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65
吟雙 發表於 2019-2-21 11:43
第十四章 福源酒樓


  “我送先生離開吧。”狄金蓮說著,邁出大門,款款向前走去。

  她仍是穿著那件墨綠色繡著金花的旗袍,身姿是那樣的搖曳多姿。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同樣穿著綠旗袍的潘穎,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經過跨院,我停下腳步,看了看院中的水缸,回頭看向啞女人。

  她也在看水缸,眼中竟然露出比先前都要驚恐的神情,就好像那邊有個吃人的怪物一樣。

  我忍不住問狄金蓮:“這個水缸裡的女人,是誰害死的?”

  胖子說那個女人是自己跳缸淹死的,我就覺得奇怪,水缸再大,也沒有一個成年人的高度,怎麼可能會淹死人呢。要說是崔道人一夥害死她的,也說不通,人販子拐賣人口為的是錢,沒被發現,為什麼要把拐帶的人害死?

  狄金蓮避開我的目光,低聲說:“娘算到我要回來,替我續了鬼命。”

  又是續命……

  “你們這麼做,不怕遭報應嗎?”我冷眼看著她。

  狄金蓮抬起頭,眼裡含著淚水,“我是這個家的主人,如果我魂魄消亡,狄家上下二十六口就會永不超生。是我害死他們的,我不想他們永遠做孤魂野鬼。”

  我身子微微一震,邊往前走邊問她:“你先前找老何,後來找我跟你回來,目的就是要奪我們的陰身嗎?”

  狄金蓮搖了搖頭,“我是真記不得回家的路了。”

  “那你現在除了那個男人,什麼都想起來了?”我譏諷的說道。

  狄金蓮沒有分辨,而是說:“給你的那個盒子裡,有很多你想知道的答案。”

  我沒再說什麼,出了狄家老宅,走上山崗,回過頭,遠遠的就見狄金蓮還站在坍塌的門樓外,在她的身後,站著神情麻木的崔道人父子和巧姐……

  到了縣城,我從提款機取了一萬塊錢,交給了啞女人,把她送到公安局門口,讓她自己進去。

  竇大寶問我為什麼不把她送進去。

  我說我這趟來,身份是陰倌。

  事實是崔道人一夥或是死,或是變成了活死人,留在了狄家老宅。這種事跟員警說不清楚,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回去的路上,潘穎忍不住唏噓感慨:“沒想到狄金蓮是我的姨奶奶,來這裡還能見到自己的祖宗。”

  我往她旗袍開衩下露出的大腿瞄了一眼。

  她豎起眉毛瞪我,“桑嵐不在你就反了天了是不是?”

  “我是想說,你難道就沒想過,你為什麼會穿著這件旗袍,躺在棺材裡嗎?”

  “啊?為什麼?”

  我放下車窗,點了根煙,淺淺的吸了一口,說:

  “我相信狄金蓮說的都是真的,也相信你和她們是親戚,但是昨天晚上……她們不光想奪我的身子,還想你永遠留在狄家老宅。”

  潘穎想了想,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她們為什麼要那麼做?”

  “狄老太說過,狄家的鬼術主要是女人修煉的,狄金蓮是她的嫡傳,是狄家的女主人,或許只有她有能力對付狄家的仇人。有了肉身,她才能繼續去尋找仇人。”

  潘穎愣了一會兒,竟堅持說就算是這樣,也和狄金蓮無關,她相信狄金蓮是不會害她的。

  傍晚,下了高速,潘穎接到一個電話,問我能不能送她去福源酒樓。

  我說行,剛好和大寶去打打牙祭。

  潘穎瞄了我一眼,說她約了同學吃飯,順便請我們一起,算是感謝我幫了狄金蓮。

  我還沒開口,竇大寶就兩眼放光的滿口答應下來。

  這個貨可不笨,知道潘穎是藝術學院的,同學一水兒都是美女。

  到了地方,停好車,把肉鬆留在車上,三人一起進了酒樓。

  上樓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怎麼就感覺所有人的眼神都變得有點古怪呢。

  到了一間包廂門口,潘穎忽然挽住了我的胳膊。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把門推開了。

  包房裡本來鬧鬧哄哄的,門一開,所有聲音都停了下來,好幾雙眼睛都定在了我們身上。

  一眼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我不禁一愣。

  是桑嵐。

  “噔噔噔…噔噔噔……”

  沒等我緩過神來,潘穎就哼唱著上海灘的前奏,挽著我走了進去。

  順著所有人詫異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我才反應過來,為什麼見了誰都覺得怪了。

  不是旁人怪,而是我身上的衣著怪。

  我還穿著那件月白長衫,潘穎也還穿著旗袍,兩人一副民國裝扮,能不讓人覺得另類嘛。

  潘穎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故意耍寶的。

  “哈,潘潘,你這是唱的哪齣啊?”

  隨著一聲詢問,包房裡炸開了鍋。

  潘穎得意洋洋的挽著我,徑直走到桑嵐面前,沖她眨了眨眼,“你看看我們倆配不配?”

  “你們在搞什麼啊?”桑嵐看了我一眼,勉強笑著問。

  潘穎撇撇嘴,“不跟你玩兒了,還給你。”

  說著,硬把我按在桑嵐旁邊的位置上。

  再見到桑嵐,我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不舒服,可到了這份上,再說走就說不過去了。

  再看竇大寶,眼睛早看直了,肯走才怪。

  “你們怎麼這身打扮啊?”桑嵐不自然的問我。

  不等我回答,潘穎就搶著說:

  “我剛請徐禍去外地幫我一個忙,這衣服是當地買的紀念品。”

  她把竇大寶拽到一邊坐了,指了指我說:“這位就不用我介紹了吧,還有誰沒見過他的,自己問嵐嵐。”

  幾個男女都是桑嵐的同學,經過上次2號表演廳的事,倒是都認出我來了。

  一個挑染著頭髮的女孩兒好奇的問竇大寶:“你叫什麼名字?你也是法醫?”

  竇大寶清了清嗓子,很正式的說:“我叫竇大寶,是個陰陽先生。”

  “陰陽先生?!”

  “你會不會看手相?幫我看看吧。”

  “我前幾天遇到件很奇怪的事,你趕緊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也幫我看看手相吧。”

  竇大寶一臉幸福來的太突然的表情,真就假模假式的捧起一隻白嫩的小手端詳起來。

  一個男生調侃的說:“我最近總倒楣,高人你也幫我看看唄。”

  竇大寶正色的說:“我的規矩是只接女人的生意。”

  我一口老血差點沒噴他臉上,這話能當眾說嘛,別人聽了不往歪處想才怪。

  見竇大寶被眾星捧月似的圍著,桑嵐訥訥的對我說:

  “對不起,我真不知道給玉開光會吸收你的陽氣。”

  我看了一眼她脖子裡的紅繩,淡淡的說:“沒事了,都過去了。”

  桑嵐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有些猶豫的說:“這塊玉……這玉真和你特別像。”

  “你的意思是我長得像鬼?”

  “不是,就是看上去,特別像你發火時候的樣子。就像……對了,那次在林寒生家裡,捅假道士的時候就是那副樣子。”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向她胸前看了一眼,鬼頭玉是圓的,她胸口的衣服被頂起一個小小的凸起。

  “你不相信我說的?”桑嵐小聲問。

  我搖了搖頭,“我和那玉真不像,它待的地方我都不能待。”

  “什麼地方?”桑嵐愣了愣,順著我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才反應過來我指的是哪裡,紅著臉在我胳膊上捏了一把,“滾蛋!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理直氣壯:“我說的就是正經的。”

  “別鬧,我跟你說,這玉特別奇怪,戴著它……”

  正說著,門一開,又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兒走了進來。

  這女孩兒和桑嵐差不多高,也是大長腿,樣貌竟和桑嵐不分伯仲,身材倒是比桑嵐還要挺翹一些。

  見我看著她發呆,桑嵐小聲在我耳邊說:“怎麼?看上人家了?我給你介紹啊?”

  我收回目光,撇了撇嘴,低聲說:“這女的倒貼我都不要。”

  “瞎說什麼呀,人家可是我們學校公認的校花。”

  她剛說完,潘穎就過去拉著那女的手大聲說:

  “徐禍,大寶,給你們隆重介紹一下,章萍,和桑嵐並稱我們藝術學院兩大帥哥殺手。”

  我斜眼看向桑嵐,“你剛才是誇自己呢?”

  桑嵐翻了個白眼,臉微微有點紅,小聲說:

  “才不是,章萍是真漂亮,也是我們學校公認的身材最好的女生。還倒貼都不要,美得你吧。”

  我搖頭,“不是不想要,是不能要,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桑嵐大概以為我說的是‘精盡人亡’的意思,橫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事實是,我盯著章萍是因為發現她的身體被一種淡淡的,像霧一樣的紅色血氣環繞著,這種怪異的血氣我以前在一個客戶身上見到過。

  可以斷定,這個女人身上隱藏著某個秘密,這個秘密不光會要男人的命,還會要她自己的命!

  當著這麼多人,我也不好說破,那畢竟關乎到一個女人的聲譽。

  我看了看竇大寶,他只是花癡的盯著章萍,似乎沒看出我看到的狀況。

  轉過頭,再看章萍,無意間看到旁邊一人,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桑嵐感覺到我的這一舉動,小聲問我怎麼了?

  我剛想開口,那個先前說自己倒楣的男生忽然抬高聲音說:

  “徐禍,你們做法醫的也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他的語氣和眼神都不怎麼客氣。

  我愣了一下,見章萍就坐在他身邊,和他偎在一起,才反應過來,我坐在桑嵐身邊,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章萍身上,激得這小子吃味兒了。

  我心說還特麼有心思吃飛醋,你小子就快大禍臨頭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1 11:59
第十五章  槐樹皮


見我不說話,男生露出一抹壞笑,壓低聲音說:

「如果這個世界真有鬼,你解剖屍體的時候,死屍會不會一下子跳起來,抓住你拿手術刀的手:『別割我!疼!』」

他猛地抬高了聲音,幾個膽小的女孩兒頓時被嚇得驚叫起來。

男生順勢攬住章萍的肩膀,得意的沖她挑了挑下巴。

我本來注意力全集中在他和章萍身上,聽了他這種低級笑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淡淡的說了一句:「別拿這種事開玩笑。」

「喲,還生氣啦?」男生充滿譏諷的撇了撇嘴,「也對,人家是學醫的,不能怪力亂神。」

我搖了搖頭,不準備再搭理他。

沒想到他垂眼看了看我的手,打了個哈哈說:

「說實話,我真佩服你們法醫的心理素質,上一秒鐘剛摸完死屍,下一秒就能吃得下去毛血旺。」

他滿眼戲謔的看著桑嵐,笑嘻嘻的說:

「我也挺佩服你的。那些屍體有跳樓死的,摔得像肉泥一樣;有被車撞的四分五裂的……桑嵐,你不膈應嗎?」

桑嵐冷著臉說:「丁明昊,適可而止吧。不要拿別人的專業開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笑。」

