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〇
我把頭巾拉了一下,和他一起下馬混進人群中。
“城防比我想像中要松的多了。”
“要不是正好有那群舞孃進來,我們沒這麼輕鬆。”
我轉頭看看身後的人群:“不知道她們進來的時候怎麼樣,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我想,八成已經混進王宮了。”
“為什麼這麼說?”
“連這點手段和行動力都沒有,那他就不法老了。”
我笑笑:“嗯,我想也是。”
伊莫頓看我一眼:“我誇他,你就這麼開心啊。”
我點頭:“當然了,我從小又當爹又當媽,把唯一的弟弟養這麼大,養這麼好,我怎麼能不驕傲。”
他露出一個你臉皮好厚的表情,我眉不動眼不抬,照單收下。
本來啊,我就一直是這麼覺得。
從他還肉手肉腳圓腦袋的時候……我就看著他,這麼一點點的長大,變成一個風神俊秀,勇武無雙的少年。我怎麼能不驕傲啊?就算不全是我的功勞,至少有我一大半的功勞吧?
我們隨著那些舞孃一起,越來越接近皇宮。
亞述王城看起來高大而堅固,氣勢恢宏。我環顧著四周的建築和行人……
這些人,經過明天之後,不知道還有幾個能活下來?
我們已經走到了王宮跟前,那些舞孃們和衛兵打過了招呼,扭腰擺臀地走了進去。我們相互看了一眼,仍然跟在她們後面。伊莫頓腳步沒停,我也沒停。
“喂……”衛兵晃著手裡兵器想要攔阻。我拉下頭巾,向他璨然一笑。
那個人的兩隻眼睛一瞬間變得呆滯了,嘴巴半張著,我施施然地走了進去。
伊莫頓也跟著我一起向裡走,那個衛兵茫然的:“哎哎……”
那人立刻消音了,好像沒發生什麼事一樣,繼續轉過頭去守他的門,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他也什麼都沒有看到。
唔,這就叫各顯神通吧?
那些舞孃顯然是經常進宮獻藝的,領頭的一個美女,我聽到旁人喊她喬安娜,打扮的確與旁人不同,身上那些首飾看起來是真金實料的,紗衣也比旁人輕薄鮮豔。
我們走在隊末,那些女人一點也沒留意,宮中的巡衛竟然也沒有多來盤查。經過一個黑暗的殿側時,我比個手勢,伊莫頓上前一步,舉手敲暈了那個走在隊末的女人,她身體軟了下來,我們一個抬頭一個抬腳把她拖到牆後面的陰影裡。
我快手快腳地把她身上的紗衣剝下來,還好心的把我那件罩在外頭的粗布斗篷蓋在她身上。
“她什麼時候會醒?”
“得明天早上吧?”
“嗯,足夠了。”
伊莫頓問:“你到底是要做什麼啊?我看你的魯莽和曼菲士也不相上下了。”
“怎麼會。”我轉頭衝他笑笑,把那個女人的面紗罩在我臉上:“有你在我身邊,難道你不能保護我?”
他傲然一笑:“是,有我在,不管誰想傷害你,也得先過我這一關。”
“那我還怕什麼?反正啊,就算是被發現了,也還有你陪著我呢。活啊,死啊,我一點都不怕。”
他一笑,臉上那個酒窩更深了:“你倒是會算計,什麼都不忘了要拖別人下水。”
“是啊,你到現在也改瞭解我的個性了吧,好了,再不走那些女人要走遠了……哎!”我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軟軟的。低下頭去摸了一下,我倒是膽大,也嚇了一跳,那個被我踩到,是一隻人手。再仔細看看,還不是一個。看起來一個小小的巡查隊都被放倒在這裡了。
伊莫頓也湊近了一點來看:“嗯,很到位,一下子擊在頭後面骨頭最薄的地方,快狠準,一下子斃命沒聲息不流血。就是屍體應該再藏的嚴實一點。”
還有相同的一點是,他們的衣飾也被剝了。
“是曼菲士他們做的吧?”
“恐怕是的。”
他們也進來了……不知道現在他在這宮裡的什麼地方呢?
曼菲士或許想,如果可能的話,要在今晚就救出凱羅爾吧?我們的目的也差不多,不過略有偏差。我是想最好能解決了她這個麻煩。如果不能的話,那麼能解決了亞爾安也不錯。
那些舞孃們走得並不快,我們很容易又跟了上去。
她們在一間不大的屋子裡熱鬧的補妝,有的換了些衣服,準備樂器,看起來就是要去參加大宴會。我記得前任法老還活著時,埃及宮中也常常這樣熱鬧……
一轉眼,曼菲士已經做了法老了。
扮成樂師模樣的伊莫頓站在門口守著,我坐在角落裡,那群女人看起來彼此並不太親熱和睦,其中兩人還尖聲吵了起來。一個責怪另一個偷用了她的香油,另一個反駁說她還偷戴了她的金腰鈴。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十個女人呢?
