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62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0:07
第二十四章 餓死鬼


跟著老駝背一路來到林場邊的兩間木屋,進了其中一間,看到屋裡的情形,我就愣住了。

當門的地上橫著一塊門板,門板上躺著一個人,卻不是老軍。仔細一辨認,竟然是丁明昊!

幾天不見,他已經更加瘦的沒了人模樣,完全就像是一層皮裹著一副骨頭架子。

他赤著上身躺在門板上,兩眼緊閉,胸口卻還有著不怎麼明顯的起伏。

讓我感覺詫異的是,他原先鼓起的肚子竟然已經沒了,只剩下一片皺皮堆在那裡。

皺皮上竟然有個兩寸多長的口子,像是刀割開似的,隨著漆黑的污血湧出,整間屋子裡都瀰漫著刺鼻的惡臭。

屋裡還有一男一女,男的大概五十多歲,女的也就二十齣頭,我都不認識。

我顧不上問丁明昊為什麼在這兒,左右不見老軍,急著問老駝背:「我老軍叔在哪兒呢?」

「徐禍……來啦?!」

我被這忽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是老軍!

可為什麼只有聲音?

他人呢?

我心直往下沉,顫聲喊道:「軍叔,你在哪兒呢?」

我大腦一片混亂,甚至忘了自己已經開了鬼眼,生怕老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是已經出了意外……

「我在下邊呢……」老軍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我聽的分明,聲音竟然是從門板下面傳出來的!

我急忙蹲下身,往門板下一看,整個人都懵了。

門板的四個角墊了四塊磚頭,和地面之間有一磚的縫隙。

透過縫隙,就見老軍躺在門板底下……他竟然整個人都埋在土裡,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

「你們這是幹嘛呢?」我急著要把門板搬開。

老軍卻急道:「快別動!我正送餓死鬼呢,熬過今天中午,就沒事了!」

「餓死鬼?」我愣了一下,再看看門板上的丁明昊,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上次丁明昊找到局裡,我就看出他是被餓死鬼附身了。餓死鬼是百鬼中極為難纏的一種,甚至在六道中還有專門的餓鬼道。

我對丁明昊印象很不好,所以只幫他畫了三道鎮魂符籙壓制鬼氣,讓他儘快去找高人救治。

沒想到他找的人竟然是老軍!

老軍是早年間部隊里的軍醫,每回喝多都會跟我講他從軍時候的事。

我最耳熟能詳的一件事就是,他在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在越南的深山老林里曾經給一個鬼看過病。

老軍不是愛吹牛的人,他說的我都相信,可他那就是些野的不能再野的野路子,怎麼能用來對付餓死鬼。

丁明昊又怎麼會找上他的……他又怎麼跑林場來了?

老駝背蹲下身,對門板下的老軍說:「老兄弟,還撐得住嗎?」

「還行。」老軍嘴上說還行,可就這兩個字都說的打顫。

老駝背獨目瞄了我一眼,嘆了口氣,「這都三天了,每天就只喝點米湯,身子骨再好也禁不住這麼折騰啊。」

「三天?」我深吸了口氣。

眼下已經是深秋,又連著下了幾場雨,白天穿少了都覺得冷,晚上就更不用說了。

老軍竟然把自己埋在土裡三天……

「你這是胡鬧!」我頭一次對老軍發火。

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男一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兩人多半是丁明昊的家人了。

媽的,你們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

老頭那麼大年紀了,竟然眼睜睜看著他把自己埋在地下三天!

我從包里拿出八卦鏡,在上面畫了道符籙,反轉鏡面照向丁明昊。

只看了一眼,我心裡就是一咯噔。

那餓死鬼已經不在他身上了,可為什麼他頭頂的煞氣還是那麼重?

