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埃及豔后 作者:衛風 (已完成)

 
li60830 2019-1-1 17:38: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6 28912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9
九〇

  他的聲音很低:“那我真的很想試一試……總有些什麼,是我可以得到的!”

  他的語氣,目光,我心中忽生警兆,身體翻過床榻躍到一邊,與他隔著一張床遙遙對望:“你想怎樣?”

  “我要得到我應該得到的,能夠得到的。”他不僅沒有狂怒沮喪暴躁,唇邊甚至露出一絲微笑,讓人心驚:“咱們不妨試試看,我最終可以得到多少?”

  我全神戒備的看著他,伊茲密卻只是轉過身去,從袖中拿了一樣什麼東西,放在了燃香的銅爐裡。

  “你做什麼?”

  “不要著急,”他的態度很從容:“馬上就好了。”

  一種甜甜的煙氣從銅爐中瀰漫出來,讓人覺得全身都為之一鬆,十分舒暢甜美,飄飄然的似乎是吃了一頓美餐完畢,又好像是睡了足足的一覺醒來那麼舒服放鬆。

  可是緊接著我就感覺到不對頭了,這股香味兒太濃,精神和身體的放鬆似乎有點不太聽使喚了,手上無力,腿也越來越軟,我身子一歪,伸手抓住了帳幕,可抓是抓住了,卻沒有足夠的力氣抓緊,身體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向前軟軟的倒下去,靠在了床邊。

  然後啪的一聲輕響,小金居然也失去了力量,無法再纏繞在我的手上,身體墜了下去,在了床前的地上。

  “它居然也來了。”伊茲密好像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伸手把小金撈了起來:“還好這香對它也一樣有效,不然恐怕要被它攪和了。”

  我看他把小金放進一隻罐子,旋蓋上罐口放在一邊,心裡往下一沉。

  小金都受不了這種迷香的氣息……

  腰部忽然一緊,伊茲密把我整個抱了起來,穩穩的放在床上,手一揮,簾幕落了下來。

  我眨了眨眼,說話的時候舌頭甚至都有點不聽使喚:“你……你不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愛西絲,我本來不想這麼做。”他伏身傾壓過來:“是你逼我的。”

  這台詞好熟悉啊……

  真的,太耳熟了,三流氾濫的言情劇鄉土劇恩仇劇……不管什麼劇裡,總有人,多半是壞人,拿這一句話當做幌子,不管自己做什麼惡,都會說一句“是你們逼我的”,或者“是你逼我的,我才這麼做的”,想不到英明神武的伊茲密王子也用這句話當作藉口。

  我一點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他已經將外袍脫了下來,單薄內衫底下是光澤而彈性的皮膚。穿著袍子的時候,他顯得有種文質彬彬的感覺。可是脫下衣服,他那種健頎的本質就展露無遺了。

  我現在的力氣只夠眨眼和小聲說話了,不管他要做什麼,我都抵擋不了。

  小金竟然也被迷倒……伊茲密跟隨老男人那麼久,果然不是白跟的啊。

  烏納斯呢?伊莫頓呢……他們來不了麼……

  伊茲密的手法真快,已經把我的衣裙也解開了。

  當然了……他們這種地位的男人,對女人都很有經驗……

  連小曼這小傢伙,十三四的時候也找過女奴……

  “喂……”我用僅剩的力氣說:“我警告你……”

  “我是不可能放手的。”他說,手根本沒有停。

  我覺得身上微微一涼,本來也不怎麼嚴實的衣裙已經離我而去。伊茲密鬆開手,那件裙子輕飄飄的落下,像一片雲彩,輕盈悄然的落地。

  “我沒說那個……”都到了這地步,看他眼中露出的讚歎與驚豔,掠奪與情慾的光彩,我也知道他肯定不會停下來。

  “我是說,你要敢弄疼我的話……我發誓,一定讓你死的痛苦萬分!”

  “哦?”他的唇落下來,在我的面頰上輕輕摩挲:“如果我讓你也很快樂的呢?你會怎麼對我?”

  我覺得呼吸都成了一件費力的事:“那我就讓你死的痛快一點……”

  “呵呵,真不愧是埃及的女王啊……”

  他的唇靠在我的唇邊,他的氣息就縈繞在我的呼吸間:“但是,就算有一天死在你的手上,我也不後悔。愛西絲,就算得不到埃及,至少我可以先得到你。”

  我閉上了眼。

  現在除非有奇蹟出現,否則……

  但是奇蹟終究沒有出現。

  83

  呼吸間瀰漫著那種甜膩的香氣,然後,後來漸漸的感覺不到那味道的存在了。或許,是它淡去了?也或許是我的感官大部分已經被麻痺了,所以……

  疼,真的很疼。

  開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不算吃虧,真的。

  伊茲密很帥,英俊秀逸,風度翩翩,身份也高貴,重要的是,他身材好,技巧也好。

  但是無論他技巧多好,女人的第一次,總是痛的像是被……被……

  我形容不上來,我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定開裂開了。

  XX的,伊茲密,我說到做到!

  為什麼這該死的迷香,不讓我徹底暈過去失去一切知覺呢?那樣我固然不會感覺著前面他手法的精妙和如潮的快感,但是也就可以省免了現在這種痛苦。

  想罵人都沒有力氣,喉嚨裡只逸出模糊的呻吟。

  疼死了,他娘的伊茲密!我只要這會兒不疼死,不但將來我要殺你,你媽,你妹妹,你們比泰多這些人……我一個一個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更讓我痛苦的是,這還只是個開始。

  伊茲密只是稍停了一下,象徵性的問了一聲:“疼麼?”

  然後他繼續向深處,開山劈石一樣的進入。

  我疼的頭皮都麻了,本來也沒有什麼力氣,現在覺得身體簡直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可是為什麼疼痛還是自己的?而且還如此鮮明?

  “等下就不疼了……”他在我耳畔低聲說,安撫性的吻我,撫摸我,他的眼睛像是兩潭湖水,很深,很遠……但是湖水是涼的,他的眼睛裡卻是滿滿的火熱。

  騙人的……

  等下,這一下得等多久啊?

  我不是沒有想過……總會有這麼一天,總會有這麼一個人……這件事,總是會發生的。

  但是,我沒想過會是在今天,會是這個人,會在此時發生。

  一切都失控了,伊茲密把我綁來,他老爹老媽小妹被我算計,然後他現在……

  是在報復我?還是像他說的那樣,他想征服我?

  那是不可能的啊,伊茲密。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9
九一

  不要說是你,就算是當初的伊莫頓,我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我一樣可以重重的給他一劍,然後把他驅逐流放。

  你以為,你能例外嗎?

  汗,很多汗滲出,流下,因為熱,因為疼。

  伊茲密也出汗了,汗珠順著他的臉龐流下,有一滴就凝結在他的眉尖,懸懸欲墜的掛在那裡,但卻始終沒有落下來,這種顫巍巍的平衡,實在是脆弱。

  然後等他開始挪動,這種平衡就被打破了,那滴水珠落了下來,砸在我的胸口。

  他在我的身體深處,那麼疼痛和脆弱的感覺,我從來沒有經歷過。

  我想我的臉不會好看,太疼了,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把自己全身都縮起來,抵禦外來的侵襲。但是辦不到,我沒有力氣,我想我能皺起來的只有眉毛,因為太疼,說不定表情會很猙獰難看。

  如果足夠難看,能把他嚇得沒了激情,就好了。

  可是顯然,我想我的表情沒有那麼具有威懾力。他的動作,並不僅僅限於滿足他自己。

  他的手,他的動作……

  還有他的唇舌。

  伊茲密很會接吻,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練出來的。

  說起來可能有點戲劇化,或者是我這方面的經驗真的很少,但是他深深的吻我時,我甚至覺得疼痛好像都不存在了。

  並不是不存在,但是,被其他的感覺蓋過了。就像是海面上起了風,波濤洶湧,浪花翻騰。我覺得自己就是浮在海面上的,身體不停的起伏,搖晃,被擺佈的身不由己。接下去,再後來,我甚至一點完整的思想也沒有了,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眼前什麼也看不到。我覺得喘不上氣來,我想,也許伊茲密想就這樣把我折騰死。

  也許,也許他是想把自己折騰死……

  誰知道呢……

  我在這個時候,就失去了意識。

  最後能想到的是,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這裡沒有安全套……

  伊茲密他應該沒有a字病吧?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是伏在床上的,身後那個人,還埋在我的身體裡,他不停的突刺,深入,扶著我腰間的手箝的那麼緊,似乎想把我勒成兩段一樣的凶暴。

  不管笑起來多麼溫存柔和,眼神多麼沉靜安詳的男人,骨子裡都有這麼禽獸的一面。

  也許,是他們平時偽裝的太好,所以這一面潛藏的更深,爆發出來的時候,就更具有穿透力和傷害力。

  我急促的喘息,模糊而軟弱的呻吟著,身體還是疼。

  但是,還有奇怪的感覺。

  不受控制的感覺,好像正在朝一個深淵裡滑下去,無能為力,這一切的盡頭,應該是讓人無法抗拒的,帶著誘惑的毀滅。

  這一切,持續應該有大半夜……

  我想,遺傳這東西是奇妙的。伊茲密看起來再怎麼不像他老爹,這一點倒是很肖似。

  都結束了之後,他赤裸著站起身,把銅香爐用水澆熄,然後回來,躺在我的身旁。

  我的感覺……

  就像是被大象踩過一樣,完全碎了,散了。

  “疼嗎?”他又問了一次,語氣溫存的像是十佳情人五好男友。

  我張了一下嘴,可是喉嚨沒發出聲音來。

  乾澀的要命。

  他湊過來,在我額上吻了一下。

  我嘴唇又動了一下,這次發出了聲音,但他沒聽清我說什麼,於是再問了一次。

  我說:“給我水,還有,我餓了。”

  84

  伊茲密披衣下床向外走去,我聽到他呼喚宮人的聲音,但是隨即就是一聲悶哼,然後就是砰砰的兩聲響。

  簾幕一翻,一道人影闖了進來。

  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苦笑。

  以前看電影的時候總抱怨警察無能,哪回都得等到一切事情發生過了,該死的死該跑的跑了之後,警車才姍姍來遲,那時候只覺得,劇情需要。

  那這裡呢,也是劇情需要。

  烏納斯手裡的短刃上正向下滴血,我欠起身:“他死了嗎?”

