,比較適合做一些……其他方面的工作。

  “叫你來問問,密諾亞那邊的達官貴人,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愛西陛下是要哪個?”他謙卑的說。

  “有個叫圖它的醫官居,你有沒有印象?”

  他點點頭,閉了一眼想了想:“是,小人的探子調查過此人。他是負責給密諾亞王看病照顧他的醫官,在密諾亞算是醫官神官中很數得上的人物。這人今年應該有四十歲了,行事非常老成謹慎,有一個妻子和三四個妾,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密諾亞王與王太后都非常倚重他。”

  這樣聽起來,這個雖然通曉醫術,可是應該不是伊諾頓的對手,算計不了他。

  “還有沒有別的事呢?”

  朱利安躬下身說:“此人不是要緊的人物,既不富,也不貴,手中又無多大權柄,所以往日沒有多加詳查他。既然陛下吩咐,我讓人緊緊盯著他,一定可以多挖出些東西來。”

  “好,”我點點頭。

  伊莫頓的這個僕人是他買下的奴隸,忠誠是沒有問題,臂力也不小,幹活跑腿都行,就是……頭腦不夠機敏。他能想起返回埃及來向我報訊,都已經算是一樁他做的難得的聰明事。我又反反覆覆的問他伊莫頓沒有失蹤之前的言行動向,他只能呆板簡單的敘述,詳細的他說不上來。我確認他說的全是實話,而且肚子裡再也沒有什麼存著的東西之後,讓人帶他下去休息。

  我的情報還是不夠細……主要是這個年代的諜報工作本來也就是很簡單的,人員管理,可用的工具,信息的傳遞,這些都原始簡陋,你再有手段,這情報的質量還是提不上來,而且時效性極差。

  雖然那個僕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可是我卻篤定,伊莫頓不會有事的。

  他如此機敏果決,劍術超群,又很有城府心計的人,怎麼可能會陰溝翻船被人害死?

  但是,他也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難處,所以才沒有辦法及時回到埃及來的吧?

  我抬起手來按住躁動的心口。

  我遇險的時候,伊莫頓急急的趕去比泰多救我。勤儉建國他現在下落不明,處境堪危,我卻……

  我卻只能派遣不多的人手去探查情形,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他。

  我靠著窗框,庭院裡的椰棗樹靜靜的灑下一片蔭涼的影子,池子裡的睡蓮花露出瑩白的花苞,可能是光線的錯覺,花瓣看起來有些淺淺的藍色。

  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兩個,一個正在焦慮不安,拚命的去想著所有的一切可能,要在那些簡單的線索中找出更多的可疑之處和關鍵所在,另一個卻茫然的注視著宮殿庭院中的景物,呆滯而悵然。

  伊莫頓,到底在哪裡?他現在是不是平安無事?

  我坐在那裡,把那僕人說的話反覆思索。

  伊莫頓去神殿,簡單的交接應該只要半天功夫就可以結束。神殿說他不到傍晚的時候就離開了神殿,但是他的僕人卻等到第三天他才回去。剛才我仔細盤問他的時候他說伊莫頓回來時衣服上沾有很多髒污,他這個人一向很愛整潔,如果可以的話,他是不會去很糟糕的骯髒的地方,就算弄髒了衣服,能夠換下來他也絕不會一直穿著。那個僕人說不上來更多,只說他收拾那個衣服,發現下襬還隱一觸即發有些潮濕,可能是在淺水中行走過。衣襟上有潮污的土,還有苔蘚蹭過的青綠色……

  他去了什麼地方?潮濕的,低窪的,少人行走會生有苔蘚的地方?

  我想不出來。再者,那個醫官為什麼一定邀請伊莫頓去赴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宴會?除了伊莫頓還邀了哪些客人?那些人又是為著什麼目的去參加宴會的?這些,那僕人是完全不瞭解的,我也就沒有辦法從他那裡得到更多的線索。他只能說伊莫頓開始是拒絕的,後來因為那個醫官一再的糾纏他才勉強同意。並且當時他們已經在收拾行裝,打算第二天就坐船啟程離開密諾亞。這種時候去參加宴會,伊莫頓一定只想就會一下,不會喝醉酒而因此誤事。

  那麼他究竟在哪裡?那醫官又……

  我沒有去過密諾亞,對這個國家的也不算多……

  我忽然站直了身!我怎麼忘了!我不熟悉,可是有一個或許會瞭解很多關於密諾亞的情況!

  “塔莎?塔莎,帶凱羅爾來!

  108

  “密諾亞?”凱羅爾想了想:“我記得一些,但是瞭解並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你想瞭解密諾亞的哪方面呢?”

  “把你知道的都說說吧?”

  “愛西絲,密諾亞,真的……真的還存著嗎?”

  我看著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個……”凱羅爾睜著一雙充滿求知慾的大眼看著我:“密諾亞,它現在還在?”

  我點了點頭。

  我對密諾亞所知不多,大概也就是常識性的指導一點。凱羅爾是歷史系學生,研究古埃及和地中海愛琴海著一帶,她瞭解的應該比我多。密諾亞文明曾經一度輝煌卻又神秘消失,這我從前也是知道的,但是密諾亞從前和我沒有關係,我完全沒有必要去把這件事弄個清楚明白。況且密諾亞真的很神秘,首先愛琴海上大大小小的島國基本上沒有誰的實力可以超過它,而且他本身對自己的防備和保密作的特別好,我們的探子只能打探到一些眾所周知的事,比如剛才那位醫官的名聲,對於其他的事情一無所知。伊莫頓上次回來的時候我也沒有向他詳細的詢問過密諾亞的事情,但是現在情形不同了——

  “是,它在。”

  凱羅爾的眼神興奮閃亮,一瞬間像是貪財者看到了滿地黃金:“真的真的?這真是太偉大了,我真想親眼看一看密諾亞的光輝文明!據說他們的抽水馬桶下水道系統,房屋換氣系統還有宮殿建築,詩歌文化,還有他們強大的海軍,多麼偉大,有多麼神秘啊……”

  她看了看我的臉色,終於收斂了一些,可那種眉飛色舞的樣子還是難以掩飾,低聲說:“按時間算,這時候……這時候的密諾亞,似乎差不多到時候了……”

  “什麼時候?”

  “大概就是……這幾年間,歷史上的密諾亞文明突然就消失了。後人眾說紛紜,有的說是異族入侵,有的說是火山爆發。一切都是未解的,我也一直十分好奇哩。”

  “它的海軍,你瞭解嗎?”

  凱羅爾誠實的搖了搖頭。

  “那麼它的艦船,地理,王族歷史和一些大概的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她說:“其實,密諾亞是個很神秘的文明,後人對它的瞭解,只通過後來他們發展的古希臘文明和一些發掘出來的城市遺蹟來推斷……所以,所以……我一時,真的想不起來太多。”

  我明白,我有點強人所難了。但是這丫頭,平時用不著她的時候總是顯擺個不停,用得著她的時候,她又排不上大用場了。

  一開始我就叮嚀過她不要對別人亂嚷嚷她是未來來的,也別告訴別人一些要緊的事情。對她來講是無關緊要的歷史,但是,那些事情在此時此地還未發生或是才正要發生。

  凱羅爾那裡也沒有得到太多資料,可是她出去之後,守在殿旁的烏納斯卻低聲說:“愛西絲陛下,有件事情或許您還不知道?”