丁明昊臉沉了沉,卻又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又沒惡意,我就是好奇,一個法醫,一個陰陽先生,怎麼會有交集。」

說著,鄙夷的看了竇大寶一眼。

竇大寶忍不住說:「你這人說話怎麼夾槍帶棒的啊?我欠你錢了?」

丁明昊冷笑,「你沒欠我錢,我只是眼裡不揉沙子,看不了有人裝神弄鬼的騙女孩子。」

見竇大寶瞪眼,我連忙擺了擺手,示意他別衝動。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丁明昊除了自己,眼裡就沒誰了。這種人要的就是出風頭,只想成為被人矚目的焦點,是無理也能攪三分的主。實在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

眼看本來融洽的氣氛被搞得尷尬不已,他還得意洋洋,我有心想走,可又覺得心裡窩囊。

我猶豫了一下,說:

「我不敢說有沒有鬼,但是我相信一個人的運勢有高低。你剛才說你最近很倒霉,我相信你真的很倒霉。」

說著,我拿起桌上的牙籤罐,擰開蓋子,抽出一根牙籤交給桑嵐,「掰斷它。」

桑嵐愣了愣,接過牙籤一掰為二。

「喲,看不出來,你力氣還挺大嘛。」我調侃了她一句,把其中的半根牙籤在她秀髮間蹭了蹭,連同整罐牙籤都倒進一個乾淨的碗裡。

潘穎一拍巴掌,「我明白了,你是想行酒令啊,誰抽到斷的牙籤誰喝酒?」

我不置可否,捂著碗搖了搖,看也不看的從碗里拿出一根牙籤擺在面前。

桑嵐看了看我,也從碗里抽了一根。

其他人也都來了興緻,都有樣學樣的抬著頭不看,從碗里抽牙籤。

章萍忽然盯著我,眼波流轉的說:

「這碗里的牙籤怎麼也都有百十根吧,這麼抽得抽幾圈啊?」

我看了一眼丁明昊,淡淡一笑:「一圈下來肯定有人能抽到。」

說話間,碗轉到了章萍面前。

她遲疑了一下,才伸手從碗里抽了一根,是完整的。

丁明昊嗤笑一聲,隨手也抽了一根。

「哈,還真被你抽中了!」潘穎大笑。

「你不會這麼倒霉吧?」

「喝酒喝酒!」

一干人跟著起鬨。

丁明昊看著手裡的半截牙籤怔了怔,把牙籤丟回碗里,端起啤酒一口喝乾。

見他爽氣的把酒喝了,其餘人興緻更高。

本來嘛,都是愛玩愛鬧的年紀,出來聚圖的是開心,誰願意不歡而散。

又一圈抽下來,丁明昊看向我,眼睛盯著我,伸手從碗裡抽了一根。

「我去,看來你的運氣真不怎麼好!」

「怎麼又是你啊?」

「徐禍,這是怎麼回事啊?你沒搞鬼吧?」

……

丁明昊看著手裡的半截牙籤,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但仍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等轉到第三圈,他再次抽出半根牙籤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絕對沒有動手腳。你最近運勢的確很差,最好找個高人看一下吧。」

我對潘穎說:「這兩天我和大寶都累了,吃飽喝足,先回去睡了。」

「我運勢真的很差嗎?」丁明昊忽然冷冷說了一句,把整碗牙籤都倒在面前的盤子裡,隨手抽了一根,赫然又是半根牙籤。

我沖桑嵐點了點頭,站起身和竇大寶往外走。

走到門口,我猶豫了一下,轉過身說:

「對了,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徐禍,除了是法醫,還是陰倌。不過我的規矩是只接女人的生意。如果各位美女要看看面相手相什麼的,可以去後街31號。平時大寶在,初一十五,我看鋪子。」

說完,看了章萍一眼,轉身和竇大寶一起離開。

上了車,竇大寶問我:「那個小子真有問題嗎?」

「你沒看出來?」

竇大寶撓頭,「看出什麼?」

我把著方向盤,心裡也是疑惑不已。

先前我並沒有看出丁明昊有什麼異狀,可是章萍坐在他身邊以後,他就變得烏雲蓋頂,前額像是塗了一層墨汁一樣。

這種情況我以前是從來沒遇到過的。

難道說他的噩運和章萍有牽連?

我沒有再多想,邊開車邊笑著對竇大寶說,咱哥們兒可是夠意思了,怕你一個人看鋪子孤單寂寞冷,專門替你招攬美女客戶。

竇大寶兩眼放光,摩拳擦掌,說明天就去買兩本《麻衣神相》惡補一下看相方面的知識。

回到家,我先沖了個澡。

看到換下來的月白長衫,想起了狄家老太給的那個木盒。

從包里拿出木盒放在桌上,想到被勾了魂的崔道人等人,我有些猶豫。

從來都只聽說鬼能迷惑人,狄家的人做了鬼卻能勾魂,這未免太妖異了。

最後我還是決定打開盒子,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

如果是邪門妖術,只看個大概,也好避免以後遇到類似的狀況手足無措。

扁平的紅木盒子並不算精緻,但一定經歷過很多年月了。盒子的表面經過長期的摩挲,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打開銅製的搭扣,剛把盒蓋掀開一條縫,就感覺到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看清盒子裡的東西,我不由得一愣。

裡面居然只有一塊樹皮!

從紋理上看,這應該是一塊槐樹皮,而且年代久遠,似乎有些石化的跡象了。

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只看了一眼,我就一陣頭大。

所有記載全是繁體字,而且字跡十分的潦草。

「靠,得虧我是醫科生,否則這『鬼畫符』能看得懂才怪。」

我慶幸了一個,點了根煙,開始逐行查看。

只看了幾行,我就倒抽了一口冷氣。

上面竟記載了各類鬼魅妖邪的出處和特徵、弱點,這根本就是一卷百鬼譜!

我是真正的半吊子陰倌,就憑幾頁破書混事,對諸多鬼魅都缺乏根本的了解。這槐樹皮百鬼譜倒是正好彌補了我在這方面的認知。

按照段乘風的說法,我這輩子都脫離不了陰倌行當。

也罷,既然脫離不了,那就深入了解一下。接不接生意兩說,萬一不小心遇到邪祟,起碼有自保的能力。

凌晨兩點,我蓋上木盒,靠進沙發里長出了口氣。

狄金蓮說的沒錯,這盒子里的東西,的確替我解開了不少心中的謎團。

她沒有說謊,她離家追尋仇人七十年,不光鬼法消耗殆盡,而且逐漸迷失茫然,如果沒有人指引帶領,她就回不了家了。

能夠外出七十年,遠離葬身地,則是因為一般的鬼只有鬼法,她卻是擁有鬼道之術的鬼靈。

但是有一點,狄家老太還是不盡不實,那就是修鍊鬼道,死後為鬼,並不是說不受陰司管束的。就百鬼譜上看來,狄家人修鍊鬼道,死後成為了鬼靈,單單一個鬼靈,被陰差撞見,也是要收的。

狄家滿門鬼靈,又藏身在險山惡水的老宅里,再加上狄金蓮這個狄家女主人執念深重,遮蔽了全家的陰煞之氣,所以才會留在陽間這麼久。

怪不得狄金蓮說,只要她在,狄家就在呢。

百鬼譜的末尾提到了靈覺……

狄老太說過,我那天在雨幕中看到狄金蓮被謀害的情形,就是因為靈覺的存在。

能夠感應到尋常人感應不到的東西…真有這麼神奇嗎?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上班,我都沉浸在研究百鬼譜里。

撇去專門的目的不說,這東西看通順了,比足本山海經還要好看。

這天夜裡又在下雨,我看完一段,拿起手機和筱雨聊天,正施展渾身解數想約她見面,大門忽地從外面打開了。

沈晴風風火火的走進來,一進門就說:「趕緊穿衣服,局裡有案子。」

一聽有案子,我不敢怠慢,從裡屋找到褲子套上,邊穿外套邊嘟囔:

「姐姐啊,下次來先敲門吧。我要是沒穿衣服,還不全讓你看光了?」

「切,誰稀罕看你。」沈晴撇嘴。

我拿起包,朝廚房看了一眼,「那些都是你買給我的?」

「什麼?」沈晴一愣,隨即連連擺手,「別說廢話了,看守所死人了,趙隊讓我們直接趕過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2-21 12:39
第十六章 招魂


冒雨上了車,我問沈晴是什麼情況,她卻說也不大清楚,是趙奇打電話通知她趕去東城看守所,說是出了人命案,還說一定要叫上我。

東城看守所?老何不是就關在那兒嘛。

一路趕到東城,到了看守所,我看了看時間,剛好12點整。

沈晴給趙奇打了個電話,很快,趙奇就開車出來,把我們帶了進去。

停好車,趙奇轉頭看著我說:

「情況有點特殊,你可能要先見見一個人。」

「什麼人?」我問。

「何尚生。」

「老何?」

「房東?」

沈晴和我同樣驚訝。

進了樓門,趙奇直接把我倆帶到二樓的一間辦公室。

一進門,就見一個白胖的小老頭坐在椅子里,翹著二郎腿美滋滋的抽著煙,正是老何。

辦公桌后,一個短髮像刺蝟一樣的老警察濃眉緊鎖,也在抽煙。

桌上的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屁。

「老林,這是我們局裡的徐禍,沈晴。」趙奇給我們介紹,「這是林東,林所長。」

沈晴向林東敬了個禮,我沖他點了點頭。

老何叼著煙,眯著眼看向我,「來了,帶傢伙了嗎?」

「什麼意思?」我疑惑的問。老頭怎麼跑這兒來了,居然還受這樣的『優待』。

林東擰著眉頭說:

「我們的兩個同事,傍晚去老倉庫拿東西的時候出了狀況。我們找到他們的時候,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另一個還在昏迷。」

老何哼了一聲:「什麼昏迷啊,我都說了,他是丟了魂兒了!」

林東和趙奇對了個眼色,神情顯得很複雜。

我還是沒弄清狀況,遲疑了一下問:「活著的人在哪裡?」

老何掐了煙,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根別在耳朵上,站起身看向林東。

林東起身,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最終嘆了口氣,「跟我來吧。」

回到一樓,來到盡頭的一個房間,兩個警察正在門口對著抽煙。

我看了一眼門上的牌子——醫務室。

一進門,就見鋪了白床單的小床上躺著個人。

一個白大褂坐在辦公桌後發愣。

看清白大褂的樣子,我不由得一愣。

竟然是唐夕的男朋友,姜懷波。沒想到他居然是看守所的醫務人員。

「林所長。」姜懷波站了起來,看到我也是一愣,「你……你是徐……徐法醫?」

我點點頭。還以為上次他是緊張,所以說話才不利索,沒想到居然真有點結巴。

想到化妝師唐夕,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我真不想說我羨慕嫉妒恨,可事實真是這樣……

