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懷抱著,一個越來越遙遠的希望,越來越渺茫的夢想……
關於未來,關於幸福……
他們這頓家常飯吃到未時才散。
遠遠聽到笙簫漸歇,我才安寧下來,舒了口氣,走到窗前的瑤琴邊,輕撫了一下琴弦。
絲絃嗡嗡地發出一串悅耳的樂音,柔和而熟稔。
到底是從小學的,縱然手生,拂動之際,也能帶出琴意隨心流轉的一份輕鬆。
唐天霄已走了過來,拍手道:"怎麼不繼續彈下去?高手畢竟是高手,瞧清嫵你手指這麼一劃拉,這怡清宮裡擺設的破琴爛簫,都能成為人間絕品了!"
他的鳳眸含笑,目光溫煦柔軟,我猜著必定因為在唐天重面前故意為難了我而過意不去,才在事後說這些話來安慰我。
先給一棒子,再送來一貼膏藥安撫人心,也是身居高位者的必要能耐之一。在紛亂的局勢中,唐天霄能韜光養晦到如今,甚至周旋得遊刃有餘,也算是個有頭腦的帝王之材,比昏庸的南楚末帝不知強上多少倍了。
"康侯……出宮了?"
"他?"唐天霄微笑,"也許……沒有出宮吧?攝政王父子為了咱們這大周江山,夙興夜寐,睡不安枕,哪裡會放心把整個皇宮交給我這黃口小兒?除了攝政王府,內廷的勤政殿,當日南楚的軍機要地,如今已是皇宮中的攝政王議事處了!"
他的鳳眸眯了一下,忽而皺了皺眉,按著胸腹部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皺眉向沁月說道:"給朕倒盞滾燙的茶水來。"
他一到屋中,凝霜便已送了茶過來。只是這時已是初夏時分,他本是少年心性,貪涼怕熱,並不喜歡滾燙的茶水,所以凝霜她們備的,向來不過是溫茶而已。
可現在怎麼會想起要滾燙的茶水來?
我立刻覺出不妥,低聲問:"皇上,怎麼了?"
"嗯,似乎腸胃有些不適。"他的臉色有點兒發白,按著小腹的手漸漸有些發抖,忽然失聲道,"難道,他竟敢……竟敢……"
他沒有說下去,甚至連端來的燙茶也沒有喝,沉吟著又站起身來,輕聲向靳七道:"傳太醫到干元殿。記住,悄悄地引過來,不要驚動太多人。"
天氣其實還不太熱,怡清宮內一棵百年老榕樹枝繁葉茂,更讓這裡的屋宇比別處安靜清涼幾分。可此時,靳七額上已有大滴的汗珠滴落。
他抬頭望了我一眼,低聲道:"是,小的這就自己過去叫人來。"
心中猛地抽緊,我忙上前一步,小心試探問他:"皇上,你是疑心……疑心……不過今天所有菜點羹湯,都是臣妾親手預備的,不可能有問題。"
"因為是你預備的,所以朕若出了什麼事,你便脫不了干係。"唐天霄又是皺眉,臉色已漸漸發白。
我心中已是驚駭交加。
他說著和我脫不了干係,卻悄悄地叫太醫到他自己的寢宮中診治,分明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連累我。
早知當今朝政大權握於攝政王之手,但宣太后也不是尋常弱女子,先從武帝眾多妃嬪中脫穎而出,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又在丈夫死後迅速把握時機,把自己的親骨肉推上皇位,建立起自己的勢力。
雖是孤兒寡母,這十幾年來宣太后不動聲色地平衡著和攝政王以及朝廷重臣們之間的關係,臣民雖對年輕的帝王行事放誕頗有微詞,但對宣太后還是心服口服。何況社稷未穩,如果這時候攝政王父子對新帝動手,恐怕不是什麼好時機。
"皇上……"
見他站起身,我忐忑地上前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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