  “什麼事?”

  “密諾亞好像前一陣子派人來埃及,說要找好的醫官呢。”

  “什麼?”

  “聽說是給他們的王治病,那個少年密諾亞王身體一直都非常糟糕,好像近一年來又惡化了,所以密諾亞王太后心急如焚,派了好多人到處去找好的醫官。也有人到埃及來的,不過我們這裡的醫官問過他們王的病況後,都認為沒有把握治。況且不去就無事,去了倘若有什麼閃失,那恐怕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所以沒人答應?”

  “是的,據我所知是這樣。”

  我輕輕摩挲著手腕上的小金:“他究竟得的是什麼病?”

  “這個,想請我並不知曉,不過我想醫官們應該會瞭解一些情形,我去向他們詢問一下。”

  烏納斯深深彎下腰,然後慢慢退了出去。

  我的手觸到一樣東西。

  手鐲。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3
一一三

  冰涼而沉重。

  上面的花紋精緻細膩,那蠍頭蠍尾栩栩如生。看起來,好像不是黃金做成了蠍子,而是一隻蠍子,忽然被變成了金質的,連揚起的螯都那麼真實,放佛馬上就要撲上來狠狠的給你一下子。

  這個東西就算沒有那一段傳說來襯托,看起來也絕不平凡。

  以前我從來沒有細看過他。

  這時我要給他的禮物,可是……

  他現在人在何方呢?

  “愛西絲陛下。”

  我轉過身,背挺得很直。

  烏納斯低聲說:“我已經問過了,密諾亞使者還沒有放棄呢,他們分了兩個人去上埃及了,大概也是尋找醫者去的。他們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有位十分賢明的醫者曾經在底比斯附近救過人,所以很想找到他同回密諾亞。”

  我心裡一動:“那醫者,叫什麼名字?”

  “他十分神秘,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不過……旁人都稱他鳴沙。”

  鳴沙?

  我在猜,這個人,和我曾經遇到的那個人,是同一個嗎?

  小金,你原本的主人,是鳴沙嗎?

  我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當然沒有打算得到回答。可是小金身體扭了兩下,似乎真的對這個名字有反應一樣。

  曼菲士闖了來,第一句就是:“姐姐你別難過。”

  我訝異的看著他:“我沒南國,你這是哪跟哪兒啊?”

  “伊莫頓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他慢慢走過來,握住我一隻手:“你要是難受……就哭一場好了。”

  我搖頭:“他沒死呢,我白哭個什麼勁兒。”

  密諾亞……神秘重重的密諾亞,我心頭的疑團越來越重。

  109

  我小曼幾乎是雞同鴨講,他一門心思認定伊莫頓是已經死了,而我是拒不接受事實。

  而我知道伊莫頓是絕沒那麼容易被人算計的,況且,如果真的有人將他暗害了,為了保險起見,應該將他的僕人一起殺了滅口才是,放他回來報什麼訊?斬草不除根豈不是後患無窮?真有手段算計得了伊莫頓的人,絕不會露這麼老大一個破綻而不自知的。

  和密諾亞使者接觸過的人,也並不能說清楚密諾亞王的病況。蓋因為密諾亞來的求醫問藥的使者並不是專門的醫官,他們只知道一些,什麼王常年臥床不起啊,發病時呼吸困難一場痛苦啊等等之類,再詳細的他們也說不出來。

  呼吸困難?難道是哮喘之類的呼吸道疾病?

  這種病就算在現代也是世界公認的醫學難題,如果密諾亞王患得真實這種病,又不懂得好好調養治療,那麼……

  一切都隔著遙遠的海域,伊莫頓,他怎麼樣了?他能夠脫困嗎?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夠幫他?才能救他?

  “姐姐,”曼菲士有些疑惑的看著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霸道的說:“你是不是想去密諾亞?不行!我絕不同意。”

  是的,去密諾亞!

  我眼前一下子豁然開朗,我要去密諾亞!

  活要見人,伊莫頓一定還在密諾亞。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來!

  我拿定了主意,只朝他微微一笑。

  曼菲士愣了一下,暴跳起來:“我絕不同意!絕對不同意!姐姐你不可以道那麼遠的地方去!大海上風急浪湧,那麼危險。你是埃及女王啊,身份何等尊貴,怎麼可以以身犯險……”

  “你放心,埃及女王當然是不會去的。”我低聲說:“不過,神殿的樂禮祭司和醫官應密諾亞使者的請求,去為密諾亞王看病,這可沒有什麼不妥啊。”

  “不行……”

  曼菲士的反對聲,對我來說不具有任何阻撓力。

  是的,我是他的姐姐,從前是公主,現在是女王。

  但是,我更是一個女人,一個追尋著愛,要尋回愛人的女人。

  我身陷比泰多的時候,他可以穿洋過海,為了我救我而闖到比泰多王都去。

  現在他有危險,我怎麼……能夠若無其事,心安理得的繼續過下去?

  “我一定會回來。”我伸手把曼菲士額前的金飾扶正:“曼菲士,你已經長大了,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伊莫頓生死不明,我一定要去密諾亞。你不用太擔心我,你有你的膽子要挑起來。上次我和伊姆霍德布商量了幾件事,他會詳細的寫出來呈給你看得。主要是針對比泰多的。比泰多王好大喜功,對埃及更是賊心不死。經過上次的事情,我們和比泰多早沒有了和好的可能。但隔著一片海域,我們出兵是很不智的。耗費既大,又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我上次想的一些辦法,都是花費很小而可以見到很大成效的。你回來和他細細的商量一下,看看具體運作方法。”

  “可是姐姐……”

  “曼菲士。”我握住他的手,低聲說:“讓我去吧。”

  他沉默下來,沒有說同意,但是也沒有再說反對的話。

  “河祭我來不及主持了,你送凱羅爾回去吧。只要讓她進入尼羅河水裡,河水自然會帶著她回歸到她的來處。”我叮囑他:“你的勇猛我不擔心,我只怕你遇事莽撞。我走了之後,你要一切當心,多多保重。”

  曼菲士輕輕抱住我,低聲喚:“王姐。”

  這一聲呼喚裡,有許多許多東西包含在內。

  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密諾亞使者在底比斯找不到他們想找的那位沙鳴,只好怏怏回返,不過珍貴難得的藥材倒是帶了一些回來。對他們來說,有一線希望都要抓住。所以,當一位醫官對他們表示,曾經見過有些類似的病症時,他們立刻如獲至寶,極力邀這位醫官到密諾亞一行,並許諾重金酬謝。醫官表示他是為埃及王族服務的,不能擅離埃及,於是密諾亞使者通過幾個貴族搭上了伊姆霍德布,向他央告請求。伊姆霍德布在回報埃及法老王之後,不但同意了那位醫官去為密諾亞王醫病,還派遣了另外兩位女樂祭和神官,一併去密諾亞出訪,也可為密諾亞王祈福,同時因為愛琴海上有海盜,而且埃及與比泰多之間關係不睦,隨行還有兩隊埃及士兵護送。於是這一次出行變成了國與國之間的官方行為,醫官和隨行人員的生命和待遇都自然更有保障。

