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埃及豔后 作者:衛風 (已完成)

 
li60830 2019-1-1 17:38: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6 28907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4
一二〇

  我們午餐安排在神殿後面的一間屋子。這間屋子很大,看來平時神官們大概都在這裡用餐。

  我們的位置在靠邊的地方,密諾亞習慣與埃及大不相同,埃及神官是不吃魚的,但是密諾亞這裡,似乎用魚肉做的菜算得上佳餚。

  除了我們也有別人在這裡用餐。

  我面向牆壁,吃了兩片面包就沒有再吃東西。卡旦亞也沒心情吃東西,象徵性的動了一點,低聲同我說:“不如……您先回驛館,我這裡的事情忙完也就回去了。”

  我想了想,在神殿從表面上找什麼線索是不太可能了。

  “也好,那麼你自己多當心。”

  他舒口氣:“是,我知道。”

  神殿僕人當我向外走的時候,有人同我迎面走來,我避在一旁,垂下頭。

  那人走到我跟前,停了下來。

  “你是什麼人?”

  一旁的僕人恭敬地答:“大神官,這是從埃及來的人,跟醫官一同來送經文的女祭司。”

  我低聲說:“大神官好。”

  “唔。”那人沉聲答應了一聲。

  大神官,就是那個叫格拉多斯的人嗎?

  我抬起眼偷著打量他。

  這人個子很高,肩膀也寬,眉毛既粗且黑,黑色的頭髮微微捲曲,臉寬額闊。這樣一看並不像個神官,倒像是個武將的樣子。

  他,會是暗算伊莫頓的人嗎?

  117

  “我還有事要問埃及來的醫官,怎麼這就走了?”

  “只是這位女祭師要先回去,埃及來的醫官還要留在神殿裡。”那個僕人急忙解釋,“您的吩咐我們絕不敢誤事。”

  “是這樣……”他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停下來,轉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馬特……”我低聲說,“我叫馬特。”

  “是嗎?”他並不意外,埃及神殿中有許多人因為對神的崇敬而取和神明相近相仿的名字,不過,也只有優秀的人才能這麼取。密諾亞似乎也有這樣的習慣。他沒再說什麼,跟從他的人小聲說:“大神官,下午還有許多事情在等著您安排……”

  “知道了……”

  我目送他和兩個僕從緩緩走遠,忽然向一側轉過頭去。

  我的直覺告訴我,那裡有道目光在窺測。

  可是……

  那邊遠遠的只有一道牆,並沒有看到有人。向左看是整齊的一排廊柱,後面則是個小小的花圃。不知道什麼時候雲堆了起來,太陽已經消失不見,空曠的庭院裡顯得有些淒清。風吹著幾片樹葉在地下打著旋。

  沒有人跡。

  是我的錯覺嗎?

  不,不是的。

  一定有人,在那裡窺看著這裡,我的感覺,沒有出過這樣的錯。

  也許那雙眼,那個人是隱身在牆後,又或者是……

  那個地下的怪人安多司說的,神殿內也有密道,他不就是因為通過這裡的秘道才認識的伊莫頓嗎?

  四下無人,只有遠處有兩個神官緩緩的轉過走廊,我快步閃過庭院,背靠著一柱高大的石柱,注目在那牆邊仔細的去看。

  那目光,就是從這裡來的吧?

  有些發灰的石牆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牆上有浮凸的雕紋,上面刻著的密諾亞的神話故事,火神與魔鬼交戰,還有……

  我愣住了,斑駁的石牆上,火神的眼鏡的位置,深黑中閃過一點光亮。

  是人的眼鏡在反光。

  我站在石牆之前,身前的灌木叢簌簌的響了兩聲,有隻手伸過來,低聲說:“愛西絲?”

  是安多司。

  我將手遞給他,只覺得身體被扯得微微前傾,眼看要撞到石牆上,但是雕著魔鬼的那一塊地方忽然敞開變成了一個空洞。我覺得眼前一黑,身後又傳來輕微的響聲。

  回頭再看,那牆又已經合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裡?”

  “我……”他低聲說,“你怎麼在這兒?”他說話依舊不太流暢,但是語聲裡透出一點歡悅的意味來。

  “我陪醫官一同來的,”我說,“你說迷宮裡也有秘道能通向神殿,就是這裡嗎?”

  “神殿裡有兩處出口,一處是這裡,還有一處靠內院裡面。”他壓低了聲音,聽起來更是甕聲甕氣的,如果不仔細真的聽不出他說的什麼。我以前學密諾亞的語言大概學了兩年多的時間,雖然能聽能說,可是畢竟不是特別的流利。安多司又加上手勢來比劃,我藉著一縷透進來的外面的光亮,終於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常從這裡看外面嗎?”

  “也不是常來……”他低聲說,“有時候母親會來,我就在這裡……看看她。”

  原來是這樣。

  他又把頭低下去,我岔開話:“內院的那一處秘道口,開口又在哪裡?”

  他說:“啊,我帶你過去,那邊窄,是間屋子,我平時不大到那裡去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扯住手臂往上一托,竟然坐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上一次被他背過,我倒也沒有那麼吃驚。他矮下身離開了剛才那個位置,在黑暗中健步如飛,我只聽著兩耳畔空氣流動的聲音呼呼的掠過去,大概才剛一轉眼,他就說:“喏,這裡就是了。”

  這一處比剛才那裡顯得窄了一些,安多司伏下身,上半身趴過去,給我留了一點空。他輕輕撥了一下牆上的機關,打了個手勢。

  他的態度,好像不是帶我來偷窺而是請朋友在家裡坐下喝茶那麼簡單。

  因為,這地底的迷宮,應該就是他的家。這些無聲的,對外界的注視,就是他的全部精神生活……

  我也俯下身去,牆上有一條細縫,不過從這裡看出去,只看到有……

  腳。

  好幾雙腳在這裡。

  聲音和光從這條細縫傳進來。不知道這縫開在屋子的哪面牆哪個角,屋裡的人完全不會發現。

  開建這地下迷宮的人,當真了不起。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安多司,他有沒有帶伊莫頓來過這裡?

  屋裡的人在說話,我聽了卡旦亞醫官的聲音,陌生的神官在說話。

  還有,剛才見過的那個格拉多斯大神官說話的聲音。

  他們在討論卡旦亞帶來的一點藥經。這藥物雖然不見得很對密諾亞王的病症,但是總是治療過埃及一些差不多病狀的人。

  格拉多斯問了幾個地方,客氣的送客。我聽到卡旦亞告辭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了三個人。然後又有一個離開。

  於是只剩了兩人。

  格拉多斯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他的身量步態一點也不像是個徹頭徹尾的神官。

  我覺得他身上,有種神官不該有的陰厲霸氣。

  這種氣質出現在武將或戰士的身上毫不奇怪。

  但是……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個養尊處優的大神官的身上呢。

  “您看,這個會不會有用?”

  另外一個人低聲問。

  “或許吧……”

  格拉多斯的腳步停下來,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然後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下。

  是幾頁莎草紙,埃及特有的莎草紙,記載著藥方和治療方法的,卡旦亞帶來的莎草紙。

  紙已經被點著了,火舌舔動著紙頁,那幾頁紙很快全部燒著,然後在地下靜靜的變成了一撮灰燼。

  他為什麼要燒掉藥方?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5
一二一

  這個格拉多斯,他,想怎麼樣?

  “你照著剛才的那藥方寫一份出來,換兩樣藥草,回去我拿去給王太后看。”

  另一個聲音說:“那埃及醫官還在……他會不會壞事?”

  “不會。”格拉多斯的聲音很清晰,“他根本見不到密諾司和王太后,也摸不著藥的邊,明天就打發那些埃及人回去,不能讓他們攪了我們的計畫。”

  計畫,什麼計畫?

  感覺著安多司的肩膀一動,我伸手按住他。

  感覺著手底下的肌肉硬的像岩石樣。

  安多司心裡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

  我仔細聽著外面兩個人說話。

  他們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我只隱約聽見斷續的字句。

  “我們……米肯尼人……”

  米肯尼人!

  那不是古希臘人的原身嗎?

  原來他們……

  “夜長夢多,這樣下去,恐怕機會還渺茫難尋,不如……”

  不如怎麼樣,他可能沒有講出來,而是做了什麼手勢。這想必是針對與密諾司和王太后而去的陰謀。

  他們又說了幾句話,就沒有再說下去,另一個人離開,格拉多斯在屋裡也沒有再待,推開另一扇門離開了。

  安多司的身體僵硬,手臂在微微的發抖。

  因為震驚?還是氣憤?

  這個身居高位手握神權的大神官,竟然是潛藏在密諾亞的米肯尼人的奸細。

  而我關心的是,伊莫頓究竟,是不是被他所害?

  118

  “我殺了他!”