趙奇指了指床上那人,對我說:「他叫錢濤,是所裡的管教。」

我走到床邊,看清床上的人不禁一呆。

這人年紀很輕,至多不過二十五六歲,一身警服卻髒兮兮的,還掛破好幾道口子,像是才從地洞裡鑽出來似的。

讓人感覺詭異的是,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兩隻眼睛卻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儘管看到他眼中的生氣,我還是拿起他的手腕,脈搏很平穩,但是跳動的相當慢。

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居然連正常的自然反應也沒有。

「還看什麼啊,快把毛筆硃砂拿出來啊。」老何說。

我猶豫了一下,從包里拿出毛筆和硃砂交給他。

想了想,還是拿出一道黃符,默念了兩句法訣,拍在錢濤的靈台上。

手剛一拿開,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風吹過,符紙晃晃悠悠的飄落在一邊。

我心裡一咯噔,還真是魂魄不齊。

「你到底是哪一門的?你這符畫的真邪乎。」

老何皺著眉頭說了一句,用毛筆蘸了硃砂,在錢濤的額頭上一筆而就畫了一道符籙。

我看了看那道符,忍不住問:「這符起什麼作用?」

老何慢條斯理的說:

「這裡關了那麼多壞蛋,可不像你們公安大樓浩正罡氣那麼重。他現在丟了魂,萬一被路過的孤魂野鬼見到,佔了他的肉身,那就麻煩了。我用符籙鎮守住他的靈台,這樣其他魂魄就進不去了。」

見趙奇看我,我只好點了點頭。

老何說的的確沒錯,只是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狀況,所以沒能做出準確的判斷。

老何回過頭,牛逼哄哄的說:

「還愣著幹什麼,下面該怎麼做,還用我說嗎?」

我苦笑,丟了魂,當然要把魂魄招回來,問題是我不會招魂啊。

我對老何實話實說:「我不會招魂。」

老頭先是一愕,隨即眼中露出一種莫名的疑惑。

「給我黃紙和桃木劍。」老何說。

我拿出兩張黃表紙,又拿出桃木釘問他合不合用。

老何接過木釘,目光一凜,「九月陰桃木!」

他忽然兇狠的瞪著我:「徐禍,你不會是邪門歪道吧?」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黯然的說:

「我同學的家人被燒死了,他受不了打擊,吊死在了自己家的桃園裡,這陰桃木是他……」

老何打斷我說:「不好意思,是老頭子想多了。」

現在我知道老何是渡鬼人,自然也明白他為什麼會有剛才的一問。

陰桃木是要人吊死在九月陽桃上才能生出的,劉瞎子曾說過,有些心術不正的陰倌為了得到陰桃木,會設計把人害死,人為達到目的。

所以,老何第一眼見到陰桃木才有那樣的反應。

由此證明,老頭頂多就是財迷了點,心倒是不壞。

老何先是把一張黃紙撕成個紙人模樣,放在錢濤的胸口。

接著用毛筆蘸了硃砂,在黃紙上畫了道符籙。向林東問了錢濤的生辰,連同名字一起寫在了黃符上。

他把黃符點燃,用桃木釘挑起,身子一挺,腳下踩著八卦方位走起了罡步,口中念念有詞:日落沙明,天地倒開,道由心學,陰陽交泰,四方鬼神,奉吾敕令,所拘冤魂,即刻放行!太上三清急急如律令!

我心中一凜,這老頭居然是三清正宗。

老何只念了一遍法訣,腳下罡步卻是不停,竟有些龍行虎步的氣勢,和先前的猥瑣財迷模樣判若兩人。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他的腦門上竟出了一層細汗。

他忽然停下步伐,桃木釘直指紙人,大聲道:

「三魂七魄歸吾壇,速來報到!」

隨著他一聲喊,錢濤胸口的紙人竟然動了。竟像是活了一樣,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可僅僅只是勉強抬了幾下上身,就又倒了下去。

老何臉色一變,再次念誦法訣,抬高了聲音:

「三魂七魄歸吾壇,速來報到!」

連著大喊三聲,紙人掙扎的更加劇烈,卻仍是沒能站起身。

老何架勢一收,腳步踉蹌的倒退幾步,一屁股跌進了椅子裡,喘著粗氣說:

「不好,他的魂魄不只丟了,而且被其它鬼給掌控了!」

「那該怎麼辦?」林東急著問。

如果說先前林東等人對他的話還有懷疑,見到紙人掙扎以後,不說再無懷疑,也信了八九分。

「還能怎麼辦,在哪兒丟的,就去哪裡找。」老何抹了把汗,臉色變得有些蠟黃,顯然耗費了不少精力。

趙奇眼神閃動,說:「他們是在老倉庫出事的。」

「到底是怎麼弄成這樣的?」沈晴忍不住問。

林東擰著眉頭看著趙奇。趙奇糾結的搖了搖頭,說:

「經過現場勘察,另一名女管教是從架子上摔下來,導致頸骨折斷死亡。不是人為……可能是意外。」

林東說:「我們發現出狀況的時候,小錢就倒在角落裡,已經是這樣了。」

老何拍著大腿,著急的說道: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五更天一過,他的生魂被鬼侵佔了生機,就回不來了!還不趕緊找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2-21 12:41
第十七章 老庫房裡的腳步聲


我知道老何說的不假,忙對林東說:「林所長,帶我去倉庫。」

趙奇果斷說:「我和你一起去。」

老何擺手:「不成不成,你們警察身上罡氣太盛,而且陽氣也重,去了只會誤事。」

說著,深吸了口氣,扶著椅子站了起來。

姜懷波忙說:「老先生,你……你的身體不好,就別……別去了。」

我見老何兩條腿直打顫,就問姜懷波他怎麼了。

老何跺著腳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他嘆了口氣,重又坐下,目光轉動,最後落在沈晴身上,說:

「小沈是新人吧,你沒什麼罡氣,而且是女娃,就和徐禍一起去一趟吧。」

我說:「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老何一瞪眼,「這種事能逞能嗎?你知道是什麼情況?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就少一分意外!」

說著,把桃木釘交給了沈晴。

「把紙人給我。」

我忙把紙人遞給他。

他拿起毛筆,蘸了硃砂,在紙人上畫了道符,又寫下錢濤的名字和生辰,把紙人交給我,說:

「一旦找到魂魄,就把紙人揮過去,魂魄就會附在上面了。記住,不管什麼情況,一定要先收魂,一定要快!」

我點點頭,把紙人收好,讓林東帶路。

林東邊走邊告訴我說,老倉庫在女監樓的後面,因為計劃拆除重建,基本都搬空了。傍晚是他讓錢濤去看看裡面還有沒有能利用的東西,沒想到會出了這樣的事。

穿過女監樓,就見後邊有一棟兩層的舊樓。雖然只有兩層,每一層卻有七八個大房間的樣子,外面還有一圈鐵柵欄圍成的小廣場,看上去倒像是一座小規模的工廠。

林東說:「錢濤他們是在二樓東頭的庫房被發現的。」

我忍不住問:「這樓原來是幹什麼的?」

趙奇說:「零四年以前這裡是東城監獄,後來監獄搬到四平崗去了,這兒就改了看守所。這樓是以前監獄裡女犯人幹活的手工廠。」

「你這麼熟悉啊?」我有點詫異。

趙奇神情一黯,喃喃的說:「她以前就在這裡。」

「她?」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問,讓他和林東、沈晴在這裡等著,我自己過去。

沈晴皺眉:「你沒聽老何說的嘛,你不能逞能。」

「他說什麼你都信啊?他能不收你房租嗎?」

「不行,這裡是看守所重地,你現在還是編外人員,我必須跟你一起進去。」沈晴晃了晃手裡的桃木釘,堅決的說。

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問林東要鑰匙。

林東把一把大號的不鏽鋼鑰匙和兩把手電筒交給我,說:

「樓裡的鑰匙是通用的,因為準備拆除,樓裡已經斷電了。」

我接過鑰匙和一把電筒,轉身就往舊樓走。

走出幾步,想起件事,急忙回頭對跟上來的沈晴說:「跟著去可以,把配槍留下。」

「為什麼?」

「還問?你忘了上次在平古縣你差點兒把我給爆頭啊?」

沈晴吐了吐舌頭,摘下配槍交給了趙奇。

舊樓外的柵欄門被推開,發出「吱呀」一聲刺耳的響動。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響聲,我忽然有種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覺。

就好像……穿過這扇門,就到達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來到樓下,這感覺越發的加重。

我想了想,從包里拿出個塑封袋,打開後用手蘸了些裡面的粉末抹在沈晴臉上。

「這是什麼?」沈晴做賊似的小聲問。

「是百草霜,抹在臉上,髒東西就看不到你了。」

「怎麼是黑色的?」

「甭問了,抓緊時間找人。」我轉過身聳了聳肩膀。才不告訴你,百草霜就是鍋底灰呢,而且只要抹腦門就行了。我要喜怒不形於色……嘿嘿嘿……

我打著手電筒,透過窗戶朝一樓的一個房間看了一眼,裡面黑乎乎的,只有兩個鐵架子,和一張舊辦公桌。

我看了看錶,已經一點半了,就說時間有限,直接去二樓找。

兩人沿著外面的走廊來到西側的樓梯,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先前那種古怪的感覺更加的強烈。

我有些心緒不寧,低聲囑咐沈晴小心,不要離開我左右。

出事的房間在東頭,兩人打算直奔那個房間。

剛邁出幾步,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咣咣咣咣……」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急忙轉身,卻不見人影。

腳步聲還在,好像是有人在上樓。

我快步走向樓梯口的同時,那個腳步聲卻開始遠去,像是轉身下樓去了。

「咳咳!」

我一個箭步躥到樓梯口,卻只聽見兩聲咳嗽,然後就沒了動靜。

我看了看向下的樓梯,又抬眼往上方看了看,心裡一陣發毛。

雖然沒見到人,但我聽得清清楚楚,咳嗽聲是從上方傳來的。然而這棟樓只有兩層,根本沒有再往上的樓梯!

而且……根據判斷那的確是上下樓的腳步聲,一樓通上二樓的樓梯是水泥澆築的,我聽到的卻像是大皮鞋踩在鐵板上的那種聲音。

「怎麼了?」沈晴趕過來問。

我轉眼看著她:「你沒聽見?」

沈晴下意識的往下方看了一眼,回過頭問:「聽見什麼?」

我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陣,搖了搖頭,「直接去東頭。」

要在以前,我一定以為自己剛才是幻聽,可現在卻持懷疑態度。那腳步聲和兩下咳嗽實在太清晰了。

從狄家老宅回來的路上,我反覆問過竇大寶和潘穎,在老宅前院的時候,他們的確沒看到我在雨中看到的一幕,也沒有聽見那一男一女的對話聲。

事實是,狄家老太和狄金蓮都已經驗證,狄金蓮的確是在前院水缸裡被浸死的,而且死的時候就穿著那件綠旗袍。

百鬼譜的末尾提到,確實有靈覺的存在。而且隨著與陰魂的接觸日久,靈覺會逐漸增強。

而我的這種靈覺,貌似是在給鬼頭玉開光之後出現的。

剛才的腳步聲,會不會又是靈覺的引導……

兩人一路往東頭走,一邊打著手電筒透過窗戶觀察每個房間。

就像林東說的,裡面已經差不多被搬空,就只剩下些鐵架之類的雜物。

來到東頭的房間,門沒有鎖。

站在門口一眼望去,就見屋裡除了幾張破舊的桌子,就只有角落裡有個鐵架子,上面堆放著一些資料。

架子旁邊的地板上,有一灘未乾的血跡,應該就是那個女管教摔下來的地方。

沈晴屏著呼吸看了一圈,小聲問我:「你有沒有看見什麼?」

「沒有。」

我走到鐵架子旁邊,上下看了看,心裡滿是狐疑。

架子上就只有一些廢舊的宣傳冊,最高的一層離地面也就一米七左右。如果要拿東西,就算個子矮點,只要踮著腳尖也能夠得著,那個女管教為什麼要爬到上面去?

