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埃及豔后 作者:衛風 (已完成)

 
li60830 2019-1-1 17:38: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6 28903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3:01
一六〇

  我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最渴望握住的幸福……

  我真的,能得到嗎?

  塔莎領著宮女們擺飯,雖然好幾個人來往,卻都摒棄凝神的沒人出聲,連大聲地呼吸都沒有。

  塔莎在恐懼,宮女們在畏懼。就算她們不瞭解伊莫頓的身份,今天是我和曼菲士的大婚之日,但是我的內殿裡卻坐著另一個男人,就沖這個,她們也沒一個敢隨便出聲的。

  “先吃飯吧。”

  塔莎把碗裡盛了粥,端給我。

  這是我的習慣,早晚都吃米粥,很少吃麵包和糕餅。

  “你也嘗嘗吧,”我說:“這米粥很香的。”

  他接過碗,但是卻沒有喝。

  “不喜歡嗎?”我看他。

  “不,只是我現在,不需要進食,也沒關係。”

  我端起另一隻碗的手抖了一下,看了塔莎一眼,她卻固執的跪在那裡不動。

  “你出去吧。”

  “陛下!”

  “沒關係,之前的事,想必塔莎夫人也都知道。我是因為一個交易才能夠重返陽光之下,以後我雖然,還活著,但是我不用睡覺,不用進食,甚至不用喝水,我也不會生病,不會受傷……”

  我呆呆的聽著他低沉的緩慢的聲音,連手裡的碗已經歪了,粥灑了出來都不知道。

  “你……你……”我說不出話來,他說的一切,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和認知範圍。

  “我的生命就停留在這一刻,不會向前,也不會後退……”他說:“知道終結的一刻,也不會改變。”

  我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終結?什麼時候……終結?”

  “等到……”他微微笑著,有些無奈,有些苦澀:“維持我存在的力量不在了。”

  “那力量……”什麼時候不再,這話我問不出來。這就等同於問,他什麼時候死。

  “別擔心,我想,不會很快……”

  “你還是在騙我!”我一點沒有因為他說的那些詭異的話而害怕,我只知道一點,他終究還是要離開我!

  “不,愛西絲!”

  我啪一聲打開了他的手:“別碰我!”

  他轉過頭:“塔莎夫人,請你先出去,我有些話和陛下說。”

  他轉過頭來,並沒有說話。

  我也沒說話,寢殿裡的沉默凝重似乎連空氣都壓垮了,讓人胸口窒悶。

  “我還是一點一點從頭說起吧。”他重新坐了下來。

  我定了定神,也在床沿邊坐下。

  “我潛入密諾亞聖島一天一夜,終於把島圖和軍船圖都偷繪下來,倒是沒有被聖島的人發現,但是回來之後,我覺得格拉多斯或許有些發覺。我制等航海開拔,但是我在密諾亞認識的一位醫官說有要緊事求我幫忙,推舉不了他。當年……是他救了我的,不然,我恐怕那時受的劍創難好,早早就送命了。所以我去了他那裡,但是他遇著的難題我也解決不了,實在沒有完全的辦法,而且我一進他的家,就發現有人在身後跟上了我,就守著他們家。我摸不準時哪一路人盯上了我,密諾亞國內既不是鐵板一片,也有不少七拐八彎的探子奸細。我和那位朋友商量了,請他謊稱我病了,就打算不從大門走,另找暗道離開他家,再上船離開密諾亞。但是到底我大意了,不得已將東西藏在了神殿桌裡的暗處,雖然逃到了海邊,卻還是被人截住,那些人是兩起,一撥就是格拉多斯帶著的米肯尼人,他們遮遮藏藏,一直死咬不放。只是見了另一撥,他們被迫退走了。另一撥卻是密諾亞宮中侍衛,我殺了他們一半的人,可是最後還是被擊成重傷。格拉多斯猜得出我的行徑不假,我和他互相冷眼注意對方這麼多年,他是什麼人我清楚,他也知道我的來歷必定不簡單。但是密諾亞共裡面是怎麼發現我的破綻,我實在想不通……”

  “是密諾亞王太后,殺你的嗎?”

  “唔,是她手下宮衛的第一高手……”伊莫頓露出疑惑的神情,顯示到現在也沒有想通為什麼會露馬腳。

  “是了,我的那位醫官朋友不知道有沒有受到牽連?”

  我點點頭,想起那片被大火燒成一片廢墟的房子。原來他和伊莫頓是那樣的好朋友,若是早知道,在那裡的時候若有機會,倒是要祭奠一下他們全家:“我得到信,再到了密諾亞,中間已經耗了許多天,到的時候早已經晚了,我猜,他家差不多就比你晚了幾天出的事情。”

  伊莫頓露出黯然的神色:“是我連累了他……他家前不久才生的一個兒子,正高興著……”

  那之後的我知道,伊莫頓逃入地下迷宮,那些追捕他的人找不到他的蹤跡,他受的傷也太重,見到安多司就已經支撐不住了。

  “那麼,後來呢……”我低聲問。

  真的有死後的世界嗎?

  他微微有些出神,側著臉看著窗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幕,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也說不清楚,忽然間就有了知覺。有個聲音問我,願意不願意回來,我說願意。他問我有什麼想要,告訴我,可以與我做一筆交易。”

  “那,那是誰?”

  “雖然我是神官,可是有許多事,真的難以說清。誰也沒有見過神明,也沒有見過惡魔。不過,我想我現在已經不能算是個……人了。”

  我猛地站起來,兩步走到他跟前,話衝到嘴邊又換了聲氣:“誰敢說不是!我……我說就是。”

  他輕輕拉起我手,把臉龐貼在我的手背上。

  “你……把要緊的事情說清楚。那交易,可還有別的苛責沒有?”

  他低聲說:“我說……想要能夠保護心愛的人的力量。那聲音也答應了,他也沒有提什麼苛刻的條件,他只是說……能讓我復活的關鍵力量不在於他,而是支撐我存在的那力量如果消失,我就……”

  “你別囉嗦了,那力量是什麼,若是這世上有的,我一定為你找來。”

  他抬起頭看著我:“不必找……就在眼前。”

  我愣了一下:“是……什麼?”

  “你還愛我一天,我就可以存在一天。哪一天,你不愛了,我也就……”

  “啊?”

  “那聲音就是這樣說的。”

  他的生死,取決於我得心意?只要我愛他,他就不會消失嗎?我愣過了之後就覺得腦門發麻,心裡又酸又甜又是痠痛,一手狠狠掐在他脖子上:“好,不用費事等將來,我現在先把你掐死算了!”

  話說得發狠,可是手上的力氣卻一點也用不上來。我只覺得眼眶發熱手腳發軟,他的手抱過來,我靠在他肩膀上,一時間竟然辨不出來是喜是悲。

  161

  “陛下,曼菲士陛下請您……去前殿參加大宴。”

  我點個頭:“知道了,你們先出去。”

  伊莫頓的事說清楚了,我的事卻還要再解釋。

  伊莫頓終於回來了,只是回來的時機竟然這樣巧,今天,此時,我和曼菲士結婚的日子他回來了。

  “我和曼菲士……”

  “你不用說,我都明白。”他的笑容顯得很深,我以前只模糊的感覺著,他笑得深時,唇邊有一個酒窩,看起來讓他的面容不那樣的威嚴,添了幾分可親甚至可愛。

  我想了想,也笑了。

  是啊,他自然明白。他剛才說的,如果我沒有愛,他也就不能夠存在。而他現在能站在我的面前,就證明我的愛不是虛假,我並沒有負心背叛。我與曼菲士的今天的結婚,其實說白了還是一種利益結合。

  “你去吧。”

  我緩緩地搖頭,微笑著說:“不,我不用去了。其實曼菲士他並不需要我。我成為他的妻子,固然可以替他鞏固地位。但如果我這個不存在了,沒有什麼女王,沒有什麼上下埃及分權,那別人也就找不出什麼藉口,鬧不出什麼割裂王權的亂子了,你說是不是?”

  他握住我的手,卻沒說話,只是要了搖頭,過了一會兒才說:“不可。你是尊貴的身份,從小就在法老的愛寵下長大,一向以來都是萬人之上,呼風喚雨,就算是現在曼菲士法老也不能違逆你的意思……”

  “這些東西並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讓你在做神殿第一人和與我在一起這兩者之間做選擇,你會選擇名望地位權勢,還是選擇我?”

  他沉默了,然後說:“我怕你將來後悔。”

  “我早就後悔過了。在我失去你的那個時候,如果我不是女王,你不必為我去打探密諾亞的軍港。如果我不是女王,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必掩人耳目見不得光。我只是後悔,如果我早一點放棄現在的生活,我們也早就可以在一起了。曼菲士他已經長大了,我的存在對他來說,幫助已經小了,而障礙卻變大了。如果不是這樣,這次的婚禮也不必舉行。而且……”我唯獨放心不下這個:“他有真正喜歡愛慕的人,就是這姑娘,實在叫我不放心。”

  “若是你下定了決心,這一點也不難辦。”

  “你有辦法?”

  伊莫頓一笑我就知道他是什麼辦法了,他雖然笑容可掬,可是手也是夠黑的,當然,把凱羅爾一刀殺了,那是最好的辦法。次一點,我也可以把她扔河裡去讓她回她該回的地方。一開始伊莫頓就把那種藥給她吃了,雖然後來陰差陽錯的,要是殺起來一點心理負擔沒有,我早就殺了。送她回現代也是個辦法,但是誰知道她會不會再回來,而且曼菲士又是怎麼想的呢?

  那副藥單子我也早就交給凱羅爾了,對她也沒有什麼束縛力了。

  “我現在心裡面軟的很,你不要跟我提殺人的事。”

  他嘆口氣說:“我也不想。”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我看看四周,住了數年的地方,一床一物都那樣熟悉。我又何嘗不知道我自己,好日子過了這麼多年,一件衣服也沒洗過,一次飯也沒有做過,連頭髮都是別人給我梳,放棄這一切隨他離開,以後的生活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但那又如何呢?我不信我和他在一起還會餓死困死,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吃什麼用什麼那些原都不是重要的事。

  “我留封信給曼菲士,我們一起走吧。”

  他柔聲問我:“你想去哪裡?”

  我輕聲說:“和你在一起,去哪裡還不是一樣?”