  我拉住安多司:“殺是一定要殺的,但是,你不能這麼魯莽。”

  “為什麼!”

  沉默的安多司暴躁起來,聲勢駭人。他的聲音在迷宮的甬道間來回激盪嗡嗡作響,震得人耳朵有些發疼的感覺,我扶著牆站穩,肩膀上沒癒合的傷口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安多司,你別衝動。你要想一想,這位神官,他在密諾亞已經有多少年了?能做到大神官,應該不會少於二十年的時間吧?”

  安多司生硬地問:“那又如何?他……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神殿司職了。”

  “是啊,這麼多年的是間,他從普通神官變成大神官,會做多少惡事,暗中培植多少屬於他的勢力,又安插了多少人在密諾亞,你想一想,他會只有自己一個人嗎?難道把他殺死,這些勢力就可以清楚乾淨了嗎?”

  安多司再出聲的時候,已經冷靜得多了,他問:“那,那麼應該怎麼辦?”

  我放緩語氣:“這件事,你應該告訴你的母親,由王太后來做決定,處理這些事情。這件事不容再拖,聽他們剛才商量的意思,似乎是怕你弟弟密諾司萬一康復,會對他們的陰謀不利,所以,大概會採取急切的手段想要危害他。你可以先稟告王太后這個消息,再針對格拉多斯他們的行動來制定下一步的計畫。”

  我一口氣說了好多話,喘了幾下,用手扶著肩膀靠牆站著:“我也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不過,格拉多斯此人身上關係太大,輕易殺了不是上策。”

  安多司急著問:“你不舒服嗎?是不是肩膀上的傷又疼了?”

  “不要緊。”我說,“不怎麼疼,傷口應該沒有事。”我說:“請你送我先回驛館去,格拉多斯這裡需要有人監視,王太后那裡也需要去通報消息,你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呢。”我頓了一下,說:“雖然這人奸惡狡詐,圖謀不軌。但是看起來現在他們的目的還沒有達成。你告訴了王太后之後,我想她一定會讚賞你的。”

  “真的嗎?”

  我點點頭:“是啊。這樣一來你的弟弟密諾司也不會被他所害,密諾亞也不會被米肯尼人所撼動,這個陰謀揭破之後,他們一定會高興吧。”

  “啊……”他的情緒高昂,但是只一瞬間,他的語氣又低落了,“母后她……很不願意看到我,密諾司他根本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沒有接話,停了一下說:“現在,能送我回去麼?”

  “當然……”

  他又一次將我負在背上,在一片黑暗的地底下飛快的奔跑。

  和上一次不一樣,和剛才他帶我去格拉多斯那裡窺探去的時候也不一樣。他的腳步那麼急切而煩躁,帶著不安,惶恐,憤慨……

  還有,夾雜在這些情緒中的,其它東西。

  不被承認的苦惱,一個人長久以來忍受寂寞孤獨的痛苦,被母親忽視,被弟弟取代了位置……

  我心裡有些微微發虛,我對他說的那些話,的確都是實話,對事情的分析,也都是我內心真正的看法。

  但是,我也承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也隱藏著一層不懷好意在裡面的。

  對安多司來所,長久的壓抑,只要有小小的針尖挑破一點縫隙,透出來的東西,就足以讓他在心底爭鬥,激化矛盾。

  安多司是有王位繼承權的,只是他的母親讓他失去了這一切。

  密諾司的位置原本是他的,密諾司的權力,密諾司得到的愛,密諾司的一切,等於都是從他這裡奪去的。

  安多司,你痛苦嗎?

  其實,就算他去告訴他的母親王太后,告訴她格拉多斯的事情,他的處境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你還是隱藏在黑暗中不能見人的秘密存在。王太后不當你是兒子,密諾司或許還是不會知道你的存在。他在的天地裡,他是得天獨厚的,只有他自己。

  安多司一點也不笨,這件事,他一定也會想到。

  “愛西絲……到了。”

  我抬頭仰望,是的,我們又來到了上次那個出口,驛館後面的石製桌台和神像這裡。

  “我送人上去……”

  “安多司,你不要衝動。”我反過手來,手掌蓋在他的手背上,“不管你要做什麼事,答應我,首先你要保住自己的平安,不要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愛西絲?”他在黑暗中看著我。

  這句話我是真心真意的在說。

  “你一定要活下來,不管遇到什麼事。答應我,第一位,先保住你自己。”

  他沉默了片刻,問:“為……為什麼這樣說?”

  我垂下頭,然後把臉轉向一旁:“我已經不想再看到……認識的人死在我的面前。伊莫頓已經離開了我們,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你是他的朋友,我想,他一定也是這樣希望的。答應我,好嗎?”

  他緩緩地點頭,寬闊的肩膀和龐大的身軀隨著一起動作:“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著。愛西絲,你也要好好的活著!不要受傷,不要,不要死!”

  “我會的。”我低聲說,“我還沒有替伊莫頓報仇……答應我,如果是格拉多斯那些人做的這件事,你會幫助我,對不對?”

  “是!”他毫不猶豫的回答,深深的彎下腰來,唇在我的手背上輕輕一觸又飛快的縮了回去。他的龐大身體與他的靈活動作顯得不是那麼協調。

  “我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5
一二二

  119

  “如果你需要找我的話,就到這裡來呼喚我,我會聽到。”他遞給我一個石哨子,“你吹響它,我在地底就會聽到。”

  “好。”我接了過來。那個哨子做得非常粗糙,但是並不硌手,應該是總被人拿在手中,已經被摸的非常光滑了。

  他點個頭,身形消失在那個向下的洞口。我靠在石台邊,喘了幾口氣,輕聲說:“烏納斯,你在這裡是不是?”

  人影一閃,烏納斯從石柱後現出身形來。

  “通知朱利安布在密諾亞的釘子們,其他活動全部停止。”我緩緩的抬起頭,“我……有重要的事情讓他們去做。”

  “陛下,你的傷還沒好,不要再冒險了。”

  我嘴角微微彎了一下,但是我想,這個笑意一定是浮的,冷的。

  “冒險也是值得的,不然,怎麼會探聽到今天這件事情。”

  他伸過手來,把我從石台上扶下去。

  “你先去吧,朱利安的那套暗號口令你都知道吧?”

  “朱利安也是我的隊裡,您忘了嗎?”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

  這些天,遇到的事情……

  他馬上說:“我這就去讓他傳令,您好好休息。”

  是啊,我要好好休息。

  因為,密諾亞即將生變,我不好好休息,怎麼能從中攫取對我有用的東西?

  朱利安很快來了,我打起精神一一吩咐過他,然後一頭栽在床上陷入沉睡,我能感覺到身邊有人低聲說話,似乎是烏納斯和卡旦亞在說什麼,然後又人走動,還有,肩膀綁的布帶被拆開,有人替我的肩膀重新上藥,然後再包起來。這個過程中我一直沒有醒,我需要睡眠,我要養足體力和精神。

  我需要……

  讓自己變成足夠強,強大到可以去復仇。

  關於伊莫頓之死,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格拉多斯神官下的手。

  伊莫頓的僕人說,伊莫頓回神殿去一夜未歸,然後第二天回來急著要走,因為他的朋友醫官的苦苦挽留,才答應去赴宴。有可能是他因為什麼原因,或許就是發現了那個格拉多斯的秘密,所以被追殺……

  可是,還是有許多地方講不通……

  也許等把那個格拉多斯捉到,就可以將一切弄個清楚了。

  或許是他,或許不是……

  但是不管是誰,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我醒來的時候是夜晚,應該是夜晚,但是,我從床上坐起身,看向窗外,夜空的顏色有些怪,微微的發著橙色的光……

  就像有極光一樣。當然這地方不可能有極光存在。

  那就是火光了。

  烏納斯走了進來,果然我沒有猜錯,從他口中我知道密諾亞島上現在一片混亂,到處都在捉人,有人趁亂在放火,平民們緊緊閉著門不敢去管外面的動靜。

  “驛館外面是不是有密諾亞的士兵?”

  “是的,我們的行動應該都被他們監視起來了。”

  這是很自然的,所以我一開也沒有想我用這次帶來的人。

  “朱利安的人得手了沒有?”

  “沒有。”烏納斯低聲說,“他們沒有找著人,被密諾亞的士兵搶先了一步。但是我想,那個人應該沒有被抓住,如果他已經被抓住了的話,現在密諾亞士兵這樣全城大搜就沒有什麼緣故了。現在密諾亞里能知道的人也恐怕只有他一個。但是,雖然密諾亞士兵沒抓到那人,我們也很難得手。”

  我點點頭:“我也想過,在密諾亞,我們的力量究竟還是不夠的。”

  可是,還有一個人,他一定可以。

  安多司。

  他的目光,總給人一種無處不在的感覺。或許,事實上他也的確是這樣。地下迷宮四通八達,恐怕整個島的下面都給掏空了,似乎沒有這個地道通不到的地方。格拉多斯或許可以逃過別人的追蹤,但是我想,安多司一定有辦法將他揪出來。

  不過……安多司的心情,是不是那麼平靜呢?