「她為什麼要爬上去?」沈晴也覺出了不對。

我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跡,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她不光爬上去了,而且是爬到最上面,然後一頭栽下來的。要是爬到一半摔下來,只能是後背和後腦勺著地,不可能頸骨折斷。」

「現在怎麼辦?」沈晴問。

「沒辦法了,只能樓上樓下挨個房間仔細找。」

憑藉感覺,我能夠確定這棟樓有問題,但在這個房間裡除了覺得女管教的死蹊蹺以外,看不出有什麼異狀。

兩人出了房間,開始回過頭往回找。

第二個房間里也是沒有任何異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不禁有些焦急,急著去下一個房間搜尋。

剛邁出門口,忽然,又聽到了踩踏鐵板的腳步聲!

這一次腳步聲不是從樓梯的方向傳來的,而是從……從東頭的那間房子裡面傳出的!

我不顧一切的跑向那間房,剛跑到窗口處,猛然間就呆住了。

房間里的一切竟然全都改變了,這哪還是什麼房間,根本就是一個樓梯間。

兩個穿著灰撲撲衣服的人背對著這邊,站在另一側的窗口旁。手裡各自拄著一桿上了刺刀的步槍。

看著兩人帽子上垂下來的『驢耳朵』,我差點沒驚得喊出聲。

那居然是兩個日本兵!

就在原先擺放架子的地方,竟然變成了一段鐵板焊制的樓梯,不光向下,而且還延伸向上。

更讓我驚愕無比的是,一個穿著酒紅色旗袍,黑色高跟鞋的女人正背對著這邊往樓上走。

高跟鞋踩踏鐵板……

「噔…噔…噔……」
吟雙 發表於 2019-2-21 12:44
第十八章 不存在的三樓


直到一節白生生的小腿從眼前晃過,我才從震驚中緩釋過來,可隨著女人邁上最後一級台階,房間里頓時一暗,樓梯不見了,兩個日本兵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我剛才是不是在做夢?」

聞聲轉過頭,就見沈晴站在我身後,手捂著嘴,瞪圓的眼睛里滿是驚恐,顯然也看到了剛才的一幕。

我快步走進屋,走到角落的鐵架子旁,抬頭往上看了看。

「我好像知道女管教為什麼會從架子上摔下來了。」

「為什麼?」沈晴聲音發顫。

「他們應該也看到了我們剛才看到的,不知道怎麼,錢濤被勾了魂,女管教可能是想把他拉回來。」

我指了指上方,鐵架子的位置正是樓梯出現的位置,現在樓梯消失了,上下的出口自然也不見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沈晴問。

我又往上看了一眼,「去樓頂。」

「樓頂?」

「別問我為什麼,我解釋不了。」

到了樓梯口,我下意識的向上看了看,邊下樓邊對沈晴說:「這老樓詭異的很,可能不止一個『好朋友』,你最好回去和趙奇他們在一起。」

「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我可能幫不上大忙,但兩個人一起,總算是有個照應。」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兩人繞到樓後,就見后牆上有一排鋼筋鑲嵌,直通樓頂的維修梯。

「這樓絕對夠年頭了。」我喃喃道。

可是就算樓再老,也不可能是建國前的建築,怎麼會出現日本鬼兵呢?

還有那個女人……又是穿旗袍的女人……

我遲疑了一下,拿出那包鍋底灰,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又取出牛眼淚交給沈晴,讓她滴在眼睛裡,以防萬一。

兩人一前一後順著維修梯往上爬,雨雖然不大,卻都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眼看快到樓頂了,我低聲叮囑沈晴:一會兒無論看到什麼,都盡量不要說話。

爬上樓頂,就只見一片空曠。

「會不會弄錯了?」沈晴小聲問。

「時間不多了,只能試試看。」我把鍋底灰交給她,讓她再『補補妝』。

錢濤的魂魄被帶到『三樓』原本就只是猜測,但是上來以後,先前的那種詭異感覺更加的清晰強烈。

我感覺『另外一個世界』近在咫尺,要做的,就是尋找入口。

最開始聽到的腳步聲是在西邊,我們是在東頭房間里看到的旗袍女和日本鬼兵,兩個上樓的腳步聲截然不同,也就是說兩邊都有樓梯……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從東邊入手。

一來錢濤是在東邊出事的,再就是女鬼怎麼也比日本鬼子招人待見。

兩人打著手電筒往東邊走,沒走幾步,沈晴忽然「咦」了一聲。

我回過頭,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心裡頓時一咯噔。

地上竟然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小墓碑!

碑上沒有人名,卻刻著一道符籙,顯得十分的妖異。

沈晴想把墓碑拿起來查看,我連忙阻止她。

「這多半是有人作法布設的,如果亂動,錢濤的魂魄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人為的?」

「嗯。」我點點頭,心中越發的不安。

如果老樓一直都有問題,不會到今天才出事,有人搞鬼就解釋的通了。

沒走多遠,又發現一個同樣的小墓碑,我越發肯定是有人作法。

可這些小墓碑看上去擺在這裡很久了,究竟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擺下的,目的又是什麼……

來到東邊,果然又見到一個小墓碑,而墓碑所在的位置,應該就是二樓鐵架子的上方。

我拉住沈晴的手,緩緩走到墓碑跟前,先前的奇異感覺更加強烈。

在這種感覺的促使下,我甚至伸出手,做了個開門的動作。

這只是個下意識的動作,可是沒想到,當我這樣做的時候,竟然真的出現了一扇門!

門被推開,我和沈晴幾乎是同時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出現在我們面前的不再是黑暗,也不再是樓頂天台,而是一個亮著燈的房間!

我和沈晴對視一眼,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緩緩的走進了門裡。

還沒來得及打量房間里的情形,對面的另一扇門就被推開了。

聽到腳步聲,我本能的拉著沈晴躲到一旁的衣架後面。看到她黑漆漆的小臉才反應過來,兩人都抹了鍋底灰,鬼應該看不見我們才對。

我正想偷眼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忽然就見沈晴瞪大眼睛,用手朝我身後下方指了指。

我心裡一激靈,緩緩回過頭,垂眼一看,悚然的發現,就在我身後的角落裡,竟然蹲著一個人!

看到這人,我不由得愣了。

這是個女人,準確的說,應該是個女鬼。

我們之前看到的旗袍女和日本兵都和這個時代不符,可角落裡蹲著的女鬼卻是穿著現代人的衣服。

女鬼顯得很驚恐,卻又有些麻木,就好像蜷縮在角落裡很久了似的。

確定她看不見我們,我強壓著狐疑透過衣服之間的縫隙向外看去。

忽然,我面前的衣服被一隻染著紅指甲油的手給摘掉了。

我根本來不及躲,直接跟那隻手的主人打了個照面!

看到眼前這人,我頓時驚呆了。

從穿著看來,她就是先前我們在二樓見到的旗袍女。

她的面容並不怎麼美艷,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風韻。和狄金蓮的古典韻味不同,而是一種……沾染了風塵的頹唐味道。

女人看了看手上的衣服,像是不大滿意,又掛了上去,然後拿起旁邊的一件黑絲絨旗袍,轉身走到一邊。

透過縫隙,就見她把身上的酒紅色旗袍脫了下來,一邊往身上穿那件黑絲絨旗袍,一邊嘴裡還說了句什麼。

那應該是某個地方的方言,我聽不懂,但是知道那絕不是好話,應該是罵人的話。

女人換好衣服,有些疲憊的扭了扭脖子,推門走了出去。

我鬆了口氣,回過頭,就見沈晴表情古怪的斜眼看著我。

我沖她攤了攤手,我也沒想到這裡會是更衣間,女鬼主動脫衣服,我難道不看啊?

可是話說回來,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有更衣室?

我又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的女鬼,強忍著向她詢問的衝動,示意沈晴去外面找錢濤的魂魄。

走到女人出去的那扇門後,我摒著氣聽了聽外面的動靜,一咬牙,伸手把門拉開了一道縫。

湊眼往外一看,我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外面居然是個有舞台的大廳,這扇門就在舞台的一個角落。剛才那個女人此刻正在舞台上唱歌,正對著台下,竟然坐了十幾個二戰時期的日本軍官!

沈晴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咧著嘴沖我朝另一個角落斜了斜眼。

順著她的眼神一看,我不禁又吃了一驚,在那些日本軍官的後方,一個身影正滿臉茫然的垂首站在角落裡。看身形樣貌,居然就是錢濤!

『現在怎麼辦?』沈晴用眼神詢問我。

我回頭往衣架看了一眼,在她耳邊小聲說:「你留在這裡,我出去把錢濤的魂魄收了,然後我們原路返回。」

沈晴點了點頭,「你小心點。」

我摸了摸口袋裡的紙人,從包里拿出陰陽刀反扣在手心裡,輕輕把門打開一條縫,踮著腳尖走了出去。

眼前的場景讓我不自主的心跳加速,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只能是低著頭,沿著牆根往前走,心裡邊默念: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好在鍋底灰遮靈台果然有效,那些日本軍官只是色眯眯的看著台上,完全沒發現我這個不速之客。

台上的女人聲音十分的悅耳,不過唱的卻是日本歌。

我根本已經沒心思想旁的了,只管悶著頭走到錢濤待的那個角落,眼看靠近,我從兜里拿出了紙人。

剛要丟過去,忽然,旁邊的一扇門打開了。

一個人從外面走進來,和我眼對眼的打了個照面!
吟雙 發表於 2019-2-21 12:47
第十九章 九冢迷魂陣


看到這人,我猛然一愣。

居然是野郎中!

不,他不是野郎中。

這人的樣貌和野郎中有七分相似,五官卻又有著不同,看年紀,他比野郎中還要大一些,個子也比野郎中要高。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老陰!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我,錯愕片刻後,眉毛一擰,獰聲道:「又是你這個小子!」

他一開口,我就更加確定他的身份了,這就是那次在平古屠宰場見到的那個老陰。只是那時他只有半張臉是人樣,側面看上去和野郎中幾乎分辨不出來。

聽他開口,我就知道要壞事,急忙不顧一切的把紙人向錢濤丟了過去。

紙人加身,錢濤立刻化為一道光影附在了紙人上。

我一個箭步搶過紙人裝進兜裡,這才回過頭和老陰對視。

「呵呵,你能來到這兒,想必也是有些道行的,正好留下,給老子進補吧!」

老陰獰笑著說了一句,竟然張開雙臂就朝我撲了過來。

我一咬牙,翻出陰陽刀向他胸前劃去。

哪知道老東西這一撲竟然是虛張聲勢,居然一側身從我旁邊閃了過去。

我連忙轉身,回頭一看,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

那些日本軍官居然全都站了起來,而且都轉過身,陰森森的注視著我。

再看老陰,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老東西,到底是人是鬼?