  我攤開莎草紙寫了幾句話,放下筆來,向伊莫頓一笑,把紙捲起來,叫進一個女奴:“把這個交給路莫拉,讓他呈給法老。”

  “是,陛下。”

  我攤開手,沖伊莫頓一笑:“以後就是咱們倆人了,啊,還有小金。你那個朋友說將它寄在我處,有空來取,可是卻不見他再來了。”

  “這……”伊莫頓一笑,執起我的手:“他有說他要親自來取嗎?”

  “那倒沒有……”我看著伊莫頓,突然明白過來了:“是,你們是好友,你來和他來是一樣的阿。”其實一開始那人就打定主意要把小金送給我了,寄放一說,只不過是當時說說。小金在我手腕上轉了兩轉,脫開了身,順著我們相握的手就游到伊莫頓手腕上去了。

  “我們走吧,等曼菲士要是想來阻攔,那就走不成了。”

  我掀開簾子,打開牆壁後面的一條暗道,回頭朝他招一招手:“來,從這裡走。”

  伊莫頓說:“你這裡竟然還有這麼一條路,我倒是頭一次知道。”

  “這也沒什麼稀奇,比安多司那裡的地下迷宮差得多了。”

  “那自是不同,密諾亞島之下都是石頭,劈開出暗道迷宮來雖然要費些事,卻也不多難辦。孟菲斯之下可是黃沙,能弄出這麼條路來,倒是不容易了。”他正要過來,忽然說:“等一等,我去辦一件事,馬上回來。”

  我站定腳,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疑惑的看著伊莫頓的身形象是一陣夜風般從窗口撩了出去。沒過一會兒他的身形又施施然從露台那裡翻了上來,那種輕盈灑然,彷彿整個人都沒有重量一樣。

  我看到他肩膀上有個布袋,鼓鼓的彷彿是個人形,微一思忖就知道他把誰給弄來了。

  “你這是做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3:01
一六一

  “你總不放心她,那不妨把她一起帶上,你好好教導訓調她一段時日,再讓她回到法老身邊來,這主意如何?”

  “糟糕的很。”我說:“我和你走,曼菲士固然要失望氣憤,再帶上凱羅爾,曼菲士不把你當成隔世仇人才怪呢。你想我們一路被他追趕麼?那可不大好脫身。”

  “這你放心。”他一手牽住我,好像肩膀上根本沒有負著一個人的重量似的,先踏入了那暗道里,口氣淡然而又自得:“他追不上我們的。你要是心理過不去,等我們脫了身再把她放回就是。”

  我想了想,人也帶來了,也犯不著再送回去。只是曼菲士這一下恐怕會氣瘋了,不知道我留下的那封信他看不看的進去。

  “喂,你別是想以她為質吧?”我懷疑的說:“你是不是琢磨著,要是曼菲士追來,就把她丟過去好讓曼菲士退走?”

  “我倒是沒有這樣想,不過你說的這主意聽起來也很不錯。”

  我這暗道一直通到尼羅河邊,暗道出口處還有條船一直泊在那裡。河水漲得高,暗道里也淹進了一些水。伊莫頓把肩膀上的人放在船上,伸臂過來,輕輕把我抱上船,扳槳劃水,船無聲而輕快的離了岸。

  我彎過身去吧那袋子的口解開,不然時間長了恐怕會悶壞她,一邊說:“你怎麼把她弄昏過去的?”

  “哪裡是我弄得,是我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人將她弄昏了裝進口袋之中,我就來了個攔路搶劫,從那些人手裡把她給截了下來。”

  我聞言一驚:“那些是什麼人?”

  “他們沒出聲,我也每有多廢話。今天這日子混水摸魚的也多,我也沒有看出來他們是哪一國的奸細。”

  我心裡覺得不安定,轉回頭看,宮廷裡燈火通明,上空可以隱隱看到一片金色的柔光,繁華而富麗。

  可我心裡卻更加不安。

  凱羅爾的呼吸雖然輕,但是平緩均勻,應該是被人用藥迷倒的。我們沿著宮牆順河而下,她的金發時時被牆裡宮殿之間透出來的燈光映亮。

  “那些人既然去劫她,也許還會對曼菲士下手的……”我覺得胸口總是難以安定下來,低聲說:“我實在不放心。”

  “你想回去嗎?”

  我還沒有出聲,伊莫頓微笑著說:“不放心的話就回去一趟,我陪著你。”

  他不等我回答,運力扳漿掉頭,將船劃向岸邊。

  162

  天空亮的不同尋常,我們將船停在宮牆邊,伊莫頓把凱羅爾還負在肩膀上,我們番強跳進去。我以前倒是從來沒想過自己回來翻自己家王宮的牆,心裡感覺有些怪怪的。

  “我們去前殿吧,從這裡過去還近些。”

  “好。”

  我們就這麼手拉手不避人的向前走,路上遇到了幾名女奴和巡邏的侍衛。他們的臉上都露出驚異的神情,但卻不敢有不恭的言語。

  我叫過一個侍衛來問:“法老現在還在前殿嗎?”

  “是……”

  “你們去吧。”

  他們垂頭退下去,我向伊莫頓微微一笑:“你同我一起去吧。”

  “那可不太好。”他說:“我在外頭等著你,總不能讓法老太下不來台。”

  我本來也就等著他這麼說,我可也不想讓他們再見著面,互相你瞅我我瞪你,看曼菲士那勁頭,不打起來他是不肯罷休。

  “你就不怕我進去了出不來?”

  “那我就進去,把你搶過來。”

  我想了想:“我不進前殿了,直接找到西奴耶吩咐佈置一下,你剛才是在哪裡遇到的劫持凱羅爾的人?”

  “在後宮的西側們那裡。”

  我點個頭示意知道了,到了前殿要進前殿的轉角,他站在柱子的陰影裡說:“我在這裡等著,你自己多當心。”

  我點點頭,走到光亮的地方。侍衛隊的隊長一眼看見我,立刻快跑了過來:“陛下,您可來了,法老命令我們四處找您,您……”

  “宮裡進來了別國的奸細,剛才在後宮的側門那裡有幾個,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還躺在那兒。你吩咐下去,調集所有兵力給我細細的搜一遍!你們這差事是怎麼幹的,到處都混進了奸細來。”

  那人急忙應是,連稱這就去安排佈置。

  “回來,前殿的防護是誰負責的?”

  “是烏納斯大人,不過他剛才已經領人去尋找陛下您……”

  我微微一愣,然後說:“叫人找他過來,我有話吩咐。”

  “是,愛西絲陛下,您還是進殿裡去,法老因為有各國使者和大臣們在不能親自出來找您,可是剛才西奴耶大人出來下命令的時候神情都急得變了,您……”

  “你不用說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他不敢再多說,行禮帶人退了下去。我招了一下手,有兩個殿前的女奴機靈的趕過來:“陛下有什麼吩咐?”

  “你們兩個隨我來。”

  我從側門進了一間小室,指著其中一個說:“你把衣裳脫下來和我調換。”

  那個女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說有罪,嚇得不輕。

  “好了,我只是要進殿裡看看,不想被人知覺,還有,找條面紗給我。”

  她們兩個這才明白過來,其中一個就轉身出去,沒多時捧了一套女官服和遮面的紗巾回來,兩個人快手快腳的服侍我把衣服換上,又用頭巾裹上頭臉。兩個女奴中的一個還機靈的捧著水盆讓我照了一下影,這女官服不太稱身,稍顯肥大,倒是把身形遮掩的不錯。

  一個侍衛進來:“陛下,烏納斯大人來了。”

  他話音未落,一個人已經快步走了進來。

  我聽到腳步聲轉頭,烏納斯臉上身上都是汗,一雙眼死死的盯著我。

  我擺了下手:“你們先出去。”

  烏納斯就直直的站在那裡,也不行禮,也不說話。他看起來像是跑了很久的路,呼吸粗重急促,屋子裡就直迴蕩著他的呼吸聲。

  “難為你了……”我轉過了頭,低聲說:“現在宮裡的情形到底怎麼樣了?”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嘶啞的說:“剛才我們在後宮的西牆那裡發現了幾名被殺的侍衛,武器和衣服也被剝去了,一共八人,從這裡推斷,那麼潛進來的刺客至少在八人以上。這還只是西牆那裡一處。還有件事就是,離那裡沒有多遠又發現三具屍首,雖然穿著衛兵的裝束卻不是宮中衛兵,武器也不見。我推測這應該是刺客,但是因為什麼……”

  “那些人是去劫持凱羅爾去的,被伊莫頓攔下來了。不過殺人的應該是他們自己人,那些人受了傷行動不便,逃不了又排不上用場,他們怕留下活口洩密就下了殺手了。”

  “前殿怎麼樣?”

  “開宴前細細查過,女官們想來靠的住,舞孃也沒有用宮外的。侍衛一半是法老的貼身鐵衛,一半是西奴耶大人的親兵,應該當沒沒有問題。那些使者們帶來的隨從不得入殿,應該鬧不出什麼亂子。”

  我點點頭,吁了口氣:“好,這樣好。我進去看一看情形。”

  他忽然伸過手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陛下寫給法老的信,我看到了。”

  我轉過頭,烏納斯的目光灼灼,被他這樣注視著,彷彿有一種重壓,令人難以負荷。

  “陛下,你要走?”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3:02
一六二

  我緩緩點頭:“是,我和伊莫頓一起,離開這裡。”

  這話一說出來,感覺著他握著我的手又緊了一緊,勒得肌膚隱隱生疼。

  “再也不回來了嗎?”

  我望著他的眼睛,低聲說:“烏納斯,你知道我心裡,一直都是愛著他的。他死了我恨不能和他一起死。既然現在他回來了,我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

  “是……什麼都能放下……”

  他忽然間緊緊摟住了我,隔著那面紗,唇就準確的印在了我的唇上。儘管隔著紗,我也一下子感覺得到,他的唇燙熱如熾鐵,幾乎要將人灼傷。

  我愣了一下,抬手猛然將他推開。烏納斯退了一大步,兩隻眼中射出讓人心悸的亮光:“愛西絲,你就要這樣拋下我而去嗎?”

  163

  “你說什麼!”我低聲喝道:“烏納斯!我和你,你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自己糊塗了麼?”

  它定定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我只聽得他的急促的呼吸聲。

  我的心裡也不是不難過。

  但是,愛的人只能有一個,不可能有兩個。我和他曾經共患難,在逆境中相互扶持相互依靠,但是那說明不了……任何事情。

  烏納斯,有句話說出來,不知道你會不會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但是我說不出來。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鐵石心腸,無動於衷。烏納斯對我如何,我知道。我不是不感動,但是感動和心動,和愛情,並不是一回事。

  是的,不是一回事。

  我這樣對自己清清楚楚的說。

  “我要進去看一看,今天宴會比泰多有沒有使者到來?”