  這件事之後,他會選擇怎麼做呢?

  他會安然的,繼續留在黑暗不見天日的地底,還是,會向他的母親和弟弟,向密諾亞的王太后和少年國王密諾司爭取他應該有的權利呢?

  我想安多司對於權利應該並沒有太大的渴求,他想要的,只是一般人都會得到的。親人,朋友,在陽光下自在的生活……

  這些,王太后能夠給他嗎?

  安多司充滿著希望,他發現格拉多斯的事情之後那樣憤慨,然後在我勸說他去告訴王太后的時候,他又顯得十分興奮。

  他是不是以為,他可以得到自己希望中的那些東西?

  如果王太后不答應他呢?失望的安多司,他會如何?

  烏納斯警惕地檢查過屋子內外,確定沒有管道或是窺管,卻依然謹慎的以手沾水在桌面上劃字:

  “至於密諾亞的海軍佈防圖,我想,大概不在這座島上,或許在那位領兵在外的尤塔將軍手中。”烏納斯分析,“現在密諾亞島上並沒有什麼能夠領導海軍的人物,自始至終,軍港在哪裡,佈防圖又在何處,都是一個隱藏很深的秘密。愛西絲陛下所說的那個,米肯尼人偽裝的神官,他在密諾亞一待就是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恐怕他的目的與我們是一樣的,而且他也不定沒有得手!否則米肯尼人掌握了機密一定早就要採取行動了,他又何必還潛藏在這裡呢?他位高權重,可以日日進出王宮,與官員臣子和貴族們都關係交好。連他都找不到的秘密,我們想用短短的時間打探到,這……恐怕是辦不到的。”

  我點點頭,也用手指沾了水寫:“你說的,我也想過。但是……總得試一試。不過,我不認為那佈防圖會在那個尤塔將軍處。相反,我認為應該在王太后的手中。”

  “哦?”烏納斯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我繼續寫下去:“雖然海軍全由尤塔指揮率領,但是如果我是王太后,我就絕不會讓海軍和海防圖全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這不是信任與否的問題,這是一個基本的保障。若是全掌握在尤塔手中,他一旦有了異心,那麼整個密諾亞立刻成為他的囊中之物……所以,我想這東西,應該是在王宮裡。就算不在王太后處,她也一定知道那秘密所在……當然,也有可能在密諾亞王那裡。我聽說,這個少年非常聰明,若不是他身體太差,局面定然不會是現在這樣。”

  “是的,您說的是。”烏納斯在桌上寫,“那麼愛西絲陛下,我們現在應該如何?”

  我的指尖緩緩摩挲過手腕上的小金的身體,這兩天它一直倦倦的一動不動。

  它很難過吧?

  “靜觀其變吧……”我寫,“不管怎麼樣,這一番折騰下來,密諾亞人大傷元氣,米肯尼人埋伏這麼多年,一定也得準備了些應變手段……恐怕大亂一觸即發。雖然現在沒有辦法替伊莫頓報仇,但是,不管是他們哪方面被削弱,對我們埃及都是有利無害。”

  烏納斯點頭。

  我看看窗外,被火光映亮的夜空。

  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

  密諾亞如果衰弱,我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至於安多司,他現在會在什麼地方?又在做什麼事?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5
一二三

  120

  天沒有亮,我再臥下之後,一直也睡不著。外面的動靜,閃動的火光……密諾亞就算能把米肯尼人潛藏在這裡的勢力全部肅清,也要大傷元氣。何況,米肯尼人苦心經營這麼久,圖謀不小,除了那個格拉多斯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潛伏在這裡,想要連根拔起又談何容易?

  我想一陣,又迷糊一陣。隱隱約約的做了一個夢,似乎在夢裡,我見到了伊莫頓,和他說了兩句話。

  我們就站在尼羅河畔,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來。獅身人面像在地下拖出長長的金褐色的暗影。我們就站在那影子的邊上,我站在陽光下,他站在暗影中。雖然看不清楚,可我知道我沒有認錯,就是他。

  是伊莫頓,是活著的他。身上還穿著埃及神官的服飾,戴著項珠和金色臂環。甚至連他的氣息也是我所熟悉的,阿蒙神殿裡熏香的氣息。尼羅河水清的發藍,水面上蕩漾著萬點鱗狀的金光。

  “伊莫頓,伊莫頓!”我渴切的呼喚他,伸手想去觸摸他。

  可是,明明他就站在眼前,我卻什麼也沒有摸到。我的手從他的影子裡,從他的面龐上穿了過去,就像是……就像是在現代的時候,有一次聽講座,投影儀的光打在幕布上,景色人物真實鮮明,可是當你伸手去模的時候,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光影造成的幻覺,是假的,是虛的,其實,什麼也沒有。

  一切都已經失去了。

  然後我醒了過來,滿臉都潮濕冰涼的,是淚。

  手腕上小金不安的噝噝吐信,如果不是它在躁動,我還不會醒。

  我不記得我在夢裡說了什麼,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也想不起來伊莫頓和我說了什麼,似乎是很重要的話,但是,我記不清楚了。

  床前沒有人,烏納斯雖然是我的貼身侍衛隊長,但畢竟不是宮奴和侍女那樣方便,他也不能夠毫不避忌地守著我。

  帳子放下來的,叫不出來名字的一種絹紗做的帳子,看外面的時候隱隱約約。

  似乎有個人影,我眯起了眼。

  這人……

  不是烏納斯,不是卡旦亞醫官,也不是那個和我一同來的女祭師。他們的身形,沒有這麼高,肩膀也沒有這麼寬。頭很大,身體粗壯得很。而且,身上帶著一股不見日光的潮濕氣,陰黴的味道,那麼特別,只有一個人。

  這個身形……雖然佝僂著身體,還是可以看出來是誰。

  “安多司?”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帳子外的人深深的嘆息了一聲:“愛西絲。”

  我把披帛裹在肩膀上,順了一把頭髮,伸手扯開了帳子。

  站在我床前的,果然是安多司。

  他真的很厲害,無聲無息地潛到我的房間裡,外面的人絲毫沒有察覺。烏納斯也好,其它侍衛也好。如果他是敵非友,那麼要取走我的命只怕也很輕易就能成功。

  如果不是小金在動,我……我也發覺不了吧?

  他儘量不讓自己照到燭光,看上去整個人是一個龐大的詭異的黑影,我卻完全不覺得害怕,低聲問:“你怎麼來了?來多久了?事情……是不是有什麼變化?”

  他悶悶的出聲:“你跟我來。”

  “嗯?”

  “跟我來吧。”他沒有說明,只是已經成了習慣一樣的轉過去,彎腰俯身,將寬平的背部亮給我。

  我伏在他背上。

  外面並不熱,可是安多司身上卻一層汗。

  他一直在奔波,沒有休息嗎?

  我跟他下地道,在那迷宮中奔走。他的速度很快,身體卻很穩,沒有讓我受一點顛簸,絕不會令肩膀的傷處再被震動而痛楚。

  跟他的大個子不太相符,他的心思其實很細膩體貼。

  也許因為整日整夜,成年累月的一個人悶在黑暗中,想得多,感受多。

  我趴在他背上,低聲問:“我們要去哪裡?”

  他沒有說話,腳下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不用那珠子照亮這地底的道路也難不倒他。我被他三轉兩轉早已經辨不出東西南北。

  約莫有二十分鐘,他緩下了速度,開始大步向前走。

  我現在能看出一些。

  因為這裡的牆縫中稀稀的嵌了幾顆那種可以照明的珠子,我看出來這個地方我來過。

  是我第一次掉下地道的時候……安多司曾經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在這裡他跟我說話,在這裡我發現了……

  眼前更亮了一些,可以看到有個人蜷成一團靠著石牆縮在那裡。

  他的發色讓我認出來他的身份。

  “格拉多斯?”

  “是的,我把他抓住了,他想逃走,可是沒有成功。”安多司有點笨拙的說,然後蹲低身把我放下地:“你有想問他的話,就問吧。你想殺掉他,也可以!”

