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〇
我明知是唐天重回來,只蜷縮在內側向裡而臥,再不看他一眼。
唐天重遲疑片刻,自行解衣躺在床上,緊緊貼著我,揉著我的肩膀輕聲說道:“手還疼嗎?”
我將傷手藏到腋下,不理睬他。
他又問道:“腿還疼嗎?我當時氣急了,不是有意要傷著你的。”
見我還是不理睬,他坐起身來,撩起我底裙查看我腿上是否傷著。
我又羞又惱,抬起腳來便狠狠地踹山他的胸口。
他也不躲,安靜的望著我,由著我連踹了十幾下,累的趴在枕頭上喘氣,才又躺倒我身側來,問道:“心裡好些了嗎?”
我等著他道:“我好於不好,侯爺又何必理會?如果真是莊碧嵐要求我為內應毒殺侯爺,我或許真的會那麼做。侯爺犯得著關心我這麼個蛇蠍婦人嗎?譬如方才我真的下了毒,侯爺一怒之下殺了我,以後不是一樣會好好過下去,躊躇滿志地當著你的康侯,做著你美好的帝王夢?”
到底我說的太凌厲,唐天重的臉漸漸漲紅,忽然在枕邊一摸,已經抓出一柄短刀,拔出了鞘。
鋒芒曜曜,冷若霜雪。
我正心底一悸時,他已將那短劍塞到我的左手裡,說道:“聽說你要捅我幾下才消氣,那麼,你捅吧,我不還手。”
我看看手中的短劍,又看看他,一時間呆住了。
他就不怕我真的記仇起來,當真給他當胸一劍嗎?
唐天重盯著我,眸光有些迷離,隱約見一抹我不可解的辛酸和痛楚浮上,忽而呻吟一聲,俯下身便吻著我,唇舌越發熱烈了。
上位放下短劍的左手分明很輕快得再什麼地方拖了一下,便有熱熱的液體滴在我的脖頸上。
我驚得忙丟開劍,定睛一看,才見方才鋒利的劍鋒無意間拖過了他的上臂,割破了他的小衣,一串殷紅正瀝瀝而下,也不知道傷的深不深。
“侯爺……”我驚叫著,轉頭正要喚人,他已用手掩住我的唇,再不讓我說話。
“清嫵,清嫵……”他已解開我的衣裙,不容抗拒地侵入我,一邊喃喃地喚著我的名字,一邊低聲道,“我知道在你心裡,我就是一惡人,一個處處凌迫你算計你的人。我是你第一個男人,可是在你心裡,只有一個莊碧嵐,也許還有唐天霄,我卻什麼都算不上。我只是向知道,在你心裡,我究竟處於怎樣的位置,你會不會狠心道……讓我死……”
明明是他處於主動,又將我扣於腕中被動地承受他的愛撫,可他的眼神難得這麼委屈和狼狽,“看著你親手盛了魚湯給我,自己卻不肯喝一口,我真的想死想捏死你再捏死我自己……清嫵,你總是不會明白……”
又一波奔襲的浪潮驀地將她整個身心傾覆。
所有神智被吸入他所創造的漩渦中時,我低吟著繃緊身體,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恍惚中,似有晶瑩的水滴落到我的面龐,又有低低的哽嚥回旋在耳邊。
他彷彿用很低的聲音在說:“你總是不會明白,我比你所能想像的更喜歡你。”
第二十章 寒輕夜永,歸途似有蹤
第二天便有些胸悶胸疼的跡象,身體也倦怠,我勉強起了床,也只在榻上臥著,讓九兒開了窗,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偶爾飛過的大雁。
唐天重也很不安,去了宮中沒多久便回了府,見我手還腫著,卻沒有敷藥,便責怪無雙,“便是這裡沒藥了,叫人到別處尋些來不難吧?”