  “我一刀正刺中他左邊胸口,已經斷氣了。”

  我點點頭:“把衣服遞給我,我們快走。”我頓了一下又問:“伊莫頓呢?他知道了麼?”

  “大人他……還不知道。”

  烏納斯把手裡的短刃收起,撿起地下的衣服,跪著呈托給我。

  這雙手是殺人的手,我觸到他的指尖,是很涼的。

  他劉海下的眼睛,現在是什麼樣的?

  我忽然覺得好奇,視線向下微微一沉,他的頭垂著,可是托著衣服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那遮著額頭和眼睛的頭髮底下,我隱隱看到他的眼睛……似乎是紅的。

  也許是眼簾上濺了血。

  “愛西絲陛下,我……”

  “別說了,你來救我我很高興,我們現在得快點脫身!”

  我把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上,把不方便活動的裙襬撕了一塊,伸手問他:“你還有什麼武器?”

  他俯身從小腿綁的布帶那裡又抽了一把更短的匕首給我。

  我試了試,還行。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9
九二

  我們沒再從門出去,烏納斯說後面廊上沒有侍衛來回巡視,而且那裡的青銅柵欄已經被他弄斷了,很容易鑽出去。而且從這裡出去,後面是花園,比從前面出去更好藏匿行跡和逃跑。

  我點了點頭。

  剛才我還想著要殺掉伊茲密,可是一轉眼他已經被烏納斯殺了……

  真的很意外,伊茲密的劍術絕對超強,平心而論,我不是對手。伊莫頓和他對上的話,勝負大概是五五……也許是六四,小曼可能正好和他打平手。

  烏納斯以前怎麼樣我不清楚,他能得手,多半是因為他以有心算無心,而且伊茲密剛才消耗了大量體力,手軟體乏又沒防備。

  這麼死了……

  似乎有點太便宜了他。

  我甩甩頭,把關於這個人的事情甩出腦袋。

  來到這個古代世界這麼久,我早學會了一件事。

  不要關注那些已經沒有意義的人和事。

  伊茲密在一刻鐘前還……生龍活虎吧,這個詞應該沒用錯。但是他現在已經成了屍體。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我跟著烏納斯穿過幽暗的花園,越牆的時候遇到點難題,按我平時的身體狀態是可以翻上去的,但是現在不行,快跑已經有點勉強,要番強是怎麼都辦不到。烏納斯伏在牆頭伸下手來,我兩手抓著他的手,可是腿卻使不上力氣。

  伊茲密的屍體可能很快會被人發現,我們在這裡多耽誤一刻就多一刻的風險。

  烏納斯的另一隻手鬆開我的,向下探握住我的肩膀,微微向上提,另一隻也放下來抱住我的腰,似乎不費什麼力氣就把我提上了牆。

  他看起來瘦,可是力氣真不小。

  我喘了兩口氣,低聲說:“你背我吧,不然更慢。”

  他沒有異議,解下腰間的長帶,把我一提,整個人搭在他背上,長帶交錯的把我捆在他背上,輕如狸貓般溜下了牆頭。

  四周是一片幽暗,烏納斯一定已經探查過這裡,黑暗並不妨礙他辨認道路,我們走走停停,躲過侍衛們的巡查。我體力消耗太大,趴在他背上的感覺又太好,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睡著。

  “陛下。”

  他輕聲喚,我睜開眼:“怎麼?”

  “您等一等,我去找伊莫頓大人過來,前面這巡哨我們過不去。”

  我點點頭,他把我解了下來,鄭重的小心的放在牆角,拉過一旁的不知道是裝什麼的藤筐擋住我,自己悄沒聲息的向前潛身。

  其實他的意思是,他自己能過去,我可不行。

  我在黑暗裡把腿縮起來,冷風吹在臉上。剛才兩個人的體溫疊在一起並不覺得冷,可是現在只剩下了自己,覺得那風似乎單揀著衣裳裹不住的地方吹。

  一停下來,不適的感覺特別鮮明。

  我仰起頭,天上的星光寒冷而遙遠,一點一點的,顯得破碎而茫然。

  又聽到那輕盈的聲音了,烏納斯簡直象隻貓一樣,若不是這裡太靜,我根本什麼也不會聽到。

  他蹲下身來,扶著藤筐慢慢拿起移開。

  我隔著藤筐的縫隙,又看到了他的眼。

  就像天上的星星落了下來,落在那雙眼裡一樣。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雙眼,但是卻在此刻忽然想了起來,隔著藤筐的間隙,那雙明亮的眼睛……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陛下,大人已經把哨卡都支開了,我們這就過去。”

  我點點頭,他又把我背起來,這次沒有用繩子再纏。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我沒有想到,會再見到那個被人追趕的小孩。

  烏納斯,我想起他來了。

  不過,他是不是還記得我呢?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和他偶遇的一個人。

  那時候亞莉還在我身旁……

  想起來似乎已經隔了許久,有些恍惚,有些唏噓。

  時光就像水一樣流淌過去,有些人走了,有些人還在。

  烏納斯依舊小心翼翼,他好像天生就適合於在黑夜中出沒。

  然後他停下來,有個熟悉的讓我想落淚的聲音說:“愛西絲?”

  我嘆了口氣:“是我。”

  85

  一雙手伸過來,將我輕輕抱起。

  我蜷了一下腿,縮起腳,整個人靠在他懷裡面。

  伊莫頓……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原本惶惑的心裡,就踏實了一大半。

  就像是,回到了家,看到了親人……

  “這是……比泰多招待使者的客館嗎?”

  “是的。”他簡短的說:“你受傷了嗎?”

  我想了想,我覺得這種事跟被打了一頓受了傷,其實區別不大。

  但是,照烏納斯那種看似冷靜實則瘋狂的表現來推斷,伊莫頓的反應肯定也……

  “想辦法,我們現在處境不妙。”我說:“剛才烏納斯救我時,把比泰多王子伊茲密殺了。”

  伊莫頓腳步一頓:“殺了伊茲密?”

  “唔,”我說:“當時情勢……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們得想辦法脫身!王宮的人這會兒可能已經發現他們王子被刺,而且宮裡現在亂成一團的,比泰多王還不知道死不死……我們想脫身,或許也有機會。”

  他將我放下,兩手輕輕捧住我的面頰,輕聲說:“你瘦多了,吃了很多苦吧?”

  我撇撇嘴:“曼菲士呢?他現在在做些什麼?”

  “備戰,整軍,正等著和比泰多好好的打一仗。”伊莫頓說:“但是因為怕比泰多人傷害你,所以不敢冒進,我先過來,無論如何,你的安危才最要緊。他本來想和我同來,我沒答應。”

  “幸好他沒來,不然這會兒不定是怎麼個局面。”

  “我和這裡的神官也打過一次交道,然後遇到了烏納斯,知道你還平安無事……”

  嗯,他遇到烏納斯的時候,我的確是沒事。

  他輕輕吻我的指尖,然後吻我的鬢髮。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0
九三

  忽然他溫存的動作停下來了,停得那麼突然,就像是機器人突然沒了電源,整個人的動作全部僵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肩膀,衣裳不知道什麼散開了一點,露出那裡殷紅的,吮吻咬噬的痕跡。

  我坦然的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不覺得這件事情有多麼嚴重,而且這件事,我想不是我們任何人的錯,有錯的那一個,已經為他的行為付出了代價。

  如果伊莫頓計較我被人怎麼著了,那我還真是錯看他了。

  伊莫頓忽然緊緊的抱住了我。

  那種痛楚而狂怒,想要擇人而噬的暴怒,彷彿被傷了最軟弱致命處的野獸,一時卻又沒有死,那種垂死的凶殘和恨意卻更是驚人。

  “我沒事,他已經死了。”

  我低聲說,他卻不說話,只是摟著我的手臂越收越緊,彷彿要把我勒成兩斷,牢牢的嵌進他的身體裡去,變成一個整體,再也無分彼此,再也不會分開一樣。

  “我很渴,也餓了。”

  我聽到他喉嚨裡格格作響,不知道是因為硬壓抑著狂暴的情緒,還是因為……有些哽咽的原因。

  “給我拿些水喝。”

  他緩緩的要鬆開手,卻沒有起身去端水。

  他俯下頭,緩緩在我唇上吻了一下。

  那麼溫存,那麼纏綿的一個吻。

  與他全身像是要炸裂的氣焰完全相反的一個輕吻。他的心跳很快很亂,彷彿在鼓噪著,嘶喊著,抗爭著……

  那個吻異常輕淺簡單,卻又複雜多變。憐惜,愛慕,溫柔……還有,我想,也許是歉疚,又或是敬重的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

  “我沒有事。”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聲音雖然輕,卻充滿著斬釘截鐵一往無前的意味。

  “愛西絲,我要用我的生命,我的靈魂來保護你,再不受一點傷害。”

  我同樣輕聲說:“我相信。”

  忽然客館的大門被重重拍響:“開門!開門!奉王子之命搜捕刺客!”