  我點點頭:“謝謝你安多司。”

  “不用謝我,但是他一個字也不說,我把他打暈之前他就不說,我想,就算他再醒過來,也不會說什麼的吧。這個人,很,可惡!也很頑固。”

  安多司的詞彙似乎掌握的多了一點,說話也流暢多了。

  我停下來想了想,拔下耳旁的發針,走到那個人身側,看準了位置,一針就在他腦後紮了下去。

  安多司一聲不響,似乎完全不在乎我做任何事情。

  我又在那個人的掌心劃了一道,格拉多斯的身體動了一下,醒了過來。

  他的眼神是呆滯的,似乎只有身體醒了,意識並沒有醒。

  這是我在神殿的書籍上學來的辦法,也是潛進埃及的刺客們身上試過。有時成功,有時候不成功。

  這應該類似於一種精神控制,只是,沒有那麼神奇。

  你可以問對方問題,他或許會給答案,或許呆滯麻木不能夠出聲。

  但即使給答案的話,也是極簡單的,有可能回答是或否,也或許是個數字。再複雜的事情或問題,他答不出,講不明。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金似乎也感染了我的情緒緊張了起來。

  “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的聲音機械呆板:“格拉多斯。”

  “你幾歲?”

  “三十八……”

  “你是米肯尼人嗎?”

  “是……”

  他的表情像泥像一樣,嘴唇微微的張翕,發生很古怪很空洞。安多司驚異的在一旁看著我。

  我問他:“伊莫頓這個人,是不是你殺的?”

  他沒有立刻就答。

  我緊緊地盯著他,屏息凝神,只要他答一個字是,我就——

  隔了大概三五秒鐘,可我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的時間,等得我幾乎僵住了。

  我聽到了格拉多斯的回答。

  121

  “不是。”

  不是?

  我一瞬間以為自己對他的施術並沒有成功,所以他才否認,我伸出手去,動作極快地在他耳後再扎進了一根髮針,下了雙重保險,紮下去之後,我又重新問這個問題:“從埃及來的伊莫頓,是不是你的人殺的?”

  “不是。”

  他還是重複這個答案。

  我愣了一下,沒有間隙馬上追問:“那麼是誰殺的?是不是你認識的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慢地回答:“是的。”

  他認識?而且他知道他認識的人殺死了伊莫頓!他果然跟這件事也有關係!我把自己頭上還剩下的三根髮針也都插進了格拉多斯的頭上面,一下子插上這麼多,這個人之後可能會有腦神經受損後遺症,比如大病、頭痛、變傻子,嚴重的可能會癱瘓或是會死掉。但是對我來說,這並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我又問他:“殺人的,是米肯尼人嗎?”

  他繼續平板空洞的聲音,慢慢地說:“不是。”

  我頓了一下,並沒有轉頭去看一邊的安多司,慢慢地問:“是密諾亞人嗎?”

  他這次的回答,是肯定的。

  他說:“是的。”

  安多司身體動了一下,可是我沒有轉過頭看他,他也沒有亂動。

  密諾亞人,擁有能殺死伊莫頓的勢力和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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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難道只能用排除法來一個個問下去?密諾亞的將軍、高官和貴族……我只知道廖廖幾個,這要怎麼找?

  我問了第一個,也應該是最有權勢的一個。

  “是王太后嗎?”

  雖然安多司也是王太后的兒子,但是我絕不會因此就把她略過不問。她算得上密諾亞一號實權人物,如果要用排除法,當然從她開始。

  安多司又動了一下,我聽到他呼吸的聲音一下子變重了。

  “愛……”

  “別出聲。”我低聲對他說,然後轉頭又問了一次。

  然後我聽到了格拉多斯回答:“是的。”

  輕輕的一句回答,可是兩個字像是閃電一樣劈在頭頂上。

  是,密諾亞王太后?

  安多司猛然爆出一聲大喝:“不是的!你胡說!”

  我心裡叫了一聲糟,低頭去看格拉多斯。他已經被這一聲斷喝震得眼睛和嘴角都流出血絲來。我伸手過去試了一下,呼吸也已經停了。

  他已經死了,我再想套出更多的回答和線索,已經不可能了。

  我看了一眼安多司,他向前踏了一大步,呼吸急促,大聲說:“他一定是說謊,不可能是我母后!假的,一定是假的!”

  牆上的一圈珠光映在了他的臉上,我終於看見了安多司的相貌。

  我愣了一下沒有說話,目光投在他的臉上一時收不回來。他立刻注意到了,一下子又退回到了黑暗中去,拉高他頸上圍的一條布巾遮住了臉。

  “你,你看到了?”

  我轉過頭,他急著追問:“你,你看到了!你……”他急得結巴起來:“你,覺得,覺得我是怪物對不對?”

  我沒理會他,把格拉多斯頭上的發針一根一根拔出來,當然已經不能再用,我把它們扔進地道旁邊更深的地磚的裂縫裡去。

  “愛西絲!”他大聲喊著我的名字,伸出手來似乎要抓住我的肩膀,可是在手指觸到我衣服的那一瞬間又縮了回去,似乎我是火炭,會將他燒焦。

  “你,你怕我……我,我是怪物!”

  我搖了搖頭:“安多司,一個人的相貌雖然重要,但是絕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個蛇蠍心腸的人,就算長著動人美貌又有什麼好處呢?你也看到了,我剛才殺了人,我才是更應該令人害怕的那一個吧?”

  “不,不是的。”他結結巴巴地說,下半句讓我意外:“不是你殺的他,是……是我嚇死的,我長得太醜,嚇得他死了。”

  雖然有他的因素,但並不是因為他的長相。對那個時候已經沒有理智的安多司來說,眼前人是誰他已經看不到了。只不過,因為安多司那一聲大喝聲音太響又來得太突然,所以他已經岌岌可危的脆弱精神承受不起。

  “送我出去吧。”

  安多司固執而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愛西絲,我的母后她,不會殺伊莫頓的。她,沒有道理這麼做。”

  是的。

  現在我的確不知道為什麼密諾亞王太后會這麼做,但是我想這其中一定有原因。

  而我現在就要去找這個原因。

  如果證明了的確是她,就算豁出一身剮我也要替伊莫頓報這個仇。她是王太后又怎麼樣?難道她能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地防備著一切可能的暗殺嗎?吃的東西喝的水觸摸的物品殺手刺客以及國內動亂還有米肯尼人的覬覦……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我都會用。

  “送我出去吧。”我低聲說:“還是,你想……殺死我?”

  “不不不。”他慌張地搖著手:“我不會這麼做的,愛西絲,我,我絕不會傷害你的。”

  “送我走吧。”我只是重複這一句話。

  他靜默了片刻,聲音很低沉黯然,肩膀似乎也塌下去了不少。

  “好吧……”

  他又一次將我送到那個出口。

  這已經是第三次,每一次,我的心情都不同。

  第一次,我知道伊莫頓……他死了。

  第二次是因為在神殿發現了格拉多斯的秘密,猜疑著他可能是殺死伊莫頓的幕後黑手,一心想著要報仇。

  這一次,卻很疑惑,又很堅定。

  密諾亞王太后這女人絕不簡單,但是……

  如果真的是她,我一定會殺了她。

  一定會。

  伊莫頓,你相信我。

  我一定會讓殺害你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安多司在那個洞口,什麼也沒有說。

  上一次他送我出來的時候還說了兩句話,這一次卻沉默地待在暗影之中。

  也許是他無話可說。

  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

  身後有輕微的動響,我回過頭來,烏納斯走了進來。他看到我明顯鬆了一口氣,雖然這在他的臉上並不明顯,但是我已經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短,可以看得出他真正面無表情和強自鎮定之間的區別。

  他們看到了彼此。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5
一二五

  雖然安多司在陰影中,烏納斯一手扶著劍站在晨光裡面,但我可以感覺著,他們在彼此對視。

  然後安多司退了回去,並且關閉了洞口。

  烏納斯扶起我,聲音裡帶著淡淡的不贊同:“您為什麼不聽我的勸?這種時候怎麼還能以身犯險?如果那人抱有異心對您不利,您要我如何自處?”

  “對不起,烏納斯……”我太想知道伊莫頓這件事情的背後真相,所以……

  雖然我得到了可以說是有一半確實可能的消息,但是,眼前的路,也並不好走。

  密諾亞王太后的身份,她的勢力……

  我要想對她也採用這種逼供的方法是不現實的。

  所以,必須另想他法。

  最重要的,就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的原因。

  唯一一個目擊證人已經死了,我又沒有證據。

  現在只能……

  “您的頭髮怎麼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帶著微微的責問口氣?是我聽錯?我是女王,他不過是奴隸出身的護衛。他從來不越禮的,怎麼會用這種口氣和我講話?