  我,自然是兩位婦樂祭中的一個。

  出海的那天有大風,我裹著面紗,抱著一架七絃琴,跟在神官的身後,一起上了密諾亞的海船。

  密諾亞這邊來的不是重量級人物,神殿派遣的也都是些小角色,以曼菲士的法老身份自然不能來送行,但是我還是在西奴耶帶的一隊士兵裡發現了他。曼菲士紮著白布銅翅的頭巾,目光依戀而憂慮。

  曼菲士到現在還是認為伊莫頓已經過時,而我去的話,除了讓自己徹底絕望之外不會有任何收益。他派出那些士兵的用意不言而喻。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坐船,與上一次自然感受全然不同。密諾亞不愧是海上霸主,海船的構造和工藝都比埃及要強出一截。密諾亞也有燦爛一時的文明。

  只是後來一切都被時光湮沒了,只留下一些隱約的痕跡供後人揣摩追憶。

  110

  愛琴海上起了霧,茫茫然的一片。

  “我們快要到了。”密諾亞的使者對我們很是熱情,把飲水,食物,較為寬敞的艙房都讓我們優先享用。

  我按住被風吹的飄了起來的面紗,回過頭去說:“一路上真是辛苦了,承蒙你們照顧。”

  “啊啊,請不要客氣。神官和醫官們漂洋過海來到密諾亞替我王治療,我們這不過是小小心意。今天上島之後請先好好休息整理一下,等到明天一早,我王與王太后應該就會召見。”那個密諾亞使者態度謙和:“啊,您可以注意看著,前面就要看到我們密諾亞的火神雕像了。”

  我轉過頭,還是看不到什麼。

  但是隨即,一片山崖像是忽然從霧中跳出來的一樣,呈現在了我的視野中。

  原來散在甲板上的人都發現了,驚呼著紛紛靠到這邊的船舷處來。

  那山崖奇駿,隱隱可以看到一個人的輪廓。

  密諾亞使者驕傲的說:“那就是偉大的火神像了。”

  黑影越來越清晰。

  呵,這……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3
一一四

  這是希臘神話中的,奧林匹斯十二神之首的……宙斯嗎?

  有些像,但是,細節略有不同。

  傳說中的密諾亞離奇的消亡在歷史長河中後,希臘悄然崛起了。這兩者間真的有著不可切分的因果關係嗎?

  若是平時,或許我還有心情仔細觀察島上密諾亞的人情風俗,建築和人文方面的東西。可是現在我卻一點興趣也沒有,另一個女樂師倒是很興奮,跑去請示醫官,可以可以去外面買一些東西,回去帶給神殿的其他樂師。醫官稍稍猶豫了一下,我並沒有看他,醫官終於說,可以,但是天黑前必須回來。

  那個女樂師叫拉比亞,年紀並不多大,二十多歲的樣子。不過一直在神殿裡沒有與外面的人和事接觸過,有點過分天真。

  我只帶了烏納斯和伊莫頓的那個僕人出了驛館。

  “密諾亞的神官們很多時候都集中在王宮東側的這間神殿……以前,大人也是在這裡的。”他低聲說,指了一下神殿靠東邊的屋宇:“我們那時候就住在那裡。”

  我點了下頭,緩步從神殿前經過。

  密諾亞看起來十分繁榮,來往的人穿著打扮都帶有它獨特的風味。我跟著在前面引路的那個僕人,垂著頭向前走。

  “前面就是……”

  僕人的聲音忽然停下來。我抬起頭,他愣愣的指著前面的那所屋子——如果那還能叫做屋子的話。

  那裡只有一片燒焦的斷壁殘垣,正有人在那裡清理碎石焦礫。

  我怔在那裡,烏納斯低聲吩咐了兩句,那個僕人上前去打聽情形,我遠遠的聽著,那邊說的話斷斷續續夜裡起火,全家都燒死在了裡面。

  是意外?是故意?這場突如其來的火,與伊莫頓的事情有沒有關係?

  醫官的全家真的都葬身火海了?

  我來之前已經有了無數的想法,怎麼都可以從這醫官的嘴裡撬出實情來。

  可是……現在線索該到哪裡去找?

  我迷惘的站在那一片廢墟之前,來的路上心中焦急難定,可是現在看著這一片焦土,我只覺得心裡被挖去了一大塊,空落落的,說不出的難受。

  來時我一直不相信伊莫頓會已經……

  但是現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我忽然觸摸到了真實的,殘酷的意味。鮮血與死亡就這樣一下子撲到了眼前,我忽然間恐懼起來,伊莫頓他很可能,真的已經……

  烏納斯在我身旁低聲說:“我們先回去,其他消息再慢慢打聽,總在這裡引人起疑。”

  我木然的看著他,烏納斯垂下頭,伸手扶住我向回走。伊莫頓的僕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我們身後,三個人回到住處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與我們同來的醫官卡旦亞正焦急的在屋裡走來走去。

  “怎麼了?”我問:“有什麼事?”

  “啊,您回來了……”他壓低聲音很快的說:“密諾亞王宮內傳來的消息,說是密諾亞王病情又重了,恐怕等不到明天早上我就得進宮去替他診病。”

  “你不必慌張,密諾亞請我們來是法老許可放行的,密諾亞不得不考慮這一點。就算治不好病,向來也不會惹火上身。”

  “可是,我卻聽說,密諾亞原來極有名的一個醫官,就是因為……”他聲音更低了:“因為治不好王的病,所以招致了殺身之禍。”

  我慢慢轉過頭:“這消息,你聽誰說的?”

  “剛才來了兩個醫官,他們兩個在院子裡的時候小聲說的,密諾亞的話我能聽懂一些,大概意思沒有錯。那一位醫官,據說醫術很了得,也非常有地位,可是因為這次密諾亞王病勢光光久治不癒,所以……說他家是遭了火,但是許多人都猜,為什麼起火卻沒有一個人逃出來,一定有原因令他們逃不出來。他們都惶惶自危,猜測說不定就是王太后派人……下的手。”

  “因為治不好病而殺人全家,這不合情理。”我說:“實在想洩憤,殺醫官一個就夠了,何必殺他全家?”

  這中間,一定有別的緣故。

  火燒起來需要一定時間的,看那個醫官原來房子建的樣式格局,這段時間應該足夠他們呼救逃生。但是既沒人呼救,也沒有人逃出來……

  不是火災!一定不是!

  可是現在線索全無,醫官全家是已經死了。

  那麼殺死醫官的人,或是勢力,與伊莫頓的離奇失蹤,會有什麼聯繫嗎?

  111

  烏納斯低聲說:“或許……”

  忽然前面傳來說話的聲音,有人正在拍門。

  驛館的人前去開門,我仔細聽了兩句。密諾亞的話與埃及的雖然有些差別,但是我以前學過,也看過完全可以聽的明白。

  是王宮的人。

  我看看卡旦亞醫官,又看看烏納斯:“恐怕我們現在就得去王宮走一趟了。”

  “不,您身份尊貴,不該以身涉險。”

  “既然已經在密諾亞了,在驛館和在皇宮的分別也不大。”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這其間還是大有分別的。

  更何況,我想要的答案,恐怕得到密諾亞的皇宮去找。

  卡旦亞看了我一眼,走過去朝門外的揚聲說:“什麼事?”