  我一驚,和伊莫頓面面相覷。

  王子之命?鬼王子啊?

  我的目光立刻投向烏納斯,他的震驚絕不亞於我倆人。

  “我的確刺的是心房要害,當時試過沒有呼吸!”

  我嘆口氣:“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也許這傢伙是貓怪變的,有九條命說不定。”

  伊莫頓反應極快,立刻指了一下後面:“我在後面的神像台處已經整出了一塊可以容一個人的空處。”

  烏納斯二話不說將我扶起來半挾半抱著往後面走。

  他的氣息冰冷,但是……這種冰冷平靜下面,卻有讓人捉摸不透的,許多東西。

  神像後面果然已經被挖空,伊莫頓到了也不過半天吧?竟然已經弄出來這個藏身的所在,想必他也是想著要盡快救我脫身的。

  我心裡一陣酸甜,又一陣苦楚,複雜如百味雜集。

  烏納斯將沉重的神像移開,將我安好的放進去,又將神像推合關閉。我低聲問:“你怎麼辦?比泰多兵……”

  “您不用掛念,我自有辦法!”

  我已經聽到,前面豁然一聲門開了,雜亂沉重的腳步聲衝了進來。

  伊莫頓只要不露破綻就危險不大,我藏在這裡也算得上保險。

  但是烏納斯呢,這急切間他能藏到哪裡去?

  我縮在那裡一動不動,事實上這黑暗狹小的空間裡也沒有可以轉圜的空餘地方。那些士兵查問,搜索,聽起來十分仔細嚴厲,伊莫頓並沒有說什麼話,也沒有聽到烏納斯再有什麼動靜。

  我忍不住緊張,但是,更多的是疑惑。

  伊茲密要害中了一劍竟然沒有死?他倒是好命大啊。

  好吧,你沒有死在別人手中,那也沒什麼。

  因為,我終有一日,也會親手向你報復,洗雪我今日所受的屈辱。

  就算我心胸再寬宏曠達,我也不可能忘記這件事。

  今日之辱,我必十倍奉還。

  86

  烏納斯和伊莫頓一起搬開佛像,我動了一下腿,沒出來。

  伊莫頓伸手把我抱出來,我的腿麻了。

  “你剛才躲哪裡了?”我問烏納斯。

  他指指頭頂。

  我仰頭看,上面有石樑。

  伊莫頓說:“你得好好休息。”

  他親手把熱水一桶桶的拎來灌進石浴盆裡,沉默的,一桶桶熱水裝進去,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我和他之間有的時候,很微妙,什麼也不用說,他就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或許這是因為長久的相處培養出來的默契。

  我在水裡洗了個澡,然後出來換一身白色的棉布的衣裳,這衣服是伊莫頓的,穿我身上大一圈兒,但是有種特別柔軟,特別安全的感覺。

  衣服上帶著神殿裡熏的香的氣味,應該是在陽光下曬乾的,這味道讓人很踏實。

  “現在要脫身恐怕不大容易。”伊莫頓說:“剛才我打聽過了,那人的確沒死。”

  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平靜,但是眼睛裡有種讓人心悸的東西,說到那個人的時候沒有提名字,就是眼裡閃了一下。

  “不要緊。”我喝著熱湯,肉熬的,喝了兩口,忽然覺得胸口壓抑的難受,哇拉哇拉的都吐了出來,伊莫頓替我拍背,倒水給我。我喝了水,他說:“我去找些麵餅來,給你煮餅湯吧。”

  我搖搖頭:“不用了。”

  低下頭繼續喝肉湯,也不再覺得有什麼難過。都喝下去之後,覺得身體暖了很多。在埃及,四季的變化沒有那麼明顯,甚至好多人睡的屋子都沒有頂蓋,因為不會下雨,白天還可以照到太陽,晚上可以照月亮,省了點燈的油錢,再說,不搭屋頂,窮人又可以省下錢來。比泰多不同,雖然只隔著一片海,但是這裡的深秋已經讓人覺得很冷。

  我拉了一旁的氈毯披上,烏納斯說是要再潛回宮去,因為我們走的匆忙,把小金忘在了那個人的地方。我說小金不會有危險,現在宮裡一定戒備森嚴,再潛回去恐怕也沒辦法把小金偷回來。

  但是烏納斯還是不肯坐,他就站在一邊。

  “你也沒吃東西吧。”我指指桌上的烤肉:“這個我實在是吃不下,你吃吧。”

  烏納斯站著沒動。

  “你不吃東西就沒體力,那咱們怎麼逃命?”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0
九四

  伊莫頓向他點點頭:“這次多虧了你。”

  烏納斯還是不動。伊莫頓說:“外面還有一份食物,你去填飽肚子,休息一下。往後的情形只會更險惡,吃飽喝足了才能抵擋。”

  他點了個頭才出去。

  我把身上的氈毯裹的緊了一點,身上不覺得那麼冷了,但是卻很疲倦。伊莫頓說:“你休息吧,他們搜過了這裡,今晚應該不會再回來。”

  我低聲笑:“哪來的今晚,天都亮了……你今天是不是還得去應酬那些人?這裡也不見得安全——可是現在想離開的話,估計陸路海路都封鎖了。”

  “你先睡吧,這些事我來操心。”

  我也真的很困了,歪在床上,感覺自己一瞬間就進入了夢鄉。

  夢裡又看到那片灰濛蒙的天空,那個冷漠的到處是塵土的城市。

  一排一排的書架,感覺可以消磨人的一生。沒有事的時候就窩在那裡看書,一本一本,一排架子都看過去,並不用挑揀,摸著哪本就是哪本。

  尼羅河女兒,就是這時候摸起來看的一套書,破舊,零散,我看的也不用心,只不過還有個模糊的印象。

  我以為這種平靜的生活可以一直過下去,很差的文憑,能有一個這麼安穩的快樂的工作,比什麼都強。

  但是後來……變故還是一件接著一件。

  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橫死,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我不再是何於意,變成了愛西絲。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應該把那套尼羅河女兒全本找來,仔仔細細的從頭啃到尾再從尾啃到頭,最好背起來記緊了,爛在肚子裡。

  可是人怎麼會預知明天的事呢?

  就像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那個伊茲密為什麼被刺中要害還不死。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成功的逃出比泰多。

  這輩子死的那麼窩囊,這一世絕對不會再重演一次。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午後,我睜開眼睛看到烏納斯,他抱著劍坐在床前頭,頭靠在床沿上睡得正熟。

  平時總覺得這個人很悶,但是常言說得好,咬人的狗不叫。悶是悶,拔劍殺人還是很鋒利好使的。

  他為什麼總把眼睛遮起來?

  我抬起手去,輕輕把他額上的頭髮撥開。

  可是我還什麼也沒有看到,烏納斯翻身而起,銅劍出鞘三寸,劍刃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低頭看看咬在脖子上的劍,又看看他。

  “你這條件反射還真快啊。”

  烏納斯馬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揮揮手,坐起身來:“不怪你,你是戰士,這些事情都成了本能了。不這樣機敏,你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我把散亂的頭髮理一理,用手指耙梳了幾下,挽了起來:“伊莫頓呢?還有現在外面的情形怎麼樣了?”

  “早上衛兵們又來詢問了一遍,不過看樣子因為昨晚搜過,所以也只是走走過場,例行公事的問了一下就走了。伊莫頓今天去宮中了,因為這裡的神官希望他會的醫術可以……派上用場。”

  我點點頭:“有埃及那邊的消息嗎?”

  “因為城中戒嚴,所以我想就算他們到了海邊也沒有辦法把消息送進來,天黑後我會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出城去找到他們。”

  87

  “埃及那邊,和你還能通上消息嗎?”

  “可以的。”烏納斯答。

  “那麼……告訴他們,不要輕易動武興兵,我現在已經脫離了險境,不日就可以返回。”我的手指在杯子上緩緩劃圈:“其他的事,一個字也不用說。”

  烏納斯沉默著,點了一下頭。

  前面傳來開門的聲音,烏納斯露出戒備的神情,我說:“不用擔心,是伊莫頓回來了。”

  他轉頭看我,我說:“他的腳步聲我聽得出來。”

  伊莫頓的確回來了,他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但是在他喝到之前,那個銅杯已經被捏變型了。

  他臉色鐵青,站住那裡,我清楚的聽到他身上手上的骨頭因為太用力而輕微的格格響。

  “你見到他了?”