  我抬手摸了一把,一根髮針也沒有了。雖然不是很亂,但是烏納斯的觀察力是很細的,也怨不得他要問。

  “用掉了。”我說:“你叫朱利安來,我有要緊事情問他。”

  122

  “要潛入宮中?”朱利安想了想:“平時要入宮再簡單不過,密諾亞人驕傲得很,覺得沒什麼人能打到他們島上來,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宮牆宮防一說,只有一些侍衛零散巡查。不過現在可能查得嚴些了,畢竟出了事情……”

  “你說能不能辦到。”我截斷他的話。

  “愛西絲陛下,不是辦不到,而是以您的身份,不應該以身犯險。”朱利安大膽地說:“您到這裡來已經很冒險了,密諾亞海軍一到,我們能不能安全離島還是未知數。再到宮中去,這實在……”

  “陛下如果信得過,讓我去吧。”烏納斯沉聲說:“就算是要付出性命,我也一定會把您的吩咐完成。”

  “這件事,我想,我應該自己做。”我微笑著看著海面:“你們說的我都明白,雖然我們是以埃及王的使者身份來的,但是密諾亞如果悄悄地將我們除去,再派人送訊給曼菲士,說我們在混亂中被米肯尼人所殺,那真是一箭雙鵰,既消除了我們這些不安因素又讓埃及對米肯尼種下仇恨的種子。當然,曼菲士不傻,未必會信。就算不這樣說,他們的說法也可以變一變,說我們已經坐船走了,但是船觸礁沉了等等……這些理由我可以隨時想一堆出來。正因為我任性,所以這麼多人跟我來到密諾亞,遇到現在這樣的局面。卡旦亞醫官一直都非常擔心,我知道的,他一直怕醫治不好密諾亞王而致我們所有人都獲罪。烏納斯也擔心,因為我自從來到密諾亞,已經擅自離開所有人自己行動了好幾次……朱利安你也擔心你那些散在密諾亞的釘子會被搜索米肯尼人的密諾亞士兵一網成擒……局面已經很糟,所以我留在驛館,或是到宮中去,其實差別不大了。我想,以我的劍術,還有小金在手,就算密諾亞太后想對我們下手,我孤身逃脫也不成問題。所以……你們就不要再勸我了……”

  朱利安和烏納斯都無語了,然後朱利安說:“是,我這就去安排。”

  烏納斯說:“我隨您一起去。”

  他的語氣異常堅定,就如同他一貫的風格一樣。

  我點點頭:“那當然,你是要和我一起去的。”

  天黑之前,我們已經進入了密諾亞王宮的範圍之內。

  朱利安找來的是一身宮女的衣服和一身侍衛的衣服,他自己則做了一副宮奴的打扮。

  “我自然也要保護陛下一起去。”

  一臉圓胖,總像是個和氣生財的商人似的朱利安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竟然也出現了凜然的堅決。

  我微微一笑:“好吧,那就一起去。”

  他也笑了,輕輕拍了下腰裡的小簍:“要是遇到什麼不長眼的人找麻煩,我就請我的寶貝們給他點顏色看看。”

  朱利安和我在這一點上有些相仿。我養小金,他養的是蠍子。

  不過小金咬人不一定會死,他的蠍子可是咬中就沒得救了。

  他的意思我明白,不過真遇到危險的話,也不是小小幾隻蠍子可以解決問題的。

  看著密諾亞的王宮,總讓我有種置身於希臘式建築之中的錯覺。但是當然我知道,這裡不是。

  “王太后的寢宮,就是那一幢。”朱利安的情況工作不是白做的,他低聲說:“王太后平時的習慣白天是不回寢宮的,她一直在見臣子,處理政務,去照看密諾亞王,然後固定在早上和午後各去一次神殿,中午會在花園中的幾間象亭子一樣的小宮室裡睡一會兒午覺。晚飯吃過之後,仍然會去密諾亞王的住處,直到就寢時才會回自己的寢宮。雖然現在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情,不過她的作息應該還不會大變。”

  “那麼她現在,該是要用餐了吧?”

  “嗯。”朱利安帶我們進來的地方,離準備食物的地方不遠。遠遠看著幾名宮女捧著食物離開屋子,向宮殿群落進發。我們趁著夜色已經籠罩下來,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途中躲過三次侍衛巡查。也幸好我們三個人的身手都不賴,朱利安大概長期做這種情報工作,在黑暗中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呼吸聲也很低,走路根本沒有聲音,就連有時候離人比較近可以感覺到身體熱度這種感受,在他身上也幾乎感覺不出來。不知道是長期的工作養成了現在的習慣和狀態,還是因為他天生就如此,所以特別適合做情報工作。

  那幾名宮女捧著裝滿食物的盤盞進了宮殿,我們靠著花叢和樹影的隱蔽躲到了靠牆的地方,就躬著身潛藏在窗下。

  可以聽到窗戶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好,把食物放下,你們出去。”然後又吩咐:“叫侍衛們嚴加防備,加緊盤查,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可讓奸細們混進宮來趁機作亂。”

  嚴加防備?我們已經混進來了。

  不過這個聲音的主人……會是誰?感覺上不太像是王太后。

  我在朱利安手背上劃字問他:“說話的這人是誰?”

  他在我手背上劃字回答:“是王太后身邊的內務總管莫娜夫人。”

  聽起來似乎是個很精明的女人,不過這些食物到底是拿給密諾亞王的,還是呈給密諾亞王太后的?或是他們母子都在這殿內一同用餐?

  “好了,你們將食物端進去,芙蓉,你去請王太后過來用餐。”

  我的心嘭嘭地跳,王太后。

  是她殺了伊莫頓嗎?

  123

  我向窗子裡窺看,裡面有兩個宮女正在忙碌,然後從一重重的簾幕之後走過來一個打扮精緻的女人,面容看不清楚,穿著密諾亞風味的闊擺長裙,頭髮烏黑微卷,戴著閃閃發亮的寶石首飾。有四位宮女跟隨侍在她身後,捧著裝飾用的羽扇和鑲著寶石的妝鏡等物。

  她就是密諾亞王太后嗎?

  就是她,殺了伊莫頓?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透過窗子的縫隙,怎麼也看不清楚。她站在一旁,宮女替她將食物擺在桌上。

  烏納斯的手指伸過來,動作輕巧無聲地在我手背上劃字:“千萬不要衝動。”

  我回了一句疑問:“怎麼?”

  “有侍衛,正在接近這裡。”

  他劃得很快,我們的身形更低地俯了下去,這宮殿之旁的灌木和花叢茂密高大,將我們遮擋得嚴嚴實實。我可以聞到一股刺鼻的花香氣味,這種花埃及沒有,我之前也從來沒有見過,不知道名字,但是香味真的很重。朱利安幾乎把自己蜷成了一個團,頭手腳都縮了起來,背部彎著。烏納斯則是付得很低。我貼牆靠著,果然聽到了腳步聲。

  整齊的,士兵們踏步的聲音正在接近。

  我們的呼吸聲都放得很細微,我厭惡那種幾乎要讓人神智昏沉似的花香,悄悄掩住口鼻,從手鐲的環扣裡摸了一粒藥填在嘴裡,裡面還有一粒,我沒有猶豫,放在了烏納斯的手中。然後藉著窗子裡透出來的一點光,看到他也把藥丸含了。

  我原來沒想要用這種辦法,不過現在看來,有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才是最有效的,對自己的損傷也可以減到最低。

  我把一小搓藥粉緩緩地灑在窗檯上,風吹著花叢輕輕搖曵,象女子柔媚的姿態。藥粉散發出的氣味被風帶著,從開了一線的窗戶緩緩地進入這間小小的宮室之中。藥粉本來有些青草一樣的味道,平時是可以察覺的。但是窗戶外面盛開的這麼大片的花朵,花香氣完全掩蓋住了藥粉的味道。

  屋裡面很安靜,我在心裡默數到五十,屋裡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有人栽倒了,先是一個,然後一個接一個。有人小聲驚呼,但是最後一切都歸於寂靜。

  我想我的時間不會太多,悄聲對烏納斯和朱利安說:“你們守在這裡不要妄動,等下接應我吧。”

  烏納斯的手拉了我的衣角,似乎是想要勸阻。朱利安也多少吸進一點藥粉的香氣,已經有些反應遲鈍。我伸手推開窗,跳進了屋子裡。

  宮女們有幾個東倒西歪地橫在地下,另外兩個斜斜地靠著柱子,都已經昏迷不醒。我管不了那麼多,徑直走到那個歪在桌旁的女子身邊,伸手扳過她的臉。

  一道光閃過眼前,我頃刻間猛地側過身,鋒利的短刀從我肩膀上擦了過去,衣裳“嗤”的一響被割了個口子。

  上當了!

  那個穿著華貴衣飾冒充王太后的女子年紀可能和我差不多,大眼白膚,臉上帶著計謀得逞的得意。她可能預先吃過什麼藥物,或是採取了別的辦法,所以我的藥粉對她並沒有起到效果。

  我只想到這麼多,那個女子已經放聲喊:“來人!抓刺客!”

  糟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6
一二六

  她又是一刀刺來,我剛才只是被她突然間出手襲擊才措手不及,她這一下連我的衣角也沒有沾到,我一手扭住她持刀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她啊的一聲驚叫,短刀脫手掉在地下。我一手扣住她的脖子,五指發力。

  她另一隻手抬起來想和我扭打,可是還沒有碰到我,整個人已經軟了下去。

  她的身體緩緩癱倒,站在她身後的烏納斯身形露了出來。他一把拉住我:“快走!”