  烏納斯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明著是沒有的。”

  我點點頭:“你讓侍衛們嚴加盤查,今晚……一定不會太平。”

  行蹤不明的巴比倫王,意圖不明的比泰多人,還有潛進宮的那些身份不明的刺客……奔著凱羅爾的,必定是瞭解一些內情。要麼就是知道凱羅爾對於曼菲士意義不凡,要麼就是知道這個丫頭本身具有比這個時代超前的,妖異的見識。

  雖然我想一甩手就走,和伊莫頓天涯海角也去得,但是……哪有那麼容易,說放下就可以放下?曼菲士是我的弟弟,是我多年守護著長大,一點點看他變成了今天的樣子,成了法老。

  我穿過幽暗的走廊,撩開簾幕,向殿內窺看。

  那些皮笑肉不笑,各懷鬼胎的使者們,那些深沉叵測的,飄忽不定若有所思的目光……曼菲士,以後我不在你的身邊,這些都要你自己應對。

  我遠遠望著他的身影,那樣挺拔,談笑自若又不失威嚴……我相信他會是比父王更優秀的更稱職的統治者。

  不過……凱羅爾那個丫頭對他的負面影響,也實在是太厲害了,簡直比dupin還要禍害。如果曼菲士能戒了她,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的話,我就能下手殺了他愛的人了嗎?不會的,我做不出來。

  見伊莫頓之前我就下不了這個手,見了他之後,心裡面被柔情蜜意填的滿滿的,更加做不出來了。

  倒酒的女奴,來回上菜的僕役,輕歌曼舞的舞孃們……看起來大殿裡一片和諧熱鬧,並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可越是如此,我越覺得心裡不安。

  不會就這樣簡單,那些人,不會就這樣放過這個機會的。一定會出點什麼事,可是我就是摸不透會在哪個環節哪個位置有變數。

  我走上兩步,隨著抱著酒的女奴們一起,前後兩個捧著酒罈的女奴,正是剛才拿衣裳給我替換的那兩個。她們一前一後,我處在中間。

  她們把取來的酒遞給專司倒酒的漂亮女奴,然後再退至一旁等候吩咐。

  這裡離曼菲士更近一些,別人看他是鎮定自若一切如常,可是我和他相處的時間那麼久,卻能從他的眉梢眼角,從他的動作和語氣中分辨出來他其實沒有那麼瀟灑輕鬆。我留言出走,凱羅爾意外不見,曼菲士恐怕已經心急如焚了,卻還得在這裡撐場面。

  有使者去向曼菲士敬酒,他身前的衛士不動聲色的遮掩住那些人可能進攻的角度,我站在簾幕後面看著,既有些欣慰,又覺得心酸。看著衛士機警明明是應該放下些心事的,但是一顆心怎麼也松不下來,總有惴惴不安的感覺。

  又一個人站了起來,殿裡中心那一塊忽然靜了一靜,我聽見那個人說:“尊敬的埃及之王,曼菲士法老陛下,恭喜您新婚大喜,祝願埃及國泰民安。”

  這聲音隱約有些耳熟,我仔細一想,竟然是現任的亞述王,亞爾安的弟弟,和我們做過交易的那個路夏。

  他倒好大膽,自己親自作為侍者到埃及來。

  雖然亞述城是我們弄垮的,亞述安是我們毒死的,但是若不是這樣,路夏他也沒有今天的權勢地位,說起來我們與他還真是恩仇難辨。

  “路夏王新來道賀,我埃及上下也同感榮幸。”曼菲士端起酒來,笑呵呵的與他遙遙對飲,看起來真是和睦融洽沒有半點不妥。

  “可是,既然是新婚大喜,怎麼不見愛西絲陛下呢?是不是下午在神殿的時候,愛西絲陛下受到了刺客的驚嚇,所以不能出席晚宴?”

  我就知道他不會淨說好聽的,果然,麻煩在後面等著。

  “哦,路夏王的消息倒真靈通。神殿鬧刺客,路夏王怎麼這麼快就曉得了?難不成,路夏王你親眼看到,又或是……”

  “哪裡哪裡,只是聽人說起來了,所以想要問一問,我也是關心愛西絲陛下的安危啊。”話說的冠冕堂皇,但是其中的意思卻是來者不善。

  “路夏王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的王妃她不喜歡這種吵嚷的場合,路夏王如果很想見到王妃的話,可以等婚禮三日大典過後,另行求見。路夏王上次就作為使者來到我埃及,這次又親來道賀,真是太客氣了。而且上一次來的時候你還不過是個無權無職的王子,現在卻已經成了亞述王了,世上了事情真是很奇妙啊。”

  “人生的事,誰也說不準啊。”路夏又舉了下杯:“但願法老陛下永遠這麼快樂。”

  看路夏坐了下去,看樣子是不會再找碴,我微微鬆了口氣。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幾名侍衛警覺的掃視著殿中的情形,看得出他們的長劍都藏在披風之下,外鬆內緊,防禦的還算嚴密。

  164

  女奴們垂下手退開,然後又有幾名僕役幫著搬來了大壇的美酒。但是他們的身份是不能登殿的,所以只能把酒放在側門的門裡邊就得退出去。

  我仔細看了一週,大殿裡的情形……似乎是一切正常。

  我送了口氣,今天一天的疲倦慢慢的朝我壓了過來。我拉過一個軟墊,靠著柱子在簾幕之後坐了下來。

  雖然刺客有可能潛進來,可是我的心中並不是特別的焦慮。因為……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3:02
一六三

  因為伊莫頓終於回到了我的身邊。這讓我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再去仇恨,再沒有什麼事情我不能釋懷,不能放下。我們要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分離。我們要去很多地方,我要去替他報仇,密諾亞王太后的人既然曾經做過殺人凶手,那我一定不能放過他們。還有,我帶往密諾亞的那些士兵,還在卡旦亞醫官和朱利安,我也要替他們報仇。做了這一切之後,我們去東方,我要去看看,這個時代四大文明古國都是什麼樣的。一路向東,我們會經過巴比倫,乘海船去印度,然後,再折向……我們華夏文明的發源地。

  我想,那時候我要告訴伊莫頓,我的靈魂,其實是來自那片偉大神秘的土地。那裡有黃河,長江,那裡有燦爛的文明,這時代,已經有周禮了吧?文字呢,還是刻甲骨與竹片上馬?我浮想聯翩,嘴角噙著一絲笑。大殿裡面熱鬧又不失莊重,曼菲士很鎮得住場面。他已經長大了,撐得起大局,我總是對他不放心,其實他已經不需要我再扶持他輔佐他了。

  只是烏納斯的事,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他與西奴耶不一樣。雖然當初西奴耶也曾經對我有些意思,但是他整個人很精明世故,他知道他應該怎麼做,他也明白該如何做最好,對自己,對旁人,都是如此。他知道此路不通,然後就斷然放棄。現在他也算的功成名就,有妻有子。但是烏納斯……他卻不這樣。似乎對他來說,地位,名聲,權勢,財富或是一個完成的家庭都不是他所想要的,整個人認準了一個目標,就怎麼也不肯罷休,執著的讓人心驚。

  如果可以,我想將他的前程安排好了再走。只是,他會聽從我的安排嗎?

  殿裡的人已經大半都酒飽耳熱,歌舞也更加精彩。我看了幾眼曼菲士,又看看坐在一旁陪酒的,雖然談笑自若卻難掩失落的伊德霍姆布。

  荷爾迪婭畢竟是他的親女兒啊。

  她已經被秘密的處決了,事後我得到了稟報。

  她的一生就像一幕脫軌的雜劇,夾雜著陰鬱的不和諧的音符,緩緩落下了悲劇的帷幕。伊德霍姆布的表現稱得上大義滅親,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將來他再為曼菲士執事理政的時候,他真能把這件事全忘掉,就當荷爾迪婭整個人從來不存在過嗎?也許他能,也許不能。只是伊德霍姆布也已經上了年紀,朝中在任的眾官員大臣們,沒有一個能及得上他的年長。他也該退休了。

  但是他退下去之後,有什麼人能接替他?

  我在心裡盤算幾個人選,不是威望不足,就是資歷不夠,要麼就是能力不足以勝任。這倒是個難題。我想了好一會兒,忽然失笑搖頭。

  這是個難題,但是這是曼菲士應該去頭疼的事。我已經要走了,還替他操這麼多的心做什麼?

  不過……我忽然轉過頭去,剛才過去的幫著女奴們搬酒的那幾名僕役……

  他們正朝著側門退下去,看上去一無異狀。

  很正常?那我心裡莫名的那一抹警兆又是從何而來。

  我飛快的回想,剛才搬酒進來的時候是四個人,然後六名女奴過去將酒接下來並且以一倒入小酒罈裡面,但是……但是再退出去的時候,卻只有三個人從側門那裡退出去了!

  少了一個人!

  這樣的嚴密防備竟然還混進了一個人來!我豁然站起,但是欲出聲時又只能忍住。這個場合,這個日子,無論如何不能張揚行事。

  等我轉過頭來想喚人來,卻發現站在我身後不遠處,靜默不發一言的烏納斯。

  我不知道他在那兒站了多久,看了我多久。

  我比個手勢,烏納斯快步走了過來。我把剛才的情形和他說了一下,並且低聲說:“叫小蛇和蠍子們注意。”

  小蛇,是被朱利安訓練過的舞孃們的統稱,蠍子則是他的訓練的暗間,一些散佈在外頭各個地方,一些充當著類似秘密警察一樣的職責。但這些人只歸他訓練,卻不歸他統屬,否則他要有異心還不反天去。以前亞莉在的時候由她統領一大部分,後來她不在了,烏納斯則接過一部分職責,另外一些是我自己管理。

  烏納斯答應了一聲轉身迅速離去,剛才的失態是剛才,遇到正事烏納斯從來不犯糊塗。

  不過想起朱利安,我又想起那一次失敗的密諾亞之行。不知道朱利安現在是生是死,他一向機警,希望他可以逃脫……但是我知道機會渺茫。如果他活著,一定會想辦法傳消息回來。但是已經這樣久了,他依舊聊無音訊。

  又一批舞孃上場了,我的目光緊緊注視著大殿正中,就在曼菲士的前後左右掃瞄。並沒有可疑的人物能接近他身邊。

  但是那個人呢?那個不該進入大殿,現在卻不知道隱藏在哪個角落裡的,扮成送酒奴的那個人……

  他意圖不軌是肯定的,但是明知道他就混在這大殿的人堆裡,卻無法一時將他找出來。就像是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你不知道他何時何地就會爆開,令你措手不及。

  165

  又有使者上前去向曼菲士敬酒了,這些人現在的裝束都亂的很,從北部來的部落的人都喜歡在身上紋彩飾羽,一眼望去像一群野雞進了屋子,根本分不出誰是誰了。就是曼菲士也肯定認不全這些人,得靠禮儀官來喊名解釋才能明白。

  那些人可能是鄰近的部落一起來的,所以也一起上前來敬酒。

  我眼光掃過去,忽然覺得不對!