  “是的,遠遠的看了一眼。”伊莫頓說:“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來的,在我的想像裡,我已經把他殺死了無數次,每一次的方法都不同,每一次用的時間都比上一次更長。”

  我拉過他的手,他的掌心滾燙而指尖冰涼。

  “現在沒有機會,但是以後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他點點頭,我有些惴惴不安的問:“小金……”

  “幸不辱命。”

  我看到從他袖中滑出來的金色,歡呼了一聲。

  可是小金沉沉的一動不動,眼睛也閉著。

  “餓的。”伊莫頓說:“它好久沒吃東西了,太虛弱。”

  那怎麼辦?餓到這種程度,讓它自己醒過來吃東西有點困難。可這個時代也沒有營養輸液啊。

  “我去拌些菜糊給它塞下去,它會好的。”伊莫頓說:“你知道,有的地方蛇會冬眠的,睡很久不吃東西也不會有事。這傢伙不會有事,你放心。”

  我們三個一起給小金做吃的,因為現在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不過一邊做一邊還在商量關於離開的事。

  “他們有沒有懷疑你的身份?”

  “不會的。”伊莫頓說:“這年頭誰會懷疑一位高貴的神官呢?”

  我笑笑,看著烏納斯把菜切成條,丁,末兒。他的刀真快,手也快。不過他切菜的時候,為什麼帶著一股殺氣?我想這把青菜生前應該沒有得罪過他……

  也許他把這把青菜當成了某個假想敵,正在切割著敵人的肉?

  “那你看城防什麼時候會鬆下來?我們好能離開?”

  “我會讓人佈置一下,在城外和海邊做一個有人逃走的假象,我想,這城防總會鬆下來的。雖然現在去埃及的海路是被封的嚴嚴實實的,但我們可以繞個路,取道亞述那邊回埃及去。”伊莫頓捏開小金的嘴,把拌好的菜糊給它喂下去。

  吃素的蛇……呃,全天下可能只有這一隻吧。

  因為匆忙,昨晚離開時把它忘記了。我覺得很對不起它。

  但是,很快醒來的小金,卻先是暴躁之極,像是被誰扒去了一片鱗咬斷了尾巴尖一樣游竄不休,接著又像是被扎破的破氣球一樣扁扁的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十分不正常。

  我把它抱起來,輕聲跟它說抱歉,把它忘在了比泰多王宮裡。

  小金把頭偏過去,不肯理我。

  它很生氣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0
九五

  我摸摸它,把它放下,但是只是眨眼的功夫,它就纏到了我手上,纏的特別緊特別緊。

  我想它是不是想報復我把它丟下,因此想把自己勒進我的皮肉裡去。

  我讓伊莫頓替我找了兩身男裝,我的個子不算短,所以稍瘦些的男式袍子我可以穿得上,然後我想把頭髮削短,可是我身邊的兩個男人死活不同意。伊莫頓說事情並沒有危險到那一步,烏納斯說比泰多人有留髮的習慣,他們還會在頭髮裡藏小刀,所以我的頭髮也可以只綁起來而不用剪掉。

  然後剩下的時間我們挖了個地窖,這個很有必要。因為剛挖好坑,做了隱蔽,又一次巡查又光臨了。

  我和烏納斯一起坐在地窖裡,地窖的底和四壁都用石板撐住,並不覺得潮濕,也不覺得有特別大的泥腥味。我們聽著那些人進來,搜查,然後又離開。

  還有食物的問題,因為伊莫頓自己住這個在神殿後面的院子,原來自己不開伙,但是別人只送一份食物,我們卻有三個人,顯然是不夠的。於是烏納斯每天出去,買或是偷點食物,我向他討教關於劍術的實戰經驗,我的實戰是遠遠不夠的,和他這種滿身是刀殺人不眨眼的專業人士比我就是業餘中的業餘,這種經驗不是在深宮中過的好日子就可以學到的,我要學的東西,真的有很多。

  比如,伊莫頓和烏納斯都能做食物,味道還不錯,而我,雖然這幾年頓頓都吃好的,可是十指真的是從未沾過一滴陽春水。真讓我下一次廚,我能做出什麼來真的很難說。那個老男人當時是教了我一些如何在野外生存的知識,可是知道和實踐是兩碼事。

  想到老男人,難免就會想到那時候的另一個人。

  化名叫路卡的伊茲密。

  那時候他看起來……還是個玉樹似的少年。

  現在,外表還是玉樹,不過是一顆芯子已經黑掉爛掉的玉樹。

  那個和我一起吃烤肉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烏納斯告訴我,他的反應已經成了本能,刀刃接近的時候,連汗毛都會豎起來。對殺機的判斷,對攻擊的敏感……

  我想這些我真的需要磨煉,以前我太依賴小金了。

  烏納斯有幾次夜間悄悄潛出去,但是我想如果他的目標是再殺一次伊茲密,那麼這個任務現階段是不可能完成的,伊莫頓也是這樣勸他,告訴他現在我們還是身置險地,就算能殺了他,三個人恐怕也就一起暴露了。

  烏納斯比原來更沉默了,整天擦拭他的刃首和劍。

  比泰多王城仍然是徹底的被封鎖著,比泰多王和王子都重傷不起,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炎症是可以要命的。沒有人能進來,也沒有人能出去。那些兵丁還是挨家在搜索刺客,但是一回比一回更像例行公事。

  夜間我醒了過來,伊莫頓把床讓了給我,他和烏納斯都在外間打地鋪。

  我覺得身上有點冷,汗涔涔的。

  伊莫頓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怎麼了?”

  我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沒什麼……我做了個惡夢。”

  他沉默了一下:“要喝水嗎?”

  “不用了。”我想了想:“你能不能……”

  我的要求還沒有說出來,已經聽到人起身的動靜,拿著氈子和枕頭進來,鋪在我的床前。

  我抱著毯子看著他,他低聲說:“我在這裡陪你,睡吧,不用怕。”

  我點點頭,重又躺下。

  伊莫頓在黑暗中輕聲唸誦詩歌……

  尼羅河,生命之河……

  從起點,流淌至永恆……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扣人心弦的磁性,像是迴旋的夜風,也像是……

  像是尼羅河水緩緩流淌的聲音,讓人心中莫名的寧定沉醉。

  我不知道他一直念了多久,我只記得,似乎那溫暖和緩的聲音,一直沒有消失。

  一直都在,讓我踏實而安心。

  第二天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伊莫頓的故佈疑陣終於起了作用。不是我說,這個故佈疑陣也需要點本事,不能太明顯,會讓人質疑。當然,太淺顯了,又不大容易讓人發現。伊莫頓花了這麼幾天的功夫,還有埃及那邊潛來的探子一起齊心合力,終於比泰多人撤了出城的戒嚴令。但是海禁仍在。

  我終於可以離開。

  88

  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是這樣的,沒那麼簡單。

  關卡開了,但是,烏納斯打探回來的結果是,一切想要出城的人,檢查都嚴格得要命,就算一隻小老鼠偷偷越關也不大可能,甚至有個人運的豆子,被整個兒倒了出來,然後看看空袋子,再讓人把豆子裝回去。

  後來,很久以後,有人問我,當時怎麼從比泰多城中逃脫的,因為那差不多是我作為女王的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機,我笑笑,沒說話。

  不是因為別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回憶……實在不美好。

  伊莫頓在比泰多神殿裡找了一張圖。

  下水道通路圖。

  埃及的大城也有地下水道,只是,並不發達,畢竟埃及是個沙漠城市,王宮雖然需要排水,可是量不多,比泰多的王城也有,而且有條道通向城外。

  下水道裡會有什麼?

  有……你所能想到的一切。

  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回憶我怎麼象隻老鼠一樣鑽進下水道,烏納斯陪著我,伊莫頓不能和我們一起,他可以堂堂正正地離開。

  我和烏納斯像兩隻老鼠,不過比我們身邊其他的老鼠,那體型還是要大多了。那些老鼠可能終生生活在黑暗中,不見光。但是我們用來照亮的那一點光,映亮它們的牙和眼,為什麼這麼灰黑黯淡的老鼠,會有那麼亮的牙和眼呢?

  我不懷疑這些老鼠什麼都吃,說不定它們也想嘗嘗我們身上的肉是什麼味道的。但是小金抬起頭來,噝噝地吐著信子朝著四周看了一眼,那些老鼠頃刻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老鼠怕蛇,我都忘了。

  烏納斯拿他的刀子砍斷下水道的柵欄,我的臉上蒙著布,緊緊蓋著鼻子,但那也沒有用,這些臭味似乎從你身體的每個毛孔滲進來,臭得可以把熏透。

  出了下水道,我們趁著天黑遠遠地離開那座城。

  與伊莫頓匯合後做的第一件事,找了條河,跳進河裡把自己從頭到腳刷了一遍。

  可是,無論我怎麼洗,我都覺得我的身上還留著那股腐臭味。我的皮膚上,頭髮裡,甚至呼吸裡,我喝水,水聞起來也是臭的,喝起來是一股酸苦味。我吃肉,肉根本就是一股腐爛的味道,我整整三天也沒有吃下什麼東西,水也是硬灌下肚的。直到伊莫頓從過路商人那裡買了一大瓶香料,我把自己從頭到腳擦了個遍,剩下的部分如果不是伊莫頓攔著我都恨不得喝下肚去。

  於是那股腐臭味道,暫時是聞不到了。

  可是,我永遠也不能忘記,黑暗的水道,穿行在腳面上的嘰嘰叫的老鼠,腐爛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全都堆在身上,一直到胸口,下巴……一直沒頂。