  “來不及了。”

  我很明白。

  因為心急,而陷入了密諾亞人的陷阱。

  雖然他們沒有宮牆,宮防也很弱,但是密諾亞王太后或者是旁的人,在這種非常時期不可能還一切如常地生活,作息一點不變。他們也摸清了我們這些潛入者的心理。可能這陷阱原來針對的是米肯尼人,他們如果別的事情辦不到,無法竊取軍情或是繼續潛伏下來實施顛覆密諾亞的計畫,那麼潛進宮中謀刺王太后或是密諾亞王,應該會是他們的首要的,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我原本不會考慮不到這些……可是,我太心急了。

  太急於知道伊莫頓死亡的真相,太急於找出那幕後的凶手,所以這並不高明的陷阱,卻也讓我上了當中了伏。

  門砰的一聲被撞飛,持戈拿劍,滿面殺氣的密諾亞士兵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衝在最前頭的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看到那個伏在地下的,剛才冒充王太后的女人,失聲呼叫:“芙蓉小姐?”

  他再轉頭看向我們的時候,臉上帶著凶惡強橫的神色,一揮劍:“抓住他們!死活不論!”

  烏納斯一橫臂擋在我的身前,鏗然聲響中拔出了腰間的利劍。

  我用腳尖磕了一下地下那短微翹的柄,刀子騰地飛起,我一把抓在了手中。

  密諾亞士兵衝了上來,烏納斯的劍揮起斜劈,將他手中的銅矛蕩了開去。

  我從烏納斯身側出手,一刀削斷了那個密諾亞兵的喉嚨,因為刀快,所以血還沒及濺出來,那人的生命已經被收割了。

  我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

  空的。

  我腕上的小金呢?

  剛才打鬥時,難道傷著它了嗎?

  我來不及低頭去尋找小金的蹤跡,更多的密諾亞士兵咆哮著衝了上來。

  124

  我的手臂已經痠軟得抬不起來,手上的短刀刃上也翻了口,腳下的地上已經全被紅的淹沒,踩在血泊裡的感覺……我想到我死也不會忘記。

  屋裡我剛才撒的藥粉也起了一些作用,冒然衝進來的密諾亞兵有好些都因為莽撞而吃了大虧,有的就送了命。後來藥粉的味道漸漸散了,而他們也看出了門道來,有的撕了布蒙口鼻,有的就搗開窗子讓風吹散屋裡的氣味,再也不上這個當。

  密諾亞兵被殺了很多,但是他們始終封住了門,我們試了幾次都沒有衝出去。

  烏納斯身上也帶了好幾處傷,臂上腿上都在流血,腿上那一種傷很深,湧出來的血順著腿流下,腳下踩的已經分不清是密諾亞後人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

  可我卻沒有帶傷,只是頭髮被削了綹。

  烏納斯就那麼牢牢地擋在我的身前,那些刀槍矛戟的攻擊,全都斬在了他的身上。

  就算他再勇武,劍法再高,可是蟻多咬死象,密諾亞兵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替上來,他揮劍的手臂卻不能夠放下。

  鐵人,也不能撐得住。

  我們退立在牆角,靠著牆壁抵擋密諾亞兵,以免腹背受敵被圍攻。剛才試了幾次衝不出去之後,烏納斯就拉著我退到了牆邊,自己擋在我的身前,將我遮在他的身後。

  我和他,這樣下去都會死。

  他的劍也已經斷了一截,再掙紮下去,意義不大。

  我把手中的短刀往外一拋,烏納斯迅速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我一眼,正要揮出的劍也收了回來,橫在胸前擋住那刺向他要害的一擊。

  “我們不打了!”我的聲音嘶啞,用密諾亞的語言喊出來:“不要打了!”

  那個密諾亞兵的小頭目也已經沒了一開始的整齊威武樣子,臉上濺滿了血,額頭上的銅圍也不知道掉哪裡去了。剛才我記得烏納斯曾經一劍劈在他的頭上,砍斷了那個銅圍。要不是那個東西擋住,他的頭剛才就被劈開了。

  他的聲音猙獰:“現在想求饒?晚了!給我……”

  “你們不想要情報?”我低聲說:“我們是什麼人指使來的,還有多少同黨,刺殺王太后的詳細計畫,是什麼人把我們接應進宮裡來的……你可以說你不想知道,把我們殺了洩恨更簡單,但是我想,你的上司可能想知道得更多。”

  他愣了一下。

  “還有,急於殺了我們,有這麼多人看著,你想,會不會有人猜著你要殺人滅口?”

  “你胡說!”

  “我胡說不胡說,就看你心虛不心虛了。”

  他惡狠狠的目光從我臉上又移到烏納斯臉上,恨恨地把劍在空中虛斬了一下:“把他抓起來!先把那男的手砍下來!”他獰笑:“砍了手也不妨礙問口供!那個女的,大家好好招待招待她!你們夠可以的,兩個人殺了我們幾十個弟兄!”

  我拉了一把烏納斯:“你可以讓人砍一砍試試!”

  他被僵住了,有些騎虎難下。

  外面有個聲音說:“好,很好,米肯尼人有這麼厲害的角色,難怪將我密諾亞攪得雞犬不寧。這樣的人物,卻居然還是個小姑娘,我倒想見一見。”

  那個聲音顯得高貴、冷漠,卻很優雅悅耳。

  我心裡閃過一絲明悟。

  這個在外面不動聲色的女人,才是密諾亞王太后,布下這圈套引人來上勾的幕後策劃人。

  我握著烏納斯的手,他的手臂和身體都在輕輕打顫,身上的汗熱了又冷,濕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我把自己的裙子撕了一條,將他受傷的腿緊緊紮起來。現在沒有藥,也不能再別的什麼。

  我的目光和他的對上。

  用不著說話,他也能明了我想表達的意思。

  緊緊握著劍柄的手,緩緩鬆開了。

  已經斷了殘了的銅劍,噹的一聲墜在地下。

  外面那聲音說:“王太后有令,先不要傷他們,帶過來吧。”

  那些密諾亞士兵一擁而上,將烏納斯雙臂反擰過來牢牢捆住。雖然那女人說不要傷,但是已經殺紅了眼的密諾亞士兵又怎麼會善待我們。

  有幾雙手過來要抓住我,我掀掉已經染上血跡的面紗,昂起頭緩緩掃視過眼前那些人:“不許碰我!”

  他們的手就停在了那裡,沒再向前伸。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6
一二七

  “我自己會走。”

  我嘴角彎起冷漠嘲諷的弧度,淡淡地說:“還是你們擔心,我這個赤手空拳的女子還能再打傷你們嗎?”

  我們被密諾亞士兵擁著推著出了那間充滿血腥味的宮室,外面的花園亭子裡燈火通明,宮人侍衛簇擁著一個人坐在亭子裡。

  周圍的人紛紛斥喝:“跪下!”

  “見了王太后還不下跪!”

  坐在亭子裡的那個女人輕輕抬了一下手,聲音很輕卻充滿威嚴:“好了,跪不跪的不是當務之急。聽說話,你們也是聰明人,該交待什麼,不用我來提醒吧?”

  烏納斯緊緊咬著牙一語不發,我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緊緊盯著她。

  燈火照耀之下,這位密諾亞的王太后只穿著一件白裙,額前戴著一條鑲著藍色寶石的額飾。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裝飾。她看起來就像是二十來歲的人,完全看不出她生過兩個兒子,其中一個還是安多司那樣的大塊頭。

  她,很漂亮,很高貴優雅。

  會是她,殺了伊莫頓嗎?

  我們的生死,現在就操縱在她的手裡。

  風吹過庭院,花枝草葉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呵……你……”她也看到了我的長相,眉毛微微皺起,似乎是想起了什麼。

  難道她能認出我嗎?

  125

  人叢後面忽然有人短促地低叫了一聲。這一聲不怎麼明顯,但是密諾亞王太后在問話,那些侍衛和宮女無論如何不該發出這樣的聲音。

  沒等人去查問,外圍又傳來驚呼,慘叫,一聲接一聲,似乎同一時間好多人都遇到了變故。

  不用去查問了,有人驚叫著喊了出來:“蛇!有蛇!”

  我心裡一動,剛才在打鬥一開始就跑得沒了影的小金,是它嗎?

  那個剛才領著士兵和我們打鬥了半天的小隊長似的人物喝叱:“慌什麼?沒見過蛇嗎?王太後面前不得無禮!”

  “好多……啊!”