「八嘎呀路!」

一個日本軍官罵了一句,「鋥」的一聲把軍刀抽了出來,其餘軍官也紛紛抽出了長刀。

冷汗瞬間浸濕了我的後背……娘的,也不知道老東西用了什麼法子,這幫小鬼子竟然能看見我了!

眼見十多個鬼軍官凶神惡煞的逼近,看著他們手上閃著寒光的長刀,再看看我手裡的小刀……

「娘的,我艹你小日本的祖宗!」

我一咬牙,大罵一聲,從包里掏出一把黃符,沒頭沒腦的甩了過去,一貓腰,揮刀撲向最邊上的鬼軍官。

黃符貼上鬼軍官的身子,頓時發出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爆響,同時散發出刺鼻的臭味。

在鬼軍官的喝罵聲中,我頭皮一陣陣的發炸。

半夜被沈晴叫來,我根本沒想到會遇到這檔子邪乎事,一把黃符撒完,就只剩下手裡的一把刀了。

可是從符籙沾身後的反應來看,這幫傢伙竟然全是煞氣驚人的惡鬼,普通的驅邪符竟不能將他們誅除。

驚怒交集間,手裡的小刀已經劃過了那名鬼軍官的脖子。

隨著一道血光閃過,他竟爆成了一蓬血霧,隨即消失不見。

我心下大定。

陰陽刀果然像桃符上說的一樣,能夠誅殺惡鬼。

一聲慘叫傳來,轉眼一看,就見沈晴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出來,將桃木釘直插入了一個鬼軍官的後心。

我躲過一把長刀,順手在那軍官的手腕上劃了一刀。不等他消散,就大聲對沈晴喊:「跑!」

沈晴躲開砍來的軍刀,和我一起拚命跑向之前的那扇門。

剛一推開門,看到屋裡的情形我頭髮都豎起來了。

對角的另一扇門也已經打開了,一隊端著步槍的日本鬼兵正魚貫往裡跑。

更加恐怖的是,房間里除了那個穿旗袍的女人,其餘的事物竟然變得恍惚起來。

「艹!往回跑,從另一邊出去!」

讓我感到恐慌的不是日本鬼兵,而是我想到了一個關鍵。

這詭境之地多半是由那些小墓碑造成的,老陰招來這些個日本鬼兵,未必就能對兩個大活人造成絕對的傷害。

他多半只是想拖住我們,然後撤去外面的墓碑!

我對現在的所在根本就不了解,實在不敢想象,一旦墓碑全撤掉,或者偏離了原來的方位,我和沈晴會淪落到怎樣的境地。

我和沈晴一邊避過鬼軍官的砍殺,抽冷子就用小刀和桃木釘還擊。

沈晴殺的眼紅,居然一邊用桃木釘狂戳,一邊罵起了髒話。而且她居然是日語和國罵雙管齊下。

我都有點佩服她的多才多藝了。

「別打了,快跑!」

我打散一個鬼軍官,拉著她朝老陰出來的那扇門跑去。

踹門而出,發現這竟然是一間休閑室。

又是表演廳,又是休閑室,這他媽整個一小鬼子的俱樂部!

「嘩啦……嘩啦……」

身後傳來一陣拉槍栓的聲音。

沈晴邊跑邊說:「你還不讓我帶槍,這下慘了吧!」

「鬼兵打在活人身上會撞陰傷元陽,你的槍根本就傷不了鬼,有個屁用。」

眼見周遭的景物都開始恍惚,我心急如焚。再也顧不上身後的狀況,拉著沈晴拼了命的朝對面的門跑去。

槍聲響起的同時,我抬腳踹開了門。

「卧槽!」

門後果然是出口,可我怎麼都沒想到,西邊的出口竟然就在天台的邊緣。

因為是飛身踹門,等雨水打在臉上,整個人已經懸空到了樓外面。

我嚇得魂飛魄散,想要反手去抓樓沿,猛然間,被一隻手抓住了外套的領子。

「抓住我!」沈晴被我下墜的力道帶的趴在了天台上,大聲沖我喊。

我連忙一手抓住樓沿,一手抓住她手腕,蹬著外牆奮力的爬了上去。

就在我爬上去的一瞬間,沈晴身後的門消失了。樓頂又恢復了先前的空曠,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我剛才是不是在做夢?」沈晴氣喘吁吁的問。

我使勁甩了甩頭,摸了摸兜里的紙人,長出了口氣,「呼……就當是一場夢吧。」

我左右看看,就在我摔下不遠的地方,果然又是一個小墓碑。

回過身再跑到東頭,小墓碑還在,上面的符籙卻已經花了。

我抬起手腕想看看時間,卻發現手錶停了,指針正指著兩點鐘的位置。

兩點鐘……我和沈晴上來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兩點鐘,也就是說,從進了那個詭秘的地方以後表就停了。

剛才在裡面大概待了有二十多分鐘……

「走,快回去!」

我招呼沈晴下樓,順手拿起一個小墓碑放進了包裡。

兩人順著原路下了樓,跑出柵欄門,就見趙奇和林東正焦急的等在那裡。

回到醫務室,我把紙人交給老何。

老何立即念誦法訣,把錢濤的魂魄灌入了靈台。

「他怎麼還不醒?」林東急著問。

老何斜了他一眼,「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何況是魂魄離體,哪有那麼快醒?」

「控制了他魂魄的鬼是什麼路數啊?」老何問我。

「是你的老朋友,就是把你送進來的那個傢伙。」

「老陰?!」老何瞪圓了小眼睛,「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搖了搖頭:「我根本就分不清他到底是人是鬼。」

我把在老樓的經歷說了一遍,林東和趙奇都聽得目瞪口呆。

「林所長,抗戰那會兒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問。

林東搖搖頭,「這我哪知道,只能試著去查資料了。」

老何擺了擺手,「不用查了,我知道。我聽老一輩人說過,現在的東城看守所在解放前是一家紗廠,後來被小鬼子侵佔做了據點。老樓的事,多半和這個脫不了關係。」

我問老何:「那樓不可能是解放前蓋的,怎麼會還有那麼多日本鬼子?」

「人有人的世界,鬼有鬼的世界,不是說房子變了,那裡的鬼就消散了。那些日本鬼子多半是死在先前的樓裡的,所以變成鬼以後還留在那裡,至於為什麼會出來作怪……」

我從包里拿出那個小墓碑,「這應該是老陰留下的。」

老何接過墓碑看了看,陡然瞪圓了眼睛:「九冢迷魂陣!」

「什麼是九冢迷魂陣?」我問。

老何說:「這小墓碑不是普通的石頭做的,而是用超過百年的老墳碑石做的。這樣的墓碑應該有九個,分別彙集了九座老墳的陰氣。按照不同的方位擺放,再加上符籙,就能結成不同的陣法。我只是聽我師父說過九冢迷魂陣一種,一旦結陣,裡面的鬼就會以為自己還活著,每天重複做自己生前做過的事。其它的功用我就不知道了。」

一直沒說話的趙奇忽然說道:

「這裡是看守所,不是別的地方,就算鬼能進來,那又是誰把這九個墓碑擺在那裡的?」

我和沈晴同時看向林東,貌似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由他這個所長去查了。

我問老何,他是怎麼摻和進這事的。

他說就是聽他們監室的管教說起,所以才自告奮勇提出要看看情況。

老頭嘿嘿壞笑,說其實就是為了多抽幾根煙。

我又問他,身體到底怎麼個情況。

老頭擺擺手,嘆氣說:人老了,毛病就多了,前列腺不怎麼地,其它零件也不像以前那麼妥帖了。

臨走的時候,我讓趙奇跟林東說,老頭年紀大了,在裡頭能照顧的就多照顧點兒。

折騰了溜溜一宿,我和沈晴肚子都餓了。

這個鐘點也沒飯館營業,三人一商量,乾脆去沈晴家挖她冰箱裡的存貨。

路過便利店的時候,趙奇說去買點東西,回來的時候除了買了幾袋真空包裝的熟食,竟還有兩瓶白酒。

到了沈晴家,也懶得費勁弄,直接插上電磁爐,冰箱里有什麼都往鍋裡續。

見趙奇少有的沉默寡言,一個勁的喝酒,想起他在看守所說的那句話,我忍不住問:「趙哥,那個她是誰啊?」

趙奇苦笑,「是我女朋友。」

說著,揉了揉鼻子,從屁兜裡掏出錢包,「來,給你們看看她的照片。」

接過他抽出的照片,只看了一眼,我就呆住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1 12:49
第二十章 活屍


「她是你女朋友?」我不可置信的看向趙奇。

趙奇一愣,「你認識她?」

我把照片遞給沈晴,沈晴看了,也是一臉的震驚,「這不就是我們在更衣間看到的那個女人?」

趙奇猛然坐直了身子,呼吸急促道:「你說什麼?什麼更衣間?」

「我們在老樓的樓頂,剛進去的時候,躲在衣架後面,那裡還藏著一個女人,就……就是照片裡的人!」

趙奇眼睛變得通紅,身子不住的發顫,「她為什麼還會在那裡……那個果然不是她……」

我見他情緒激動的幾乎要崩潰,連忙拿起酒杯塞在他手裡。

趙奇看也不看,一口把杯子裡的酒喝乾,過了好一會兒,才稍微緩和了些。

「她叫什麼名字?」我問。

「蕭靜。」趙奇失神的回答道。

他忽然轉過身,用雙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徐禍,幫我,幫幫我,幫我把小靜找回來。」

「她已經死了。」

「不,她還活著,只不過那個人不是她!」

我手臂被他攥的生疼,用力掰開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冷靜一下,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奇抓起酒瓶又倒了杯酒,喝了一口,過了好一會兒才澀聲說道:

「我和小靜是零一年經人介紹認識的,她是個好女孩兒,很溫柔,很漂亮。我們在一起兩年,已經在籌備結婚了。可有天晚上她繼父喝醉了酒,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居然想強暴小靜!小靜拚命反抗,失手把他給殺了。小靜因為誤殺,被判了一年九個月有期徒刑。」

說到這裡,他又連著喝了兩大口酒,像脫力似的靠在沙發里呆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當時小靜就被關在東城監獄,我每個月都會去看她。因為職業緣故,我跟她比其他犯人和家屬會面的機會要多。我們商量好,等她一出來我們就結婚。

那時候……那時候她白天就在那棟老樓裡做工。有一次她在做工的時間,被人發現暈倒在廁所裡。那次她昏迷了整整三天,醫生卻查不出任何問題。所以我也沒辦法幫她辦保外就醫。」

「她是病死的嗎?」沈晴小心的問。

趙奇搖頭:「她沒有死!是我接她出獄的!」

我和沈晴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滿是疑惑。

趙奇說:「可是從那次她昏迷以後,再見面我就感覺,她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出獄以後,我把她接到我家,這種感覺更明顯了。她的說話口氣、生活習慣,甚至是口味都完全和以前不一樣。像是徹底變了個人。

最可怕的是,有一天我提前下班回家,居然看到她滿嘴都是血。我問她怎麼了,她哭著不肯說。我見她一個勁往窗戶外邊看,就過去看,結果我看到樓下有一隻血糊糊的雞!那雞連毛都沒拔,還在撲騰呢。她居然吃活雞!」

聽了他的話,再想想更衣室里見到的那個女鬼,我心裡一陣凜然。

趙奇的感覺沒錯,他接出獄的,有可能根本不是蕭靜,如果那個女鬼才是蕭靜,那隻能說明,她在老樓昏迷的那次,已經被奪舍了!