  這個情景,常會出現在我的夢中。

  我想它會跟著我一輩子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0
九六

  然後這一路並不太平,比泰多的軍隊困處盤查兜截,看來伊茲密還沒有傷重不治,並且也不完全相信我已經逃回了埃及,雖然埃及那邊,曼菲士得到消息,已做出了女王歸來的一系列假像佈置,但是既然伊茲密有內奸潛伏在埃及,那麼這些瞞不瞞得過他,我實在信心不大。

  好台,我們三個的組合,伊莫頓,我,烏納斯,還算挺合適,三個人中我最累贅,那兩個人趕一夜路完全看不出疲憊,而我一向覺得自己強韌,動起真格來才發現自己實在不堪一擊。路上我病了一次,上吐下洩,我想也許是食物的問題。這樣情況就更不加容易。但我覺得,人一生如果一定要吃些苦頭的話,我會選擇先苦後甘。希望這些經歷之後,我會更加堅強的面對一切。

  老實說,我的地理學得並不好,況且現代的地理和這個時代並不是一回事,這個時代的地圖還畫得很粗糙,並不詳盡。我曾經拿到過商人們送來的地圖,但是那些現在並不在我手中。要回埃及的海路是走不通了,我們得在陸地上兜一個大圈子,最後經過現代的蘇伊士運河那裡返回埃及,途中要穿地迦南亞述等地,經過西奈半島的北端。這是一段漫長的行程,但是擺脫了比泰多的追兵之後,我們不再像逃命一樣趕路,行程終於可以緩下來。途中我們還搭上一支商隊,這樣互相有個照應。我每天都在手上臉上塗著也是防曬的,又遮掩臉色的草藥膏泥,用布包著身體和頭臉,防止日曬也可以避免讓別人看到我的相貌。搭商隊一起走,主要是他們熟知地形和路線,也知道哪裡有沙漠強盜出沒,哪裡有可以得到補給的部落和村莊,繞開山脈和沙漠,儘量走最安全省力的路線。然後他們要進入亞述的國都,在那裡賣掉一大部分貨物,然後再補充新的特產。我們講好了在城外等他們,進城對我們來說,可能會有預料不到的變數,等商隊再次開拔的時候,我們再一次會合上路。

  對商隊來說,有兩個劍術高超的保鏢隨行也是好事,迦南那一帶的沙漠強盜可不是說著好玩的,許多商隊都在那裡遭到了滅頂之災,對我們來說,有了免費的嚮導也很方便,這對雙方都是互得互惠的事情。

  我們停留的小村經常接待商人,有專門空出的屋子,我住一間,伊莫頓和烏納斯住一間。晚上村裡人給我們端來了食物。因為靠近河邊,還有兩條烤魚。

  伊莫頓是不吃魚的,他還保持著原來的生活習慣,我和烏納斯一人一條分掉了,調料只灑在表面上,不過魚肉很鮮美肥嫩。天黑下來,我們這些天都在趕路,白天沉默的待在駱駝背上,晚上頭一沾枕就沉沉睡去,像今天這麼清靜而悠閒,還是頭一次。

  烏納斯小聲說:“再向南走一天,我們就能和派來接應的人會合了,那時候就徹底安全了。”

  我點點頭,喝了一口酒。

  大麥釀的酒有一股甘苦的醇香,這種微苦的味道,巧妙的把魚肉的那一點腥味都除去了,我喝了兩大口,伊莫頓低聲道:“小心會醉。”

  我搖搖頭:“不會的。”

  他的聲音如同這拂面的夜風,四周很安靜,我好像……聽到了河水的聲音。

  我說出來之後,伊莫頓點頭說:“沒錯,這裡離底格里斯河不遠。”

  把城築在河邊,我們埃及也是如此,幾個大城都鄰近尼羅河。

  古代文明都發源於邊畔,尼羅河流域,兩河流域,恆河與黃河……四大古代文明都在河邊萌生,所以說,水是生命之源,這說法一點不錯。

  “鷹可有新的消息來帶來嗎?”

  烏納斯搖搖頭:“上次確定過會合地點之後就沒有再聯繫了。畢竟我放的鷹可將消息帶回去,可是他們放的鷹卻的找不到我們了,因為我們一直在趕路。鷹兒們對這裡也並不熟悉。”

  是的,飛鷹聯繫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辦法使用了。

  滿天都星子,伊莫頓沉默地站在院子裡,仰頭看著星空,半晌也沒動也沒說話。

  “怎麼了?”我輕輕走近他:“你看到了什麼?”

  他轉過頭看我,那雙眼睛黑而溫柔:“沒有什麼,只是……代表著水的星子非常明亮,也許這裡的河水要氾濫起來了吧。”

  我輕輕握著他的手。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我的掌心這些天磨起了一層繭子。

  我眯起眼,向遠處看。

  整個天空,像一張織錦的幕布,溫柔地覆下來,讓人覺得有些恍惚,自我的存在,渺茫到幾乎可以完全忽略。

  89

  我蹲下身,在河邊掬了水洗一把臉,把頭髮順著梳了兩下,再重新瓣成兩條瓣子。伊莫頓坐在一邊的石頭上看著我。星月的微芒顯得清冷之極,他的一半臉龐沐浴在這種清光晨,另一半臉卻隱在黑暗中,臉龐輪廓仿若筆劃刀載,那樣鮮明深刻,他看到我注視他,朝我微微一笑。

  那笑容……怎麼形容呢?

  彷彿醇酒,也……像是這月光,既親近,又顯得尊貴。

  河水嘩嘩地流淌,月光在浪花在閃著光,像是一匹破碎的銀練。我起起身朝他走過去,兩手還濕淋淋的。伊莫頓拿出手巾來替我把手擦乾,他還隨身帶了一點裝在貝殼盒子裡的油脂,替我輕輕擦在手上。沙漠裡的風乾熱之極,烈日又特別厲害。雖然我用布包臉裹身,手心裡被韁繩磨礪出硬皮細繭,臉上的肌膚也有些皺傷。他替我涂遍了手掌,抬起頭來,揚手想替我再涂沫臉頰時,我看著他在月光下的眼睛,那黑黑的眼睛上面有一層銀光的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臉微微一熱,把那個盒子接過來說:“我自己涂。”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你這些天瘦多了。”

  我說:“苗條對女人來說總是件好事。”

  他沒再說什麼,河水嘩嘩地流淌著,除此之外聽不到別的聲音。

  他站在河灘上,撿了兩塊卵石在手中擺弄。我因為周圍極靜,所有聽到一串馬蹄聲響,由遠及近漸漸清晰的時候,多有些驚訝的看看伊莫頓,他站起身來,扔上露出認真傾聽的表情。

  半夜裡這麼急的奔馬……

  而且,這年代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擁有馬匹的,起碼我們現在住的小村裡,就只有兩頭驢子。商人們主要用駱駝長途販運。馬隊……而且跑得這樣快。

  一可能是強盜,二就是軍隊。在亞述王城這裡,估計也沒什麼強盜這明火執仗的,那麼,多半是軍隊了。

  “是亞述人?”

  “不知道,先回去。”

  我們快步向回走,穿著男裝到底是方便,就是鞋子不合腳,我們跑了幾步,我的鞋子就掉了。伊莫頓回頭拉住我的手,一低身將我橫抱了起來,大步向回跑。這種時候我總覺得他不像個神官司,就是一般的戰士也沒有他這麼強悍。但這個人的力量平時總被那溫和的外表掩飾住。

  我想起剛才月光下他的眼睛……

  就像那流淌的河水,表面上,是很清亮溫和的,但是在那平靜的表面之下,是洶湧的令人顫慄的力量。

  烏納斯也已經從屋子中出來了,我們三個互看了一眼,來不及仔細商量,烏納斯指著屋後的斷牆:“你們先躲起來。”

  我們三個裡他算是最不起眼的一個,我和伊莫頓看起來也冒充不了這村裡的村民,太招眼了絕對惹禍。我們貓在牆後面的灌木叢裡。

  那突如其來的馬蹄聲到了村口停了下來,然後能聽到隱隱的人聲,朝著我們這邊接近。

  我有些緊張,心中惴惴不安,伊莫頓握著我的手微微用力,低聲道:“別怕。”

  我說不上來心裡什麼感覺,腕上的小金微微的滑動了一下身體,它也是不安嗎?

  不……不像是。

  小金預感到危險的時候,並不是這個反應。

  那麼,他能判斷這些來人的來意嗎?

  也許這些人並不是針對我們而來,又或是沒有惡意?

  我聽到有人敲門,烏納斯沒有應聲,他或許會躲在門後或門側,這是他的一貫習慣,他總是時刻在戒備著的。

  有時候……我經常會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雖然他曾經救過我,又一路同行,可是我對他的瞭解還是少得可憐,他可以整整一天一句也不說。當然,在逃跑途中大家都很沉默,張開嘴巴除了消耗水分消耗體力,只會吃進風沙泥塵。

  拍門的人低聲說了句什麼,離得有點遠我聽不清楚,但是烏納斯卻一下子把人打開了。

  來人是誰?

  烏納斯似乎有些激動,也壓低了聲音說了兩句話,然後我聽到他往我們這邊走來,停在牆邊,低聲說:“愛西斯陛下,伊莫頓大人,請出來吧不用擔心,是自己人。”

  自己人?