  那些人怎麼看起來這樣亂紛紛的沒有章法?而且這距離也不對。要知道他們都算是歸上埃及的藩屬,離曼菲士差不多十步遠就該下跪行禮,可是現在這……

  我心裡一緊,高聲喊了出來:“有刺客!保護法老!”

  大殿裡瞬間一靜,似乎連細針落地都可以聽得到。然後轟然一聲,人聲就像開了鍋的水一樣沸騰起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判斷錯誤,可是既然已經有刺客混了進來,那些道賀的部族人又顯得亂無章法,這晚宴不開也罷,早結束了才好。雖然說有傷體面,但是總比讓刺客伺服在側,瞅準機會給你來一刀就要強多了!

  但這一聲喊過我來不及仔細去想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喊也喊了,亂也已經起來了……

  心裡那種危機感越來越強,殿裡響起西奴耶的聲音:“各位使者貴客,請勿亂動,否側休怪侍衛們的矛鋒誤傷!”

  他連喊了三遍,殿裡的騷亂雖然未曾全部平息,但是卻也沒有人敢亂動亂跑。畢竟侍衛們將前殿圍的鐵通一般,亂動一下擅走一步就可能被當成刺客當場格斃,這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

  但是就在我以為是自己神經過敏的一瞬間,忽然那頭上飾著錦羽的一隊人叢中忽然躥出幾道黑影,朝著曼菲士就撲掠了過去。

  我的一聲驚呼就這樣生生卡在嗓子眼裡,曼菲士身旁的四個人已經紛紛拔劍相迎,他們都是曼菲士一手帶出來的衛士,當年曼菲士還是個孩子,這些人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當時就像玩伴一樣跟隨在他的身旁,對他忠心耿耿,陪伴他一路成長。這些人多半沒有家累和親人,互相之間親如兄弟,已經記不清楚殺退過多少撥的刺客。

  有他們在,應該沒問題,更何況旁邊扮作倒酒奴隸的也是衛士們的好手,曼菲士絕不魯莽,也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他已經有了準備。

  他的衛士對他絕對是忠心不二的,兩個人撲過去迎敵,另外幾個人用自己的身體緊緊的靠在了曼菲士的身前身後,將他護了個嚴嚴實實,就算是刀子砍上去也是先砍中他們,曼菲士自己也絕對不是菜鳥肉腳之輩,下午我才剛看到他收拾了幾個刺客,他豈會沒有防備?想必長劍就在椅子背那處,伸手可得。

  那幾名刺客被兩名衛士擋了一下,更多的衛士朝那裡湧過去,矛尖鋥亮,彎刀露攻破,就看這架勢,就算打不死他們,一人丟一塊石頭也能砸死他們了。

  刺客這種事不是正道,我雖然手裡也訓練過一下刺客,卻沒有想過真正用他們去成什麼事。一國之計不能都靠著這種手段來維持。中國傳統的說法中,道為主,術為輔。刺客暗間不能沒有,但這種術,並不能成為主要的手段。

  說起來時間似乎過了很長,其實不過是幾個照面,前後不到半分鐘的事情,但是刺客這種職業,他們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未出手,一旦出手了,就沒有什麼可怕了。他們的必殺一擊如果沒奏效,再拚鬥起來就是以已之短攻人之長。刺客殺不了人,自然就是被殺。

  曼菲士的劍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那些刺客已經只剩一個還在頑抗的了。

  “留活口……”

  其實這話說了也是白說的,根本不可能留下活口來。

  那個人腿上臂上處處受傷濺血,眼看著被眾衛士圍起,不可能再有逃脫的機會,忽然回過手來,一刀刺在自己心口,當場斃命。

  這種事我不是第一次見,但總是覺得很鬱悶。

  曼菲士手一指:“王妃在那邊,快去保護她!”

  立刻有幾名衛士朝我這裡趕過來。

  唉,聽他喊我王妃而不是姐姐,感覺真是怪異啊。

  我輕輕嘆氣,把頭巾取了下來,那幾名衛士還沒靠近我,烏納斯已經從旁邊先一步閃了出來:“陛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3:02
一六四

  我點點頭。

  本來不想現身,可是被曼菲士這麼叫了出來,不露面也不行了。

  我緩緩走出簾幕後面,附近的埃及本土貴族認得我,立刻伏下身行禮。

  我本來想等曼菲士一安全了就脫身的,伊莫頓可還在等著我呢。

  但是眼下這種情形……

  曼菲士已經大步迎了上來,一把握住我的手。

  看起來似乎是很親熱,其實滿場裡可能也就我自己最明白,曼菲士很惱火。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獵場裡突然跳出個凱羅爾,神殿裡殺出幾名危險的刺客,等會了宮,晴天霹靂一樣,伊莫頓忽然死而復生,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難以置信的存在。但是旁人可以害怕,躲閃,曼菲士卻還得承擔他的責任。而我呢,在這個關頭留書給他說要離開這裡和伊莫頓浪跡天涯去,他一邊惱火派人找我,一邊還得在這裡舉行宴會大禮招待國賓,應酬往來。

  這孩子氣壞了。不過他在不久前還說要納凱羅爾為妾呢,這難道不也是當場掃我的臉嗎?

  反正我們姐弟兩個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各有所愛,同床異夢……呃,這就說的有點遠了。總之,我愛的是伊莫頓,他喜歡的是凱羅爾,我們兩個結婚要說不是利益結合,那是我們自己也不會相信的。

  “愛西絲陛下,怎麼會……”伊徳霍姆布疑惑的走上前來小聲問我,看來曼菲士沒有把我那封信告之他,所以他還不知道我為什麼穿著玩一身女官的衣服混在暗處做什麼。這也是,這種事曼菲士丟臉的很,是不大可能馬上告訴伊徳霍姆布的,而只是秘密的尋找我的下落。

  我含糊的解釋了下,因為搜捕刺客的關係所以如此,把遲來和換裝都一語帶過,伊徳霍姆布人老成精,當然不會在這種場合尋根問底的盤問。而其他的人也因為剛見識過刺客濺血,估計一時注意力也不會轉移到我的身上來。

  我低聲對曼菲士說:“不知道殿裡還有沒有潛伏的刺客,晚宴也已經舉行過了,不如就到此為止吧,命令宮中侍衛們嚴加盤查,一定要將所有的刺客都蒐羅出來,否則令人難以安枕。”

  曼菲士用力攥著我的手,捏著我疼的忍不住皺眉頭了。

  這孩子,拿我的手洩憤麼?

  “王妃!雖然宴會已行,但是我們還沒有共飲一杯呢!各國的使者們,還有我們的臣子民眾,也都一定期待著你我二人相親相愛,共同扶攜……”

  說道相親相愛的時候,他的語氣哪有一點柔情蜜意啊,純是在賭氣的口吻。

  我知道他窩火,誰結婚當天遇到這麼多事能不窩火鬱悶啊?更何況曼菲士從小就是個壞脾氣的傢伙。

  “好吧,我們共同敬所有在場的人一杯酒吧。”

  曼菲士穿著大禮服的樣子實在是英姿勃發,俊美不凡。他瞪我一眼,拍了一下手,女奴把盛在金盃裡的酒端了過來。杯子富貴精緻,我們一人端起來一杯。

  曼菲士轉過身,面向眾人,高聲說了幾句祝禱的話,最後一句聲音洪亮響徹大殿:“願我埃及永遠繁榮昌盛。”

  底下的人紛紛應道:“願埃及永遠強盛!”

  曼菲士轉過頭來,輕輕和我碰了一下杯。我舉起酒杯要飲,忽然曼菲士臉上大變,抬手將酒杯朝我擲來,一手猛的將我向前拖。我雖然看不清楚身後出了什麼事,但是耳中聽到金刃破空的風聲,身後鋒利而帶著寒意的殺氣一瞬間瀰漫開來,有如實質般割得人寒毛和肌膚都凜然疼痛!

  真正恐怖的刺客,原來潛藏在此刻才最終出手。

  166

  那個刺客的身體仆倒在地的時候,背上多了兩把劍。

  一把是西奴耶的,我認積他的劍,劍柄更寬。一把是烏納斯的,他的劍細巧,但是更加鋒銳。

  可是我看的卻不是地下的屍體,又或是別的。

  “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我轉過頭來,西奴耶還維持著長劍脫手的姿勢,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覆過來。烏納斯卻已經兩大步跑到了我的近前:“法老陛下,愛西絲陛下,剛才外面侍衛們也捉住了三名奸細,有一個是活口。”

  曼菲士的眼晴眯了一下,揮手說:“好,先……”

  “曼菲士!”

  曼菲士剛才一把將我護住,但是現在他抬起手來我才看到,他的手背上被那個刺客的短劍劃了一道口子!

  那些刺客們的劍上都是淬毒的,而且通常都是他們能拿得出來的最猛烈的毒藥!我只覺得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整個人都僵在那裡。

  曼菲士受了傷……不,不,這小傷並不是重點,曼菲士他中了毒!他中了毒……

  “叫醫官……”我下面的話被曼菲士大聲打斷:“請各位使者和貴客先回去休息,明天還有慶賀典禮!”

  那些人被侍衛們盯著緩緩退去,不知道他們之中還有沒有混著其他的刺客。我已經顧不上那許多,感覺胸口像是打翻了熱油一樣被煎熬著,不管是不是還有人沒有退出大殿,我急忙拉過曼菲士的手。

  傷口有些微微發紅,似乎不像是劇毒的樣子。我急忙讓小金游了過來替曼菲士吸毒。小金也很不含糊,湊上頭咬住曼菲士的皮肉就狠狠的吸噬起來,看樣子它不但想吸毒血,還想替曼菲士減減重,咬下他幾塊肉來。

  “沒關係的,我覺得不那麼嚴重,只是小口子。”

  “胡說!”我還是不能放心,雖然看小金的樣子問題不算嚴重:“要是他們在劍上抹的毒藥小金也對付不了,我看你還能不能在這裡裝硬氣。”

  “唔,其實我來參加宴會之前,就已經讓醫官給我準備了一些解毒的草藥什麼的喝下去了,多少總會有些用處。只是這些此刻實在是太大膽了!”

