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埃及豔后 作者:衛風 (已完成)

 
li60830 2019-1-1 17:38: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6 28909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6
七〇

  就算他回來了,又怎麼樣呢?我和他就算能夠再續前緣,那又如何?

  我對他也好,他對我也好,都像這夜裡的風,讓人心涼。

  而且,只有夜間出沒。

  我轉過頭,把自己扔在床上。

  一天一天地這麼過,宮廷生活像一塊磨石,把人磨練得周身鋒利,刀槍不入。

  很勞心,也很吸引人。

  已經不用睡了,天已經要亮起來了,東方的地平線一抹晨曦,映得半天邊都是濛濛的瑩瑩的白,那是一種夜將逝去的淒涼的白色。

  我從來都不喜歡看日出。

  自從來到這個地方,我發現自己更喜歡落日。

  尼羅河的,大沙漠上的落日。

  紅如血,燦如金。

  那麼輝煌,那麼決烈。

  我自己躺在那裡,想著一些凌亂的不大好理清的事。

  我為什麼拿伊莫頓沒辦法?按說,一劍都刺下去了,再咬咬牙,現在讓人把他做掉也不困難。

  可是狠不下心。

  我總是會想起在神殿第一次見他,他從幽暗的殿堂裡走出來,無聲而優雅,從容而深沉,不知道為什麼,就算是他在微笑的時候,也讓我覺得他有種化不開的憂鬱。就算是凌厲十足的向我教示劍術,也讓我覺得他沉靜溫雅。

  我忘不了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宮女小心翼翼地進來,先看我醒沒醒,我睜著眼說:“你們收拾吧,我就這起來。”

  “可是王交待了,不讓您起來去忙事情,得好好歇著。”

  我坐了起來:“別理他。”

  塔莎也進來了,說:“陛下您這樣可不成,什麼也沒有身體要緊。我讓醫官來給您的手上藥吧。”

  “不用啦,昨晚都沒有上,今天還上什麼?”我翻過手來看看,“不要緊的,都收了口了。”

  她跪在我腳邊服侍我穿衣換鞋,耐心勁兒看起來比亞莉還強。

  啊,又想起她了。看來我一天兩天是不可能把她忘掉的。

  有時候,要忘掉身邊象親人一樣的朋友,比忘掉情人還要難。

  因為她滲透進你整個生活中,時時處處都留有她的痕跡,她的氣息就在門側在身後在你不注意的任何一個小地方。

  我站在那時砂動,塔莎看了一眼我的表情,替我系好項鏈,低聲說:“陛下想起亞莉了麼?您不要難過,亞莉選擇這樣的路,對她來說是幸福的。能為王而死,是死得其所。”

  我點點頭。

  亞莉為了她的選擇而死。

  是我殺死的。

  我應該快一些忘掉她,總看著過去可不是我的習慣。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到底是年輕,這麼折騰了一宿,臉色還像是含苞的粉嫩玫瑰花。無論什麼事情都能否定,但是愛西絲的美貌我得承認。

  昨天晚上那一個照面,忽然看見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我那一刻的呆滯和驚駭並不像自己表現的那樣若無其事。

  只是我早就習慣了不把心事擺在臉上。而且驚駭只留在那一瞬間,我殺她的時候可不手軟。

  她若存在,我就一定會消失,是身體死去還是靈魂消亡,那是怎麼也說不準的。這個險,死活也不能冒。

  如果,只是如果這樣說,我昨天被那兩個人殺了,那麼伊莫頓會感覺著嗎?會有什麼人感覺到這個愛西絲女王已經換了一個人?

  也許曼菲士會感覺到一點不同,但是他不會懷疑,我還是他的好姐姐。

  伊莫頓……會發現……

  我很肯定,他會發現,此愛西絲非彼愛西絲。

  說起來,真的十分諷刺啊。我的存在還是頂在愛西線的名字下面,真的不透過女王二字看我的,恐怕還只有一個我捉摸不透的伊莫頓了。

  至於何於意……何於意的前世,也沒有經過愛情的洗禮,雖然人並不算笨,但是感情這種事,和人是不是聰明沒多大關係。聰明的人未必就能夠得到圓滿的愛情,資質平平的人也說不定會找到令人豔羨的真愛。

  我喝了兩口湯,吃了點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晚上經過那樣的事,應該吃不香喝不下吧?這位置的正主冒出來了,親如姐妹母女物亞莉背叛了……但我吃得就是香,胃口就一點沒受影響,人有時候就得沒心沒肺才行。想太多日子會越過越艱難。

  在我的調教之下,現在小廚房越來越有架式,做起魚生滾粥來都非常地道了,我喝了,讓人也盛一碗給塔莎嘗嘗,她忙跪下來道謝。

  “你不用忙著謝,我這個人呢,你也知道的,不會白拿好處給人。你吃了我的粥,恐怕得長長久久待在我這裡給我賣命了。你會不會捨不得曼菲士?”

  塔莎認真地說:“能為愛西絲陛下分憂,也是奴婢三生有幸。”

  “好,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去向曼菲士要人去。”

  曼菲士是很好說話的,我一提他就說:“很應該的,姐姐身邊沒有合用的人那可不行。對了,我把烏納斯也撥給你,他可是我最貼心的侍衛了,反手劍特別厲害,上次我遇刺客的時候他一個人拿下了三個刺客,十分了得。”

  “那就不必了,我要一個塔莎已經很過份了。再說,你身邊危險也不比我少,能幹的侍衛你該自己留著。”

  “我自己就夠了。”他衝我耍耍胳膊上的肌肉,我笑笑。

  “姐姐,別難過了,亞莉也會希望你開開心心的。”

  是嗎?

  這可說不準,我殺她的時候誰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啊?

  我倒是挺想忘了她的,但是我身邊的人總提醒我。

  這可叫人哭笑不得。

  “對了,米達文公主回去了嗎?”

  “走啦,”曼菲士說:“我還以為她會再來糾纏一頓,上次她還說要多住些日子,今天居然很痛快就走了,一共也沒待到三天,真是奇怪。”

  一點也不奇怪。

  等她回去了要是挑撥比泰多王跟我們打仗那才有意思呢。不過我一點也不怕,比泰多的海軍稍強一些,可是他們飄洋過海來打仗,能佔什麼便宜?我不用人打,光派人截住海路,再讓他們得不到飲水補給,就能把他們困死。

  唔,在水裡下毒這主意似乎也滿不錯的。

  “姐,你在想什麼?”

  我轉頭,他說:“笑得好壞。”

  我說:“我就是個壞人,你不知道嗎?對了,比泰多人似乎不懷好意,咱們提前先戒備上,一來要防備探子,二來要防暗殺。三呢……就是跟西奴耶吩咐一聲,海上面注意點兒。”

  “是,我知道。”他說:“姐姐你別太勞心了,多休息養傷才好。”

  我點點頭。

  能休息?哪天一時不慎被人殺了,到時候我徹底地好好休息。

  現在可還是沒法子閒下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6
七一

  我盡力地回想尼羅河女兒裡面的情節,卻不記得有沒有伊莫頓這個人。埃及和比泰多是打仗了,不過不是他們過來打的,而是埃及打過去的,為的就是那個超會惹禍的凱羅爾。

  曼菲士還會不會再喜歡上她?

  我說不準。

  感情是這個天底下最說不準的一件事情。

  63

  何於意的人生其實一點也不精彩,說起來像部三流的通俗小說。

  所以不如忘掉的好,一了百了。

  就當自己是重活一次,現在我的名字叫愛西絲。

  女王這份工作呢,雖然不是太有發展前景,但是好在待遇不錯,關鍵是,不用看別人的臉色,還可以給別人臉色看。

  比如凱羅爾,我說你既然是研究歷史的,那麼我們這裡的地圖你該會畫吧?她沒得推托,她現在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讓她畫張地圖這麼合情合理的要求她總不能不答應。

  拿了紙筆來,她在一邊畫圖,我現在儘量不干涉曼菲士決策朝政問題,雖然我是他姐姐……但是權利這種事,真的說不準。

  “愛西絲……”

  塔莎在一邊輕咳一聲,凱羅爾一驚,立刻改口說:“愛西絲陛下,我有件事不大明白。”

  我轉頭看她:“什麼事?”

  她小聲說:“早上我吃到了面包和米粥……”

  我點頭:“還合胃口嗎?你是不是餓了?”