我問:「她現在人在哪兒?」

趙奇痛苦的搖了搖頭,「那次我不該逼問她為什麼要吃活雞的,她就只是哭…只是哭,第二天我下班回來,她人已經走了,只留下一封信。信里說她愛上了我,但她不是我愛的人,還說自己是怪物,也不值得我愛。」

「你沒有找過她?」沈晴問。

「怎麼會不找?我專門辦了停薪留職,整整找了她一年,可是她不見了,她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不見了!」

趙奇越說越激動,虎目中竟然滾落兩行清淚。

我現在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對那些稀奇古怪的案子感興趣了。

他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幫他把留在老樓裡的蕭靜找回來。

我只能說我儘力而為,讓他把蕭靜的生辰八字告訴我。

天一亮,我就給段乘風打了個電話,把蕭靜的生辰八字報給他,讓他幫忙給算一下。

鐵算盤響,段乘風沉聲說了四個字:「命不該絕!」

我問他具體狀況如何,他說鐵算盤也不是萬能的,他也不能事無巨細的算到具體情況。

電話的末尾,他說這個周末會來,到時候可以一起吃個飯。

我當然說好。

下午,我跟趙奇、沈晴又去了東城看守所。

林東沉著臉告訴我們一個消息,除了我帶下來的那個小墓碑,他們的人沒有在老樓頂上發現別的墓碑。

我心一沉,問他我們能不能見見老何,有些事想向他請教。

老何被帶到辦公室,頭一句話就是要煙抽。

聽我把情況一說,老頭眯起眼睛點了點頭:

「照這個說法,那個丫頭的確應該是被陰魂奪舍了。陰魂奪舍,雖然表面上看和活人沒什麼區別,但卻不能自生元陽。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藉助外界的陽氣,生飲公雞血就是其中的一種方法。被奪舍的肉身雖然還能維持身體機能,卻也只能算是活屍而已。」

「如果找到蕭靜的魂魄和被奪走的肉身,還能不能再把她們換回來?」我問。

「換回來?」老何瞪起了眼睛,「徐禍,有時候我真懷疑你這個陰倌到底是不是假的。那個丫頭被奪了舍,也就是說她已經死了,就算能找回肉身,死了的人魂魄怎麼還能回到靈台?」

趙奇啞聲說:

「我不奢求她還能活回來,我只想找到她,再見她一面,想她下輩子投生個好人家。」

老何嘆了口氣,起身說:「帶我去老樓看看吧。」

來到老樓,老何問我有沒有帶八卦鏡。

我把八卦鏡交給他,他看了看說:

「你這面只是普通的八卦鏡,加持了符籙以後起到的作用很是有限。如果以後有需要,可以借我店裡的那面去用,記住用完還放回去就行了。」

說完,他用毛筆蘸了硃砂,在鏡子中央畫了一道符籙,把鏡子對準了老樓。

他先是往鏡中看了一陣,又把鏡面折射的光從一樓開始逐間照射。

直到二樓最後一間照完,他搖搖頭,嘆了口氣:「不在咯,不在咯。」

「怎麼會不在的?」趙奇急了,「不是說在樓頂嗎?我們再去樓頂看看吧!」

老何擺擺手:

「用不著看了,就算是惡鬼凶煞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下久待,普通陰魂更是一見天光就很快會消散,怎麼可能在樓頂?我剛剛看過,這樓里毫無陰煞氣象,絕不可能有陰魂存在。昨晚小徐他們見到的那些鬼,恐怕已經被老陰給帶走了。」

趙奇不甘心,說什麼都要他再看看。

老何嘆息說:

「不知道小徐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其實是渡鬼人。如果我連有鬼沒鬼都分不清,怎麼還能做這一行?」

我安慰趙奇,說我已經請人幫蕭靜算過了,她的魂魄一定不會有事。

我沒敢轉述段乘風的話,命不該絕……那就是能死而復生。這種事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自己都不信,哪能胡亂給他希望。

回到辦公室,老何忽然對我說:「你今天不上班,去鋪子一趟吧。」

「大寶在呢。」

老何眼珠轉了轉,說:

「我有個遠房的外甥女前陣子寫信給我,說是今天會過來。你到底是和我熟一些,幫她安排一下會比較好嘛。」

我奇道:「你還有親人?」

老何乾笑:「都說了是遠房了。」

我問:「她叫什麼名字?讓她住哪兒?」

「她和你一個姓,叫徐潔。櫃檯的抽屜里還有一套鑰匙,是303的,就在你隔壁,那也是我的房子,你幫她安排一下,再幫她買些日用品之類的,錢從下個季度的房租里扣好了。」

「下季度的房租已經幫你交了大帳了。」我暗暗咬牙,這老頭到底有多少房子啊,簡直就是一老財主。我拼死拼活掙來那點錢跟老丫比就是九牛一毛,可不能再跟他客氣了。

老何微微有些尷尬:「嘿嘿,那就從下下個季度的房租里扣。」

我點點頭,等他回了監室,我對林東說,昨晚我和沈晴見到的墓碑不只一個,如果其餘墓碑不見了,那就只能是看守所內部有人拿走了。沈晴也在一旁作證。

林東表情複雜的說:「這個我會做內部調查,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在所裡搞這些東西?」

聽他問,我忽然回想起一個細節。

我記得老陰說過,讓我給他當補品,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上次見到老傢伙是在屠宰場,這次更邪門,居然在看守所弄了一大幫的日本鬼子出來。

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出了看守所,沈晴送趙奇回家,我帶著肉鬆直接去了後街的鋪子。

到地方一看,桑嵐和潘穎居然也在店裡。

狄家老宅一行潘穎已經和我們混熟了,見到肉鬆立馬蹲下身親熱的摸著狗頭。

竇大寶笑得合不攏嘴,說這幾天隔三差五的就有美女來店裡光顧。

我斜了他一眼,問桑嵐:「你們整天往這兒跑,不用上課啊?」

桑嵐剛張了張嘴,我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請問你們哪一位是徐禍啊?」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09:47
第二十一章 它在我身上


聽到有人問,桑嵐下意識的抬眼一看,臉色頓時一變,一把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疑惑的回過頭,看到問話那人也是猛一激靈。

那是個看上去二十齣頭的女孩兒,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牛仔褲、白襯衫,外面是一件卡其色的小風衣,雖然穿著普通,卻遮擋不住美好的身材和青春的朝氣。

她留著清新的齊耳短髮,鵝蛋臉稍顯圓潤,有點嬰兒肥,五官精巧卻不驚艷,是標準的鄰家女孩兒風格。

可就是看著這樣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兒,我心裡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為了替李蕊超度,我和孫屠子、瞎子劉曾無意間從河裡撈出一口鐵棺材,過後棺材被警方發現,打開後,裡面是一具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屍。

後來太平間出了命案,女屍失蹤,至今仍未找到……

眼前的女孩兒,竟然和那女屍有七成的相像!

「你是徐禍?」女孩兒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

「你是……」

「我叫徐潔,我是來找我三舅的。」

我一拍腦門,「你是老何叔的外甥女啊!快進來吧。」

徐潔笑盈盈的走了進來,「三舅的事我都知道了,他在信裡說,你會照顧我的,花的錢過後他會還給你。」

我點點頭,「明白,你剛來,先坐下歇會兒吧。」

桑嵐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問我:「你覺不覺得她很眼熟?」

我又看了徐潔一眼,回過頭嘿嘿乾笑。

「你笑什麼啊?」

我笑著低聲說:

「咱這陣子都太敏感了,她是我房東的一個遠房親戚,來這兒是投奔她舅舅的。鬼是不可能大白天來尋親的,如果是那具失蹤的屍體……你聽過屍體復活後還能長胖嗎?」

桑嵐一愣,隨即皺起鼻子扮了個鬼臉,我也自嘲的乾笑了兩聲。

這陣子怪事一樁連著一樁,我和她都不自覺的神經緊繃,看什麼都覺得不對勁。

事實是人有相似,徐潔湊巧和白色連衣裙長得有點像而已。我和桑嵐都過於敏感了。

話說回來,自從入室盜竊的事發生以後,那女屍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想來是聽了我的勸告,去了她應該去的地方吧。

我轉身問徐潔:「你的行李呢?」

徐潔怔了怔,指了指旁邊一個洗的發白的帆布包。

「就這麼點兒東西?」我詫異的說。

徐潔抿了抿嘴:「三舅說你會幫我買的。」

我點點頭,心想也對,老何無兒無女,把她接來多半是想讓她為自己養老送終繼承家業。老財迷的錢不給她花給誰花?

我看看時間,說時候不早了,得趕緊去幫她買些日用品。

我從抽屜裡找到303的鑰匙,對竇大寶說,明後天我值夜班,白天得補覺,讓肉鬆先在他這兒待兩天。

我忽然有個奇怪的發現,肉鬆對徐潔竟十分的親熱,難不成這狗東西也和我一樣,喜歡清湯掛麵型的?