  “因為這是動搖打擊埃及的大好機會,那些國家和部落們當然不會放過。換成是我,我一定比這些人的手段還要多還要狠。”

  一邊醫官過來了,替曼菲士看了一下手,確定說這毒並不厲害,雖然毒性烈,但是起效慢。而且曼菲士的傷口很淺很小,毒素現在已經差不多都排出來了,再塗上藥膏,多喝些驅毒的湯藥,過幾天就會沒事。

  我終於鬆了口氣:“那就好。”

  可是我這邊剛放鬆下來曼菲士卻臉色一變,緊緊揪住我的手:“姐姐,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那封信是怎麼回事吧?”

  我愣了一下……呃,這個問題好像……太複雜,太難以解釋了……

  其實,曼菲士他需要的也根本不是我的解釋。我要走的理由,信上都說的很清楚。埃及不需要兩個王,他也已經長大了不是需要人照料保護的小孩子。更何況我們兩個心裡都很清楚對方另有所愛。伊莫頓沒有回來的時候,我還可以讓自己麻木的這樣過下去,就當……自己是沒有心的人。但是現在不一樣,伊莫頓他回來了,而且,他現在是憑靠我對他的愛才能繼續在這世上存在。我怎麼能繼續若無其事的留在曼菲士的身邊呢?

  “乖……這事兒等會再說吧。”我放低聲音,這裡還有這麼多侍衛,伊德霍姆布也還沒有走呢,在這時候討論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合適。而且我也不想再多解釋。

  其實我剛才直接走掉是最方便的做法,現在被曼菲士揪住,恐怕沒有那麼好脫身。並不是我辦不到,只是……我不想令他太失望。

  有個侍衛慌張的過來稟報,氣喘吁吁的說話上氣不接下氣:“法老陛下,凱羅爾小妞她,她……”

  “她怎麼了?”

  “她失蹤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1-2 23:02
一六五

  曼菲士的臉色唰一聲就變了。我在心裡嘆口氣。這孩子啊,還在自欺欺人嗎?他明明對凱羅爾是不一樣的,可是卻還要拚命的告訴自已,他應核和我在一起。

  按道理講,,曼菲士沒有錯。只不過大多數時候,應該是一回事,人的心卻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不要急,剛才是有人挾持她,但是讓伊莫頓遇上了,所以將她截了下來。她現在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提到凱羅爾,曼菲士就沒有剛才那麼理直氣壯了。

  “姐姐,你知道的,我其實對她也沒有……”

  “你喜歡她就大方承認好了,我有沒有必要阻攔你。”我實在是哭笑不得,為什麼我要勸服他,告訴他你應該喜歡凱羅爾,你的心情並沒有錯。

  是的,喜歡一個人不是錯誤,只是要看你的做法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就拿凱羅爾來說,曼菲士要和她在一走我不反對,只是這丫頭的脾氣和曼菲士的作法都得好好改一改才行。

  “那她現在……”曼菲士換了個說法:“伊莫頓和她在什麼他方?”

  “就在外面不遠。”我尋思著那些侍衛們已經把宮裡用篩子都濾過一遍來可,還找出了三名刺客,卻沒有找到伊莫頓和凱羅爾,說明他藏的還真知嚴密啊。

  不過我卻有辦法叫他出來的。

  我走到一旁的露台上,把那支很久沒有吹過的笛子拿出來。

  這也算……我和伊莫頓之間的信物了吧?

  我把笛子橫於唇邊,輕輕吹了兩個音符試了試音,然後緩緩運氣,吹了一支極短的曲子。靜夜空遠,笛聲遠遠的傳了出去。伊莫領和我之間有很深的默契,他知道這是我在召喚他來這裡。

  不知道為什麼把笛子放下時,我忽然想起了玄幻小說裡的召喚獸……這真是哪跟哪兒啊。但是,感覺真的很像啊。

  而且我幾乎是剛剛放下笛子,被銅燈的光亮映的有些朦朧的官道上,就出現了那抹我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形飄忽而詭魅,黑色的袍子翻捲波動的樣子,幾乎……就像電影裡的反派BOSS出場畫面啊。

  “伊莫頓,這裡!”

  大多數的人並不知道他曾經……死過一次,所以伊莫頓出現在人前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至於曼菲士身邊的親衛,卻是已經見過他一次了,不知道他們各自心中作何猜想,但總之並沒有人露出什麼特別強烈的反應來。

  伊莫頓的肩膀上還扛著凱羅爾,那丫頭還沒有醒轉,一頭金發垂下來像波浪一樣披散著。我轉過頭仔細看曼菲士的神情。他露出很濃重的戒備的神色。

  是啊,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理解和接受死而復生這種事,即使是一直奉行這種觀念的埃及人也是一樣。葉公好龍這種性格,大多數人的身上都具有。

  還有,眼角的余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烏納斯。他的劍還在那刺客的身上沒有拔取回來,但是一隻手按在胸口,一手握成拳頭的姿勢,那種攻擊性極強的身體語言我看得很明白。

  很想嘆息。

  這世上有許多事,並非一是一,二是二的。比如人的感情……

  我感激他,也覺得對他歉疚。但是,我卻不能夠給他同樣的回應。

  “凱羅爾被下了迷藥,並沒有生命危險,只走現在沒有醒過來。”

  我示意伊莫頓將凱羅爾交還給曼菲士,同時我自己想要走到他身旁去。

  但是手臂一緊,曼菲士拉住了我,很用力,不肯放開。

  “曼菲士。”

  我低聲喊他的名字,許多話沒有說出來,但是這一聲呼喚裡卻都包括了。

  167

  伊莫頓看著曼菲士,他沒有說話。

  從以前就是這樣,伊莫頓總是很有風度的,他甚至沒和我爭吵過,鬧過脾氣。

  這個人究竟是太高貴還是……經歷的太多,許多旁人都覺得不能忍耐的事,他都能忍下來呢?

  “曼菲士,我愛的人是他,我要和他一起走。”我低聲說:“你喜歡的人是凱羅爾,別再自己騙自己了。弟弟,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偏不!我是法老,我要什麼都可以得到!我要姐姐,我也……也喜歡凱羅爾!那有什麼不行?”

  這孩子,真是倔的讓我沒話說。

  “你們先退下,守在殿外,宮內還要嚴加盤查,刺客或許還有同黨。”

  烏納斯直至的站在那裡不動,西奴耶拉了他一把,他還是不退後。

  “算了,烏納斯就留下吧。”

  我對伊莫頓點頭示意,他把肩膀上的凱羅爾放在一張沒有倒地的椅子上,然後拿了旁邊的清水潑在她臉上。

  迷藥一般都可以用水解,他潑過水之後,凱羅爾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曼菲士的臉色不太好看,好像那冷水潑在了他臉上似的。

  “這是……”凱羅爾睜開眼露出她藍色的眼珠。真的,單看凱羅爾並不是個特別傾國傾城的美女,但是在這裡她畢竟算得上物以稀為貴了。

  曼菲士鬆開了我的手,大步走過去把凱羅爾扶起來。

  唉,這孩子,剛才還拉得我死緊,現在忙上見色忘姐。明明他就是喜歡凱羅爾,還要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你沒事吧?還有沒有其他的感覺?讓醫官給你看一看。”曼菲士一遇到她似乎就冷靜不下來,“你說話啊!”

  凱羅爾扶著額頭,一臉苦惱的表情:“我就是……有點頭暈,別的沒有什麼。”

  我問她:“是什麼人把你弄昏的?你記得不記得?”

  她有些茫然的說:“是穿著侍衛衣服的人,相貌我不熟悉……”

  “事情經過你還記得嗎?還有,你是怎麼從比泰多回到埃及的?這中間的事情一定要講清楚。”

  她搖晃著腦袋:“我想不起來了,腦子裡一團亂糟糟的。”

  曼菲士急忙說:“不舒服就不要著急想了,你先坐下來歇息會兒吧。不,還是趕緊躺下休息的好。我讓人送你去休息。”

  唉,這麼出處體貼關切,說他沒有那意思,誰信呢?

  我緩緩走到伊莫頓身旁:“曼菲士,我們就此別過吧。這一副擔子就交給你……你要好好守護它。”

  曼菲士抬起頭來,眼裡的光芒令我不能直視。
li60830 發表於 2019-1-3 17:39
一六六

  “姐姐,你終究還是要離我而去嗎?”他的目光移到伊莫頓的臉上,我在他露出殺機之前打斷了他:“曼菲士,我知道我很自私,這一切都丟給了你。但這是我的選擇,是我想要的生活,請你成全我,好不好?”

  “姐姐,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你留下來,我……我不反對……你們見面也可以,他也可以再回神殿裡。但是你不要走!”

  我的姿態認真鄭重,曼菲士終於拋開了有些虛張聲勢的蠻橫,聲音裡雖然沒有軟弱,可是態度卻已經在妥協了。

  “在宮裡生活,是很累的。”我看了一眼伊莫頓,然後繼續說:“一天又一天,辛勞而忐忑……就像今天這樣,一日遇到三四次的刺殺,這種生活太累了。而且,伊莫頓的事雖然知道的人少,卻還是會洩露出去的。到時候人心惶惶整個王宮的人都會不安。”

  我看著曼菲士,慢慢的說:“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不想和他偷偷摸摸的私會,來往,永遠不能再人前承認我和她的愛情……”

  凱羅爾的藍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副呆滯狀看著我:“愛西絲,難道你……要為了愛情,放棄你女王的身份地位嗎?”

  她問的很直接,我微微一笑,嘴裡卻覺得發苦。

  身份與地位並不是難以拋下的,我為難,是因為曼菲士。

  在這世上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但是常言說得好,一山不容二虎。埃及也不需要兩個王來共同統治。

  “曼菲士,我要走了。從今往後……你,自己多保重。”

  “不!”他露出痛苦的神情:“姐姐,你別走!”

  “傻瓜,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生活,以後,我還是會回來看你的啊。你要做個好法老,讓埃及強盛,讓民眾安樂,讓你自己幸福,知道嗎?”