  “不不,”她搖頭:“但是,埃及怎麼會有米?我記得,應該是沒有的吧……”

  我微微一笑:“這是神殿的一位神官說的,然後商人們從東方帶來了種子,栽種在尼羅河邊,收成還是很不錯的。”

  其實我更想找到玉米和甘藷的種子,這兩種東西都是高產作物,有這兩樣之後解決吃飯問題就更加易如反掌。稻米是我自己愛吃的,當初去尋找也是因為我的私心。埃及因為得天獨厚的尼羅河氾濫,所以農業原本就相當發達的,即使奴隸也很少有餓死的,埃及以南的那些沙漠國家常用他們那裡的獸皮寶石香料犀角黃金等物來交換埃及的糧食,所以即使沒有我找來的其他作物和水車等東西的改進,情況也不會有多麼糟糕。

  忽然想起尼羅河女兒那書裡,似乎凱羅爾堅持著不可改變歷史的原則。可是照我看,她一來到這裡,歷史就已經被改變了,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她的堅持根本就沒有什麼必要。

  況且,現在對我而言,更加迷惑的是,我到底是進入了一個歷史,還是一本書中?

  真是迷惑至極,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件事。

  自找麻煩不是我的性格,所以短暫的困惑之後我立刻把這問題封存起來了。我只想,凱羅爾倒是得天獨厚,尼羅河對她而言就是一扇時空門啊,來去隨意,隨來隨往。一有不如意或是危險就躲回現代,然後等事過境遷風浪靜了再回來。

  這哪裡是中了詛咒?簡直是中了大獎。

  那我呢?我有沒有這個幸運?

  我想了想,搖搖頭。

  我沒有。

  我也曾經掉進過尼羅河,結果還是老男人救了我,我也沒有穿越時空。

  看來我沒有她那種運氣。

  再說她來的時代和我也不同啊。

  我預備著她再問些什麼問題,但是她並沒有再問,低下頭去又乖乖畫圖。看來學歷史的人果然是有好處,起碼畫起這種歷史地圖來不含糊。等到午飯時她交給我,有點不大自信的說:“畫的不好,可能……有很多偏差。”

  我笑著點點頭:“辛苦你了,快點吃飯去吧。”

  沒想到她說:“我不餓,愛西絲……陛下,我能去阿蒙神殿看看嗎?”

  我奇怪:“什麼?”話一出口我馬上想起來了,這位金發姑娘的性格就是飯可以不吃,但是一定要滿足好奇心才行的那種。

  “今天不行,神殿也不是每天都允許人進去的,等到月祭舉行的時候,我可以帶你一起去。”

  “啊,愛西絲你太好了!”看她的架勢恨不得撲上來擁抱我,塔莎又咳嗽一聲,她馬上收斂:“是,我這就去吃飯了。”

  她怕塔莎,但是倒不怎麼怕我。

  真奇怪,我明明比塔莎要厲害多了吧?

  總覺得自己像是忘了一件什麼事,挺要緊的,但是,是什麼事呢?

  完全沒有頭緒……

  我把凱羅爾畫的地圖仔細看了下,我腦子裡原來也只有個大概的印象,對比一下可以看出,凱羅爾畫的還是不錯的,不過有些重要地名標的不對,她標的大概是因為考證不清現代人又重命名的,現在那些地方並不叫這名字。

  熱風吹透紗簾,我竟然開始想,不知道現在伊莫頓在做什麼?

  荷爾迪亞今天沒有過來,我現在已經不是公主了,她要留在我這裡,大概得有個女官的名頭更好說話。

  但是我對她……卻也不能完全放心。

  真是頭痛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內無可用之才,外無禦敵之兵。

  我現在就面臨著手下無兵的窘境。塔莎用著不順手,荷爾迪亞不敢用。以前亞莉的那眼線探子們,我現在能梳理出來的不到一半……

  唉,這一點曼菲士比我強,他以前就在著力培養自己的親衛和勢力。像烏納斯他們全是曼菲士一個一個的提到自己身邊來的,又有能力又有忠心。而我在這一點上就差多了,雖然和許多朝臣關係也不錯,但他們可不是我的人馬。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我又不想拉一支人馬和曼菲士奪權奪利。他現在是法老,軍政農事經濟一把抓,和父王不一樣的是,父王很大程度上在倚重伊姆霍德布,他卻更有自己的主見,我能做的都是一些協助的,需要細緻耐心的工作……

  以前很忙,現在一下子閒了,反而有點不習慣。

  64

  我抬起頭,曼菲士大步走了進業,臉上有不加掩飾的怒氣。

  “你又怎麼了?”我問。

  “我要在姐姐這裡吃飯!”

  “好,”我說:“那你也犯不著為這個怒氣衝衝啊!”

  他咬著唇,然後說:“那個凱羅爾,實在太不懂規矩了!”

  “什麼?”我訝異:“你又見她了?她應該是去吃飯去了吧?”

  “我剛才讓她服侍我喝酒,她居然敢……”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6
七二

  曼菲士把手一伸,手背上三道抓痕,都有點滲血了。

  我無語了,曼菲士也好,凱羅爾也好,這兩個孩子都欠調教。一個是從小被人捧成太陽長大的,一位是嬌嬌公主,誰也不服誰,觀念與生長環境更是差著十萬八千里。

  我肯定是幫親不幫理的。

  “把她叫來。我教訓……”

  曼菲士一攔:“那個,我已經教訓她了……”

  “哦?”我看他:“你怎麼教訓了?”

  曼菲士說:“我讓人把她拎到採石場去做苦力去了!”說的十分乾脆,言下頗為氣惱。

  “採石場啊?”我想了想:“她那種身板,那裡可不是她能去的地方!你可不要把她給我折騰死了,她於我還有用處的。”

  “不會!”曼菲士很快接口:“我讓人盯著她的,姐姐放心吧!”

  我看看他,曼菲士居然也沒有再看我,就把頭低下去。飯菜端上來,他端起了就吃。

  這孩子……

  我上哪兒去放心啊。

  採石場,唔採石場,這位凱羅爾小姐,在採石場似乎還教人怎麼過濾水吧?可是沒有稱手的東西怎麼過濾?就靠牢裡的那粗麻布和黑砂?

  我喚過來塔莎小聲吩咐一句,倒沒有說要把她立刻放回來。畢竟曼菲士就算是賭氣的決定,也是法老的命令,我是不想和他對著干的。

  “姐姐,”他有點不安:“你生氣了嗎?我只是,覺得她長得稀奇,想逗著玩,可是她太不聽話……”

  “沒關係。”我柔聲說:“你是法老啊,你說的話就是法律。她不敢是個奴婢,你並沒有錯。”

  曼菲士聽了這話奇怪的並沒有釋懷,看起來好像心情更壞了。

  我摸摸他的臉:“好啦,快吃飯吧,你下午不是還要去巡視丈量地的工作嗎?”

  他吃了幾口,又開始撒賴:“姐姐喂我。”

  我失笑:“你都十七啦,你以為你是七歲麼?快遞自己吃,我也還有事情要忙呢。”

  他皺眉:“姐姐現在對我越來越……你都不喜歡我了嗎?”

  “胡說,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弟,我不喜歡你去喜歡誰。”

  他想了想,又高興了。

  吃完飯他硬是磨著我又多纏了半天才走,塔莎已經回來了,說是按我的要求吩咐下去了,凱羅爾是一定不會死在採石場的。

  我點個頭:“辛苦你啦,快去吃飯吧,下午還得有事。”

  她躬身退下了,但是,現在如果現在就殺了她……那事情又會走向何方呢?

  我揉揉額角,總之我也不是從前的愛西絲,她就算有朝一日真嫁了曼菲士,我也絕不致於用獅子放鱷魚的下等手段去對付她。

  只要她不危害我,不危害曼菲士,不危害埃及……

  等等,曼菲士真娶了她,是不是就會如原作一樣為她焦頭爛額東奔西走?