  外面來的是密諾亞宮中的侍衛,他們神情匆忙,並沒有多說,只說請醫官大人立刻入宮。

  “您一定……”卡旦亞回過頭來對我說,看看我的神色,他下半句話又嚥了回去,改口說:“您一定要當心,跟在我身旁,不要與其他人說話,也別做什麼可能洩露身份的事情。”

  我點頭說:“你放心。”

  他搖搖頭,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我轉頭看烏納斯,他在我開口之前,已經說:“我陪您一同去。”

  他的語氣難得這樣堅定,他額前的劉海斜到了一旁,我的目光和他的迎上。

  那雙眼睛是最純正的黑,彷彿沒有星月的夜幕,也像是有著磁力的吸石。

  我想,他總不露出眼睛來,也是有他的道理。

  “好吧,一同去。”

  密諾亞的王宮有多少後來的希臘風格我已經顧不上看,王宮裡來來去去的人都帶著一臉焦急凝重的神色。

  密諾亞王從小多病,他們早該習慣了才是,難道是這一次病勢特別嚴重?

  一個宮奴迎上來說:“醫官大人請隨我來,其他人請暫留外面等候……”

  卡旦亞說:“也好,你們就在這裡等我吧。”

  烏納斯把身上的藥箱取下來遞給他。

  我低聲說:“你一切當心。”

  卡旦亞沒再說些什麼,跟隨那內侍轉進了內殿。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3
一一五

  王宮就依海而建,置身殿中也可以聽到海濤起伏的聲音,不知道何睡燃著薰香,濃厚的,讓人覺得有些呼吸不暢的味道。我坐了片刻,實在是坐不定,總覺得胸口像是堵著一塊石頭。站起來在殿裡走了幾步,烏納斯走到我旁邊低聲說:“請您鎮定下來,在這裡不可以出任何紕漏。”

  我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這股香味讓我不太舒服。”

  烏納斯點了點頭:“是太重了一些。我去問一聲,給您端杯水來吧。”

  “不必了,”我緩慢的搖頭:“我想,等一下也許就習慣了。”

  但是情形前沒好轉,我做了幾個深吸呼,反而覺得胸口越來越憋悶。烏納斯的手抬了一下似乎是想扶我,但是畢竟沒有伸過來:“您坐下休息一下,我去端杯水來。對了,”他從腰間摸出一個似乎是用什麼醃過的樹葉子:“您含著這個,可以提神的。”

  我接了過來,這種葉子我從來沒有見過,細窄,葉片很厚實的樣子。

  “這是什麼?”

  “這個有些苦味,一開始會不太習慣。”他說:“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但是提神是很有效力的。我去去就來,您不要隨便走動。”

  他的腳輕且快,我扶著牆慢慢坐下,覺得腦袋裡好像塞滿了棉花一樣。有些腫漲,又覺得虛飄飄的,我抬手摸了一下,臉孔有些微熱。

  我將頭貼在一邊的牆壁上,打磨光滑的大塊石頭觸感冰涼,感覺似乎舒服了一些。一旁的石柱是白色的石頭,略有一點鉛灰的顏色。上粗下細的柱子風格特異看上去,或許平時看起來,視覺上會感覺著上下一致,但是我現在的角度看,只覺得柱子就要向我倒下來了一樣。我靠在牆上,牆壁上掛著大塊的色彩豔麗的織毯,上面多半是大海和天空的景色。我現在看過去只覺得一片藍濛濛的。

  我的手背探進織毯底下,貼在石頭上。

  這不是個該燥熱的季節,那麼就是我的身體在發熱。

  這薰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以前從不知道我會對這類東西過敏……還好藏在袖子裡的小金似乎並不受這東西影響。

  我現在對薰香這類的東西,總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感覺。

  手指無意識的在牆上緩緩游移,掌下的那一小塊地方被捂熱了,就換一個地方再尋找涼意。

  指尖似乎滑進了凹進的牆縫裡面,我晃了晃頭,想讓自己清醒些。手指向外拔的時候,卻突然覺得指下的石縫,似乎有些不太對的感覺。

  我另一隻手抬起來按揉額角,稍稍覺得好一些。

  織毯的底邊沒有釘死,手試著還可以再伸進去一些,但是摸不出什麼端倪。

  我取下一根髮針,輕輕的將織毯的一側劃開了一條,多面手手繼續向裡伸。

  這一塊確定是不對頭。

  我以前和伊莫頓研究過一些常見的機關術,現在我寢宮後面的那間放東西的密室,機關還是我自己設計改良過的。

  王宮有些暗道密室,實在是常見的事情。

  我猶豫一下,正想著要不要縮回手來,手指勾住了一個金屬環,我試著往回抽了一下,沒有什麼動靜。

  我剛剛把手縮回,忽然聽到硌硌硌的聲音響起,沉悶的,咯吱咯吱令人齒酸的聲音。

  我扶著牆站起來,剛想邁開步。腳下的石板地忽然間向底翻轉,我雖然扯住了石柱上繫住簾幕的穗繩,可是卻無法穩住身體,整個人向地底直墜下去。

  眼前一黑,我急急抬頭向上看,那塊石塊又已經翻轉合攏。隨著我落地的一聲悶悶的聲響,所有的光線一瞬間都消失了。

  112

  我在空中無法保持平衡,好在似乎離地面並不太遠,我的肩膀先著了地,落地時重重的震盪令我幾乎痛的暈過去,等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肩膀著火一樣的灼痛著。我急忙抬手去摸,忍著痛確定了一下,好像骨頭沒有大傷。

  可是……真痛!

  我踉蹌不穩的站了起來,什麼也看不到,這裡寂寞,黑暗,帶著一股地道不通風而特有的潮霉氣味。我嗆了幾口,只覺得那股霉味沖的人要落淚。

  “小金,你沒事吧?”

  手腕上小金輕輕的滑動,看起來並沒有受傷。

  我鬆了口氣,仔細聆聽,頭頂沒有任何動靜。地道里也是死寂一片,偶爾有一點細微的呼呼聲響起,應該是海浪或是海風。

  這密道應該有別的出口,而且這裡似乎並沒有藏著什麼毒蟲怪獸。我伸手入懷,摸了一粒珠子出來。它有著微微的淡綠螢光,並不特別明亮,我起先帶著只不過為了有趣,有時候也會拿出來把玩,但是在這完全漆黑的地方看來,那團光實在是重要且必要。

  這條地道看起來絕不是新開的,恐怕已經年深日久。而且和一般的密道不太一樣的是,這裡看來並不是做藏貯某些東西用,或是為著逃生的準備。因為兩樣所需要的條件它都不太具備。如果是貯藏東西,那麼它顯然不夠格。如果是為了逃生,那前面這五條岔路,沒有一張詳細的路線圖,恐怕沒準能認出哪條是生路。而且,就算有路線圖,我也很懷疑,這麼一模一樣找不出分別的道路,有誰能分的清楚。

  現在糟糕的是我沒有辦法回地面上去,在牆上四處尋找查看了,那機關似乎只能從外面開啟,從裡面是無法打開的。烏納斯回來找不著我……

  我該怎麼離開這裡?這地道是做什麼用的?又會通往什麼地方?