  曼菲士的眼眶都紅了,嘴唇顫抖著,卻沒有再說話。

  他瞭解我,正如我瞭解他。

  我去意已定,他已經無法再挽留。

  其實這個選擇,對我們,對所有人,對整個埃及的王權穩固都好。

  “這個人……”他指著伊莫頓:“他來歷不明,詭異莫測,你怎麼能就跟了他去?”

  我搖了搖頭:“曼菲士,若說這世上誰最不可能害我,那麼一定就是他。”

  曼菲士狠狠的盯著伊莫頓,我看得出,他一定很想馬上叫人來將伊莫頓圍殺了才甘心。

  我低聲說:“過了這些天,你可以公告上下埃及,就說我……病故了……”自己說自己這種消息還真覺得彆扭:“以後的路,你就要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了,一定要慎重,當心。有疑難不解的事情,多請教伊德霍姆布,政務方面他畢竟比你歷練的多,老成謀國總無大錯。”

  “那……”曼菲士的聲音很低,就像大火燒過後的餘燼,那樣無奈,聽著人心發顫:“你們……要去哪裡?”

  他咬著你們兩個字那樣冰冷,還打著顫的感覺,似乎那兩個字是帶刺的棘針,紮著他舌頭疼痛難受。

  我想開口的時候,伊莫頓的手伸過來,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話在舌尖上轉了一轉,沒有說出來。

  其實去哪裡還不都是一樣?只是要是我和他,兩個人在一起不分開,天涯海角也罷,險路惡浪也罷,都沒有什麼分別。

  “姐姐,你從小就在宮中生活,外面的日子你如何過得慣?可是,我還有好多話想和你說,還有好多事一直是姐姐你在經手處理的,而且今天我們才剛成婚典禮,姐姐你過些天再……”

  如果不是擔心他被刺客所傷,我剛才就已經走了。不過我也是母雞心態習慣了,總是操心個沒完,其實曼菲士他早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我也應該放手了。

  “內宮的事有塔莎和路莫拉照看,外面的事情伊德霍姆布與西奴耶一文一武幫著你,我經手的事情烏納斯都清楚,其他的……已經沒有什麼再交待的必要了。你若覺得現在說明情況還不是時候,那就再過些日子對外面宣告我的消息就是了。”我低聲說完這幾句話,胸口也覺得酸楚刺痛,這個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現在已經是法老了。他捨不得,我又何嘗可以乾脆的說走就走。

  “曼菲士,你送我一程吧。”我有些勉強的向他微笑著伸出手。伊莫頓輕輕攬住我的肩膀,我朝他也笑了笑。

  我想沒有哪個人會擅長生離死別的場面,不管他是否經歷過,究竟是自己情願還是被迫面對都是一樣。我也從來沒發現自己這麼拙於言辭,連一句適合的話都說不出來。

  曼菲士最終沉默著點頭。

  看著他表態,我送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隱隱的失落。

  曼菲士一直瞪著伊莫頓,那種委屈又憤恨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只讓我想起肉骨頭被搶走的小狗。

  我勉強算是說服了曼菲士,卻還有另一道目光一直凝注在我的身上不曾稍離。

  我轉過頭,烏納斯就站在那裡,定定的看著我,我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救過我的性命,又陪伴我支持我度過失去伊莫頓之後最難熬的時光。那些時日的朝夕共處,相依為命,一點一點浮現在眼前,我無法否認……我欠他的,已經無法償還。

  我能給的他不要,而他要的我給不了。

  曼菲士沉默的走進兩步,突然的對伊莫頓冒出一句:“你要是敢做對不住王姐的事,我絕不饒你!”

  伊莫頓與我對望了一眼:“她是我用生命愛著的人,此生此世我絕不會離棄背叛。”

  埃及豔后 168

  到了要分別的時候,曼菲士猶不死心,小聲嘀咕:“我應該叫衛士們埋伏,再叫神官們誦經,把這個不知道哪裡爬出來的惡鬼再送回地獄去才對。”

  我搖頭一笑,抬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臉龐。其實我很懷念小時候摸他頭頂的感覺,可是現在他比我高出差不多十來公分了,這個頭頂是不好摸了。幸好臉長的帥,摸臉也很愜意。而且能像我這樣毫無顧忌的摸法老的臉,這會兒埃及上下只怕也找不出別人來了。現在不摸,以後恐怕沒什麼機會再摸,自然要多摸兩下的。

  “王姐……”曼菲士被摸的沒脾氣,只能朝我苦笑。我招手叫站在身後不遠的凱羅爾過來。這美國小姑娘現在還是沒弄明白到底事情是怎麼急轉直下變成現在這個狀態的,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我們。

  “我要離開了,並不代表我就管不了你了。我會叫人告訴塔莎,好好教導你。你要留在曼菲士身邊,熱河時候都要記得不可任性妄為,把你從你的故鄉帶來的那些奇思亂想統統拋去,安心的守護曼菲士,全心全意的愛他,記住了嗎?”

  “你,你說什麼啊,誰,誰愛他……”

  我衝她不懷好意的笑笑:“既然你不愛他,那麼尼羅河就在你眼前,你跳下去就可以回家了。你跳吧。”

  “呃?”凱羅爾不進反退,縮了一步躲到曼菲士身後去了。

  “怎麼不跳啊?”我笑眯眯的看著她:“不要客氣,尼羅河上又沒有蓋上蓋子,請便請便。”

  她笑聲嘀咕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不過笑容就收起來了。

  “你們兩個,現在還都沒有二十歲呢,以後要好好相處。曼菲士你不要縱容她,但是她沒有家人在這裡,你也不要欺負她,火爆脾氣一定要改改。凱羅爾,你要知道這裡不是你家,在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規律,說這裡的話做這裡的事。否則,我他日再回來的時候,發現你們兩個胡鬧,我可不會客氣。”

  伊莫頓站在船頭,含笑看著我像家長一樣囑咐他們兩個說話。

  “姐姐,你有沒有帶錢呢……我讓人備些金子給你帶上。還有,服侍你的奴隸也得帶些……”

  “好了,你以為我離開王宮會餓死嗎?難道我自己不會穿衣梳頭弄吃的?”我說:“別再送了,就到這裡吧。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以後要是外面玩厭了,我還要回來找你的,那時候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把我拒之門外啊。”

  “我,我怎麼會那樣做!我要是敢做對不起姐姐的事,就讓神罰我……”

  “好啦。”我打斷他發誓,真是的,不管古今中外,男人似乎總喜歡發那麼一兩句誓言以表決心。至於這誓言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那倒不用去仔細考究。

  月光照著流淌的尼羅河水,河面上泛著銀色的碎裂的魚鱗狀閃光,河水嘩嘩的聲音這樣平靜和諧,我們卻在這裡分離。

  “好了,你回去吧,宮裡還有多少事要等著你做。”我隱約覺得,好像還有什麼事想不起來,只是有個模糊的感覺,卻一點也想不起來是什麼事被疏漏了。

  曼菲士緊緊握著我的一隻手,我已經上了船他還不放開。
li60830 發表於 2019-1-3 17:40
一六七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要是他敢對你不好,我絕不會放過他!”

  最後這句話說的很有威脅力,我聽著有些感動,伊莫頓扶著我,對曼菲士說:“如果我對愛西絲不好,你就用你的劍砍下我的頭來好了。”

  這話說的象玩笑話,偏偏兩個人都十分認真。曼菲士瞪著眼看他,說:“你明白就好!要不是王姐一心只喜歡你,我絕對不會讓她就這樣和你走了。”

  烏納斯站在曼菲士的身後,一語不發。他微微垂著頭,眼睛看著地下不抬起來。

  我覺得有負於他,但是又沒有什麼話能對他說。

  說再見?說對不起?還是說我……

  我最後只說:“你們,保重。”

  曼菲士的手還是不肯鬆開,然後船已經要離岸了。

  我看著他:“我還會回來看你的,放手吧,曼菲士。”

  “姐姐,你一定要回來看我!一定要!”

  “是,我一定會。”

  船輕輕的離了岸,曼菲士他探出上身,伸長了手臂,還是抓著我的手沒有放開。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止也止不住,淚水流過面龐,沿著下巴,滴落在曼菲士的手臂上。

  “姐姐!”曼菲士聲音裡帶著哭腔,這個堅強的法老,其實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我們是彼此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一直相扶相持,相依為命。

  可是我們的道路是不同的。曼菲士,此時告別之後,誰又知道相見之期會在何時?

  他的手終於還是放開了,我的手腕上還留有被握的太緊而留下的紅痕和灼痛感。這一瞬間的失落,就像身體被斬去了一部分,那種鮮明而巨大的惆悵感,讓我覺得胸口悶痛喘不過氣來。

  伊莫頓從身後緩緩抱住我,他沒有說話,但是這種無言的安慰和包容,讓我覺得自己的軟弱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別太難過了,我們會回來的啊。你也可以捎信給他,每年節祭我們也可以趕來看他。”

  “我心裡都明白,可我就是覺得心裡難受……”我抹了一把淚,轉過頭去看。曼菲士和凱羅爾還站在岸邊,正遙遙的望著我們的船走遠。凱羅爾抬起手來揮動了兩下,我也遙遙向她揮了一下手。月光如銀,照得河上與岸上一片明光。

  169

  忽然不知道哪裡夜鳥鳴啼,像水鳥也像夜梟,聲音尖細的,一長一短接續響起,聽的人覺得好像有隻貓抓撓心,說不出的難受。我張望著四周,海岸邊生滿了紙莎草,高的可以沒人,夜色裡黑黝黝的,彷彿一道不能穿越的黑色迷障。

  似乎在噩夢之中見過這樣的影像。四面都是黑的,一片茫然中,令人辨不清方向。

  人時常會這樣,有種玄妙的無法解釋的感覺。眼前的一切明明沒有經歷過,可是感覺卻已經在某時某處,見過如此情景,那種昔影與眼下的一眼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在那恍惚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中,接下去,似乎發生了……

  我忽然心頭一緊,轉頭朝曼菲士站裡的岸邊看去。

  似乎是約定好的一樣,在我轉頭的瞬間,凱羅爾忽然動了。

  就像一場緩慢回放的電影,就像一場曾經上演過的舊戲。

  我看到她手起刀落,我看到曼菲士要害被刺,血腥四溢。

  無聲,無息。

  連河水似乎都停止了流淌,一切靜止在這一刻。

  曼菲士緩緩倒地,凱羅爾拔出刀還要再刺的時候,烏納斯終於醒悟,沖上去將她一掌擊倒,奪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我腿一軟,在船板上跪了下來,喉嚨裡咯咯的輕聲響,可是卻喊不出聲來。

  那極靜的一剎那已經過去了,排山倒海似的雜音朝我湧洩衝來,好像是紛迭嘈雜的人聲,血多人在說話,在爭吵,在詛咒,好像有人在慘叫,陰曆淒慘,像鬼哭象狼嚎,不,是比那些聲音還要可怕可怖。還有數不清的別的聲音,有重量有形影的,當頭砸下來,就像注定的一樣,我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預見了這一幕的發生,眼前的一幕像是過去,也像是遙遠的未來,就是不應該發生在現在。

  “愛西絲!”