  我想了想,卻又笑了。

  不怕的。

  依莫頓給她吃的那藥現在倒是有用處了,要是她亂跑瞎跑,。沒有解藥吃,那送了命可是她自找,怪不得旁人。

  我想通了這一點,心情頓時好起來,下午作起事來效率很高,不多時就把該看的東西看完,做了點批註讓人給宰相伊姆霍德布送去,自己讓人備了船,想去河上散散心。

  午後的陽光炙熱明亮,映的人睜不開眼睛。尼羅河水波蕩漾,紙莎草和蘆葦生的十分茂密。兩岸邊有人在耕種田地,我的小船劃過時,他們會跪伏在地下不敢起身。太陽曬在他們光著的背脊上,他們的皮膚亮的像是抹了一層油。我想想,或許大概是真的塗了油,好防曬的。我的皮膚上也塗著用橄欖調的防曬膏,有著淡淡的香氣,我不喜歡太濃烈的味道。

  船行到一處蘆葦叢邊,我說:“在這裡停一停,風挺好的。”

  風吹的蘆葦葉子嘩啦啦的響,跟我來的侍衛問:“陛下要垂釣還是玩獵鴨?我們都預備下了。”

  我搖搖頭:“不必了。”

  他們的紙船離著我的不過尺許寬,我說我要靜靜,讓他們稍稍後移一些。

  小金自從那晚不知吃了亞莉什麼虧,一直病懨懨的。我也不知道它是受了傷還是中了藥,總之是沒有精神。

  我抬起頭來,喚過一個侍衛:“你去阿蒙神殿,叫在那裡寄居的密諾亞神官到我這裡來。”

  那侍衛答應一聲去了。

  可是一轉臉,忽然蘆葦叢中的細水道中,劃出一隻小船來。船頭那個戴著我以前做出來的那種帶紗簾的圓帽,身形眼熟的不得了。

  我愣了一下,只想得起來說一句:“你真是……陰魂不散啊。哪兒都能找來。

  他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微微笑:“我本來今天是來散心的,沒有想到你也來了,這真的是巧合,或是……荷露斯的安排?

  我皺皺眉:“好啦,正好有事找你,你過來看看小金。”

  他跨到我的船上來,划船的人只是躬身彎腰坐著,一句不敢過問。依莫頓到艙中摘下紗帽,我本想把小金拿下來給他看,他卻直接托起我的手端詳小金的近況。

  他今天沒有穿一身黑衣,而是一身白袍,就像他此前一直穿著的那樣……

  這種白衣總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明明的一塵不染的白,我卻總覺得這白的下面掩藏著太多太多,深沉的不能夠釋懷的東西。

  他穿黑袍神秘而高貴,穿白袍則顯得有些……

  煙火氣息太淡薄了,幾乎感覺不著。

  這個人彷彿隨時會從眼前消沒一樣,可是,他又存在感明明又這麼鮮明。

  如此矛盾。

  我問他:“怎麼樣?”

  “它是被人喂了宮裡的秘藥,是給性燥的蛇兒吃的,會令它沒有胃口沒有力氣懶得動彈不能夠傷人,不要緊,多給它些水喝,再過幾天就會好了。”他輕聲說:“不用擔心。”

  我送了口氣,原來如此……

  其實,我現在想起我也可以找宮裡的蛇奴來問這事,但是我卻沒有,剛才就想起要找他。

  他低聲問:“你這兩天好麼?傷怎麼樣了?”

  我沒出聲。

  風吹過河面,帶著一點點碧青河水的氣息。拂在臉上讓人與些沉迷,彷彿薄酒微醺一樣。

  “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來河上散心嗎?”

  我說:“怎麼不記得,那時你……”我把下半句話嚥下去,不想讓自己說出太丟身份的話。

  “那時候我和安蘇娜在一條船上,你是想說這個吧?”

  真丟人,被他說中了。

  “我和安蘇娜從小就相識,可是後來……我們各自流落一方,卻沒想到又在宮中重遇。”

  我點點頭:“青梅竹馬啊。”

  “什麼?”他不解。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6
七三

  “沒什麼。”埃及可沒有青梅竹馬這詞,也沒有梅子竹子。

  他的手伸過來,輕輕覆在我手上。

  他的掌心很熱,可是指尖微涼。

  我想抽回手,他握住了,我沒有抽出來。

  河水潺潺流淌,蘆葦沙沙作響。

  65

  河水就像時光,又到了尼羅河日落的時分。

  我遠遠的望著太陽緩緩向地平線落下去,覺得心情異常的平靜。

  身邊坐的這個人是誰,在這一刻變得並不重要。

  只是……他的平靜,似乎也融在這河水裡,融在這風裡面,融在這讓人不能直視的燦爛夕陽之中。

  “我和安蘇娜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她是部族的公主,我是祭師的兒子。”

  他低聲說,他的聲音聽起來……空靈,是的,以前我形容不出來。他的聲音總讓我覺得縹緲不可捉摸,但有實實在在的從耳中穿過,是一種既飽滿充盈,又滑若游絲的感覺。

  “我和安蘇娜小時候其實並沒有說過話,我們的關係也不親近,我那時候……認識的人是她的姐姐波爾莉,她是個好姑娘,溫柔,細心,美麗……但是我們不可能的,我雖然是祭師的兒子,可是我娶不了部族的公主。但是,這艱難的決定不用我來做,而由我們鄰近部族替我做了。他們向族長求親,要娶波爾莉。”

  “婚禮那天,前任法老的軍隊踏平了兩個部族,所有人,除了戰死的,就是淪為奴隸了。我……卻恰恰在那天缺席。”

  他說的平靜,不過,他很喜歡那個波爾莉吧?所以在她婚禮那天避出去了。

  “我沒有了家,四處流浪,後來神殿的神官收留了我,我成了他的弟子,一天一天長大,他教我許多東西,稱讚我是天才。我回故鄉看過,那裡已經變了樣。”

  我看看他。

  “那裡成了王家之谷,死寂之地。”

  我有些意外。

  原來,他的故鄉在那裡。

  那裡被法老弄成了墓地,任憑是誰,看到自己生長的家鄉變成了別家的墓地,那心情總不會好受。

  這麼說起來我和他還算是有仇的,嗯,世仇。

  “我們的部族並不大,就算不是法老,也會有別的大部族去侵擾我們,鄰近的那個部族之所以要與我們聯姻迎娶波爾莉,就是因為想要彼此團結的原因。但是這個舉動,大部族是不會容許的,那天就算不是法老,大概也會遇到別的敵人……這些是我後來才明白的,所以我並不覺得仇恨。法老雖然殺了一些壯年,但是他留下了剩下的大多數人,並且沒有把他們全部變成奴隸。我後來還遇到了我的父親,他是病死的,他也並不怨恨。”

  我沒說話,替他倒了一杯水。

  他碰也沒碰:“後來我的師傅成了大祭祀,可是不到一年他就被毒死了。我接替他的位置,雖然名正言順,卻有許多人不服,說我來歷不明,神力不夠,等我把這些事一一理清,我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快要三十歲的男人了。法老請我遷入宮中,起先是為了祈神,後來就長駐在那裡。我在法老的宴會上又見到了波爾莉,還有安蘇娜。”

  我該說句什麼?人生何處不相逢?

  “波爾莉的年紀也不小了,法老對她寵愛不再。安蘇娜當年只是個小姑娘,現在卻風情正盛,她們認出了我,波爾莉說她可能被後宮的其他女人下了毒,讓我幫幫她。我替她找了一些藥,波爾莉的身體還是很虛弱……和安蘇娜也是這麼才又重新認識了。”

  我還是沒插嘴。

  其實現在這情形,等於他向我坦白,或者告白。

  怎麼形容都行,反正他說著,我聽著。

  要我原諒接受,他再遮遮瞞瞞是不行的。

  “安蘇娜想要和我在一起,但是那不行,以前我是族裡的祭師繼承人,現在我是埃及神殿的大祭祀,我告訴她,就算我喜歡她,我們是怎麼也不能夠在一起,她不肯放棄,也不想嫁給法老。後來她想辦法,做了你身邊的隨伴。”

  我點點頭:“我當時猜她是為了躲避法老,可是後來我又覺得自己想錯了。”

  “不,她那時候是為了躲避法老,你記得嗎?你到神殿來的時候,法老也來了,說要替你選擇女伴,其實……那是我向他提議的。”

  我轉頭看他。

  這傢伙居然那時候算計我?

  “我說你太孤單,有女伴會好些,法老才這樣說的。我只是……只是想讓安蘇娜有個可以躲避,可以緩衝下的地方,不用直接面對法老那種目光。她的年紀已經不小,再留在後宮,是一定會成為法老的女人的。我希望她能有另一條路,先避開法老,或者可以離開宮廷,或者可以嫁人……”

  那她後來又做了我老爹的女人啊?