那個喬安娜站起來拍拍手,頗有威勢的說:“行了!你們都安分點!這裡可不是什麼普通地方!惹惱了亞爾安王,我們誰也沒好果子吃!都給我靜下來。今天第一段我要跳駝鈴舞,需要三個人奏樂,還有兩個人和我一起跳。”
有一個穿淺黃色衣裳的女子站起來:“駝鈴舞我也比較拿手的啊,讓我和你一起跳吧。”
喬安娜看了她一眼,說:“我偏不要你來跳。”她在屋裡看了看,指了一個穿綠裙的女子:“你,還有……”又轉頭看看,忽然指著我:“還有你,會跳嗎?”
我垂著頭,壓低聲音說:“不太會跳。”
“沒關係。”她點頭說,“你跟在我後面扭腰就行了,不需要你跳得多麼出色。”
另一個女子也有些不安,看來這個喬安娜是存心不想讓人的風頭蓋過她的。女人之間啊,永遠存在這些明爭暗鬥……
我們跟著喬安娜一起向外走,伊莫頓摸了一把弦子琴冒充樂師,不過我知道他能彈,而且彈得還相當不錯。
至於舞,我也能跳,而且跳得也還湊合。
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要去見那個以好色殘暴聞名的亞爾安王——
會一切順利嗎?
曼菲士和烏納斯他們在哪裡?凱羅爾那丫頭,現在又怎麼樣了呢?
生命中永遠充滿了艱辛和挑戰。但正因為如此,生命才精彩豐富,令人投入。
亞爾安的王宮大殿修築的絕不比我們埃及的差,可是……
我們是石料和木材的,他這全是泥磚夯成的,看起來雖然沒什麼大差別,可是一遇水……這差別可大了。
大殿裡的情形……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就是醉生夢死,胡天胡地。那些衣服少的……像沒穿似的女人,荒唐的臣子,放肆的談笑聲,樂聲,鈴鼓聲……
我們從側門進去,我不著痕跡地透過面紗打量環境,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面孔。
那位曾經作為使者出訪埃及的路夏王子……也坐在人群中。他的穿著比旁邊的人嚴謹而樸素,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一邊有宮女為他倒酒,他也只和身旁的人說話,好像與宴會……有些格格不入的樣子。
喬安娜走到中央的空處,朝著王位的方向行禮,我也跟著深深的彎下腰去。
“好好!快跳支舞來助興!”上面有個男人吆喝:“來!把我今天獵到的漂亮獵物帶上來!”
我心裡一動。漂亮獵物,是指凱羅爾吧?除非亞爾安他帶回來了不止一個女人。
聽聲音……這個人就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派頭和口吻,標準的獨裁者,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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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空轉頭看了眼伊莫頓,看來這個歌舞團可能是臨時組起來的,所以彼此並不太熟悉,那兩個樂師都沒有注意伊莫頓著生面孔來的蹊蹺,三個人,一個拿鈴鼓,一個拿笛子,伊莫頓拿的是七絃琴。三個人在場邊坐下。拿鈴鼓的輕輕拍了拍手,然後拿起鈴鼓輕振了一下。
場中頓時安靜下來,目光都投向了站在我前面的喬安娜。
她的腰肢柔緩的扭動了一下。
嗯,不錯,很有功底。
鈴鼓再響一聲,我左邊的那舞孃也輕輕的扭動了一下。
再響第三下時,就是我。
七絃琴的聲音響起來,十分清亮優美的音色。
我對這舞真的不熟……
只是宮廷的舞女在跳得時候我看過,我只跳過祭舞,可沒跳過這種舞……這種舞嘛,有點太好看,不適合我的身份。舞女們能跳,我不能。我只是看她們跳過幾次。
但是,照著旁邊兩個人的樣子跳並不難。
手腕的動作,腰肢的動作,喬安娜跳得極好,舞姿十分妖嬈動人。可以感覺到有許多道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看來她是這宮廷盛宴上的常客,一個個媚眼飛出去,大部分是拋給了坐在王座上的亞爾安王。
有時候覺得人的肢體語言真的很微妙,笑容,眼神,手指的小動作,身體的擺動,可表達出那麼多豐富的意思,完全用不著語言來溝通。
音樂聲越來越疾,喬安娜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她身上的首飾叮噹作響,輕紗旋飛飄舞,赤足踏在地毯上起落迭步,腰扭得像……唔,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