  誰在搖晃我,誰在喊我?

  我茫然的轉頭,看到伊莫頓急切地面容。

  他抓著我肩膀生疼。

  很疼,不止是肩膀。

  似乎全身上下都捆上了棘針,每寸肌膚都疼得要裂開了一樣。

  不不……不是身上在疼,其實,是心在疼。

  我深吸了一口氣:“劃回去,回去。”

  聞聲趕來的侍衛們,到底不起的曼菲士,被押起來的凱羅爾……岸上已經亂作了一團。總算還有人看到我要下船,慌亂的行禮,眾人分開,我一步一步走過去。

  “怎麼樣?”

  烏納斯直起身來,眼睛黑沉無光:“傷在腰側,刀刺得很深……上面也淬過毒。”

  “什麼毒?”

  “不知道。”

  我蹲下身去,曼菲士面色發青,唇色發紫,這短短的片刻他整個人已經走了樣。我跪下去,讓小金去靠上傷口。可是它只是在我的腕上游動亂旋,卻不去傷口吸取毒液。血還在向外流,暗紅的顏色,他身下已經成了血泊。

  醫官已經急急趕來,但是無法祛毒,僅能包紮止血。再喂曼菲士服藥丸。但是這些折騰下來曼菲士沒有半分起色,反而可以看出他的皮膚下面似乎都在向外滲血,脖頸上身上,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膚,漸漸暗紅瘀紫的,一塊一快緩緩浮現成形,看的人觸目驚心。

  我只覺得腳下踩的不是實地,整個人在往不見底的深淵裡墜下去。轉過頭,指一指凱羅爾:“把她弄醒,拖過來。”

  一盆冷水下去,凱羅爾呻吟了一聲,只是還沒有睜開眼,我一把揪住她的頭髮,自己都聽著自己的聲音變了調,尖細難聽,急切地問:“劍上是什麼毒?有沒有解藥?”

  可是睜開眼的凱羅爾一臉驚慌和意外的看著我:“什麼?”

  “你劍上是什麼毒?”

  “什麼……毒?”她茫然的好像剛才一場大夢裡醒來,神魂還沒全會到身體裡一樣:“愛西絲,你在說什麼?這……”她一眼看到了躺在那裡奄奄一息的曼菲士,驚呼失聲:“曼菲士!曼菲士怎麼了?他怎麼了?他……他受傷了嗎?”

  我一耳光重重抽在她臉上:“你剛才拔劍殺曼菲士,刺中他腰間要害!劍上有毒!你給我老實說,是什麼毒?”

  “怎麼會!不,不會的!”她失聲驚呼,臉上充滿恐懼驚疑的神色:“我怎麼會傷曼菲士!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我,我不知道……”

  伊莫頓低頭查探過曼菲士的情形,他轉過頭來看看凱羅爾,低聲說:“毒蔓延得很快。”

  他的聲音低沉,可是在這暗夜中聽起來,彷彿重錘一樣狠狠敲在我胸口,氣血翻騰,手腳卻冰涼一片。

  “還……有多久?”

  “他已經失血很多,不能用放血解毒的辦法了,現在的解毒石和解毒藥都沒有用處。要是沒有對症的救治之藥,”他頓了一下,說:“法老他支持不到天亮。”
li60830 發表於 2019-1-3 17:40
一六八

  我用力閉了一下眼,發出慘叫驚呼的卻是凱羅爾。

  “不!你騙人!曼菲士不會有事的,我怎麼會傷曼菲士……我喜歡他啊,我怎麼能傷他……曼菲士!曼菲士你醒一醒!曼菲士你不要死……”

  我剛才心裡狂怒,可是伊莫頓這句話說過,我卻只覺得心裡一下子嘩啦啦全塌了下去,空落落的什麼也抓不住。

  “醫官,”我淡然地對圍成一圈的醫官們說:“要是法老不治,你們……都跟著一起去繼續效力服侍,明白麼?”

  “愛西絲陛下……”西奴耶跪了下來:“又拿著一名刺客,就藏身在左近。”

  我轉過頭,侍衛拖過來一名用黑衣包裹身體,臉上還塗著黑泥的男子。這人的手臂已經被打斷了軟軟的垂下,頭顱也低垂著,已經死了。西奴耶的手下同時呈上來一枚短短的木哨子。

  我問:“這是什麼?”

  那侍衛說:“這人身上沒兵器,就這個。”他湊到唇邊吹了一下,尖細的聲音如同夜鳥啼叫。地下坐的凱羅爾在這一聲響過之後,忽然間身體就瑟縮起來,不停顫抖,眼神茫然空洞,表現就如同……就如同失心瘋了,被人操縱了一樣。

  我已經明白了,比泰多人用這種辦法操縱了凱羅爾,在關鍵的時候,給了曼菲士這致命的一擊。

  170

  曼菲士的傷和毒,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給他把宮裡最珍貴最奇效的治毒治傷的藥都用上了,醫官們面如土色.曼菲士的情形越來越糟。

  我把桌上水瓶裡的水喝了大半瓶,可是胸口好像哨一把火在燒著,怎麼也滅不了,怎麼也熄不去。燒的喉嚨裡灼灼的疼,口乾舌燥。

  折騰了一夜,沒有一個人睡了覺,東方漸漸露出金燦燦的紅色,太陽要出來了。尼羅河的漲水期已徑正式到來,隔著宮牆邊的灌木和椰棗樹,原來能看到的河岸邊的一帶圍石都已經被河水淹沒,而河水還在漲著。我記得去年那河水直淹到牆下基石約莫一米高的地方,不知道今年這水會怎麼樣。太陽終於升了起來,照的河上萬點金光,燦亮耀眼。

  太陽每天落下去,每天升起來。

  然而曼菲士他……他的生命正在被毒汁一分一分的侵蝕,生龍話虎似的英武少年變得奄奄一息。我坐在那裡,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我的心也一點一點的涼下去。

  從窗戶看出去,花園裡的蓮花池的水位也漲高了,因為這水池與外面的尼羅河相通,河水漲,池水也漲了起來,伊莫頓遠遠的帶著兩名神殿的僧侶過來,我站起身迎到殿門口去,滿懷希望又不安的問他:“有沒有辦法?”

  伊莫頓的眉頭皺著,但是看我一眼,神情放的緩和舒展了一些:“神殿裡以前曾經有過這樹汁毒藥的記載。“

  我身上一下子又有了力氣:“那就是說能救活他了,是不是?”

  “要著看情形……法老中的毒深,傷又在要害。我帶來了神殿裡對藥劑最熟悉的兩個人……”

  他沒有再接著說下去,我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伊莫頓還是沒有把猩,這意思只能是全力而為,盡人事,聽天命。

  我點點頭,回手在臉上抹了一下:“你們進去吧,醫官也都在。”

  “他們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先讓他們到一旁去休息吧。”伊莫頓低聲說:“你從昨天早上到現在都沒歇過,也歇一會兒吧。”

  我搖搖頭:“我胸口難受,你也進去看一看。”

  他帶著那兩個僧侶走進殿裡。沉重的金漆木門開了半扇,殿裡垂著暗金色的紗簾,那些喜慶的裝飾與昂貴的擺設還都在那裡,但是喜事早已經不是喜事了。再看著那些金彩輝煌的東西,只覺得刺眼生疼,沒有喜意,只有空落的冰涼的感覺。

  我看著伊莫頓和那兩個僧侶低聲說話。商議了幾句,取出藥膏來替曼菲士重新換了一次藥,還有內服的,是做成藥汁盛在瓶裡的,替他喂下去,曼菲士已經不能自己嚥下藥汁,需要用中空的銀管撬開他的牙關,將藥汁通過銀管灌入,用手按合他的喉嚨部位,才讓藥汁落肚。

  我扶著柱子站著,伊莫頓轉過身來和我說了句什麼,我沒有聽入耳,他又重複了一遍:“你吃些東西吧。這消息還沒有傳出去,但是難保宮裡還有沒有探子,那些使節貴客們或許此時已經得到消息了,今天必定會有人用各種名義試探,你得打精神應對。須知一個不慎,可能就會引起大亂。”

  我點點頭,他說“我剛才吩咐塔莎夫人做了清粥小菜來,你吃一些。”

  我說:“你也一起吃……“話出了口才想起來,他只是一笑,雖然並不是多麼疲倦,但是這一笑仍然顯得有些恍惚:“我不用吃東西的。”

  沒等我說話,他說:“你多少睡一小會兒,梳洗更衣,今天的慶典得想個法子應付過去。”

  我想了想:“這個,我有辦法應付。”烏納斯一直守在殿門外的第一根石柱那裡,我叫他過來吩咐了幾句,烏納斯便命令手下的侍衛去了。塔莎領著人將食物送來,她臉容憔悴,看得出也是一夜沒睡。

  我端起粥喝了兩口,粥一定燉了很久,綿厚軟糯。喝了半碗,可以感覺著軟熱的粥滑下腹中,人一下子像是有了力氣,精神了許多。

  烏納斯近前來低聲說:“愛西絲陛下,那人帶來了。”

  我唔了一聲,把碗放下。

  侍衛領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那個人穿著一件宮奴的衣服,不同的是他的下身圍著一層草棉布織的長縷。

  他不敢抬頭,到了跟前,默默的跪了下來。

  我問:“你叫什麼?”

  “我沒有名字。因為平時我都在最西邊的亭子那裡做活,他們喊我小西。”

  這個聲音有些細軟,我皺了下眉頭,烏納斯低聲解釋:“他是最象的一個了。”

  我說:“抬起頭。”

  下面跪的人有些戰戰兢兢的把頭抬了起來。

  他的相貌和曼菲士有七八分像,眉毛稀了一些,頭髮黃而短,嘴唇有些薄,但是

  去推敲細節乍一看起來,真的會讓人誤認。

  我點下頭,抬手喚過塔莎:“把他的頭髮刮去,化妝一下,換一身衣服。”

  塔莎答應著,領著那個人去了。

  我轉過頭來,伊莫頓從內殿走出來。隔著一層紗簾,我看到曼菲士依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他怎麼樣了?”