  伊莫頓什麼時候把我兩隻收都包在他手掌中了,我竟然沒發覺。

  “因為……後來安蘇娜叫我不要和你接近,不要理會你……我不能夠答應她。她發怒了說我欺騙她,說我不公平。為什麼我可以那樣拒絕她,但是卻和你接近。我解釋不了,我本來喜歡過波爾莉,後來,遇到了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但是對她,我一直覺得她像個小妹妹,小時候跟在我和波爾莉後面,路都走不穩,我對她,實在沒有那種感覺。然後那天爭吵之後,她突然就成了法老的女人。”

  我說:“你撒謊,你和她……在她的住處,是我親眼所見。”

  “我後來猜想大概是被人看到了,但是沒想到是你親眼看到的。”他說:“你叫個侍衛過來。”

  我說:“什麼?”

  我看看他,喚一個侍衛靠近。

  66

  那侍衛過來之後,看見沒遮住臉的依莫頓,倒是很意外,還沒來得及行禮,依莫頓的手輕輕抬起來,在他臉上虛虛一撫,這個動作看起來既飄逸又優美,但是卻……不像有什麼用處。可是奇怪的就是他放下手之後,那個侍衛的兩眼就有點迷迷怔怔的似乎是困極了,又像是還沒醒,或是……啊,像是白日夢遊!

  依莫頓回過頭來說:“這一手本事,這世上原來有五個人會。我們部落族長的夫人會,我父親會,我也會,還有波爾莉他們姐妹兩個人也會。夫人和我父親早就去世,

  波爾莉和安蘇娜也死了,現在也只有我一個人會用了。”

  我目眩神馳:“你這是怎麼用的?當初你怎麼不教我?”

  我其實不必問就知道答案,他苦笑:“這也不是什麼正經本事,你過去是公主,現在是女王,你要誰的命都可以,犯不著用這一手。”

  “誰說沒用?要是遇到刺客什麼的,這一手完全可以防身。”我興奮的說:“教我教我。”

  那個侍衛還在那裡發怔,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輕聲說:“你怎麼扯遠了?我是想告訴你,你看到的那時候,安蘇娜正對我用了這

  一手。那一刻我是沒有知覺的。”

  “我又不是傻子,法老的女人就像銅烙一樣,那是絕對沾不得的,燙手。況且,我對她,從來也不是那種感覺。”他說:“你要不肯信,我也沒有辦法再解釋了。而且,安蘇娜也已經不在人世,我不可能拉她來給我作證。”

  就是啊,安蘇娜反正不在了,你怎麼說都行……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6
七四

  我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追問他那一手象迷幻術的花招是怎麼回事。

  他將手攤開,指縫裡有一點綠色。

  “這種藥膏,擦在指尖,它的氣味是可以令人意識迷亂的。但是時間極短,而且要挨近才行。”

  他話音剛落,那個侍衛已經動了,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有半分鐘一分鐘的時間失去了意識,仍然向依莫頓行了個禮,然後問我有什麼吩咐。我說:“把船再向前劃一段。”

  侍衛答應著,躬身出去了。

  我轉過頭來未免有些不放心,依莫頓這一招,不知道有沒有在我身上使過呢?

  不過安蘇娜是沒有機會在我身邊使出來的,我不會讓她如此接近我。

  “你打算在神殿待多久?”

  他只一笑:“還沒定。”

  我想起件事:“卡布利你不要動他。”

  “他還不值得我出手。”

  我點點頭:“你走吧。”

  他執起我的手,並不是象後世的人那樣吻手背,而是翻過我的手掌,輕輕在手心裡吻了一下,低聲說:“我去了。”

  他跳上自己的小船,輕輕撐著船向一邊盪開。我轉過頭來看看自己的手心,揚聲說:

  “劃靠岸,回宮。”

  漿片撥水的聲音讓人心裡靜的一直沉下去,太陽已經全部沒入地平線之下,西方的天空還有一抹殘紅的餘韻。河的那一邊忽然傳來鼓噪的人聲,我掀起簾子,視線卻被蘆葦擋住了。

  “怎麼了?”

  划船的侍衛答話:“陛下,好像是採石場那邊的動靜。”

  採石場?凱羅爾現在不是在採石場那邊麼?那些人在吵嚷些什麼?和她有關係嗎?

  侍衛問:“要派人去問一聲麼?”

  我搖頭:“不用了,走吧。”

  凱羅爾並不是我的責任,如果曼菲士看上了她……那是他們兩個的事情。

  我側身臥在麻紗面的靠墊上,曼菲士只要不再纏著我說什麼姐弟結婚的事,其實她娶誰我是不在乎的。凱羅爾雖然不是個適合的對象,但這小姑娘比較天真純善這是真的,起碼她不會睡到半夜給曼菲士頭上來一下子,謀殺親夫。

  但是娶她……

  她卻又是個麻煩精。

  曼菲士如果被她拖累的去打無意義的仗,冒無所謂的險,那我可不能夠容她。

  船到了岸邊,我看到岸上的人,楞了一下。他躬身抬手,扶我下船。我有點意外:

  “西奴耶?你不是要去上埃及嗎?還沒有動身?”

  “是的,因為我想愛西絲陛下或許有什麼信件或是命令讓我一起帶去,所以我想和您請示一下,這樣比較穩妥。”

  我點頭一笑:“你做事總是周到穩重。我倒是也沒有別的事情吩咐,就是稅務官的人

  選上次我離開時還沒定下來,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還沒消息過來。你要是過去的話,著意看一看定的是誰,是否稱職。”

  他扶著我走過木板蘆葦和紙草搭的橋,然後鬆開手說:“是,陛下。”

  我轉頭看看他,西奴耶比我高半個頭,他的頭髮很黑,看的出髮絲很硬,微卷,是典型的埃及人的髮型。

  “對了,西奴耶,我記得你比我大三歲吧?”

  “是的,陛下沒記錯。”

  “你還沒有成家嗎?”

  他頓了一下,仍舊躬著身回話:“我已經訂過婚了,下一個太陽神的節目,就舉行婚禮。”

  “啊,那真是恭喜你。”我說:“到時候一定不要忘了告訴我一聲,我一定要送一份賀禮。新娘子是哪家姑娘?”

  他說:“是曼菲士王幫我擇定的,諾比爾大人的女兒喜塔克瑪。”

  我想了想,沒有什麼印象。

  不過我倒不知道曼菲士還有替人做媒的閒情啊,他自己都還沒有成親呢。

  67

  西奴耶將我送回宮,然後告辭,我想和他說句什麼,不過想想,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其實有好些事,不用說。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我靜靜的做下來,曼菲士替西奴耶選擇的當然是一門好親事,但是……

  曼菲士為什麼會這麼做?

  我只願意去相信,他是確實為西奴耶著想。

  那麼多艱難的時光我們都一起度過,那時候我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但是現在,他已經是王。

  我站起來看著窗外,夜幕已經降臨,一顆顆星子在天空中漸次亮起。

  曼菲士,如果我和你結婚,那麼我們的權力還是一體。如果我和西奴耶結合,那麼上埃及的權利你就無法牢牢掌控。

  你是這樣想的嗎?

  在我眼裡,你一直是那個單純的,一心想保護我的弟弟。

  可是……

  世情變幻就像是這天色,轉眼間就陷入一片黑暗。

  快的讓你來不及……迎接這轉變。

  也許我的存在對小曼來說,已經成了一個障礙。

  我們的父親,前任法老,他繼任之前,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都死於非命。他己任之後,他的妹妹也病故了。

  也許這一切都是巧合,父王面對我們的時候那麼慈和,這樣的人會殺死兄弟姐妹嗎?

  會的……

  因為他不先動手,法老就不會是他,他就會像那些本在帝王谷中,卻沒有自己墳墓的人一樣。

  帝王谷裡無數具木乃伊,那是王權下纍纍的白骨。

  難道我和小曼,也還是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嗎?

  … …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我一步步向前走。我不願意這麼想,但是,在這宮裡,又怎麼會有真正的平安?

  如果真像尼羅河女兒裡面那樣,凱羅爾與曼菲士的結合… … 也許並不像我想的那麼糟糕。

  凱羅爾對曼菲士的地位沒有一點威脅,她本人也絕對當不了一個成功的政治人物。曼菲士經過了那麼多的陰謀與暗殺之後,和她在一起,大概才會真正的放鬆,體味到真正的愛情的甜蜜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7
七五

  我並不想謀奪曼菲士的位置… …經過了那麼多事情之後,我只想要平靜。

  就算我不這麼想,或許旁人會把眼光瞄在我的身上。

  就算曼菲士並不想對我不利,可是他身邊的人會想要更多的,更集中的權利,這是必然的衝突。

  我的存在對他來說,已經… …助力,而是一重障礙了吧?

  王權是沒有分享一說的,而我又絕不想嫁給他。

  “什麼?”