無雙委屈,看了我一眼,才道:“有另拿藥過來,姑娘說不想用。”
九兒嘟噥這嘴道:“姑娘一氣,只怕是前兒的病又犯了,早膳也只喝了兩口粥就放下里。”
唐天重再不見夜間兩人單獨相處時的溫存憐惜甚至低聲下氣,從案上端著茶盞慢慢喝了一口,才皺了眉向我道:“去敷藥,敷完藥過來吃東西。”
我懶懶道:“不舒服,幫我喚個太醫瞧瞧吧。”
無雙有些尷尬地望向唐天重。
我手上腿上的傷很明顯是被人弄得,把太醫叫來傳些風聲出去,康侯臉上自是不好看。
唐天重望瞭望我手腕上的傷,轉頭道:“去傳太醫。”
一時無雙令人去請了,唐天重只使了個眼色,她便心領神會。悄悄帶了九兒等人退開。
唐天重待人都去了,走到我榻前坐下,沉吟片刻,才微笑道:“我是惡人,你就巴不得人人都知道我是惡人,是不是?”
我笑了笑:“我沒說過侯爺是惡人。”
唐天重嘆道:“你這不說比說更厲害,不肯用藥卻叫太醫來,不就是想借他們的嘴傳到父親那裡,最好盼著父親把我重重打一頓為你出氣,是不是?”
我唇角向上挑出一絲笑意來,懶懶說道:“侯爺多慮了。王爺再怎麼著也沒有偏著我這個微賤女子來打你這堂堂康侯的理兒。侯爺如果怕太醫們胡說八道玷辱了侯爺清譽,大可令人吩咐一聲,以侯爺威儀,諒他們也不敢向外亂說半個字。”
唐天重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以為我當真怕外人道什麼是非嗎?只是我實在不服,為什麼在你心裡,我便能壞成這樣。”
我只能答道:“我並沒有覺得侯爺有多壞。”
只是有著從古至今野心家的通病。
心機深沉,步步算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不論於愛情,還是於權勢。
唐天重的眼眸如暗流洶湧的黑潭,幽深地盯著我,“我承認很多時候我的手段不夠光明磊落。可至少像在你的宮裡向唐天霄下毒這般拙劣的事,我是不會做的。我沒蠢到因為嫉恨他而把你都搭進去。”
我微感意外。
無雙也曾為她的主人辯解過,可我從未放在心上。畢竟以當時的情形,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有動機並有機會向唐天霄下手?
唐天重見我沉思,冷笑道:“清嫵你聰明一世,難道真沒想過你身畔的侍女也很可可能暗動手腳嗎?如果你真的一無所知,那你為何來到王府後單單提出要九兒過來服侍?如果不是九兒暗中知會,你又怎會清楚昨天之事只是我的佈局?”
“九兒?”
這一回,我真的訝異了。
唐天重皺眉,“你當本侯振的一無所知?便是唐天霄,大約後來也清楚不是我動的手腳吧?當時雖未能查出眉目,但後來莊碧嵐入宮想攜你出逃未遂,隨即清查他的內應,分明是忠於南楚信王的一撥人。唐天霄曾試圖清查到底,但找出的這幾人還有幾分忠心,寧死也不肯招出同夥。引你去見莊碧嵐的,就是九兒吧?又怎會與這些人無關?因為你一力維護,唐天霄心疼你,投鼠忌器,終於沒拿她開刀。”
他看著我,“我是記不得了,不過你身邊的侍女,你該知道吧?你只說,當日我與唐天霄喝酒時,九兒有沒有為唐天霄斟過酒?”
我心頭劇震。
將九兒從眾宮女中跳出來隨侍身側,正是在那次毒酒事件死裡逃生後。她因我平安回宮激動地在宮門前摔了一跤,著實憨態可掬,引起我的主意。後來又見她是前朝宮女,活潑凌厲,便覺親近,連住到攝政王府,想找著沒有心機的侍女來伴著,第一個也只想著她。
而當日為唐天霄他們斟酒的侍女中,應該就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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