  我當然信得過烏納斯,只是,接應我們的人,應該不會在這裡出現的吧?埃及軍隊怎麼也不能大搖大擺地進來亞述國境內的,所以我們得遠離了亞述王城才能和他們……

  我們從牆後面出來,灌木叢伸出的枝條還勾了一下我的頭髮,我的思緒從在看到來人後,一下子成了一片空白。

  站在院子裡的幾個男人,打頭的一個……

  我嘴唇微微顫抖,他已經朝我撲了過來,緊緊地一把抱住了我!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0
九七

  “姐姐,我好想你!”

  我驚愕之極,簡直以為自己身在夢中,可是被抱住的真實的感覺告訴我這不是夢。他抱得太緊,我都痛起來了。

  “曼,曼菲士,你怎麼會來?”

  “我實在等不了,我好擔心姐姐,從你失蹤之後我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每天都在想著你的情形。我擔心比泰多人傷害你,可是伊姆霍德布他們一致認為發兵攻打比泰多不是好主意……”

  “等等,”我抬起頭,截住他的話:“我問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嗯?”

  “我擔心你,西奴耶他們的大隊人馬駐紮在銅卡,我還人先過來了。烏納斯的鷹說了你們的路線……”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他堂堂的埃及法老王,竟然就帶著這麼少的侍從衛兵跑到別國境內去了!就算亞述巴爾安以前對他沒什麼想法,可要是知道這消息,還不樂得跳起來,然後馬上點齊所有能聚集的兵馬過來把我們姐弟倆砍成肉醬?這倒挺好,法老和女王,埃及有王位繼承權的兩個人一起被包了餃子,那埃及國內還不亂成一鍋粥?

  “姐姐放心,我們都穿著平民的衣服,不會有事的。”他討好的放軟了口氣對我說:“我實在很擔心啊,我想早點見到你,確定你平安無事。姐姐你瘦多了……”

  我嘆了口氣:“你實在太冒險了,西奴耶怎麼會放你單身前來?嗯?回去以後我得好好的讓他跟他算這個賬。”

  曼菲士的聲音放得更低了些,要不注意根本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其實……其實不怪他,我出來沒有和他說……”

  “什麼!”我驚呼,然後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大了,壓低嗓門驚怒交集的質問:“你居然瞞著他偷跑出來?那西奴耶發現你不見了還不得急瘋啊!不行,你給我馬上回去!”

  “我給他留了信的……”曼菲士說:“姐姐你受了那麼苦,這筆帳我一定要向比泰多討回來的!伊茲密王子!哼,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我看著他雖然疲倦,卻仍然神采熠熠的眼睛,在心裡嘆了口氣。

  如果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大概會氣得……馬上就要去找那傢伙決鬥吧?

  曼菲士你如果不這麼衝動,就會是個很完美很成功的法老王了。

  但是……世事難兩全,如果你真的冷靜無情,事事都可以算計在先策劃周全,那你也就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小豹子似的可愛弟弟了。

  “好了,你讓人先都進來吧,這村子很小,你們這樣一來,難免其他人會疑心。我們不要等商隊了,明天就先啟程上路,先與那邊的人會合再說。”我說:“烏納斯你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動。”

  “是。”

  曼菲士說:“這次多虧了烏納斯呢,是吧,姐姐?”

  我心裡苦笑。

  是啊,多虧了有他。

  曼菲士從進來就一直對伊莫頓視而不見,故意忽略他的存在,他這麼大一個活人站在跟前,這小子愣裝看不見,連個招呼也不跟他打。還是伊莫頓先向他頷首行禮,他才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你這麼久也沒能把姐姐帶回去,你根本沒本事保護她。”

  伊莫頓好脾氣地笑笑,沒有和他計較。

  最初的震驚過去,我心裡並不是不快活的,曼菲士,我心裡已經把他當做我的親弟弟,我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久別之後,在這裡重逢,我還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90

  “有吃的沒有,我餓壞了。”

  烏納斯說:“有,有。”拿出來的只有乾糧。晚上村民送來的吃的被我們吃的乾乾淨淨,曼菲士看來對這個不是很有胃口:“我都吃了兩天乾糧了。”

  我忍不住笑:“誰讓你一個人跑來的,活該你吃點苦頭。”不過他從小到大哪裡經過只吃乾糧過日子的時候?我說:“你等一等,我給你弄點吃的吧。”

  “姐姐你……”他眨眼:“你會做吃的?”

  “不信啊?”我笑笑,這一路雖然烏納斯和伊莫頓照顧我,跟著商隊耶沒有特別的艱苦,不過我也自己試過做食物的。

  找到一些粗面,還有一把菜葉,一點臘肉。我把面用熱水燙了,和好,搟成圓片,再切成細面條兒,用這些簡單的材料做成了炒麵。不過,我做的時候,旁邊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在那裡看,表情最訝異的就是曼菲士,似乎在看什麼西洋景一樣,臉上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好啦,嘗嘗看吧。”我把面條端給他:“可不一定好吃啊。”

  “姐姐做得,一定很好吃。”

  曼菲士坐了下來,拿起勺子,舀……

  面條滑溜的從他的勺子上滑回盤子裡面。

  再舀……再滑……

  我忍不住笑了,他的臉色有點古怪:“這樣怎麼吃啊。”

  我想他肯定不會用筷子的,這會兒又沒有叉子,笑完了拿布巾給他擦手:“你抓著吃吧。”

  他痛快的答應:“好!”把手擦乾淨了一把抓起好些面條兒。

  “小心燙。”

  “不會不會。”他吸溜著吃麵條,我問:“味道怎麼樣?”

  “好吃!好吃!”

  看他那表情,似乎我的手藝還超過了宮中的廚子一樣,連聲讚美。

  我不信,自己捏了一根兒嘗嘗,好像鹽味兒小了點。這村民家裡的這種鹽不太好,我也沒敢多放。

  “這就很好吃了!”他說:“這兩天我們光在趕路,停下來也沒有功夫做飯,我這兩天都沒吃到熱的東西。”

  我有點心疼,更多的是感動:“你慢慢吃,不著急。”

  我手腕年小金忽然探出頭去,機靈的咬住了一根面條。

  你見過蛇吃麵條嗎?

  我是沒有見過。

  這小傢伙兒還真有天份啊!我們好多時候管吃麵條不叫吃,而叫喝,其實指的就是進食的時候的動作,是往裡戲吸喝喝的,沒想到小金居然這麼有天分!真是……蛇不可貌相啊……

  曼菲士瞅瞅小金,倒是沒說什麼。

  伊莫頓和我點了一下頭,適意他會旁邊屋裡去了。我微微一笑,回過頭來看到曼菲士正沖伊莫頓瞪眼,後者好像沒感覺到他的眼刀似的,施施然走了。

  我岔開話:“你們從哪條路過來的?”

  “我們從靠南的山路走了一段,繞過亞述王城過來的。”他說:“想不到亞述城也如此……以前我倒小看了他。”

  “這個,你倒也不用太在意。”我說:“它冒起快,沒有根基,和我們埃及可不能比。你看它的城了吧?我來的一路上聽商人們說了好些了,無非是說這城建的多麼宏大不凡,可是建城用的是什麼?泥磚!還就建在河邊。我要是想和它過不起,也不用派兵和他打,直接讓人在旁邊把河道一堵,讓水都灌向城裡去,一天就把它泡成泥湯……還偉大的王城呢,那會兒只能在水底下去看它的風光了。”

  曼菲士的動作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看看我:“姐姐……我發現啊……”

  “什麼?”

  他搖搖頭,笑的格外燦爛:“沒什麼!”兩大口把盤子裡的面條給吃光,一邊抹嘴一邊問我:“姐姐,這叫什麼?”

  “唔?”我說:“炒麵。”

  “味道真好……姐姐以後還會不會給我做?”

  我笑著說:“回到宮裡自有廚子侍候你,幹嘛要我做,我做的可沒有廚子好吃呢。”

  他的嘴巴有點要嘟起來:“可是我覺得姐姐做的東西好吃……行嗎姐姐,以後再給我做吧!”

  “知道了知道了。”他賴到我身旁:“姐姐,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心裡微微一酸,搖頭說:“我不是好好的嗎?你一個人,又要顧我的事情還要頂著國內那些壓力,也夠難為你的。”

  “比泰多!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點頭,同意。

  我也決不會忘記,曾經的侮辱與傷害。

  他咂了兩下嘴,臉上儘是疲憊:“我,我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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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我還沒有接話,他頭一垂,已經靠在那兒睡著了。我抬起頭來,曼菲士的護衛站在門邊不知所措。我比個手勢。那人會意的進來,把毯子鋪好,然後幫我扶著曼菲士躺下,我睡床上,其他人在院子裡,或是靠著牆,或是支起小那種雙人睡的小帳子隨便對付一夜。

  我心裡有事,在床上翻轉著一會兒沒有睡著,聽著地下曼菲士輕輕打鼾。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喊了兩聲姐姐,我轉過頭來,他卻繼續睡的平穩,原來是在說夢話。我搖搖頭笑笑,繼續躺下。正有些迷迷糊糊,卻聽見他又喊了聲:“凱羅爾!站住不許跑!”