  他跳了起來:“姐姐你為什麼要走?”

  “我早該到上埃及去了,那裡的事情上次回來的很急,也沒有理出頭緒。這裡的事情

  已經告一段落,並不需要我留在這裡了。”

  “可是… …”

  “曼菲士,你是法老,應該可以獨當一面。而我也很累了,回上埃及去,過舒服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生活。這裡太乾太熱了,我 喜歡底比斯,起碼底比斯的雨季會更加鮮明長久。”

  “姐姐,”他板著臉:“你不用說了,我不會同意的。”

  “曼菲士,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說:“你不需要我照顧保護了,讓我去過我想過的生活八。對了,凱羅爾怎麼樣了?你不要真的傷害了她。”

  “我管她!”曼菲士沒好氣的說。

  “你啊,”我微笑著取過凱羅爾畫的地圖。原來我並不想讓別人覺得那個女孩子有什麼異常的本領,但是現在我的想法變了:“來看看這個。”

  曼菲士的眼光絕對不差,這幅地圖的價值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這是凱羅爾畫的。”我說:“這個女孩子懂的比你所以為的要多許多。讓她學些規矩我不反對,但是你把她放在採石場實在有點欠妥,明天把她接回來吧,她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我想你 好好待她,她也肯定不會違背你的意願。”

  他索然沉吟不語,我卻可以看出他的心意,已經改變了。

  “明天就去吧。”我笑著將他打了結的發飾輕輕理好:“你是上下埃及的王,以後做事不要莽撞。等你將來要結婚的時候我會把那半權柄也一起交還給你。到那時侯我就真的不用再操心費力了… …”

  “姐姐!”曼菲士忽然用力抓住我的手:“我們結婚吧!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我愣了一下:“你說什麼啊,我… …”

  “這王位,父王留下來的 一切,我只要和姐姐一起分享,一起守護!”他聲音很迫切:“你不要離開我!”

  “曼菲士,你忘了我和你說的?血緣太過的結合,不會得到健康的子嗣。我永遠都是愛你的,是你姐姐,是你親人,這一點你要記住。就算我們不結合,這是不會改變的。”

  “為什麼?姐姐你心裡有了別人嗎?”一時間曼菲士又變成了那個蠻不講理的小孩:“姐姐你不是說過只愛我,將來要嫁給我的,嗎?為什麼你要變卦?難道,難道你還喜歡那個人嗎?”

  “誰?”我訝異。

  “依莫頓!”曼菲士說:“他擅離職守,又以密諾亞神官的身份潛回來,以為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時不想收拾他而已!可是,他肯定又誘惑你了對不對?我就不該… …”他忽然轉過頭:“衛兵!衛兵!來人啊!”

  我急忙拉住他:“小曼!你做什麼!”

  “我去殺了他!”曼菲士的眼睛都紅了:“我殺了他!”

  “胡鬧!”我說:“這件事與他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他逼近我:“見鬼的沒有關係!姐姐,你怎會想不透!他是什麼身份?他為什麼要接近你?他要的絕不止你的美貌!你是上埃及的女王,他的圖謀深遠,現在不殺他,後患無窮!”

  “你不必這樣!”我用力摔開他的手:“我可以告訴你,這一生我不會嫁人!”

  “什麼?”

  “我不嫁人!”我一字一字的說:“你可以不必擔心有人會威脅你的法老寶座。即使我拿一天,會愛上什麼人,我也不會和他結婚,這樣就沒有人能夠以上埃及王的身份威脅到你。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嫁給西奴耶,不會嫁給任何手握重兵的武獎,也不會嫁給有能力的高官或名臣之後,你放心了嗎?我絕不會和你搶王位的,你不要再逼我!”

  “姐姐你… …”曼菲士怔在那裡,他臉上的那種神情我曾經見過……

  在法老決定迎接娶答依莉的時候,曼菲士去接我回來,那種失落的,憤恨的,委屈的神情,我曾經心疼不已的神情,竟然又一次出現在他臉上。

  這一次,是因為我。

  “姐姐,在你眼裡… …我們之間的一切… …就只是為了王權嗎?”

  我喉嚨象被噎住了。

  我錯了麼?

  難道曼菲士為西奴耶安排婚事,不是一個他要動手排除異己穩固王位的預兆嗎?難道他並不是我猜想的那樣… …

  我胸口剎時間被悔恨歉疚埋沒,伸出手:“曼菲士… …”

  他轉過身大步向外走去,呼喊:“來人!來人!”

  我急著向他追了兩步:“曼菲士!你站住!”

  曼菲士在門外面回過頭來,月光映得他一身上下有種冷裂稟然,殺氣濃重的銀光。

  他沉聲說:“姐姐,依莫頓,我是非殺不可!你要想攔阻我,就把我殺了吧!”

  68

  “陛下!愛西絲陛下!”塔莎拉住我:“您不要去啊!”

  我一手將她推開,但是被塔莎攔了這一下,再追出來的時候,曼菲士帶著他的一幫親衛已經沒了蹤影。

  “法老呢?”

  侍衛板著一張臉不回話,我轉頭看到還有兩匹馬閒在原地,抬手扣住一匹馬的轡頭,翻身就躍上了馬背。馬鞭也沒有拿,催馬就向前奔了出去。

  塔莎的喊聲被遙遙的甩在了身後,前方的道路一片黑暗,寥寥的幾點燈火不足以照亮。我拉轉馬頭,仔細辯清楚方向,朝著阿蒙神殿一路奔馳趕去。

  心裡從來沒有這樣的焦灼急切,眼前似乎漫漫的瀰漫起了一片紅霧。無論是曼菲士殺了伊莫頓還是伊莫頓傷了他都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越是心急越覺得路途遙遠。黑暗似乎永遠也到不了盡頭。我盡力催馬,忽然眼前豁然一亮,神殿前的廣場上燃著火把,人聲雜亂,長悵的黑影被跳動的火焰映得搖晃閃動著,我翻身下馬,分開兩旁的人向前走去,那些侍衛也好,僧侶也好,都無聲的向兩旁避開不敢阻攔我。

  就在神殿前的石階處,幾個拿著銅棍的僧人正與皇宮侍衛對峙,伊莫頓站在台階的一端,而曼菲士站在另一端,兩個人遙遙相對,可是劍拔弩張的激烈以為就是離著很遠依然可以感覺的到。

  “曼菲士!”

  我往前急趕了兩步:“快住手!”

  “姐姐不要過來!”曼菲士直直盯著伊莫頓:“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他!”

  “你不要胡鬧了,快回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7
七六

  “姐姐你放心,我給他一個機會。我和他一對一挑戰,要是他能打敗我,我就不會殺他!”“你胡鬧!你是什麼身份?若你有什麼損傷,哪會有什麼後果?你夜半跑來神殿挑釁,讓你的臣民們知道了,你的法老神子的地位也會被質疑!你快跟我回去!”

  可這死孩子現在是什麼也聽不進去的,他的劍都拔了出來,喝道:“這件事姐姐你不要過問!來人,請王姐去一邊休息!”

  他的侍衛喏喏而應,可是沒誰真敢上來攔我。

  我舉足踏上台階,伊莫頓轉過頭來:“愛西絲,這件事情,請你不要干涉。”

  我愣了下:“什麼?”

  曼菲士暴躁任性已經令我頭痛,可伊莫頓的這句話更讓我錯愕。

  他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

  “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

  伊莫頓這麼說了句,而且曼菲士居然就說:“是!這件事王姐不要管!”

  有個侍衛跑過去,拿了一把劍遞給伊莫頓。

  這是要……

  決鬥?

  我真想現在誰給我一把槍,我一槍一個把這兩人全放倒了就好。

  好好的沒事找事,大半夜的不睡覺居然扎堆決鬥?

  也不想一想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影響有多壞!

  伊莫頓拔劍出鞘,居然還有閒情對我說了一句:“你把裙子掩一掩。”

  什麼?

  我低下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裙子竟然撕開了一條大口子,多半是剛才上馬下馬的時候劃破了,裙幅一直快裂到腿根,被夜風吹得呼啦啦的擺動。

  我伸手去掩住裙子,上面鏗一聲響,我抬起頭來,曼菲士連人帶劍撞了過來,劍鋒朝伊莫頓當頭斬下去,伊莫頓橫過劍刃穩穩的架住了。

  我的劍法是他教的,似乎不用太擔心。可是曼菲士的劍法是經過多少的錘煉才有今天的成果,和我絕不可同日而語。

  況且,無論是他們中誰受了傷,我都……

  伊莫頓的劍法沉穩老練,而曼菲士劍法的勇猛狠辣,我看了幾眼,覺得這個勝負……真是很難斷定。而刀劍無眼,也不會因為我的意願就不會令這兩個人不會受傷了!