  肩膀越來越疼,整支左臂都又硬又重抬不起來,也使不出力氣。

  我靜下來想了想,低聲說:“小金,這裡以前有沒有人經過?你能不能聞到氣味?”

  小金噝噝的發出聲音,從我手腕上脫開身滑下去,游在我身前的地下。

  “那我可就靠你了啊。”

  我拿著那粒珠子照亮,跟在小金的後面。它選了一條靠右邊的岔路向前蜿蜒遊走,我一步步的跟在後面。

  這底下真冷,一種潮濕陰鬱的感覺,讓人覺得身體都沉重起來了。我走一段,稍微歇一會兒。雖然沒有辦法知道時間,但是我一直在心裡默默數數。如果沒有弄錯,該有一個多小時了吧?這地底下簡直是個龐大的迷宮,到處都是岔路,更要命的是所有地方看起來都一模一樣。我身上有一把鋒利的小刀子,藏在鞋子中的,在走過的路口上都畫了一個小小的符號做標記。潮濕,低溫,黑暗……我覺得體力流失的很快。

  小金引路,應該不會有錯,而且我也沒有看到牆上路口出現我畫過的標記,說明沒有迷失方向,不是在原處兜轉。密諾亞的建築水平的確很高,這迷宮修的如此宏大,恐怕比地面上的王宮規模還要大得多。只是風格與建築習慣與埃及的完全不同,與我瞭解的別處的也完全不一樣,沒有規律可循。難道建這裡的人本來就想在地十建一座迷宮?可是這有什麼用處呢?沒有實際意義又建來做什麼?

  現在烏納斯該發現我不見了吧?他一定焦急萬分……

  這一點,我可以確定。

  這個孩子對我,和普通侍衛不一樣。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對這些事情也絕不遲鈍。不僅僅是因為那一次我們在宮外相遇過。

  越走地勢越是向下的感覺,大海的聲音似乎更清晰了。

  這樣的話,要走出去也不難。

  但是小金卻在這裡停了下來。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頭在地下點點點的,不肯再向前走。

  “怎麼了?”

  我低聲問,綠瑩瑩的珠子的光芒映在小金一身鱗片上,它看起來不是金色,而是有些詭異的銀綠色。

  小金原了躊躇了一陣,忽然扭轉身朝另一邊遊走,偏離了我們一直以來的方向。

  “小金?小金?”

  我喊了兩聲,它卻頭也不回。

  這傢伙是怎麼了?

  難道,那邊有出路?又或是,有什麼吸引它的東西?

  小金是追隨著前面的人經過的氣味,才領著我的走了這麼長的路。難道是那個在我之前經過這裡的人,在這裡改變了方向?

  我用手捂著已經漸漸疼的麻木了的肩膀, 緊趕了幾步追了上去。

  小金發出細細的,不巡的噝噝聲。

  它到底是感覺到什麼了?我的心裡也越來越不安,每走一步胸口都悶悶的震動一下。

  這迷宮肯定不是建來讓人走一走放鬆休閒用的。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用途才對。

  既然有用處,那又會是什麼用處?

  前面越來越寬,比剛才的道路寬多了,而且,石壁的頂似乎也變高了。小金停了下來,我看到,前面是台階,往上去的台階。

  它回過頭,輕輕的搖著尾巴,不再向前。

  那種身體姿態,是在猶豫,還是在催促我自己上去?

  我第一次覺得如此徬徨。

  該如何選擇?

  113

  我一步一步地,朝石階上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莫名的害怕。

  我能感覺著,這石階上面,有我絕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但是……

  逃避不是我的性格。

  那樣東西,它存在著,不會因為你不肯走近,它就不存於這世上了。

  眼前似乎亮了起來,身體覺得越來越冷。

  上面是什麼?

  難道是一大團冰嗎?

  這裡這麼寒冷,似乎沒有別的解釋了。

  石階上面,我面前果然是一堵厚厚的冰塊砌起來的牆。牆裡面有冷冷的幽光透出來。和我手裡的珠子的光芒,很像。

  這牆後面呢?又是什麼?

  為什麼小金要到這裡來。

  這裡,到底有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4
一一六

  這砌的整整齊齊的冰塊裡面,隱隱可以看見……一個人。

  一個人,被冰堆在中間。

  我緩緩地抬起手,想去把這冰搬開。

  可是我的手使不上力氣,手觸到冰上,就粘在了上面,用力一抽手,手心裡的皮被粘了一層下來。

  我一點也沒有覺得冷,也沒有覺得疼,想要再伸手去搬冰塊的時候,有個低沉的,嘶啞的聲音說:“你要做什麼?”

  我驀然回首,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我的身後。

  這人是誰?或者說,他……是人嗎?

  他緩緩地靠近:“你認識……冰裡的人嗎?”

  我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我回過頭來看看那冰裡隱約的人影:“我情願……我不認識他。”

  小金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靠近了過來,但是它不能靠近著冰塊。蛇的血……是冷的……

  “如果你認識他,我可以幫你。”那道人影說話聲音嘶啞難辨。他的身材高的不似人類,體型怪異,聲音更是奇怪。

  “好。”他說,伸手輕輕攫起一塊冰,放到一旁,似乎拿的不過是紙糊的一個空殼。他放下一塊又拿一塊,動作很快。就像是……就像是這裡由他對起來的這麼熟練而輕快。

  冰塊一塊塊的減少,冰裡的人影,也越來越清晰。

  那個人……

  那個人!

  我撲過搬開剩下的冰塊,連推帶擁,跌跌撞撞的終於將冰塊全部移開。

  有個人,就靜靜地躺在那裡。

  他看上去,安詳的就像睡著了一樣。和我手中一樣的珠子靜靜的散放在他的身周,映得他看起來,像是一尊玉石做的人像。

  我的手指觸到他。

  冰冷的,緊硬的。

  這不是活著的人……

  他,死了。

  伊莫頓……

  為什麼,這是怎麼了?

  我一直相信你沒有死,我相信你。

  但是你卻躺在這裡,躺在一堆冰裡。

  他的身上沒有傷痕,面容也那麼平靜。

  我緩緩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觸摸著他的眉心,他閉起的眼睛,他冰冷的臉龐和鼻尖。

  伊莫頓,你能不能,再睜開眼睛……

  再看我一眼。

  我那麼遠,那麼遠來找你,你不再看我一眼,你能甘心嗎?

  “你這顆珠子,是他送給你的是不是?”那個人甕聲甕氣地說:“你就是他要等的人吧?上次他走的時候,我送了他這珠子,讓他可以送給……他喜歡的姑娘。就是你嗎?”

  是的,這珠子是他送給我的。

  我問他:“你是誰?”

  那個人愣住了,念叨了幾句:“我是誰?我是誰?”

  我轉過頭去,看著躺在那裡的伊莫頓。

  原來這顆珠子是這裡來的……

  我不知道自己已經說出了聲,那個人說:“是啊,這珠子只有我才用得著。在這裡,我用它來照亮……”

  “這裡沒有火嗎?”我呆呆的說

  “火?”他發出古怪的聲音,又像哭,又像笑:“我從來沒有擁有過火,我只偷偷的看過……火神的恩賜,不會落到我這個被詛咒的怪物身上。”

  “行了,你嚇不倒我。”我緩緩說:“你明明是人,不是什麼怪物。”

  “我不是怪物嗎?”