  我愣了,爬起來看他的時候,他依舊睡得很沉。

  91

  我們第二天天沒有亮的時候就上路了,要繞過亞述城,直向西行。離西奴耶率領的埃及軍駐紮地,有兩天的路程。繞過亞述王城的時候,曼菲士停下馬來,抬頭仰望那高高的城牆,大概有一刻鐘的時候,他什麼也沒有說。

  但是那種目光……

  那種在他眼中閃爍著的侵略的光芒……

  我沒說什麼,足尖輕扣馬腹,催馬繼續向前。頭巾纏的緊緊的,一絲風也透不進來,太陽升了起來,曬得肩背上都在向外冒汗。眼前是讓人眩暈的光影,茫然一片看不清楚道路。

  我們常常為辛苦的路途而難過,很想快些達到終點。但是又在到達之後,悵然回首,想念感懷這一路上的不易。

  “姐姐,你在想什麼?”

  我把布巾拉下來一點點,低聲說:“我想起上次見到的亞述王弟弟夏路。”

  “為什麼會想起他?”曼菲士好奇了。

  “那個人如果不是非常的普通,那就是特別的不平凡。”

  “嗯?”他撥馬靠近我:“姐姐解釋給我聽聽,為什麼這樣說?”

  “嗯,亞述王雖然我沒有見過,但是卻聽說過,而且從他近年來排除異己,擴張固權的手段也可以看得出。此人殘暴狂妄,對旁人絕沒有一絲一毫的信任,要把所有的權利都抓在自己手中。而那位路夏王子能在他手下保住性命,要麼就是他一點本事也沒有,性子弱的讓亞爾安連殺他都懶的下手。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能裝的非常完美,將自己全部的光芒掩飾起來,以圖後事……”

  “王姐見過他吧?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呢?”

  我想了想:“別的雖然不很肯定,但是我總覺得這個人沒有這麼簡單。一般人見我的時候,多半會露出點……”有點色與魂授似的表情,但是我略過沒說:“但是他很平靜,很恭敬……平靜的有點過頭了。而且,看得出他的膽子也並不顯得小……”

  “這麼說,他是裝出來的了?”

  我笑笑:“是不是的,與我們關係不大。倒是那個亞爾安王,他把所有的權利都抓在自己手裡,一個倚重的人也沒有,一個信任的人也……這樣他威時是沒問題,但是一旦他有些什麼疏漏,或是身體出岔子,又或是別的,那會兒如果有人想要取代他或是有什麼別的舉動,那時候恐怕亞爾安就很難震得住局面。”

  他點點頭,表情若有所思,也沒有再說什麼。

  不過我想,我剛才的話,或許在他心中埋了一顆種子吧?

  曼菲士就像一隻年輕的種子,急不可待要鞏固擴展自己的領地……

  就算對他亞述沒有什麼雄心,但是亞爾安卻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角色。臥榻之倒,豈容他人酣睡,宋太祖這句話說的真是形象又貼切啊。

  “姐姐,你累不累,要不要我們下馬來歇一歇?”

  “不用了。盡快趕路吧。”

  “那速度稍微慢一點吧,你臉色很難看啊。”

  我笑了:“別婆婆媽媽了,我們現在得快些趕路才行。我猜呀,西奴耶一定都要急瘋了,哪裡還能等得到我們慢慢的走。再晚一些說不定他就要採取什麼過激的辦法了、若是他領兵踏入亞述境內,那……這事情的性質就說不好了。

  曼菲士看了一眼和我並轡前行的伊莫頓,有些不甘的說:“那,姐姐你來和我乘一騎,你也省些力氣可以歇一歇。”

  我搖頭:“好啦,你別多說了,我真的沒關係。”

  曼菲士哼了一聲,悻悻然的用眼力狠狠剜了伊莫頓幾眼:“好吧,你要是不舒服的話,要立刻和我說。”

  我想起件事來:“烏納斯呢?”

  “他在後面呢,姐姐有事叫他?”

  “那倒沒有。不過啊,這次多虧了他,烏納斯他真是身手不凡,膽識過人。我想,回去之後,把他調給我用吧。”

  “這個沒問題!”曼菲士一口答應:“我上次就說給姐姐多派些人手,你自己又不肯要。烏納斯絕對是我手底下第一等一的侍衛,而且這次也多虧了他姐姐才能順利脫險,回去我給他升一級,姐姐把他調去使用吧,我想他也一定可以勝任的。”

  我點個頭,在馬背上半轉過身去看,遠遠的可以望見烏納斯騎馬跟在後面的隊伍裡,仍然是一副沉默的,不起眼的模樣。

  怎麼形容呢?他這個人平常就像一塊平凡的石頭,可是一遇到需要的時候,立刻會變成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又果斷決絕。

  真是個很矛盾的人啊,他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記起我曾經在宮外見過他,只是不知道他後來怎麼到的曼菲士身邊。這些日子以來也都沒有機會問過他。

  忽然前面哨探的侍衛打馬趕回,大聲稟報:“陛下!前面有煙塵揚起,應該是有大隊人馬正在接近。”

  我心頭一緊,勒住了馬韁,轉頭去看曼菲士,然後又轉頭去看伊莫頓。

  曼菲士應變極快,馬鞭一指東邊:“我們先隱匿到那邊的丘陵後面去!所有人,把馬嘴套起來,不許發出聲息!”

  我們撥轉馬頭馳向那邊的丘陵後頭,在這裡遇到大隊人馬……恐怕是亞述軍隊吧?

  烏納斯照料好了自己的馬,過來替我拉馬,用手搭成腳踏,我踩著他的手翻下馬,沒有馬蹬。這也真不方便。回去以後得讓匠人把馬蹬做出來才行。

  92

  那是,亞述的王旗。

  我低聲說:“是亞述王。”

  除了那個跋扈的亞爾安,別人誰敢用這面旗?那個王子夏路來埃及時,只有腰帶上有一點點繡紋可以表示出他的身份。

  曼菲士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肩膀也動了一下。

  “他帶來的人比我們多。”

  “這是個好機會,錯過了就再沒有了!”

  “殺了他並不難,但是我們能不能脫身還是另一回事!這裡離亞述城太近!”

  那隊人馬越來越緊,我牢牢抓住曼菲士的手,他鬆了一口氣:“好吧,姐姐,這次我們放過他。”

  亞爾安非常好辨認,他的馬鞍是金的,馬也是看起來最威武神駿的一匹。隊伍越來越近,捲起的旗幟擋住了他的面容,他的馬背上馱著一個人,看起來還是不斷地掙扎。

  本來曼菲士既然不打算攻擊,這隊人肯定是不關我們的事。

  但……

  那個被橫放在馬背上掙扎的人,身量很小,似乎……應該是個女子。因為大風和顛簸起伏,她的頭巾掉了下來,我訝異地睜大了眼。

  金頭髮?凱羅爾?

  我迅速與曼菲士對望了一眼,我是迷惑,他是驚詫。

  “怎麼回事?”我問,“剛才你看到了嗎?那是不是凱羅爾?”

  曼菲士也奇怪了:“應該是……除了她,還有誰有金頭髮?可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臨行前我還托塔莎好好看著她的……”

  我也納悶著,就這麼一閃神的功夫,那隊人馬已經越過我們藏身的小丘,迅速馳遠了。

  “你臨來之前為什麼要讓塔莎看著她?”

  “因為……”曼菲士說,“她非要一起來。”

  “嗯?”

  “她說想看看亞述城什麼樣,還想看什麼這呀那呀的亂七八糟的淨說人聽不懂的話。”

  我明白了,這丫頭恐怕是想來看看她所憧憬的所謂古蹟,所以纏著想和曼菲士一起來。曼菲士不肯帶她,不過以她那種不安分的性格,選擇偷偷跑來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然後……她又是怎麼遇到的亞爾安呢?

  那隊人馬已經去遠了,我們慢慢直起身來,曼菲士看起來有些猶豫。

  “要不要救她?”

  曼菲士搖搖頭:“現在不行,我們只有這麼些人,現在時機也不對。”

  “不過,她落到亞爾安手裡……”

  曼菲士伸手過來,我不明所以,把手伸給他。他輕輕一托把我送上了馬背,自己也翻身上馬:“我們先和西奴耶會合,剩下的事再仔細商議了決定。”

  我有些猶豫,轉頭看看亞述王城的方向……

  為什麼會碰到這樣的事情呢?真讓人無語啊……

  那丫頭,落到誰手裡不好,偏落到了那個以好色聞名的亞爾安的手中。那還能有什麼結果?她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氣,把她自己送上了這麼一條路。

  如果曼菲士不去救她,她肯定要毀了,遲早的事。

  我們縱馬急馳,離銅卡還有半天路程的時候,就已經遇到了埃及兵派出來的哨探。西奴耶已經急得快要發狂了,可是見了曼菲士之後卻又什麼也不能說。他能說什麼?曼菲士是王,他是臣子,曼菲士偷跑不對,可是他作為臣子,除了良言規勸,什麼也做不了。我緩緩解下頭巾,溫言說:“西奴耶,看在我的份上,就不要再想這件事情了。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得做。”

  西奴耶向我俯下身來,屈一膝跪倒,捧起我的裙角吻了一下:“愛西絲陛下,看到您安好無恙,我心甚慰。”

  “勞你擔憂了,”我含笑點頭,“好啦,客氣話不用說,我要好好洗把臉喝點水休息。曼菲士,你把你盤算的事情和他說一說,我們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雖然凱羅爾那丫頭膽大妄為,落到今天這地步也算她咎由自取。可是她好歹也算是我們埃及的人,被亞爾安王這麼擄去,也未免太傷我們的面子。”

  “凱羅爾?”西奴耶很納悶,“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牽扯上了她?”