  這真是,真是……怎麼可以這樣!

  這個莽撞的孩子,還有居然跟著一起胡鬧的伊莫頓……

  我心中焦灼,又覺得後悔歉疚……

  剛才我和曼菲士說的那些話,那些話……

  他那樣失落難過的神情,父王另娶的事情,曾經讓他絕望過一次,可是這一次,卻是因為我,因為我說的話,做得事……

  因為我不信任他……

  因為我對人猜疑成性,因為他替西奴耶指配婚事,我就開始懷疑,一發不可收拾……

  是因為我……

  我靠在石柱上,眼前正在拚鬥的兩個人,可以說是這世上對我來說……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

  曼菲士,曼菲士……他當然是想殺死伊莫頓的,所以下手完全不必容情,可伊莫頓卻不能夠和他性命相搏,他的對手,可是埃及法老啊!他如果敢贏了他,傷了他,哪怕只是小傷,也足以搆陷成他的死罪。

  左右為難,這怎麼能算的上是公平比鬥?一個人毫無顧忌,一個卻是要時時留手,看似公平的比鬥其實絕不會公平!

  如果曼菲士傻了伊莫頓,若是他死了……

  我的手慢慢的開始發抖,從指尖開始,一直到半條手臂都在抖,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

  看著曼菲士腳下似乎絆了一下,伊莫頓的劍勢洶洶,他著地一滾,揮劍擋開那一記攻勢。

  伊莫頓要是一個收手不住,上了曼菲士,他要是傷了我弟弟……

  我慢慢的,一步步接近他們兩人。

  曼菲士金邊的白斗篷,和伊莫頓在夜風中飄展開的黑袍,金刃破風的聲音,衣袂烈烈作響的動靜,他們騰挪拚鬥,可是每一劍好像都揮在我心裡,每一擊都砸在我的身上。

  69

  他們兩人,誰也不能死。

  劍影交錯,人形搖晃……

  我向前撲出去的時候,只想到這個。

  至於我自己……我真的,沒有想過。

  肩膀上一涼,劍刃刺進身體的感覺……接著就是火灼的一樣的痛。

  我跌進了曼菲士的懷裡,轉過頭來,迎上了伊莫頓震驚的眼神。他撤開劍撲了過來,按住傷口不讓血再湧淌出來。

  曼菲士一時間還沒有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看著伊莫頓的動作,只是緊緊抱住我,口中喃喃的喊:“姐姐,姐姐……”

  伊莫頓撕下來衣襟替我包紮。雖然他是古人,但是埃及僧侶對醫術的瞭解也並不淺薄,紮住血管來制止血流,是很有效的措施。

  他狠狠的說:“你瘋了嗎?”

  我覺得喘氣都帶累的傷口很疼,沒吸一下氣,傷口都像是被粗麻磨礪一下,這麼疼,我居然還能笑出來:“我沒瘋,你們兩個才瘋了。”

  曼菲士一抬頭,指著伊莫頓喝道:“你,你敢刺傷王姐!來人,把他殺了!”

  我急著掙起身來:“曼菲士!是我自己撞過來的,並不是他的過錯。”

  看他急得兩隻眼都紅了,我補充了一句:“誰也不許殺他,聽到沒有?”

  侍衛們已經圍攏了過來,但是面對著截然相反的兩個命令,他們手裡的兵刃指著目標卻沒有動作。

  “曼菲士,我說過,我最重要的人是你,我們是親人,是彼此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我知道,我對你的懷疑,很不應該,是我錯了,你還生我的氣嗎?”

  “不不,”他抓住我的手,他的指掌間全是殷紅的顏色,咸腥的稠膩的氣味……

  原來我自己的血是這味道的。聽到他說:“我不生氣,真的……我就是不想讓誰從我身邊把你奪走!西奴耶不配,他也不配!”

  伊莫頓看他一眼:“我不配,難道你就可以了?你除了屢屢的讓她為你擔心,你還做過些什麼?”

  “你好大膽!”曼菲士勃然變色:“你敢你私情誘惑王姐,現在還敢刺傷他!我要讓人把你……”

  “曼菲士,別說了……”

  眼看這兩個人就像兩頭鬥牛一樣又要掐起來,我皺起眉頭,大聲的呻吟了一聲。

  “王姐!”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7
七七

  “愛西絲!”

  兩個人都忘了爭執,一起把注意力又投到了我身上。

  很好,很有效。

  而且幸好我剛才撲過來的時候避過了要害,這一劍刺的雖然血流的好像有點多,

  但是這個傷勢並不算太重,與我計畫的結果出入並不大。

  還好還好。

  我是想讓他們倆好,但我也沒有要吧自己的命搭上的意思。

  “好疼……”

  “姐姐,我馬上帶你回去!”

  “她現在不宜移動!”

  一個瞪眼一個皺眉……

  我在心裡大聲哀嘆,看來這兩個人……

  真的是八字不合啊。

  “曼菲士,你答應我,不要傷害他。”

  小曼哼了一聲,驕傲的別開頭。

  “哎喲……”

  馬上又轉回頭來了。

  “你答應我啊!”

  他一臉吃了大便的表情,艱難的,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我又轉頭看向伊莫頓。

  他嘆口氣,說:“你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你為難的。”

  我鬆了口氣,輕輕閉上了眼。

  這個結果,還算是好結果了吧?

  因為兼職醫官的僧侶說我暫時還是不移動最好,所以小曼再不情願也陪著我一起進了神殿,神官們騰出最寬敞潔淨的一間房來給我休息,僧侶拿了治傷的藥膏來,然後說止疼安眠的藥湯很快可以煎好。但是在誰替我塗藥這件事上,又出了問題。沒有侍女,神殿裡都是男人……曼菲士說他來涂,伊莫頓堅持不讓。可是曼菲士也絕不會同意讓伊莫頓或是其他什麼男人來幫我塗藥。眼看又要吵了,倒是一個僧侶插了話,說有位女樂師在外面,可以讓她來服侍我,才算解決了這個難題。

  那個女樂師進來之後,放下了簾幕,向我跪下來行過禮,然後替我解開衣服,清洗傷口好上藥。那兩個男人都站在簾幕外面寸步不讓,曼菲士就算了,他本來就脾氣壞,好衝動,今天晚上又被我說的話傷到了。可是伊莫頓你這傢伙……你怎麼也這樣呢?

  “你傷了王姐,這筆帳我遲早一定討回來!”

  “若不是你來挑釁,愛西絲陛下又怎麼會受傷?”伊莫頓停了一下,沒有接著說下去。其實我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他的劍法收發自如,隨意靈轉,如果我不撲過來,其實曼菲士也不會被他傷到,

  兩個人還會繼續的比下去。但是我意外的插了一槓子,結果他那本來不會傷到人的一劍傷了我,對他來說這件事真是十分的鬱悶吧?

  唉……

  傷處上好了藥,我側過來緩緩躺下,床上鋪著雪白的麻布床單,應該是剛剛換洗過,床單上帶著一股陽光的風沙的味道。不過這屋子裡更濃郁的是血腥味和藥味。地下沒端走的水盆,擦拭過傷口的布巾上都是血味。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

  我說:“我的頭都被吵疼了。”

  很靈,外面低聲的似乎在磨牙一樣的聲音一下子就沒有了。

  “我不希望你們兩個任何一個受傷,如果你們再爭執,我情願受傷的人是我……你們明白嗎?”

  外面很靜,然後我聽到曼菲士說:“姐姐,我不會讓你再受傷了……”

  伊莫頓的聲音很低沉:“事情原本不會如此的,我也沒想過,我的劍,有一天會刺傷你。”

  我微微一笑:“我的劍術還是你教的呢,可是我不也刺過你一劍嗎?這也……算是一劍還一劍,我們扯平了吧。”

  小曼不滿的哼了一聲:“你算什麼東西,能和姐姐相提並論?你敢傷害王族,這是……”

  “好啦,曼菲士,你還說?”