  我不理會他,費力地想把伊莫頓抱起來。可是他的身驅就像是鐵打石鑄的,我無法將他移動分毫。

  “你,受傷了……”那個人有點慌亂的說:“得治傷……”

  我想把伊莫頓抱起來。

  他不該睡這個地方,我要帶他回去。

  他答應了,要回埃及。

  我們要在一起,他承諾過的。他不計較我不能和他公開戀情,不在乎我不能和他正式結婚,他說,只要我們在一起……

  他說要教我觀星,他教了我很多東西,以後,我們還會在一起,很久,很長久的時間……

  所以,你不能一個人躺在這裡。

  我帶你回埃及,我們以後,不會再分開了吧?

  伊莫頓,你是個很重信諾的人,你答應的事,怎麼可以食言呢?

  是不是?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我們,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你不再陪我了嗎?

  “你……”那個列像怪物一樣的人驚訝的說:“你哭了……”

  我哭了嗎?

  不,我沒有哭啊。

  “人的眼淚,怎麼是……是紅的阿?”

  我抬起手,在臉上抹了一下。

  是得,在瑩綠的光芒裡,我能看到,我的手指上,結了一層冰霜。

  指尖上,紅紅的。

  我流的是淚嗎?淚有紅色的嗎?

  那個人往前踏了一步,手伸出來,似乎也很好奇地,想看看我眼睛裡到底留下的什麼。

  我只覺得身體越來越重,終於再也無法支持,一頭朝前栽了過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4
一一七

  114

  “你醒了?”

  那個粗啞聲音的傢伙在一邊說,不知道是興奮還是不安的在搓著手:“我……我擔心……”

  “沒關係的。”我緩緩坐起身來,那個人蓋在我身上的,是一件十分華貴的,卻顯得髒污而破敗的斗篷:“我不會死的。”

  那個大個子好像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沉默的蹲在一邊。他即使蹲著,也大約有個成年人站的那麼高了。

  小金就躺在我的身邊,顯得蔫蔫的沒有精神。

  你很傷心嗎?小金?

  我卻為什麼並不覺得難過?

  我只是……很想,很想去做一些事。

  一些應該去做的事情。

  “伊莫頓……他現在怎麼樣?”

  他說:“我又把冰砌起來了……”

  我沉默了,然後過了一會兒,問他說:“你……是誰?”

  依稀有點印象,這個問題我問過,但他的反應很奇怪。

  “我的名字……以前,每人問過……”

  “是嗎?”

  “嗯!”那顆大頭重重的點下去:“我……叫安多司。我的名字叫安多司。安多司。”

  我點點頭:“謝謝你幫助了我,我叫……愛西絲。”

  “你也從埃及來的嗎?”他問。

  “是的……我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

  他又搓手,看起來,這是他不安的時候,一定會做得小動作。

  “謝謝你,真的……安多司,謝謝你做的一切。”我低聲說:“請你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他磕磕巴巴的語速,很容易讓人認為他是在說謊話。不過他的眼神,卻又顯得……誠實。

  “他離開了很久,然後再回來的時候,顯得,很狼狽,他說惹了些麻煩,還得盡快離開。我有些捨不得,那很久以來,我只斷斷續續的和他說過話,他給我拿了酒,還有別的,很好的東西來……這次,他來的時候,已經非常虛弱,他背上有很大的劍創,不知道是誰刺的……他還沒有說出來,就已經……”

  “你們,怎麼認識的?”我插了一句。

  安多司說:“我喜歡……聽神殿的唱歌聲,有次去,被他發現了……”

  我抬起頭來:“你可以出去?”

  “不,”安多司黯然的說:“我從沒有……離開過這裡。不過,這地宮,很大,幾乎可以到達,整個島。我可以,從這裡,到另一個地方去,但是,不能讓人看到我。”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低聲說:“你不想到地面上去嗎?”

  “什麼?”

  安多司一下子站起來,幸好這石洞洞頂夠高,否則他也許會撞破頭。

  “你想到太陽底下去生活嗎?和別人交往,說話,認識很多人,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

  他忽然洩了氣,又蹲了下來:“我沒有辦法出去……我是個,怪物。”

  “胡說,是誰告訴你的?”

  他沉默了半晌,說:“我母親……”

  我忽然間想起一點點東西:“你母親,是王太后陛下嗎?”

  他點了點頭。

  “她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可是,我和別人……不一樣……”

  “是的,”我說:“是不太一樣。”

  他看起來想把自己縮起來似的,肩膀都塌下去了。

  “你更善良,也更勇敢。”我說:“你的弟弟密諾司,他什麼也比不上你。”

  “不,可是……”雖然我的話顛覆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但是但凡失望了太久的人,有一點希望,他都不會放過,希望可以牢牢抓緊。

  “其實,如果當初你沒有被王太后隱藏起來,而是堂堂正正讓你以神子身份,繼承人的身份出現在人前,也未必就有人會對你說,你是個怪物。他們會說你不愧是神子,天賦異稟,與眾不同是應該的,是理所當然的……”

  “啊?”安多司已經呆了。

  “是這樣的,只要第一個人說好,第二個人也會自然的說好,這是人之常情。”我說:“只可惜,你被誤了。”

  “為什麼?那,母后她為什麼……”

  安多司心裡絕對不是沒有怨恨的,只是他的怨恨,長久以來都被壓制住了。

  “安多司,其實,你在這裡也未必就是完全不幸,外面的世界,也是很殘酷的。”我苦笑著,抱起膝蓋,安多司別看粗頭大個兒,卻非常細心的把那塊髒髒的斗篷拿起來給我披上。

  “我的母親,死的不明不白。我弟弟的母親,被刺客下了毒,輾轉了許久仍然死去。我們的父親,也是死於毒酒之下,我們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能去相信,所有人,都可能是敵人,都會殺你……我和弟弟相處的還好,但,那是因為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如果我威脅到他的主權,他一定對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安多司,你弟弟並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覺得,如果她知道了,他會怎麼對待你呢?還有王太后,當時她要藏起你,真的只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嗎?還是為了,她自己?為了王位,親人相殘的例子,可是時時處處都有的啊。”

  “不,密諾司,他不會的……我母后,她對我也很好!”安多司大聲說:“這些東西,可以照亮的珠子,這地宮的珍寶,都是我的,她……”

  “這些珠子,這些珍寶,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放在這裡,放在別處也是一樣安靜的擺放著。”我說:“密諾司王,我沒有見過他,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讓他自己安靜的消化了一下,然後說:“安多司,你能送我離開這裡嗎?”

  “你,你要離開!”

  “我失蹤了這麼久,跟我一起來的同伴會非常擔心我的。”

  “可是,可是……”

  我說:“我還會回來的,伊莫頓還在這裡,你也在這裡。”我說:“我得回來接他,帶他回埃及去……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想幫助你,重返地面上去,你幫助了伊莫頓,也幫助了我,我非常感激你,我很想回報你的。”

  “不不,我不是想要什麼回報的。”他說:“我……我只是,很久沒有和人說話了。你,你真的很漂亮,和,和他說的一樣……”

  是嗎?

