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安蘇娜忽然把桌角的金盃碰翻了,裡面的果汁潑了一地。我回過頭,亞莉已經不滿地說:"安蘇娜,你怎麼回事啊?"
"啊,對不起,我一時出神了。"她彎下腰去收拾東西,長長的黑髮閃著生漆似的光,身段妖嬈得像一條蛇。
亞莉還要再說,我向她搖了搖手。沒關係,出神不是什麼大事,我這幾天也經常出神的。
我以為小曼負氣而去,短期內肯定不會再來見我了,誰知等到了我和伊莫頓約好的時間、地方,我赫然看到小曼,而且他把他的跟班西奴耶和那個小孩烏納斯都帶來了。安蘇娜拿著漁竿和小籃跟在我身後,伊莫頓也帶了身邊的一個小僧侶一同來。
這可真是浩浩蕩蕩的大規模的釣魚運動啊。
我帶了兩根釣竿,伊莫頓也帶了兩根,這麼一來釣竿倒是勉強夠用。四個人一字排開,安蘇娜,我,小曼,伊莫頓。就像幼兒園裡的小班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
這是聚會不是約會……我看著羽毛做的浮子這麼想。
我招誰惹誰了啊,小曼來就來吧,還給我臉色看。小曼轉頭看伊莫頓的時候,更是一副對方欠他無數金幣不還、殺了他老爸還搶了他老婆似的表情。
而且,看他身上那股氣勢--唔,是不是應該叫殺氣?衝他這股氣勢,就算有魚接近,也會被他嚇跑了。
"姐姐,我們去坐船吧。"小曼指著前面不知道誰泊在那裡的兩隻小船,"我們去船上釣魚。"
第六章 悠閒生活
我也不知道自己吹的是什麼曲子,總之,那旋律很自然地從心中流淌出來,然後變成了迴蕩在水面上和翠色蘆葦叢裡的蘆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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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說話,伊莫頓已經微笑著開口了:"好啊,我也很久沒坐過船了。"
小曼看他一眼,立刻抓住了我的手,"姐姐,我們坐一艘。"
這孩子的性格怎麼形容呢……真是的,活像一隻死命護著骨頭的小狗。
不過伊莫頓看起來並不在乎這孩子挑釁的樣子。也是,他是個大人了,小曼還是個半大孩子,不在一條水平線上,沒有可比性。
結果我沒拗過小曼,只能和他上了一條船,伊莫頓和安蘇娜上了另一條船。
看看人家那邊,伊莫頓白衫飄飄,迎風而立,飄然閒逸的風度,傲岸高潔的姿勢,彷彿一個君臨天下的王者。再看我這邊,小曼瞪眼鼓腮,活像一隻小青蛙,還是鼓起肚子的那種。
真是煞風景,沒情調。
其實,情調也不是沒有,只是不在我身邊。
小船在水面上輕輕地飄開,清風,微波,令人沉醉的沙漠情調以及……一隻正在瞪我的青蛙狀小曼王子。
唉,雖然你很帥、很有前途、很討人喜歡,但是小曼啊,首先,你是個小孩,比我還小,小得太多;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你是我的親弟弟,我可不想當一個和親弟弟結婚的變態狂呀。
讓我怎麼和他說呢?讓我和他解釋……倫理道德?還是遺傳學?
說起來也並不能怪他,這孩子生長在這種環境中,姐弟結婚在他看來是十分正常且天經地義的。不過,歷史上好多法老都弱智,有先天缺陷,短命,沒有生育能力……大概就是近親結婚造成的缺陷。真奇怪這樣的事實也不能讓他們吸取教訓--也許他們並沒有把近親結婚和這個問題聯繫到一起。
唉,好好兒的一個下午約會就這麼泡了湯。
伊莫頓的那艘小船飄進了蘆葦叢裡,我既想張望,又怕被小曼再抓著機會發脾氣,實在是有些為難。
藍天白雲,碧水青葦,一葉小船順水飄蕩,這麼有情調的下午,我卻必須和小曼這傢伙待在一起。
我抓抓頭髮,在這小孩兒的瞪視中,坐下來。唉,還是釣魚吧。
曼菲士扯著我的披紗,他嫌氣悶,不肯戴那頂做好的紗帽,我可不想被太陽烤成焦炭。在靠著小船不遠的地方,曼菲士那些高大的侍衛們站在齊腰深的水裡,一雙雙眼睛警惕地望著我們,唯恐我們兩個重要人物會掉進水裡去。法老只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要是這艘小船翻了,兩個繼承人一起變成小水鬼,那可有好戲看了。那樣的話,法老會是什麼心情我不知道,這些侍衛肯定是自動找個地方就把自己埋掉了。
"釣魚好悶。"曼菲士果然不一會兒就沒了耐心,叉著腰站起來,"哪有打野鴨好玩!"
打野鴨我也只是聽說過,從沒試過,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玩。
小曼使喚那些侍衛,"喂,去拿梭鏢來!"
我抿一下嘴,也不想勸他了。這孩子明擺著就是要和我作對的,我越勸他越不會聽。
有他在這裡折騰不休,我能釣上來魚才怪呢。我抬起竿來看看,餌也不見了,不知道是滑鉤了,還是被什麼機靈傢伙給吃掉了。我嘆了口氣,也不再拴餌,就直接把鉤又垂進水裡。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吧。八十歲的老頭兒還能釣著周文王呢,我且來看看自己能釣著什麼東西吧。
那些侍衛果然不一會兒就取來了木桿的梭鏢,而且服務是成套的--還順便從蘆葦深處把野鴨子趕了出來。小曼個頭雖然不大,力氣卻不小,而且擲鏢的準頭很可觀,十次之中總有六次是可以擊中的。不過野鴨子的生命力也十分頑強,雖然被梭鏢擊中了脖子,卻還在掙扎撲騰,不肯乖乖就範。
我轉頭看看,伊莫頓的船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剛才還能看到一點船影,現在我們也接近了蘆葦叢,回望卻只見一片接天的碧色,不見那艘船的蹤影了。
也許他想要享受垂釣的樂趣,不想讓小曼打擾吧?
我隨手擷了一片身邊的蘆葦葉子,慢慢地捲了起來。小曼打了幾隻野鴨,停下手來問我:"姐姐,你怎麼不玩?"
我朝他笑笑,把蘆哨湊到嘴邊,試了試音。
蘆哨的聲音比較尖細,比較輕薄,有一種翠鳥振翅而飛般的亮麗。
小曼握著梭鏢的手垂了下來,安安靜靜地坐在我旁邊,聽我吹著哨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吹的是什麼曲子,總之,那旋律很自然地從心中流淌出來,然後變成了迴蕩在水面上和翠色蘆葦叢裡的蘆哨聲。
伊莫頓在什麼地方?他能聽到嗎?
我想,他應該能聽到。
那麼,他在做什麼呢?他在想些什麼?
安蘇娜應該和他在一條船上,他們又會說些什麼?
我垂下手,小曼盯著我的蘆哨,"姐姐,你什麼時候會吹這個的?我怎麼不知道?"
"嗯?這有什麼稀奇,你要想學的話,我教你啊。"
他興致勃勃地說:"好!"
我教他捏住哨子,深吸一口氣,用力吹響。
他憋了一大口氣,使勁地吹。
沒聲音。
"為什麼不響?"他有些洩氣了。
"你沒有掌握訣竅呀。"我鼓勵他,"再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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