  “我只是說一說,我又沒拔劍!”女樂師端著東西退了下去,曼菲士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伊莫頓站在他的身後,他的目光越過曼菲士的肩頭靜靜的看著我。

  那樣專注的眼神,我忽然發覺,就在此時,我得到了一直,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我曾經問過他數次,愛不愛我。

  就算他在被我刺傷流放後重新回來,我對他還是疑慮重重,他對我,也始終沒有說過那最重要的……

  可是,現在我卻一下子明白了。

  用不著言語,他的眼睛裡就明明白白的流露著,繾綣而執著,熱烈有深沉的愛……

  這間屋子裡安靜的氛圍,夜色的浸染,帶著痛楚的甜蜜彷彿潮水一樣要把人淹沒。

  “姐姐,”曼菲士在我面前伏下身,輕輕將臉貼在我的手心:“很疼嗎?”

  我回過神,柔聲說:“不怎麼疼。你呢?還生我氣嗎?”

  “不,姐姐是永遠不會傷害我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們……太在乎對方了。姐姐也是希望我好的,我明白。”

  我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他的頭髮柔軟黑亮披在肩上,彷彿東方的華貴絲綢。

  神殿裡傳來低緩連綿的唱經聲。他們在誦念太陽金經吧?微微起伏的起調聽起來讓人心境平和。

  藥湯端了進來,端藥的僧人呈上藥,正要倒出一口來嘗藥,伊莫頓說:“端過來給我。”

  那僧人對他的恭敬崇拜都可以從他的神氣姿態中看出來,對他的話絕對服從。伊莫頓倒出藥來嘗了一口,然後說:“端過去吧。”

  我垂下視線,覺得臉上有些微微發熱,而胸口卻被什麼東西充溢的滿滿的。

  藥端到了跟前,小曼伸手捧起,俯下頭也喝了一大口。

  “你……”

  “姐姐,喝藥吧。”

  我看著這碗被嘗過了兩次,只剩下了一半的藥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知道這份量減了一半的藥湯,藥效還能剩下多少?而他們兩個沒有受傷的傢伙喝這藥湯,有沒有什麼副作用?

  70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雖然還是不放心,這兩個不知道還會做些什麼,還會不會再像被激怒的公牛一樣去決鬥……

  可是真的太疲倦了,喝那湯藥裡一定有鎮靜成分,喝過藥沒一會兒我的眼皮就沉沉的合在一起。心裡對自己說著,就歇一下,一下就好。

  但是我這一睡,直睡了一天一夜。

  我聽到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哼歌,曲調纏綿,咬字模糊。短短的一段時間裡,我以為又回到了何於意的時代。

  那寂寞的一天又一天,灰色的天空,屋子裡安靜的讓人快要發瘋。

  那個城市的冬天很冷,剛入冬天就會下雪,一片一片的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飄落,沉沉的,一層層壓在人的身上,心上。

  而夏天又極熱,一種酷烈的,毫不姑息的熱。

  我在那個城市出生,長大,在那裡度過了我的童年時代。

  背著大大的畫夾在夏天的中午去學畫,柏油路面都被曬化了,腳踩在上面,那種熱度透過塑料涼鞋的鞋底傳過來,汗水浸透了衣服,渾身被曬的滾燙高熱,走著走著就會恍惚起來,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不停的先前走。每片綠蔭都像一座孤島,從這座島,到那座島,中間是讓人窒息的熱焰。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7
七八

  午後的寂靜,熱風吹的人昏昏欲睡,連蟬鳴都似乎被一股力量抹消了。到處都反射著太陽的光,除了黑色白色灰色,我眼中浮不出其他的顏色來。也或許這城市本來就是灰色的,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以為這樣的夏天似乎沒有盡頭。但是那一天一地的雪,很快就會到來。河裡結著冰,路面上也凍上了,每一步都得很當心。

  但即使這樣,也經常被人推到。

  身上髒兮兮,被融化的雪水弄死的肘和腿都像是要上凍了,可是卻只能在外面多待些時候,等到天黑了,等到進了家門不會被人發現身上異樣的時候才能回去。

  一直想要逃開……

  不知道方向,可是仍然想逃。

  一天一天的,像是一隻單純的蜘蛛,從線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無論如何也無法離開那個角落,忙碌而呆板的,在原處打轉。

  很想要另一樣的人生……

  現在的我,是如願了嗎?

  另一段人生……

  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在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這世上是不是真有神明的存在?

  我這算是實現了願望嗎?

  也許算是吧,只是是以一種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我慢慢睜開眼,耳旁有個驚喜的聲音說:“啊,你醒了!”

  我側過頭看她一眼,凱羅爾在埃及獨一無二的金頭髮,閃耀著動人的光澤,這時候看起來顯得有些突兀。

  凱羅爾回頭喊:“塔莎夫人,愛西絲陛下醒了!”

  我轉頭看看四周,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簾幕低垂,我眨了眨眼,長長的吁了口氣,一時竟然不知今世何世。

  塔莎走近床邊,輕聲問:“陛下覺得怎樣?醫官已經候了一天了,讓他進來為您看一看吧?”

  我點點頭,心神漸漸安定下來。

  我的肩膀動了一下,已經不怎麼疼了。

  昨天我傷口處涂的藥是最好的治外傷的藥,說起來上次我與安蘇娜比劍受傷,現在那裡也看不到傷疤,古代的藥物有些的確很見效。

  醫官也沒什麼別的新措施,還是內用加外敷一起上。不過敷的藥物又換了一種,昨天用的那種估計是止血為主,這種應該是消炎殺菌和幫助傷口癒合為主的要功效。

  塔莎親自替我換藥,眼圈紅紅的,動作輕柔無比,小心翼翼的替我換好藥再包起來。凱羅爾捧著水盆在一邊侯著,不時問:“疼麼?”又問:“你怎麼受的傷呢?”

  我問她:“你怎麼從採石場回來的?我還想讓人今天去把你接回來呢,可是一受了傷就耽誤了,你可吃了什麼苦頭麼?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有沒有,”她說:“我過的挺好的,採石場還有好心的大叔大嬸,挺照顧我的。有水喝,就是沒東西吃,回來以後塔莎夫人給我準備了好吃的,我沒有事,你才不要擔心,你自己的身體要緊呀。”

  塔莎說:“凱羅爾她教人將污水變成清水呢,真是了不起,實在是太聰慧了。”

  “啊,不不,”凱羅爾急忙說:“這不算什麼,只是過濾而已。其實我也只是把麻紗布墊在砂石堊土底下,濾的一點也不算乾淨。”

  果然啊,書中的情節,的確是這樣沒錯。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心裡面的那種感覺很怪,說不上來。

  既覺得有一種預感得到印證的恍惚,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不耐煩。

  “姐姐!”

  我抬起頭,曼菲士大步走了進來。

  凱羅爾眉頭一皺,端著水盆讓到了一邊。

  曼菲士朝我俯下身來:“姐姐醒了?覺得怎麼樣?傷口疼不疼?”

  “剛換了藥,也不覺得疼。”我微微笑:“就是肚子餓了。”

  塔莎慌忙說:“啊,是,我這就去讓人端晚飯來。”

  曼菲士坐在床邊:“我陪姐姐一起吃。”

  我想坐起來一些,自己勉強抬了抬腰,曼菲士拿起靠枕來墊在我身後,還細心的把我往上託了一點點:“這樣行嗎?”

  “好啦。”我說:“曼菲士你突然變的這麼體貼,我都有點不敢認你了。你真是法老王吧?嗯?不是什麼人調了包?”

  他笑:“難道我就只會讓姐姐照料,不能夠照顧你嗎?”

  塔莎帶著侍女捧了晚飯來,曼菲士端過一碗湯,說:“姐姐抬手肯定會牽到受傷的地方,我喂你吧。”

  “你喂我?”

  “不行啊?”他衝我眨眨眼。

  “不是不行,就是我一下子習慣不來啊!”我笑著說:“以往父王也沒有這待遇,這世上能讓法老王端碗服侍的,恐怕也就我一個有這福氣了。”

  他說:“知道是福氣那就多喝點吧。”

  我把湯喝完,他轉身去拿了一個面包掰了塞在自己嘴裡,看來他的確是沒吃飯就跑我這裡來了。

  “對了,他呢?”

  我說的聲音不大,也沒有提名提姓,不過曼菲斯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過頭來有些氣惱的看了我一眼。

  我只覺得他這時候可愛的像只和主人慪氣的小寵物狗。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他的臉。可又帶著肩膀受傷的地方隱隱的疼起來。

  “哎,你別亂動呀。”他說:“我沒殺他,你放心吧。”

  我知道曼菲士不悅,不過還是得問:“他現在在哪呢?”

  “還能在哪兒,”曼菲士沒好氣的說:“在他該在的地方唄。”

  我不說話,他看著我,說:“他在神殿啊,還能在哪兒!”