  那個好多後面也變成了一聲帶著痛楚的慘叫。然後我清晰地聽到,風聲、樹葉聲,人們不安的騷動聲裡面,加入了蛇群游動的噝噝的聲響。

  這種聲音或許有的人會覺得恐怖,有人會覺得噁心。可是在此刻的我聽來,簡直和天籟無異。

  小金是可以驅動蛇群的,以前它就干過一次,曾經讓埃及王宮中的那些各種毒蛇去咬死了安蘇娜。現在……

  又是它。

  小金一共救過我多少次,如果算上從前那些刺客來襲它預警提示的次數,那真是數也數不清。

  那噝噝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多,最後竟然把那些細碎的雜亂的聲音都掩了過去。侍衛與宮女們紛紛驚呼,慘叫。在夜間被毒蛇噬咬,這簡直是防不勝防。我看到有個密諾亞士兵嚇得失聲大叫,拿著手裡的長劍拚命地在地下亂砍亂刺,但是蛇身游動靈活,夜色又黑,他只砍了幾下,就啊啊的慘叫了起來,身子亂扭亂撞,不知道有幾條蛇咬中了他。而且那蛇毒並不是那種見血封喉的。他好像是瘋狂了迷失了本性一樣,揮著手裡的劍朝著身邊的人砍去。旁邊的那個宮女沒有防備,手臂一下子被砍斷了半截,連叫都沒有叫出來,就已經昏死過去了。

  難道這整個密諾亞島上的蛇都被小金給弄來了嗎?

  我摸了一下手鐲,幸好剛才混亂中東西並沒有丟掉。

  裡面還有避蛇祛蟲的藥丸,可是,只有一粒了。

  手鐲鑲的寶石下面是空心的,可以裝細小的東西,如髮針和小藥丸。但是我法時沒想準備別的的份量,所以這種藥只有一粒。我有小金在,被蛇蟲襲擊的機率可說是少之又少,因此這藥才沒有重點準備。

  但是小金現在不在,我會不會被這些蛇咬中也真的說不定。

  我只猶豫了一下,把那粒藥掏了出來,飛快地塞進旁邊的烏納斯的口中。身周已經亂成一團,那些密諾亞人倒也沒有注意到我的小動作。

  隨著場面越來越亂,一條蛇終於突破人牆游到了跟前,金色的身體,靈活的動作。

  小金!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彎下腰攤開手,那小傢伙兒游到了我的手上,洋洋得意地搖頭擺尾,似乎是在邀功請賞一樣。他的身子小,顯得頭又圓又重,我從來沒覺得它如此可愛如此可親。

  剛才在屋中,混戰中我都還想著,小金去了哪裡,會不會是因為屋裡迷藥的作用,所以它也暈了,從我手腕上掉落了。我擔心它的安危,恐怕它在那混亂中傷了,死了……

  “謝謝你了,又救了我的命。”

  它的信子在我手心處輕輕點觸了幾下,涼絲絲的。那姿態似乎是在說,沒關係,不用客氣。

  王太后已經顧不上我們,她身邊的宮女和侍衛已經簇擁著她要退出亭子,其他人紛紛在躲避、亂跑。

  我一把扯開烏納斯臂上剛才被人胡亂捆上去的繩子,看準了方向,拉著他趁亂就沒入了黑暗之中。

  跑了沒多遠遇到一隊侍衛,對方已經看到了我們,躲藏是來不及了。

  “什麼人!”

  “那邊……”我指著身後:“有好多的,蛇,王太后也被咬傷了,好多人都被咬了,毒蛇,很多的……”

  我一邊氣喘吁吁一邊說話,那領頭人臉色大變,手一揮,帶著身後那一隊士兵就朝那邊跑了過去。

  烏納斯惡戰之後精疲力竭,又受了重傷,步子越來越重,越來越慢,到後來已經蹣跚難行。

  我在黑暗中一陣亂跑,哪裡荒涼往哪裡跑,也已經分不清楚方向了。

  還有和我們一同進宮的朱利安,剛才打鬥時就沒有他的聲息,不知道他如何了?已經被……

  四周已經僻靜之極,我藉著一點月光,扶著烏納斯坐下,拿出另一粒很見效的傷藥來給他服,又撕了裙襬替他包紮傷口。

  “別管我了……”他的聲音又低又啞,呼吸很急很重:“您快走吧!別讓我牽累了……”

  “別說話。”

  我也在他身旁坐下來,剛才一直在跑不覺得,一停下來只覺得兩腿如灌滿了銅砂水銀一樣的沉重,心跳得奇快,怦怦怦怦地幾乎要從嗓子裡跳出來。眼冒金星,喉頭生疼,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一樣難受。

  “歇一會兒……”

  雖然這裡還沒有脫離危險,但是我也沒有體力再跑了。

  況且,只要不離開這島,無論到什麼地方,也無法徹底地擺脫密諾亞士兵的追擊。

  “小金,多虧你了。”

  我低聲說,小金的腦袋在我手上輕輕蹭了兩下。

  “是我的錯……也不知道朱利安怎麼樣,卡旦亞和其他士兵們怎麼樣了……”我苦笑,可是臉覺得麻木疲怠,連彎起唇角的力氣都沒有:“是我的衝動……”

  “您別這樣說。”烏納斯的聲音很低,一個字一個字也說得很含糊,不注意根本聽不清楚他說的什麼。

  “就算是神明,也有犯錯的時候,更何況是人。您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明智,聰慧……”

  “別說了,錯了就是錯了。你的傷怎麼樣?”

  “不要緊……我不會死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6
一二八

  “嗯,”我想了想:“眼下的問題是,怎麼離開密諾亞。我們兩個和他們照了面,就算剛才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身份,但是我想,那王太后還有她身邊的人,或許可以看出來,我們不是米肯尼人,而是埃及來的。現在密諾亞島一定全封鎖了,想找船回去……大概只是上天入地下海容易一點點。”

  “您不用擔心,他們沒有抓住我們,就也沒有什麼真憑實據。而且我想現在密諾亞宮中恐怕騷亂……就算能平定,局面也十分的混亂,就算我們的身份洩露,應該也騰不出手來去對付卡旦亞醫官他們。我們休息一下,趁天沒亮快些回去。我們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讓您平安回去!”

  說這句話他的聲音並不高,但語意卻是一往無前的決絕,充滿斬釘截鐵的意味。

  停了一停,他說:“我們走。”

  “你能動得了嗎?”

  受這樣重的傷……

  他說:“冒犯了,請您,拉我一把!”

  我搖搖頭看看四周:“我們迷了路了。這裡不知道是哪裡,但一定離驛館不近。剛才我只想躲開人,沒有顧得上記住路。”我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很快找到了北極星的位置:“王宮是面朝南面的,東臨大海,我們的驛館的位置……”我想了想回頭指了一下:“是不是應該在那一邊”

  烏納斯聲音雖然虛弱,卻也有了幾分振奮:“是的!您說的沒錯。”

  呵,這還是那時候,和老男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教我的。

  伊莫頓的故友,也是比泰多的伊茲密王子的師傅。

  一個神秘的,似乎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會的人。

  小金的原主人。

  我扶起烏納斯,靠著一邊觀星一邊分辨路徑,一步步朝前挨。

  見到了密諾亞王太后,但是這第一次碰見交鋒,我落進了她的圈套裡。

  雖然是因為我心急才……但是這個女人,也絕對不簡單。

  伊莫頓如果死於她手,那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原因呢?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路撐下來的,還避過了兩次密諾亞士兵的盤查。或許是因為不是重要地帶,士兵不多,只有八個組了一隊,而且盤查也不甚嚴,黑燈瞎火,只憑一點月色他也沒發現什麼。

  溜進驛館後門的時候,我只來及反手掩上門,就像一灘泥一樣軟軟地滑坐在了地上,也顧不上去想剛才我們進來有沒有被外面的什麼人看到。

  天已經微微透出一點亮光,我無力地轉過頭再看一眼身邊的烏納斯,他的嘴唇發白,面色臘黃,已經人事不醒。

  126

  血腥味。

  很濃重的血腥氣味,充溢呼吸間。

  小金在我腕上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體纏得很緊,似乎,在害怕。

  又像是,在擔憂。

  我起先以為是烏納斯身上受的傷,還有我自己身上染上的血腥氣,可是下一刻我就發現不對頭!

  這味道,和我們在密諾亞宮中,殺了那麼些士兵的那間宮室裡一樣的濃,一樣的刺鼻而驚心。烏納斯身上的血,還有我身上沾到的血跡,無論如何不該有這麼重的味道。

  還有,我們的人呢?

  卡旦亞醫官,還有那些埃及士兵,我們衝進來這麼大的聲音,為什麼沒有人來察看動靜?