  “暫時不會再惡化。“伊莫頓重重的抹了一把臉,聲音有些啞:“但是……也沒辦法將毒性驅除。可是這樣也維持不了多久,他不能醒轉,不能進食,不能講話。毒性終究會蔓延到全身,到那時……”

  “那怎麼辦?“我低聲說,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那該怎麼辦……”

  伊莫頓輕輕握住我一隻手.我的手指冰涼,手心裡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我現在有一點能力,也能令他保持現狀一段時間,可是卻無力使得他好轉過來。”

  他的語氣寥落,帶著深深的歉意。

  “這不能怪你,我想你一定也盡力了。”我無力的說。我也希望有誰能說兩句讓人振奮的話,有好的消息來寬慰我。可是……都沒有。

  父王去世的時候,我已經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現在曼菲士一倒下,我覺得異常孤獨,肩膀上壓著千鈞重擔一樣,令我難以負荷。

  我一直以為,是曼菲士在依靠我。不,不是的……以前我沒有發現,其實我也在依靠曼菲士。我以為我在照碩他,我覺得我是他的依靠。可是現在失去了,才發現曼菲士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這樣重要,他以往承受了多少,擔負了多少,他沒有向我叫過苦。現在我才知道他替我撐起了一塊安樂的天空。他替我遮風檔雨,他殺伐決斷,他運籌椎握……

  曼菲士,你不能死!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塔莎走了過來回稟:“陛下,已經辦妥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1-3 17:40
一六九

  剛才那個小西已經被領了回來。他換上了曼菲士的金色禮服,頭上頂著假髮飾和金冠。眉毛畫濃了,描著濃濃的孔雀綠的眼線,嘴唇用紅色的脂膏涂林過,顯得豐潤了不少。連伊莫頓都楞住了,他意外的“噫”了一聲。我簡短的解釋:“他是替身,一年多以前從奴隸裡面挑選閹奴,他長的象曼兼士,所以被留下來,一直單獨的在宮裡偏僻的地方生活。”

  伊莫頓說:“你讓他今天扮演法老的替身,去給臣子和侯節們看?”

  “是的。“我說:“他的聲音不象,不過我可以說他昨天喝多了酒,所以今天說不了話。”

  西奴耶匆匆趕來,行過禮後稟報,守衛力量已經加了三倍的人手,已經有各國使節進宮來了,參加今天的慶典。

  我說:“知道了,擺開儀仗,這就去吧。”

  西奴耶應了一聲,然後猶豫了一下,又問:“刺客……凱羅爾,如何處置?”

  “她?”

  “是,看守說她一直在哭,請求要見法老.還說……她絕不是刺客。”

  我垂下頭看著自已的指尖,胸口疼痛的象壓著千斤巨石,指尖微微的顫抖著。我有一種想親手掐死她的衝動。

  “等我回來再處置她。”

  171

  “站直了,挺起胸來。”我低聲對他說:“你現在是法老,不是奴隸。”

  他的外表可以說無可挑剔,但是精氣神差遠了。

  我和他一起上了步輦,我叫他不要躲避我,他卻渾身僵硬的抱著膝,縮在步輦的一邊,恨不得就從車輦的那一邊掉下去。

  我到了這時候反而心裡安定下來了。再糟也就這樣了,還能再怎麼糟糕?

  這一天的慶典並不複雜,到王宮城樓上去見一見底下的民眾,那些人應該已經被西奴耶的人篩了又篩,一眼看下去,城下烏壓壓得全是人頭,我低聲說:“抬手,朝他們揮手。”

  身邊那個膽怯人把手舉了起來,底下驟然爆出一陣歡呼,身旁那個人沒有防備,險些被嚇得腿軟膽寒一跤跌到,我卻已經有了準備,烏納斯站在他那一邊,伸出手想是個護衛的姿勢,其實是不著痕跡的從後面扶住他。

  我抬起手,朝下放揮了揮。

  一旁的宮侍抬上來兩隻大筐,裡面是滿滿的銅子,還混有少少的一些打鑄成金瓜子樣的小金粒。我伸手抓了一把朝城下撒去,底下更加沸騰,人們紛紛去撿這錢。倒不是那些人都貪財,而為了沾這份喜氣和貴氣。這種儀式平常事不搞得,曼菲士登基的時候搞過一次,因為容易踩踢致傷引起亂子,這一次卻沒有不進行的理由。我看了那個小西一眼,他一手扶著石欄,一手伸到錢筐裡去,手顫著卻抓不起來。

  我若無其事的又撒出一把錢,烏納斯反映極快,揚聲喊:“法老與王妃陛下賜福於眾人!”一面招手讓旁邊侍立的神官們過來一起將錢撒出去。他們沿著城樓牆向兩旁走,宮侍們抬著筐跟隨著,一路將錢散發下去。

  太陽升了起來,站在城樓上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尼羅河水還在上漲,河水映著太陽,看起來像一條金色的帶子。我覺得腳下那些人的歡呼聲混亂而刺耳,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起來。神官們撒了喜錢,又開始唱起太陽神祭祀的長詩歌來,底下的人紛紛跪倒,俯下身虔誠的聆聽。我的目光越過這些人,望向遠處。那些各國使者們站在矮一級的石台上觀禮。我想,其中一定有人非常奇怪,為什麼今天還能看到曼菲士站在這裡。也許他們會猜到真相,也許不會。

  接下去就沒有什麼一定得曼菲士來親自進行的儀式了,這個替身他當的辛苦,我也一直擔心。從城樓上面下來的時候,他路都快走不了,幸好有侍衛簇擁著,不至於被看出破綻,然後步輦就等在城樓梯旁邊,直接讓他上了步輦。我看到他背後的衣裳都濕了,汗濕的。

  我又何嘗不是,剛才緊張所以沒有感覺,現在覺得背上潮漉漉的,也出了一層冷汗。坐到步輦上之後發現,自己的手腳也軟的沒了力氣。剛才吃了一點粥……根本增加不了多少氣力。身體這麼疲乏,精神卻極度的緊繃亢奮著。

  曼菲士他現在怎麼樣了呢?

  我不敢奢望它已經有所好轉,我只希望……回去之後面對的不是更加惡化的局面。

  為了不走漏消息,曼菲士是被安置在我原來的那所寢殿,亞莉死後我搬了出來,雖然這裡經了火,重新修整過,但我一直沒有再搬回那間宮殿去住,因為昨天晚上意外發生的時候離這裡最近,所以就直接將曼菲士先抬到了這裡來,一直沒有再移動他。醫官們與僧侶們聚在這裡,可以聽得到清晰的,尼羅河在漲水的嘩嘩的波浪聲。

  伊莫頓從殿裡迎出來,我深吸了口氣,想詢問曼菲士的情形,又怕聽著壞消息。

  伊莫頓沒等我開口,微微點了下頭說:“還是沒有醒來……”

  我看得臉色,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他還能……支持多久?”

  伊莫頓沉吟不語,我嘆了口氣:“你不用顧忌,直接說吧。”

  “他恐怕……挨不到明天天亮。”

  有一陣熱風吹了過來,我覺得有些暈眩,身體晃了兩晃,伊莫頓伸過手來扶住了我。

  “愛西絲,你要冷靜。現在你萬萬不能亂了分寸。”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去看看他。”

  伊莫頓攙扶著我向裡面走:“關於那個小姑娘,你想怎麼發落她?”

  “凱羅爾?”

  “是的。”伊莫頓說:“你上午出去之後,我仔細察看過她的情形。她被人用一種控魂的辦法施了手段,只要聽到特別的聲音,就會分不清敵我,只想將身旁最近的人殺死。昨天搜出來的那個死去的刺客,他那隻短哨子,我試著在她跟前吹了,她果然又陷入了那種自己控制不了的狀態,兩眼空洞,抓起手邊有的東西就想殺人……但是問她是誰指使控制她,她又說不上來,全然不知道。”

  我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其實我已經想得很明白,凱羅爾被人控制,用的手法也就是現代人說的催眠。應該說她不是有意要謀害曼菲士的,不應該治她的罪。但是……但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釋懷,一看到曼菲士躺在那裡,胸口就忍不住疼痛發緊。一想起凱羅爾做的事情,我就只想殺了她,用最乾脆的方法將她結果掉!

  “讓人……帶她到這裡來吧。”

  我低聲說,隔著紗簾看著躺在榻上的曼菲士。他身上的衣飾為了治傷都已經除去了,身上蓋著一張薄棉毯,黑色的絲緞似的頭髮披散著,呼吸似有若無,胸口的起伏那樣細微,不仔細看根本就會將他當作一具沒有生命的……我黯然神傷的轉過頭,從來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一樣,覺得這樣無助和悲愴。

  172

  “其實……”伊莫頓忽然出聲,雖然只說了兩個字就沒有再說下去,可是聽著話裡的意思,卻好像事情是有轉機的一樣。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有就說出來啊!”

  他搖搖了搖頭:“我只是有個模糊的念頭,還算不上是個辦法。”

  “有用沒有用,說出來我們商量一下,興許是可以救他的。”

  伊莫頓說:“只是剛才你讓人帶凱羅爾來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的。你以前說過,她來自一個與我們不同的世界,那裡比我們這裡更要文明,要先進……我們治不了莫菲士的傷,但是我想,那個世界……”

  我愣住了。是的,伊莫頓說的這個辦法,是可行的!莫菲士身上現在的毒性已經漸漸被控制住了,但是他的外傷和大量失血以現在的辦法不能好好解決。可是以現代的醫療技術來說就不同了,這種外傷根本做個外科手術就能解決,至於失血,在現代輸血是一件多麼普通的事情!可是我竟然一點也沒想到這個,伊莫頓是個古人能想得到,我的思想卻被侷限住了,完全沒有考慮到過。也許是因為我知道沒有辦法辦到 ,所以才沒有去想嗎?

  “可是,怎麼才能送曼菲士去……”能夠在古今之間穿梭的,只有凱羅爾一個人而已。

  “我可以……試一試,但是我也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說心裡話,我一分把握也沒有。但是如果什麼也不做,就這樣拖下去,法老他則必定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