我和桑嵐、潘穎打了聲招呼,讓徐潔趕緊走。

兩人並肩走在老街上,我似乎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氣息,更加覺得之前的想法荒唐。

開車來到一家大賣場,選了床上用品和一應日用品,又幫她買了幾身衣服,甚至還去內衣專櫃選了幾套內衣。

我看看時間,說:「再想想還有什麼要買的,要是沒有,我們就去樓下吃飯。」

徐潔搖頭:「我不喜歡在外面吃飯,買點菜,我回去做吧。」

「自己做……那還得買鍋碗瓢盆,你那邊煤氣灶還沒弄呢。」

「你家沒有嗎?」

我一怔,隨即打了個響指:「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嗯!」徐潔點點頭,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

打開303的房門,看了看,房間倒是不用怎麼打掃。

見沒什麼用幫忙的,我就說我先把菜拿到隔壁,等她收拾好了就過來。

回到家,走進廚房,看到柜子里的鍋碗瓢盆我嘴角不禁浮出一抹笑意。

沈晴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人是真不錯。

剛開始看到廚房裡多出個碗,還以為她是單純的惡作劇,沒想到她居然樂此不疲,隔三差五就弄個碗啊盤子的過來,最後竟然把一整套炊具給湊齊了。

只能說這姐們兒也是個大仙兒。

我把菜洗好弄好,徐潔過來,把我從廚房趕了出去,說這些活不是男人幹的。

她像是下慣了廚房,手腳竟十分的麻利,不多會兒四菜一湯就上了桌。

「這才叫生活啊!」我搓著手感慨。

徐潔笑盈盈的說:「嘗嘗看我的手藝怎麼樣。」

平心而論,她的手藝真不錯,雖然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對我而言卻是許久沒有享用過的美味。

徐潔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喝了口飲料,說:

「要不我那邊的煤氣灶就別弄了,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咱倆又住隔壁,乾脆就在你家搭夥好了。」

「行啊!」我自然樂得同意,從裡屋拿出把大門鑰匙給她,說樓上住著我的一個同事,我家的鑰匙她也有一把,改天介紹她們認識。

徐潔有些猶豫的說:「你能先借我點錢買菜嗎?我身上沒錢,等三舅回來我就還給你。」

我當即二話沒說,從錢包裡拿了五百塊錢給她。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

只能說,一頓簡單的家常飯,對我的觸動實在太大了。這樣簡單的生活,卻是我嚮往已久的。

我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給筱雨發起了信息……

第二天上午起來,來到客廳,見桌上有個字條,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跡:

我見你還在睡,沒有叫醒你,早飯做好了,在鍋裡。我去鋪子裡幫忙了。

來到廚房,看到蒸屜上的兩個包子和半鍋菜粥,我的眼睛好像被沙子給迷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老歌:這個世界有些人一無所有,有些人卻得到太多……

晚上九點,又下起了雨,我走到實驗室外,點了根煙,看著院中飄搖的雨絲。

我不自覺的又想到了筱雨,掏出手機想給她發信息。

剛拿出手機,值班的楊蕾忽然跑了過來,急著說:「徐禍,有人報案,你快到前面來看看!」

我忙掐了煙,跟著來到前面的辦公樓。

這不奇怪,法醫值夜班本來就是為了應對突髮狀況。有時候有喝醉酒的人被帶來、報案人忽然身體不適,又或者打架鬥毆傷情嚴重的,值班法醫都會臨時進行必要的救治措施。

來到前面,郭森和大何也在,還沒來得及跟他們打招呼,就聽一個人虛弱的喊道:「徐禍……」

那人喊了一聲,急著站起身,踉踉蹌蹌想要走過來,沒走出兩步,身子一歪向旁邊倒去。

郭森急忙扶住他,大聲說:「這樣不行,先送他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那人掙扎著喊道:「徐禍,徐大師,你救救我!有鬼要害我!救命啊!」

我盯著他仔細看了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是你?!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這人居然是桑嵐的同學,上次在福源酒樓挑釁我和竇大寶的丁明昊。

那時他明明還是個精壯的小夥子,這才不到一個禮拜,竟然瘦的皮包骨頭,臉頰凹陷都脫相了!

「是鬼,有鬼要害我!」丁明昊渾身哆嗦著說。

想到那天看到他額頭的黑氣,我心裡一激靈,看了郭森等人一眼,說:「你不用擔心,先喝點水冷靜冷靜。這裡是警局,一般的鬼是進不來的。」

丁明昊顫抖的更加厲害,像是稍一用力整個人就會折斷一樣,「它來了,它不在外面,它在我身上……」

說著,顫顫巍巍的把上衣撩了起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0:00
第二十二章 十五號


丁明昊忽然把衣服往上一撩,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楊蕾甚至「啊」的叫出了聲音。

丁明昊不光臉瘦的脫了相,身子也是皮包骨頭,衣服下面就像是一層皮包著兩扇肋骨,隨著呼吸,都能看見肋扇一翕一合的。

讓人驚恐的是,他兩扇肋骨下面的小肚子像球一樣的凸了出來。

凸出的肚皮上,竟然有著一張人臉!

那人臉雖然不怎麼清晰,但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人臉不是出現在他的皮膚的表面,而像是……他凸出的肚皮下根本就包裹著一顆鼓鼓囊囊的人頭!

那張臉就是從他緊繃的肚皮下透出來的!

「它……它會動……它想吃了我……」丁明昊抱著肚子,哭的眼淚鼻涕糊了滿臉。過了好半天,楊蕾才憋出一句:「你有沒有去醫院檢查過?」

丁明昊哭道:「去了,什麼都沒有,可是我能感覺到它,它想害死我……」

「這……你能處理嗎?」郭森看向我,顯然也覺出情況超出了他的認知。

我深吸了口氣,說:「我試試看吧。」

回實驗室拿了包,再回到前面,我讓丁明昊把上衣脫掉,用毛筆蘸了硃砂,在他胸前、小腹、後背各畫了一道符籙。

「大師,我現在怎麼樣了?」丁明昊顫聲問道。

我收起硃砂毛筆,沉聲說:「我不是什麼大師,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三天內你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儘快去找別人幫你吧。」

「大師……徐……徐禍……我……我……」

我打斷他,堅決的說:「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幫不了你。」

說完,我不再理他,徑直回了值班室。

「剛才那是什麼情況?」郭森跟進來問。

不等我開口他就說道:「這個問題是我私人問的。」

我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卻只能說:

「鬼不會無緣無故糾纏上一個人。人冷靜下來,潛意識裡也不會完全沒有印象。丁明昊不笨,讓他自己去搞定吧。」

郭森眼珠轉了轉,說:「趙奇的事我聽沈晴說了,他的事…你…」

郭森把兩手撐在我面前的桌上,咽了口唾沫,壓低了聲音說:

「我知道你的規矩,趙奇他雖然是男的,他給不了你什麼好處…可他是咱自己兄弟……」

「你邊兒去吧你!」我忍俊不禁的一揮手。

郭森也綳不住黑臉了,退後一步斜指著我說:「你能幫得幫啊,我不簽字你畢不了業!」

次日天亮。

「徐禍!」

「麗姐,來這麼早?」我從椅子里坐起來,甩了甩惺忪的腦袋。

馬麗說:「今天起你開始放假,什麼時候上班,我通知你。」

「麗姐……怎麼了?」我恍然問。

馬麗走到我面前,伸手按了按我的肩膀,沉聲說:「先回去,我會打電話給你。」

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離開實驗室的時候,正見到幾人把幾個裹屍袋拉進來。

我想問一個熟人……

「噓……回去!」馬麗站在門口沖我使眼色。

我無緣無故『被放假』,但這不意外。

實習生和編製內是兩碼事,如果遇到『敏感性』的重大案件,實習生隨時會被中止實習,避免參與一些內情。

這事兒給我提了個醒——我的生活,並未穩定。

……

又是一個雨天的傍晚。

徐潔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裡,小心的問:「今天又沒接到電話?」

我搖搖頭,「估計是大案子,還沒搞定。」

「什麼案子,非得讓你放假啊?」徐潔問。

我說:「這個和警方的保密條例有關,我現在就是個實習生,有些案子的確不能參與。」

徐潔沉吟了一下,說:「今天十五,你要看鋪子啊?」

「嗯。」我點點頭。

「我陪你一起啊。」

我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不好的,夜裡看鋪子,很邪的。」

徐潔眼波流轉,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晚上十點半,開車來到後街。

卸下門板,坐在櫃檯後發愣。

「嗡……」

我拿起手機。

筱雨:『今天十五了,你又看鋪子啊?』

『嗯,你要不要過來陪我?』

對方沉默半晌,才發來一條訊息:『我好像沒告訴過你,我是鬼,你還讓不讓我陪?』

我一挑眉毛,不客氣的說:『小二逼,我是專門抓鬼的陰倌,不怕我抓你啊?』

「咚咚咚」!

聽到敲門聲,我恍然抬起頭,看向只卸下一塊門板的門口。

沒有人。

我冷聲說:「每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時辰未到,別來煩我!」

「卧槽,這麼橫啊?」

隨著一聲古怪的感嘆,一顆笑嘻嘻的腦袋從門板后探了進來。

肉鬆率先沖了上去,一下就撲在那人身上,搖著尾巴撒歡兒。

「你怎麼來了?」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潘穎從門外閃進來,斜著眼沖我一噘嘴:「剛吃完宵夜,順路來看看,不行啊?」

說著,從外面拽進一人,居然是桑嵐。

桑嵐尷尬的沖我點了點頭,「是潘潘……她非要過來的。」

我皺眉看向潘穎:「有些事不能胡鬧的,我要營業了,你們趕緊回去吧。」

「小狄姐說你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都會開門營業,這是為什麼啊?」潘穎對我的話置若不聞。

「不要問了,趕緊回去……」

「汪汪汪汪!」

肉鬆忽然狂吠起來。

我看看時間,摒了摒氣,擰著眉頭看著兩人:「到後院去,3點以前不要出來!」

潘穎還想說什麼,不等開口,就被桑嵐拉著跑進了後院。

「砰!」

後門剛一關上,前面就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聽聞徐先生在堂,特來拜見……」

「等一下。」

我不慌不忙的說了一句,看看時間,拿起桌上的火柴點著了牛油蠟。

「進來。」

……

凌晨兩點五十,我看了看面前的橫死鬼,邊拉開抽屜邊說:「上吊自殺?年紀輕輕的為什麼要想不開。你這麼不珍惜自己的命,我都不應該幫你。」

打開抽屜,我愣了愣。

只剩最後一道三角符了……

我拿起毛筆蘸了硃砂,抬眼問來人:

「姓名?生辰?」

「我叫鄭磊,我的生辰是……」

聞言我身子猛一顫,「你是李塘鎮的鄭磊?”

“嗯。”

“滾出去!滾回去!”我幾乎想也沒想就大聲道。

“我知道是你幫了我,可是我只想跟華珍在一起。”鄭磊低聲說。

“孟華珍想你活著!”

“可我沒有她不能活。”

鄭磊。26歲。

洗清罪名後的第某天,他自殺了。

最後一道符送走了鄭磊,我靠在籐椅裡,只覺得心情無比沉重。

當一份感情失去了依靠,真的只有死路一條嗎?

如果是這樣,我當初做的那些,又有什麼意義……

“徐禍禍,我們可以出來了吧?”後門打開一條縫,潘穎賊兮兮的小聲問道。

“出來吧。”

“原來你晚上開鋪子是要幫鬼超度的!真是太牛叉了!”潘穎興奮的兩眼放光。

見桑嵐神情古怪,我忍不住問:“你們都看到了?”

桑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潘穎拿出一個小瓶子,得意的說:

“這是我托人找來的牛眼淚,滴在眼睛裡就什麼鬼都看得到了。咦……那個跳樓死的女人實在太噁心了,也不知道把腸子塞回去。”

“很好玩嗎?”我冷眼看著她。

潘穎一窒,“不……不好玩……”

“徐大師!”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嘶……”我不禁深吸了口氣,時間還沒到呢!