  耳邊是一團司寂,除了風聲,遠處隱隱的海浪聲,我什麼也聽不見。

  沒有人呼吸,沒有人咳嗽,沒有人走動……

  寂靜的,像是這裡毫無生機。

  我……

  我扶著牆,緩緩站起身來,朝驛館的屋裡走。

  因為我帶來了兩個小隊,將近兩百個人,朱利安他是跟著商船來的,與我們不是一路……

  除了我和烏納斯,其他人……

  其他的人……

  我站到了門前。

  他們應該都在,可是,放哨的衛兵呢?現在密諾亞島上一團混亂,怎麼,卻連放哨都省了?

  不,不可能的。

  明明每天都有值宿放哨的安排,院子裡應該有八個人輪班值守的……

  人呢……

  他們,人都……

  腳下,踩到了什麼。

  我低下頭看。

  從密諾亞宮中一路奔出來,我的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掉了,兩隻都已經不見,我赤著腳站在門前的石地下。

  血,深色的,粘稠的,腥氣刺鼻的血。

  從屋裡面淌出來,已經在門外聚了一灘深色的血泊。

  我放在門上的手微微發抖,從來沒有這樣畏怯過。

  哪怕是那一天,在地底迷宮發現伊莫頓的遺體,我心裡都沒有這樣的徬徨和絕望,

  手指無意識的屈起來,又伸開。

  我的手平貼在門上。

  沒有怎麼用力,門無聲的被我推開了。

  沒有卡旦亞醫官那擔憂的目光,沒有那些隨同我一起來到密諾亞的士兵們忠誠信賴的眼神,沒有他們那些無畏的表情和……身影……

  廳裡的地下,牆上,柱子上……到處都是血跡,那些人,那些追隨我,保護我到密諾亞來的人,便做了面目全非的,一地屍體。

  到處是斷手殘肢,一顆頭顱被從身體上砍了下來,就在我腳前邊。

  那雙眼睛還睜得很大,臉上那已經扭曲了的表情……

  是誰殺了他們?

  地下的血已經要凝固,可是,感覺屋裡的血的熱腥的氣息還沒有散去。

  我離去的時候,他們還都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事情就發生在我們離開的這一段時間裡面?

  是誰殺了他們?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2:56
一二九

  我倉惶的看著四周,一步步走進去。這些埃及士兵是曼菲士精心挑選了給我的,可以說個個都是精兵,普通的那些密諾亞並,他們足可以以一當十!可是,現在,他們都死了,全都被殺死了。

  是什麼人能夠有這樣的雷霆手段,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他們全部殺死?

  我尋找著,是不是,還有倖存的人,有誰還活著,有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眼前儘是已經沒有生機的,一張張染了血的面孔。我覺得眼前有些發暈,伸手扶助了一張沒有翻倒的桌子。

  我站住了腳,停留在一地的鮮血和屍體當中,滿眼滿五的血紅色,讓我的思緒似乎也無法轉動。

  為什麼,這裡死了這麼多人還如此安靜?就算周圍的人已經被戒嚴的氣氛嚇破了膽,難道那些密諾亞兵也不來過問馬?這麼多人被殺,是多麼慘痛激烈的場面,怎麼,難道沒有人聽到這裡的聲響嗎?

  小金扭了兩下,忽然像一道金色的電光一樣脫離我的手腕撲到地下去。

  我的目光有些呆滯的追著它看過去,小金用尾巴捲過一個沾了血的酒杯。

  這輩子……有什麼怪異之處嗎?

  我慢慢的彎下腰,伸手撿了起來。

  酒杯裡沾了血,但是,還可以聞到一點蜜酒的味道。

  不,不是的。

  不是普通的蜜酒。

  這味道,這味道……我聞到過。

  會麻痺人的身體,讓人有意識,卻無法動彈,不能出聲的……

  我,我聞到過這個味道,而且,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我是怎麼聞到這味道的!

  就因為這個,他們才被屠殺了!

  因為喝的東西里被下了這種迷藥,所以沒有反抗,無法還手,連出聲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潛身在暗處的敵人,揮起了無情的屠刀,就像屠宰牲畜一樣,將他們全部,全部殺死。

  那時候他們在想什麼,看到同伴被肢解,然後那沾血的屠刀又揮向了自己……

  那圓睜得,不甘的,絕望的,悲憤而充滿了恨意的眼睛裡……凝固著,凝固著讓我無法直視的,一切。

  我猛地轉過身,那扇敞開了一條縫的側門裡面,那門後面黑洞洞的,像是惡魔的陷阱,地域的入口。

  明明我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但是,我就是,沒辦法把視線從那裡移開。

  那是危險到了極點,卻又帶著致命的吸力,讓人無法……

  似乎起了一點風,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風,背上冷涔涔的。

  我拔腳朝那邊衝過去,重中的揮開了那扇門。

  沒有人。

  門後面是一條黑暗的封閉的走廊。

  不,我剛剛明明感覺到了!

  這裡,有什麼人能,在這裡看著我。

  會是誰?難道是安多司?

  我第一個想到他,只有他,常年累月的在黑暗中窺視著別人。

  可是馬上我又否決了。

  不是,不是他。

  安多司的目光沒有那麼邪惡,沒有這樣的壓迫感,沒有這樣的殺機和致命的意味。

  不是他。

  我在黑暗的走廊裡奔跑,我不知道,那目光會隱藏在哪裡,我不知道是不是,死神是不是就在前方等著我,張開了口,揮起了他的裁判之矛……

  那個酒杯裡,使我曾經在比泰多,落在伊茲密手中的時候聞到的那個迷藥的味道。

  雖然略有不同,但是因為燃成了煙盒下在酒中味道才不一樣。

  難道是比泰多人!

  可是比泰多人什麼時候來了島上!又是什麼時候盯上了我們一行?

  伊茲密!

  那雙狹長的漂亮的眼睛……那掌握可以在記憶中去模糊的面容……

  那個陰沉而又心狠手辣的男人!

  凶手……是不是他?

  127

  忽然間有一點不一樣的動靜,這樣的死寂一片,任何細微的動靜發出來都回如驚雷般清晰刺耳。我已經沒有什麼武器了,可是我有一枚指甲裡面,是有劇毒的。

  那毒是給我自己準備的,但是現在,無論那凶手是誰,我都一定要殺死他!

  我以為自己的動作很快了,可是,經過了那樣的一場激戰,奔跑,我的體力,根本不足夠,讓我去做這樣的動作。

  我是很快,我的指甲也已經觸到了那個人的皮膚,可是我沒來的及劃傷他,手腕就被一把抓住了。

  “愛西絲!”那人清楚地喊出我的名字。

  “安多司!”怎麼是他?

  “是你殺了外面的人!是不是?”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知道王宮裡發生了變故,我很不安,擔心你,所以想來看一看,可是,這裡怎麼會變成了這樣?是,是誰殺了那些人?”

  我的問話一說出口的時候,已經知道不是他。

  他的身上,帶著新鮮的海水氣息,一點殺意和血味都沒有。

  我能感覺的出來。

  他也沒有理由,沒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情……

  我的力氣似乎剛才那一下都用了,有些虛脫的吐著氣,低聲說:“我以為……剛才這裡有個人,我在追他,可是,沒有找到,你卻來了。”

  “是那個凶手?”安多司拿出了他的珠子照亮:“他還在這裡?你等一等我,我去替你找。”

  安多司大步的向前衝過去,我扶著牆,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酥軟的像是斷掉了,從頭到腳疼得厲害,卻又分不清是哪裡在疼。

  是身體在疼,還是心裡面在疼?

  黑暗的走廊裡,彷彿有許多看不見的壓力和陰影,一重重的向我壓了下來。

  兩百個人阿,包括卡旦亞神官,我們同來的女祭師,那些勇猛忠誠的士兵,他們沒有倒在面對面的交鋒中。

  他們被迷藥暗算,然後就像屠宰廠裡的牲畜一樣,被殘忍的收割走了生命。

  這種做法,還有這迷藥的氣味,都指向了一個人。

  一個絕對有理由這麼做的人,伊茲密。

  那些士兵,那些死去的人,他們死之前甚至發不出一聲質問,一聲呼叫……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死亡發生。

  那些壓抑的,被摧毀的,被殘痛折磨得……

  人死之後,究竟有沒有靈魂?

  寂寞空曠的迴廊裡,我卻自己被威壓,被擠迫,被一聲一聲的慘呼逼得喘不過來氣。

  安多司將驛館搜索了一遍回來,他沒有收穫。

  也許是我的錯覺,殺人者早已經離開。也許……

  那人還伺伏在暗處,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愛西絲?”安多司發出不解的聲音:“你這是,做什麼?”

  我推到了油甕,把裡面的油潑了一屋子都是。油和血污混在一起,整間大廳裡,找不到一塊干的,可以讓人落腳的地方了。

  “我帶他們來的,卻不能帶他們走。可我也不能讓他們留在這裡。”我指指另一邊的油翁:“旁邊的房間裡還沒有灑,你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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