  她會惹事我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她要是安分守己,那才奇怪了呢。

  不過我並不多麼擔心。這丫頭是個超級小強,每次她闖禍,遭殃的和收視局面的都不是她,她只管勇往直前就好了,基本上每次都是可以有驚無險的平安過關。

  也許是現代美國人的生命力特別頑強的緣故?被獅子咬被刀扎生重病受重傷……每次走到了鬼門關她還都會自動的拐回來,運氣好得真實讓人眼紅。

  我稍事整理,換過一件衣服。真沒想到曼菲士心這麼細,居然把我的侍女也帶來了兩名,衣裙首飾也一起帶來了,看那包袱收拾的異常整齊周到,我想這包袱也許是塔莎親手收好紮起來的。

  侍女低聲說:“陛下清減了。”

  我唔了一聲,侍女跪在身後替我把頭髮輕輕的梳順,別上金飾。

  “我們這次一共來了多少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1
九九

  “大概有兩千左右……”侍女答,“詳細的我們也不是太清楚,我們倆一直待在帳子裡,也不敢隨處走動。外面的消息我們也不太清楚。”

  外面有侍衛的聲音說了聲:“愛西絲陛下,曼菲士陛下請您過去議事。”

  我身後的侍女答了一聲:“是,知道了。”

  我站了起來,伸手撫平裙角。

  亞爾安王是肯定要倒霉的了,本來還以為這次他可以逃脫噩運的。誰想到我們不惹他,他自己卻把個災星綁了回去。

  所以說,人要倒霉的話,喝口涼水也塞牙的。

  禍福無門,惟人自招。

  93

  侍衛恭身掀起簾,我邁步走了進去。

  一個面生的男子正向外走,向我屈膝行過禮,我點下頭朝曼菲士走過去。

  “商議好了嗎?”

  “唔,就是關於截河的那一條,沒想好地段。”

  我走過去,看著攤在桌上的一張地圖。唔,這圖畫的還算詳盡,應該也是哈山和他那批商人的手筆。說起來我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他了,上次他還承諾我,還要再去東方的摩揭陀,會給我帶那裡兩個東方古國的東西回來。比如,我最想要的茶葉。只是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制茶工藝到了什麼地步,可能……可能不太理想吧。畢竟離陸羽的茶經問世還有一千多年呢。

  我微微沉吟,手指在代表著底格里斯河的曲線上,輕輕指著一點:“這裡吧。”

  曼菲士露出欣賞的目光:“我也是這樣想的,離得太近恐怕會被亞述人察覺,離得遠了又恐怕河水會衝向別的方向,所以我也認為這一點最好。而且這一處的地形稍高一點,可以保證在這裡下手的話,河水一定會灌進亞述城去的。”他一邊說一邊摸摸下巴:“話說,我們的孟斐斯城也離河不遠……”

  “可是尼羅河勢平緩,我們那裡都是沙漠和一片沖積平原,河水年年氾濫只給我們帶來了肥沃的田地,這和亞述王可不一樣。”

  “是,姐姐說的有道理。”他說,“那麼現在就吩咐下去吧。”

  我點點頭,是的,夜長夢多。

  誰知道凱羅爾現在怎麼樣了?不過,如果能把她救回來,她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學怪一點?

  估計……不大可能。有句話說,不撞南牆不回頭。可是她那種人,是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的,說難聽點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一個人出生長大的環境,對這個人的性格形成,影響是關鍵性的。這位金發小姐從小過的就是要風的風要雨得雨的生活,沒受過挫折沒捱過窮苦,有一次我聽到她居然在對女奴宣講人權,實在是哭笑不得。

  她對奴隸宣講人權,那奴隸要是真聽了她那套還不得起來暴動啊?這不是明擺著勸人造反麼?要不是知道她就是那樣沒腦子的,我把她當謀反罪辦了都是很正常的。

  曼菲士心中對她,是怎麼樣的呢?

  如果說完全不在乎,那我們現在也沒有必要張羅著算計亞述王和亞述城,要把她救出來了。

  如果說是在乎,那曼菲士為什麼並沒有表現得急躁,擔憂……

  他還可以很平靜的和我討論戰術戰略,完全沒有沉不住氣的表現。

  “姐姐你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來,說:“曼菲士你比以前沉穩多了。”

  他把手裡的地圖放下,說:“要是我連這點耐性都沒有,那姐姐你身陷比秦多的時候,我要麼已經急瘋了,要麼就已經率領埃及大軍渡海作戰了……既然這兩樣我都沒有做。姐姐,我記得你以前說,世上的事,最難得就是戰勝自己。以前我總不懂,可是現在我懂了。”

  我心裡一酸,握住他的手沒有說話。曼菲士的手,變得比以前更加堅硬有力了。

  他緩緩抱住我,低聲喊:“王姐。”

  “嗯,我在。”我用輕鬆的語調說,“好了,別撒嬌了,你光給別人派事做了,你自己呢?”

  他鬆開手,緊了緊腰間的佩劍:“我帶人進亞述城去。”

  “進城?”

  “是。”

  “不行。”我不同意,“太危險了。”

  “只放水是不行的,水或能沖垮城,但是恐怕亞述兵不會全給淹死吧?姐姐放心,我絕不會冒險——”他忽然傾身過來重重抱了我一下:“我才好不容易和姐姐重聚,我才捨不得去冒險呢,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我微笑點頭,他轉過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意不變:“烏納斯。”

  似乎總在身旁的他,很沉默,也很可靠。

  “愛西絲陛下,有什麼吩咐。”

  我轉過頭來看著他:“你也去……和曼菲士一起。那個凱羅爾……能救就救,如果不能救,也不能讓曼菲士冒生命危險。必要的時候,你可以把她殺掉。”

  烏納斯一點驚異的反應也沒有,只是恭敬地答:“是。”

  我停了一下,說:“你自己也要當心,我不希望看到回來的時候,你也受傷。”

  “是,我會當心的,陛下。”

  曼菲士帶的一隊人換了一般亞述平民的裝束,看來是想冒充商隊進城去。其實亞述城防並不嚴,不過外城和內城肯定不同。希望他一切順利吧。我站在帳篷門口看著烏納斯也在那隊人中,一起出發。

  說老實話,我一直覺得去追問另一個人,到底是我對你來說比較重要還是某人對來說更重要,這種話很無聊。

  不過現在我卻在想,對於曼菲士來說,那個凱羅爾現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已經超過了我這個姐姐呢?

  還有,對於烏納斯來說,我和曼菲士的命令如果有衝突的話,他會聽從誰呢?

  天快要黑了……對於我們來說,一切卻都才剛剛開始。

  伊莫頓不知何時走到我的身旁:“在想什麼?”

  “想著……明天會不會有人死,會死多少人。其中有多少亞述人……會不會有埃及的士兵也死去……”

  “向這些做什麼?”

  我笑笑:“有個人,她說每個人的生命都很珍貴,每個人和其他人都是平等的。但是一面這樣說著,一面卻享受著別人享受不到的富貴,享受著別人的付出一邊給別人製造一連串的麻煩,讓人為了她奔忙,為了她焦慮,甚至有的時候會為了她犧牲生命……那種時候,她為什麼不說人與人總是平等呢?別人為什麼要為了她而死?她為什麼不在這種時候再來發表那一套人人平等的言論了?想想真的很可笑,這樣的人……真的不適合我們的世界。”

  伊莫頓微笑的時候,總讓人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他頰邊甚至有酒窩,很深,很迷人。

  “你說的是那個金發女孩凱羅爾吧?”

  “是啊。我記得你跟我講,你在船上看到有變數接近埃及……這個變數,還真是讓我吃驚啊。”

  “是的,我想,應該指的就是她。”伊莫頓這個附和怎麼聽著有點言不由衷的意味。我看看他笑了:“其實你自己也是個大變數了,還把責任推給別人。”

  “想要殺了她嗎?”伊莫頓雲淡風輕的問,“我有更好的辦法。”

  我想了想,搖搖頭:“如果曼菲士把活著的她帶回來……我想,讓她沉到尼羅河裡去,應該是最合適的。畢竟……我一點都不喜歡手上染血的感覺。”

  天完全黑了下來,星月一起出現在天幕上。月淡星稀,今晚是個適合去做某些事的晚上。

  “你很不放心法老嗎?”

  我點點頭,笑著說:“伊莫頓,你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哪裡?”

  我輕聲說:“亞述城。”

  94

  “楚王好細腰,宮人多餓死……”

  “什麼?”伊莫頓有點意外。

  “唔,在很遙遠的東方,有位國主,他喜歡細腰的美女,宮中上下甚至全國上下,女子們為了能夠有一把細腰,不吃食物,還把腰用布緊緊纏起來……”

  “為了要討好王?那麼她們都變成美女了嗎?”

  “不,餓死的佔大多數。”我用馬鞭遙遙指了指那些濃妝華服,搔首弄姿招搖過市的女人:“看到她們,就不難知道亞爾安王的喜好了。”

  “一群庸脂俗粉。”伊莫頓下了中肯的評論。

  “雖然是這樣,但她們也的確是有姿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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