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
他哈哈一笑,仰頭把那一大杯酒全喝了下去,一邊的答依俐公主嬌笑著誇讚他豪邁英武,老爹笑得紅光滿面。突然,他臉色大變,手臂慌亂地揮出,將面前的酒盞杯盤打落一地,然後連人帶椅栽倒了下去。
宮中霎時一靜,接著眾人一片驚叫,亂成了一鍋粥。
西奴耶反應好快,馬上拔出寶劍,高喝一聲:"所有人站在原地,擅動者格殺勿論!"然後大聲喊,"侍衛官!"
我父王的貼身侍衛官也高喝一聲,拔出劍來揮了兩下。殿裡的人被他們兩個一時給鎮住了,然後殿外的侍衛們快步跑了進來。
我喊著:"去叫醫官來!"然後提起裙子便往法老那裡跑去,答依俐一張臉上滿是驚惶之色,坐在那裡左顧右盼,當真一動也不敢動。安蘇娜卻彎下腰想去扶起法老,我一把將她的手打開,厲聲說:"你不許動!"
侍衛們已經把這裡圍了起來,安蘇娜看著我,慢慢地縮回了手,站在那裡不動。
法老嘴角流出一絲殷紅的血跡,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我雖然明知道這酒絕不會毒死人,但是心裡仍然覺得沒底,伸手在他胸口按了按,心跳還有,只是緩慢了許多,呼吸很微弱。
亞莉找的這藥當真厲害啊。
我把法老上半身扶起來,西奴耶過來幫忙,把法老的椅子放好,然後我們半扶半抬地讓法老靠在椅子上。
西奴耶仔細看了法老的情形,轉身吼道:"拿水來!快拿水來!灌下去或許可以稀釋毒液!"
醫官來了,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其實就算到了幾千年之後,人們中了毒也得先洗胃。西奴耶給法老灌了許多水之後,再把他胃裡的水控出來,然後再灌……
大殿裡的人都被這情形給震懾住了,沒有一個敢出聲的。忽然,我聽到殿門口一陣騷動,侍衛和被看管的人群朝兩邊分開,然後便見小曼帶著人大步跑了進來。
"父王!父王!父王你醒一醒,父王!"小曼扯著法老就拚命地搖晃,我趕緊拉住他。法老此時還出氣多進氣少呢,別沒被毒藥所傷,倒被你搖晃出什麼大毛病來。
小曼回手抓住我的手,"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裝的,八成亞莉沒去通知他,這事兒只有我和她經了手,小曼應該一無所知。
我嘴唇動了一下,還沒開口,兩行淚先流了下來。
"姐姐,姐姐別哭,快說啊!"
西奴耶在一邊說:"公主不要怕,王子也別急,法老是……中了毒。"
小曼厲聲喝道:"什麼?"
"醫官已經來了,法老現在還沒有……"西奴耶轉頭看向醫官,"法老中的是什麼毒?"
醫官抹了抹頭上的汗,"王子殿下,公主,西奴耶將軍,請你們放心,我雖然沒有看出是什麼毒,但是幸好法老中毒不深,又吐出來許多,所以法老已性命無憂。"
小曼鏗地一聲把劍拔了出來,我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長長的案桌已經被他一劍劈成了兩段。
"誰下的毒?啊?是誰?"他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大殿裡站著的人們。被他盯著的人,不管是不是心虛或者膽小,都渾身瑟抖面露怯色。
小曼已經很有王者的氣派和威嚴了。
答依俐公主突然開口道:"曼菲士王子,剛才法老喝了一杯酒,就倒下了……"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嚨裡。小曼的劍轉眼間就抵在了她的胸前,"你說什麼?"
答依俐公主愣了一下神,目光從小曼臉上移開,抬手指著安蘇娜說:"剛才法老喝了一杯這個女人斟的酒,就倒下了!"
我站在一旁不出聲,這位嬌怯怯的公主真是不一般啊。她這句話表面上聽起來是在陳述事實,而她說的也的確都是事實,但是將上句和下句連在一起聽,怎麼聽都是在暗指:法老是喝了安蘇娜的酒才倒下的,她很有問題,或許就是她下的毒!
小曼豎起眉毛,"你說的是真的?"說著回頭去看安蘇娜。
安蘇娜冷哼一聲說:"這位公主不遠千里來我埃及,說唱逗笑,一晚上都待在法老身邊,你努比亞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想刺殺我王以不利我埃及嗎?"
西奴耶抓過那個縮在一邊不停發抖的宮女,聲音平和地問:"酒是從哪裡拿來的?都有誰經過手?"
小曼漸漸回過味兒來,將劍從答依俐脖子上移開,又要朝那個宮女逼過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小曼,別這麼衝動,你要失手殺了她的話,那還怎麼審問?"
小曼僵硬地點了點頭,仍然用可以嚇破人膽的聲音喝道:"你給我坦白說出來!不然我殺了你!"
王宮失去了平時的秩序和寧靜,我輕輕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來--那兩個人,安蘇娜已經站在這兒了。伊莫頓呢?他是出了宮,還是仍在宮裡?
我看了一眼安蘇娜,她仍然鎮定自若。亞莉端著藥湯進來,這是一種宮中和民間都常服的藥湯,平時飲用可以祛熱清毒。
醫官趕忙把藥湯給法老灌了下去,然後仔細看看他的臉色,又聽聽心跳,終於露出放下心頭大石的表情,朝小曼行了禮,"王子,法老沒有大礙了。"
小曼"嗯"了一聲,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些,但是他眼裡閃爍的寒光還是令殿內眾人心驚膽顫。
聽到法老沒事,差不多所有人都感覺頭上懸著的那柄寶劍稍稍移開了一些,處境終於安全了很多。
"快說!你不說我殺了你!"小曼又逼問那宮女。
我扶著亞莉的手站著,外面有風吹進來,我的頭髮和衣裳被吹得飄搖不定。
真正的好戲,才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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