  他把碗放下就往外走,我喊他一聲,他頭也不回:“我還有事!我走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一轉眼對上凱羅爾睜的大大的藍眼。

  “你看什麼?”我問她。

  “你們……”她頓了下:“你們姐弟關係真好啊。”

  “那當然啦,”我說:“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我也有哥哥的,他也非常疼愛我,可是我現在……他們一定著急在到處尋找我的下落吧……”她有些恍惚的說:“我有些時候甚至覺得,我聽到他呼喚我的聲音……”

  按理說,隔著三千年,她是什麼也不會聽見的。可是這既然是一本書裡面,任何事只要那位原作者願意就都可以發生,她說她能聽到,那就權作她聽得到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47
七九

  我剛想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接著是拔劍出鞘的聲音,有人大步急趕的動靜,紛紛攘攘亂作一團。我一驚,按著床沿就想跳下來,可是肩膀一陣劇痛,我是下了床,卻不是跳下來的,而是滾下來的。凱羅爾驚呼一聲過來扶我。

  塔莎驚呼著跑過來,我指著外面:“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可是她不用出去看了,外面的人喊了出來:“蛇!法老被毒蛇咬傷了!”

  71

  塔莎和烏納斯他們手慌腳亂的把曼菲士抬了進來,他的腿上還連著一個蛇頭,顯然是那蛇咬中他的瞬間,曼菲士揮劍把蛇斬成了兩段,後半斷蛇身掉了,可蛇的毒牙還深深的咬在他的腿上沒有掉落。

  “放,把他放平!”我想起身,可是手腳都沒有力氣,在地上絆了一跤,幾乎要跌到曼菲士身上去了。胸口怦怦直跳,一顆心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一樣。

  曼菲士沒事!他不會有事!

  我也不會容許他有事。

  我反手拔出自己的匕首,揪住三角形的蛇頭,刀刃貼著曼菲士的皮肉平推過去,將蛇頭削成了兩片,從曼菲士腿上取下來。

  “把他的腿紮起來!”烏納斯動作迅速,拿布條將曼菲士的腿緊緊紮起。

  “得吸出毒液!”

  我的匕首掉過頭來,在曼菲士腿上被蛇咬傷處劃了一個十字,身旁另一個侍衛二話不說俯下頭去,就著傷口吮吸毒液,吸一口,吐一口。

  “小金,乖,你可以克制這蛇毒對不對?”我小聲和它商量,說起來也奇怪,這小傢伙兒可以稱之為蛇王了,可是今天有蛇出沒它怎麼沒反應?

  難道因為攻擊的不是我所以它就不管了?

  小金懶洋洋的動了一下,似乎不太情願。

  “曼菲士是我弟弟,你如果可以救他,那一定要幫忙啊。”

  小金晃了晃腦袋,又甩了甩尾巴,從我的手腕上滑下來,蜿蜒的游向曼菲士身邊。那個替曼菲士吮吸毒血的侍衛駭異的避在了一邊,小金湊到跟前,抬起頭來一張口就咬在了曼菲士的腳上。

  周圍的人長長短短的驚呼抽氣,小金這傢伙從來不知道怯場兩個字怎麼說,周圍有沒有人,對它來說也沒有影響。

  這毒蛇的毒性真列,曼菲士剛才抬起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色,嘴唇烏此。醫官還沒有走,倒是正好趕上。他的藥箱裡也有些解毒的藥物,現在全掏了出來,也不管哪樣對症哪樣不對症了,先給曼菲士喂下去才是最要緊的。

  小金咬住曼菲士約摸有一分半鐘的時間,鬆開口盤起身,似乎在緩勁休息一樣,過了一會兒又咬上另一隻腳的腳趾,同樣吸了一會兒,然後有些脫力似的滑下地,懨懨無力的朝我游過來,但是卻連盤上我的手腕的力氣也沒有了,只在墊子旁邊彎成了一盤,就不再動彈了。

  醫官一邊迅速把藥和進水碗裡,一邊說:“這毒蛇不是我們宮中的,埃及就沒有見過這種毒蛇!愛西絲陛下,這一定是刺客的手段。”

  我問:“這是哪裡的蛇,你知道麼?”

  “看起來像是比泰多那裡的一種毒蛇,毒性特別劇烈。”

  比泰多?

  我轉頭吩咐包納斯:“刺客能混進來放蛇,想必人沒有逃遠,馬上給我全城戒嚴,一定要把刺客搜出來!還有,不知道他們帶了多少蛇混進來,囑咐宮奴和宮女們定要當心,叫宮中的蛇奴來找一找看還有沒有其它的毒蛇在宮裡亂竄。通知塔坦克魯將軍和伊姆霍德布宰相立刻到我這裡來商議事情!”

  曼菲士被抬了躺在我的床上,我坐在一邊,看著醫官給他喂藥,一眼望見凱羅爾站在邊上,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凱羅爾,你過來。”

  她走到我的旁邊:“有什麼事情叫我啊?”

  我想了想:“我想問一問,你有沒有治蛇毒的辦法?”

  她露出為難的神色:“本來是有的……我以前被蛇咬傷過,身上帶著和血清效果差不多的口服藥,可是……可是突然來到這裡,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心裡一沉:“你想一想,有可能丟在哪裡了?”

  現代的針對性的藥物比現在的草藥和藥粉什麼的自然的有效的多也對症的多,雖然小金替曼菲士吸過毒,但是……萬世流芳一有什麼閃失……

  她說:“我被曼菲女王帶回宮之後,那東西就已經找不到了,我也……我也說不清會掉在什麼地方了。”

  我嘆了口氣,這和書裡的情節可就不一樣了。書中……記得曼菲士對她改顏相向,萌生情愫,就是在她用解毒藥救醒他之後。可是,凱羅爾說的也有道理,她這些天過的兵荒馬亂的,誰知道一粒小小的藥丸會丟在了哪裡?

  塔莎在一旁聽到了我和她的對答,起先有些驚喜,現在也露出馬腳了失望的神色。

  “算了,你去休息吧。”

  這是不是叫人算不如天算?曼菲士倒是和原來書中情節一樣中了毒,但是凱羅爾的解毒藥卻不見了蹤影。

  “愛西絲陛下!”醫官忽然出聲,我一驚,吖起來轉過頭:“怎麼了?曼菲士怎麼了?”

  “陛下!法老已經開始好轉了!”

  我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湧上喉間,追問了一句:“你沒弄錯吧?”

  “不會,絕對不會。”醫官搓著手:“法老的臉色已經好轉,剛才手腳冰涼可是身體火燙,現在溫度也正常了。”

  我鬆了一大口氣,覺得今天晚上比坐雲霄飛車還刺激,大起大落的起伏不定,塔莎在一邊連連說感謝阿蒙神庇佑,我平時很少真誠的祈神祈福,這會兒也在心裡悄悄說了兩聲謝天謝地。轉頭看見盤在一邊的小金,倒是真得謝謝它才是。

  宮女進來稟報,說塔坦克魯將軍和伊姆霍德布宰相已經到了。我點下頭:“好,我這就去見他們。”可是想要起身,腿卻軟的根本撐不起來,只好說:“算了,請他們進來吧。”

  一旁醫官已經又弄了一大碗湯藥給曼菲士灌下去。雖然我不太懂得醫術,也能看出來他的臉色的確好轉了,而且呼吸也比剛才顯得舒緩深沉,不像中毒抬進來時那麼細微短促。

  那兩個人幾乎是衝進來的,塔坦克魯是武將倒沒什麼,可是伊姆霍德布平素都是老練沉穩,這樣的焦急失措可是頭一次看見——兩個人甚至都沒顧上朝我行禮,就撲到了曼菲士的床前。

  “不要緊了,醫官說他已經慢慢好起來了。”我扶著塔莎的手,藉著他的力才站起身來。伊德霍姆面轉過身來朝我行禮:“是,我們擔心法老,失禮了,愛西絲陛下請不要介意。”

  “不會的,我剛才也急的要死,不比你們好哪裡去。”我說,示意一旁的宮人端著金盤過來,盤子裡盛著那個被剖成兩半的蛇頭。

  “剛才醫官說了,這蛇不是宮中的,甚至不是我們埃及所有的。”

  塔坦克魯氣的鬍子都要翻起來了:“好大膽!竟然敢謀刺我埃及法老王!刺客到底是什麼人!”

  我搖頭說:“刺客還沒有捉到,但是這蛇,醫官說是應該是比泰多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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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