我剛想讓桑嵐和潘穎回避,門外那人已經飄忽走了進來。剛進門,竟踉蹌著往地上跌去。

潘穎本能的伸手去扶,和桑嵐看清來人的樣貌,同時驚呼:“章萍!”

我也吃了一驚,來的居然就是那天在福源酒樓見過的章萍。

她沒有影子,她是鬼!

“咕咕咕……”

遠方不知何處忽然傳來一聲公雞打鳴的聲音。

章萍恍惚了一下,猛然消失了!

“我剛才是不是在做夢?章萍來了?”潘穎失神的問,雙手還保持著剛才扶著章萍的姿勢。

桑嵐也是一臉的驚愕。

我看了看時間,“噗”的吹滅牛油蠟,“打電話給她。”

桑嵐忙拿出手機撥號,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桑嵐抬眼看向我,眼睛裡滿是驚恐:“章萍出事了!”

她忽然把手機遞給了我。

我疑惑的貼到耳朵上,“喂。”

“徐禍?你跟桑嵐在一起?”聽筒裡傳出的居然是趙奇的聲音。

很快,電話那頭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徐禍。”

“麗姐。”

“上班,到XX社區來。”馬麗的聲音有些疲憊。

來到電話裡說的社區,我讓桑嵐她們留在車上,直接上到頂樓。

雨還在下,天臺的邊緣,一個女人趴在那裡,一根避雷針直透咽喉,從頸後伸了出來。

我抬眼看向馬麗:“麗姐……”

“少說廢話,趕緊換衣服。”

我點點頭,換上工作服,戴上口罩手套。

剛走過去,忽然就見那女屍的身上猛然躥出一道黑氣!

“躲開!”我急忙拉了馬麗一把。

還沒等看清黑氣的去向,就聽馬麗驀地倒吸了口氣。

垂眼一看,我渾身的汗毛都戧了起來。

被避雷針插著的女屍,居然把臉轉了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0:03
第二十三章 蛇口花


即便是見慣了『大場面』的馬麗,看到女屍的臉,也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寒噤,其他人更是低聲驚呼了起來。

女屍不光臉轉了過來,而且還露出一抹詭異森然的笑意。

更可怖的是這張臉……這是人的臉嗎?

因為某些個明星效應,現代的女人都以錐子臉為美。

女屍的臉是十足的『錐子臉』,就真的像錐子一樣,從額頭到尖削的下巴,幾乎呈一個銳角的三角形。

詭異的是她的嘴。

那張紅通通的嘴本該是櫻桃小口,可現在竟隨著女屍森然的笑容,誇張的往兩邊咧到了極限,乍一看就像是一條紅艷的雙杠線把『三角臉』切割成了兩部分似的。

這張臉古怪到了極點,可我還是認出,這人就是前不久才去過31號的章萍!

想到剛才那股黑氣,我讓馬麗先不要靠近。一個人走過去,對屍體進行了初步檢查,除了臉顯得怪異,沒有發現其它異狀。

見我起身,馬麗問:「初步檢驗結果怎麼樣?」

我深呼吸了兩下,說:「避雷針從喉部側下方插入,沒有刺穿頸動脈和頸椎。但是……」

「但是什麼?」

「她沒有掙扎過。」

馬麗一怔,走上前仔細看了看,回過頭,眼中滿是駭然。

同是醫科生,我自然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避雷針沒有穿刺過致命部位,也就是說,章萍被刺穿脖子後沒有立刻死亡。

從接下來的各種檢驗結果來看,她在被刺穿後,至少應該有十五到二十分鐘是有自主意識的。

求生是人……或者說是所有動物的本能,任何人在這段時間裡,都應該試圖掙扎著擺脫穿刺。

可是傷口沒有二次撕裂的痕迹,也就是說,章萍在被刺穿脖子以後,就一直靜靜的趴在那裡,等待死亡的降臨……

屍體被抬上車。

馬麗走到我面前,眉心微蹙,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好一會兒才說:「先回去工作吧。」

上了我自己的車,桑嵐和潘穎問章萍怎麼樣了。

「死了。」

……

回到實驗室,我和馬麗立刻著手對屍體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做完血液抽樣化驗,馬麗摘下口罩,皺眉道:

「和她同住的室友說,她們在KTV一直唱歌唱到一點多,期間喝了不少紅酒,然後一起去吃宵夜,大概凌晨兩點三十分左右回到案發小區。三人乘電梯上到租住房子的樓層,也就是頂層十二樓。死者沒有進門,而是沿著樓梯上了天台。她應該是酒後失足滑倒,被避雷針洞穿了頸部……可是為什麼沒有掙扎跡象呢?」

「答案可能在這裡。」我指了指屍體裙下的私密部位。

「什麼意思?」馬麗問。

我遲疑了一下,說:「我申請檢查死者的陰部。」

「有必要嗎?」馬麗直視我的眼睛。

「有。」

「那就檢查。」

……

「噹啷!」

我用鑷子把從屍體身下取出的一截物體放進不鏽鋼托盤,強忍著嘔吐的衝動替屍體整理好衣服。

「這是什麼?」馬麗震驚的看著托盤。

「是骨頭,蛇的骨頭。」

「蛇骨?」

「嗯。」我點點頭。

「是什麼人這麼變態,把這鬼東西塞在她下身的?」馬麗惱火的問。

我把屍體推進冷藏櫃,摘下口罩和手套,一邊脫大褂一邊冷聲說:「應該是她自己塞進去的。」

馬麗愣了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變得漂亮,變得更有魅力。」

我告訴馬麗,以前我做陰倌的時候,接過一單生意。

一個女人為了討好自己的情夫,不知道從哪裡學到一種巫術,方法是找到一條舌頭上『開花』的蛇,在蛇活著的時候,把蛇口花連帶舌根骨拔出來,生吞下去。

然後再剪下蛇身的某一段,配合符咒塞進自己的身體。

隨著蛇身的腐爛,這個女人的容貌就會漸漸起變化,就會……

不等我說完,馬麗就讓我打住。

別說她了,我自己說著都噁心的想吐。

可那是事實,我至今還記得從那個女人身下取出一截連著骨頭的腐肉時的場景……

巫術一說是根本得不到家屬承認的,章萍的死,只能歸結為……意外死亡。

馬麗讓我把檢驗報告交給趙奇。

出了實驗室,天已經亮了。

來到前面的辦公室,意外的,我又見到了桑嵐的父親和那個女人,還有季雅雲。

「小福!」那個女人踉蹌著走到我面前,雙手緊緊的握住我一隻手。

我剛想擺脫她,她的一句話卻像是霹靂一樣傳進了我的耳朵。

「你爸呢?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疑惑的問:「你說什麼?」

「徐禍!」

趙奇從辦公室出來,對身後的沈晴說:「你帶家屬去認屍吧。」

轉身對我說:「徐禍,你跟我進來。」

我看了看桑嵐,又看了那個女人一眼,推開她的手跟著進了趙奇的辦公室。

「這是死者章萍的驗屍報告。」

趙奇接過報告放在一邊,拿起煙盒抖出一支遞到我面前,「先抽根煙。」

他自己也點了一根,深吸了一口,緩緩的說:

「前幾天讓你放假,是因為有件案子的死者對你來說身份比較特殊。」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死者的名字叫徐榮華。」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這個本應熟悉卻感到陌生的名字,我的身子還是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

我吸了口煙,問:「他是怎麼死的?」

「意外死亡。」趙奇眼神閃動,半晌才問:「你要不要去見見他?」

我想搖頭,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對所謂的父親,和對那個女人一樣沒有什麼感情,可作為一個成年人,要面對的始終不能逃避。

回到實驗室,桑嵐一家和潘穎都在。

馬麗似乎專門在等我,見到我,按了按我的肩膀,輕聲問:「趙奇都告訴你了?」

「嗯,屍體呢?」

「在樓下的停屍房。」

在停屍房,我終於見到了那個我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除了冰櫃冒出的寒氣讓我感覺有些冷,並沒有什麼觸動。

這個躺在冰櫃裡的男人,相比那個女人,讓我覺得更加陌生。

出於職業習慣,我問馬麗:「他是怎麼死的?」

馬麗看了一眼桑嵐一家,低聲說:

「屍體是在一家賓館的房間里被發現的,總共兩男一女,死因相同,都是過量服用了某種藥物導致心臟驟停猝死。被發現的時候……三個人都沒有穿衣服。」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某種藥物』指的是什麼。

那個女人哭得兩眼紅腫,根本沒聽到我和馬麗的對話。

她拉著我想說什麼,不等她開口,我就用力擺脫她,大聲說:

「都別他媽來打擾我的生活!」

兩男一女,還特麼沒穿衣服,老傢伙倒是比我會玩兒啊。

我真特麼犯賤,幹什麼還要跑來給自己找不痛快。

馬麗像是早料到我會失控,跟著出了停屍間,追上我說:

「小師弟,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只能說……你繼續放假吧,等調整好情緒再來上班。」

「麗姐,我……」

「你什麼你?是人都有情緒,我頭一回失戀的時候別說工作了,還差點跳河呢!」

我愣了愣:「你失戀過幾回啊?」

「滾蛋,麻溜的!」

滾出警局,我大腦仍是一片混亂。

馬麗讓我放假是對的。

法醫這行,心理素質和專業知識同樣重要。

我心裡很清楚,以我現在的狀態,堅持在崗的話,出錯的概率實在太高了。

「嗡……嗡……」

從駕駛台上拿起手機,見是老軍打來的,我連忙接起。

「老軍叔……」

「徐禍,你聽我說……」電話里傳來老軍急促喘息的聲音,「我這次怕是熬不過去了。孩子,我沒什麼錢……也沒什麼親人,我工資卡的密碼是……」

「你怎麼了?」我急著問,「叔,你在哪兒呢?」

「我在沙河林場……」

「我馬上過來!」

一路疾馳來到林場。

我剛要給老軍打電話,忽然有人敲車玻璃。

抬眼一看,我不禁嚇了一跳。

這人身形矮小,明明是站著,一張老臉卻緊貼在我車窗上。

隔著玻璃,滿臉黑漆漆的橫肉清晰可見。

他的一隻眼睛緊閉,上下眼皮間堆疊著一嘟嚕黑色的息肉,就跟剛結出的小葡萄似的。

乍一看這張臉我還以為是見鬼了。

我示意他退後,打開車門,下了車才發現他後背佝僂,像是背著口鍋。

他是個駝背,而且一隻眼是瞎的!

「你是徐禍啊?」老駝背問。

「我是,你是……」

「趕緊跟我來!」老駝背轉身就走,腳步雖然急卻走不快,「老軍快不行了!」

「我叔咋了?」我急得快哭出來了。

離開醫院的住所後,我只回去看過他一次。

不是我不想去,實在是發生在我身邊的怪事太多了。

我努力自控,但是我不可能當所有的事沒發生過、旁人說的話我沒聽過……

特別是顧羊倌的話,就像是用鐵鎚在我心口釘了一根釘子。

我他媽是大禍害,是煞星……時隔多年,我不知道身邊的人出事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

「老軍叔咋了?」我帶著哭音又問了一句。

「快走!」老駝背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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