  我覺得心尖似乎被紮了一根針,疼得幾乎整顆心都緊緊地揪了起來。

  不過下一刻,我說:“你也很好的,安多司,如果你生活在別處,會有很多姑娘仰慕你,你也會像伊莫頓一樣,擁有真愛。”

  “我?”他喃喃自語:“我可以嗎?她說,我是怪物,別人會怕我,我會被殺死,所以我只能,躲起來……”

  “也許王太后是真的想保護你,畢竟,她是個母親,你看她對密諾司王,就非常照顧,政務這種勞累的事,他就不必做,全由王太后來決斷的,她是個非常英明而且強悍的母親阿。”我扶著牆慢慢起來,小金自動游回來盤在我手上:“安多司,伊莫頓還是要麻煩你看護……現在,能送我回去嗎?我住在王宮西面的驛館裡。”

  “好,”他說:“你的傷,我給你……弄了一下,不太好,你也的回去治傷的……”他在我面前轉過身,伏下身:“上來吧,我背你過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4
一一八

  我的身體狀況的確不行,安多司的背,又平又寬,肌肉彈性堅實,充滿了力量。

  他的速度極快,在這黑暗的地下,他幾乎像蝙蝠一樣不用眼睛也可以辨認道路,而且他對這地宮真的非常熟悉,絕了方向就絲毫也不猶豫。

  大概只過了十分鐘的樣子,安多司停下腳來,微微側過頭,聲音很低,對他來說應該已經儘量柔和了:“那裡有一條向上的豎井,與驛館後面的一座小神殿相通,上去後挪開神像就可以了。”

  不等我說話,他又說:“你手臂使不上力的,我幫你。”

  他把我往上託了一下,推開石壁,然後抓著牆上的石塊向上攀登。

  等他推開石像,我重又看到天光的時候,夕陽的金紅色讓我一下子閉緊了眼,淚水瘋狂的湧了出來。

  這地底的一切,就像……一場惡夢。

  可是,若真的是夢,那就好了。

  “你,多保重。”安多司的臉隱在黑暗中,語氣中的留戀不捨,我就是再吃頓也聽得出來,然後他忽然把一樣東西塞給我:“這個給你,再來的時候用的著。”

  他抬手拉轉石像,向底下躍去。

  我看著手裡,是那顆,用來在地底照亮的珠子。

  115

  “您!”一個埃及兵先發現了我,幸好他的自控能力還不錯,我抬起手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立刻消音,行過禮又壓低聲音說:“我馬上去稟報隊長和醫官大人。”

  我點點頭。

  烏納斯來得比我想像的要快,他眼睛赤紅,身上帶著凌厲肅殺的氣息,幾乎像一隻受了傷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野獸。

  “烏納斯。”我站了起來,醫官正替我處理肩膀的傷:“別多禮了,我知道,你一定一直在找尋我,為我擔憂奔波。”

  “愛西絲陛下。”他站在我面前,緊緊咬著唇,他臉上的神情讓我也覺得觸目驚心。

  “別擔心,我的傷不要緊。”我低聲說:“王宮下面有秘道,我掉下去了。”

  聽了一下,我聽到自己很平靜的說:“我找到他了,伊莫頓……”

  烏納斯做了兩個深呼吸,我感覺他身上的那種凌厲終於稍退了一些。

  “伊莫頓大人他……為什麼沒有保護您一起回來?”

  我轉過頭,看著窗外已經落下去的太陽。

  “他不會再回來了。”

  伊莫頓,他靜靜的躺在冰裡,永遠的……

  永遠不會再回來,永遠不會再……

  “陛下,”醫官輕聲說:“您的手臂,十天之內都不能夠用的上力,需要好好休息。”

  “密諾亞王宮的人知道我曾失蹤這件事情嗎?昨天去替密諾亞王治療情況如何?”

  “他們……”醫官說了兩個字,烏納斯打斷了他說:“你先出去吧。”

  醫官沒有再說什麼,把桌上的東西收了一下。他臉色也顯得很憔悴,恐怕從昨天夜裡一直到現在,他們沒有一個人休息過吧?

  烏納斯低聲說:“密諾亞人並不信任我們,所以昨天神官只進入了密諾亞王房間的外殿,連裡面都沒有能進去。密諾亞神官和王太后商量之後,還是給密諾亞王服用他一直服的藥劑……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心思理會我們中間少了一人,”

  我點點頭:“我是在我們停留的那間偏殿的掛毯後無意中發現了機關,然後一直被困在地下,我看到了……”

  我的聲音頓住了。

  不是我停了下來,而是聲音就像是消失在了空氣中一樣。

  我又試了一次,可是仍然沒有辦法說出伊莫頓的名字來。

  “你別說了。”烏納斯的聲音很低:“不想說就別說了。”

  我並沒有痛不欲生,也不想號啕大哭。

  我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噎住了喉嚨,讓我說不出話來。

  烏納斯的手伸過來,很緩慢。

  我看到了卻不能移開。

  他的手,緩緩地握住我的。

  “愛西絲陛下。”

  我看著他,嘴角微微的彎了一下:“別擔心,我沒事。我現在想的,是我們的事,還有,伊……他是怎麼被殺的事情。我沒有傷心的時間,也沒有軟弱的權利。你……去休息吧,我想,接下來的路,一定不好走。”

  烏納斯沉默著,一直沒有出聲。

  “去吧。”

  他跪下身吻了一下我的衣擺,緩緩退了出去。

  我向後靠在椅背上,不知道為什麼。

  感覺身體裡裝了很多東西,積蓄了好久,讓人覺得痛苦。

  但是又宣洩不出來。

  伊莫頓,你是那樣的睿智,勇武,你也可以預知危險的到來吧?即使這樣,你還是冷冰冰的躺在了黑暗的地底下。

  殺死你的人是誰,幾乎是呼之慾出。

  在密諾亞,有這樣能力的人,也是寥寥可數。

  擁有王權的,擁有軍權的,或是擁有神權的?

  這三種,是哪一種?

  王太后麼?她正憂心自己小兒子密諾亞王的病勢,而且,以伊莫頓一個外來神職人員的身份,與她見沒見過面都是個問題,她,不大可能。

  軍權?似乎軍方的一號人物是尤塔將軍,此人據說十分勇武超群,好像是並不在島上,帶領密諾亞海軍去掃蕩愛琴海的海盜去了。

  還有就是,掌握著神權的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4
一一九

  他們,和伊莫頓相識,相處,也許,就有殺人的理由……應該從他們那裡下手。

  我第一次,覺得這樣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可是……做了之後,我會快樂嗎?

  這麼做,真的有意義嗎?

  即使我把害死他的人全殺了,他也不會再回來了。

  與上次,不一樣。

  與那一次我刺傷他不一樣。

  那一次他沒有死,最後還回到了我的身邊。雖然我刺他那一劍,可是他從來沒有怪我。

  伊莫頓。

  可是我現在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一件事了。

  讓所有傷你的人,都一起去接受阿努比斯的審判吧。

  那個時候,請你等在生死兩屆的門前,看著這些仇人一個一個地死去。

  伊莫頓,我還能夠做些什麼?能為你,做些什麼?

  這些事,我一邊覺得背上,一邊還是不停手的去做。

  因為我不知道除了這些,我還能做什麼。

  116

  進入密諾亞神殿之後,我和卡旦亞醫官都沉默不語。他是因為可以感受到神殿中人那種明顯的排斥與冷落,我們雖然是來向神官交付從埃及帶來的一些經文和藥章,但是他們看過來的眼神卻分明不善。

  我把面紗繫緊,垂著頭跟在醫官身後。有一位密諾亞神官來請他進內室說話,但是我想跟進的時候卻被攔阻了。那人有些居高臨下的傲慢,說是女子不可入內。

  卡旦亞醫官正要反駁,我垂下頭低聲說:“那麼我在外面等大人出來。”

  他為難了一下,上一次分開,我就離奇失蹤,也難怪他一朝被蛇咬,現在開始提高警惕,猶如驚弓之鳥,那個密諾亞神官又催促了一次,他只能低聲說:“你千萬不能亂走,就在這裡等我,我交付完東西立刻出來。”

  我低聲答:“是。”

  他跟著那人進去,還不放心的回了兩次頭。我一直站在原處,直到他轉了個彎再也無法看見。

  若是再把我弄丟一次,想必他可以直接自殺謝罪了。

  可是,我今天一起同來神殿,本來就是另有盤算的。

  他剛剛不見,我已經轉了一個彎,進了另一條走廊。

  我依稀記得,伊莫頓說過他在這裡的神殿裡有一間自己的屋子。

  他雖然說的並不太清楚,但是這我再問過他的僕人,結合這裡的建築特徵來找,一點也不困難。

  靠左側的走廊上有三扇門,我前後張望一眼,走到第一扇門前,聽聽裡面的動靜,拿出一根髮針輕輕將上面的鎖扣打開,閃身推門而入。

  屋子裡很簡單,而且能搬的東西恐怕都已經搬空了。伊莫頓自己收拾過之後,一定又有人來這裡清理過,牆上一定釘過什麼東西,已經被取走,只留下了一點釘痕在那裡。地下的桌椅板凳顯然都被移離了原位,地下還有一點細小的碎的陶片,有什麼東西在這裡打碎過。小小的氣窗透進一點光來,這間已經廢棄了的屋子裡有一股……令我傷感的味道。

  我有些恍惚的靠門而立,忍不住去懷想,伊莫頓在這裡是怎麼度過他的時光的。他會坐在桌旁,用刀筆刻劃土板或是木片,他會凝神思索,他會……

  會想起我……

  到了今天我無論如何想像,都已經不可能找回當時擁有一切的時光。

  一切都不能夠重來了。

  按伊莫頓曾經告訴我的,他這間屋子裡另有天地,那些密諾亞人雖然也精明,但是有些地方,卻未必能夠全看得穿。

  伊莫頓這人做事情周全細密,除了那年被我刺傷,還有……還有這一回的結果,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失算。

  我走到那張桌子前。這張木桌粗樸堅實,桌面打磨得光滑。

  那些人應該沒有想太多,這張桌子應該還是原來的那張,看地下的痕跡就可以知道。

  我俯下身,手臂伸到桌面下。

  手指在桌底緩緩游移摸索,有一點不太顯得的花紋。

  是的,和伊莫頓的舊習慣一樣。

  他原來的桌下也有這麼一個暗格,若不是他說出來,我也絕不會找到。

  我回憶著他說的手法,緩緩旋轉著打開暗格。細微的,銅鈕與木板摩擦的聲響。

  我有些失神,但是手指已經探進暗格里去,觸到了一個細長的盒子。

  伊莫頓一準會將極重要的東西藏在這裡。

  會是什麼?

  會不會……可以找到他被殺害的原因?

  究竟,凶手是誰?

  我的手指有點抖,飛快的打開了那個木盒子。

  盒子裡的確裝著東西,卻與我想的,全然不同。

  不是我猜測的,可能會有的什麼秘密,又或是,某人的把柄。

  不是他可能喪命的原因。

  盒子裡是一段短短的木笛。

  這笛子我認得。

  是我成為愛西絲之後,第一次去神殿,從他那裡挑來的幾件樂器中的一件。

  我曾經很喜歡這笛子,拿在手中把玩吹奏。

  後來,我不太記得把它放到哪裡去了。

  卻在這裡,隔了遙遠的一片海域,在這遙遠陌生的密諾亞重新看到它了。

  是伊莫頓將它收起來了嗎?

  我的指尖觸到了笛子像燙著一樣縮回手來。

  伊莫頓……

  你最重要的秘密,收在這裡的寶物,竟然是這麼個不起眼的笛子?但是,既然你這樣珍重的把它收藏起來,為什麼離去的時候,收拾了其他一些東西,卻沒有把這支笛子一起帶走呢?是來不及,還是……

  還是……

  門外似乎傳來人走動的聲音,我來不及多想,將笛子揣進懷裡,閃身避到門後。

  門外的人只是經過,低聲說著話又漸行漸遠。

  我輕輕將門閃開一條縫,走廊裡空曠無人。

  我一步步走回剛才與醫官分別的地方,懷裡的笛子明明只是木製的,卻覺得自己像揣著一塊火炭在懷裡一樣,灼燙生疼。

  密諾亞神殿人並不多,我一來一去,只有兩次閃躲起來避人。這裡看起來並不像是有幹什麼驚人秘密,值得去謀害 另一個人的性命,當然,這只是看起來。我停下腳步,卡旦亞醫官從走廊那頭走過來,一看到我,馬上露出放心的神情。

  “已經交割完了?”

  “唔,但是現在還不能離開。”卡旦亞低聲說,“格拉多斯神官不在,但是傳話回來說要與我再一起研討帶來的幾頁紙上寫的藥草配方,他進了王宮中午才能回來,得等他回來解決了這件事才能走。”

  “格拉多斯?”我有些疑惑,這名字,我似乎聽過。朱利安以前送來的情報中好像就提起過這個人。

  “神殿中最有權勢的,應該是格拉多斯神官……”卡旦亞低聲說,“他在密諾亞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王太后十分信任他的。”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看看前後都沒有人,卡旦亞低聲說:“密諾亞的神殿看起來似乎外鬆內緊,剛才我在後面,發覺那裡有幾個人神情特別特別嚴肅謹慎,似乎與別的人不太一樣。”

  我點點頭。

  密諾亞王宮所在的這片島上一眼望去就如同全不設防的一座島,連王宮的宮牆都稱不上有什麼了不得,有許多地方沿著山坡而建,壓根就沒砌牆。

  來之前的確不敢相信,密諾亞稱雄愛琴海,但是王宮居然是全不設防?

  不,不是如此。

  恰恰因為海軍的強大,所以才有這樣的自信,島上不設海防,不設宮防。

  不過,密諾亞人是不是也太……自大了呢?

  埃及也是一時之雄,但是周圍卻遍佈對它虎視眈眈圖謀算計的目光。稍有不慎,就難免陰溝翻船。

  密諾亞週遭的那些島國,就對它這麼服貼服從嗎?

  絕對不會。

  密諾亞的好日子就只有這幾年了,但到底它是怎麼覆亡的,在歷史上都是一個難解之謎。

  百年後崛起的古希臘,據說就是承襲了密諾亞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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