而且從八卦鏡里看去,除了烏雲蓋頂,似乎還有一道紅色的光暈附著在裡面。

我也顧不上多想了,拿起毛筆蘸了硃砂,在丁明昊前額和乾巴的胸前各畫了一道符籙,伸手就去搬門板。

「你想幹什麼?別動!」那個中年男人忽然一把拉住我。

「什麼他媽的別動?你們知道老軍叔多大年紀了嗎?他再這樣下去會死的!就你們的命是命啊?」

男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仍是緊緊的拉著我,訕訕的說:

「都已經三天了,再有兩個鐘頭這事兒就了結了。你現在這樣做,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嘛。」

「放屁!一分鐘也不能等!」我惱火的甩開他,卻被另一雙手揪住。

年輕女人拉著我的袖子厲聲說:「你說話客氣點,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啊?」

「我去你媽的道理!」

我猛地甩脫她的手,不管不顧的把床板連同上面的丁明昊掀翻在了地上。

兩人驚呼一聲,趕忙搶過去扶他。

看清老軍的樣子,我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他臉色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嘴唇都裂出口子了。

我急著把他從土裡拉出來,才發現他懷裡抱著個靈牌,上面寫的卻是『無名可憐人』幾個字。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牌位,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胡鬧啊!」老軍跺著腳說:「再撐一會兒,這孩子就沒事了,你這一弄,我這三天都白熬了!」

我把他扶進椅子,順手拿過靈牌,仔細看了看。

老軍還想說什麼,我狠狠把靈牌摔在地上,「你別犟了!你看看你都什麼樣了?你就知道瞎弄,這牌位上根本什麼都沒有!你本來就是瞎折騰!」

老軍一下愣了,「什麼都沒有?」

我搖了搖頭,見他的衣服都被土裡的潮氣浸透了,急忙幫他扒下來。

老駝背提著一個炭爐,把一身衣服遞過來:「趕緊給他換上!快烤烤火,暖和暖和!」

「爸,哥醒了!」

順著女人的聲音看去,果然就見丁明昊睜開了眼睛。

「徐禍,我沒事了?」他也看到了我,眼睛里竟比上次見到他時多了幾分神采。

我冷冷的說:「我幫你畫符保命,是要你去找高人救治。你禍害一個老頭幹什麼?」

老軍說:「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要幫他的。」

「你幹嘛要這麼做?你是不是缺錢?缺錢跟我說啊!」

「不是缺錢!」老軍搖頭,指著丁明昊說:「他是我妻舅家的孩子。」

我一愣。

妻舅家的孩子?

「老軍叔,你……你結過婚?」我是頭一回聽說他還有親人。

老軍擺了擺手,「都過去的事了,不提了,不提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靈牌,疑惑的看向我:“那鬼東西真不在靈牌上?”

“不在,你就是瞎弄!”我沒好氣的說著,把老駝背端來的一碗米粥遞給他。

“姐夫,明昊是不是沒事了?”中年男人問。

見老軍看向我,我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丁明昊身前,用八卦鏡往他身上照了照。

“你到底是怎麼惹上餓死鬼的?”我收起八卦鏡,點了根煙。

“我不知道啊。”丁明昊一臉的茫然。

我說:“你最好再仔細想想,現在那只餓死鬼雖然暫時脫離了你的身子,但他一定還會再來找你。如果不能勸服他吃倒頭飯,他就一定會要你的命。”

丁明昊使勁搖頭:“我真想不起來惹過什麼餓死鬼。”

說著,看著正在喝米粥的老軍咽了口口水。

老駝背見狀,忙給他也端了碗粥。

見他像餓了八百年的餓死鬼似的喝下米粥,我心裡直畫魂兒。

老軍倒也不是完全亂來,他把自己埋在土裡,讓丁明昊在門板上躺了三天,是想用自己的陽氣勾出地下的靈氣,從而消除餓死鬼的怨念。

這是薩滿教的一種超度亡靈的方法。

按說這種以消耗渡魂者本身陽氣的法子,應該是最可靠,最行之有效的,為什麼丁明昊還會有被鬼纏身的跡象?

餓死鬼沒有附到靈牌上,又去了哪裡?

丁明昊連著喝了兩大碗米粥,臉上有了一絲血色,給我介紹,那中年男人是他的父親,年輕女人是他妹妹。

雖然因為剛才的事,雙方都不怎麼痛快,可他父親也還是看出我似乎比老軍靠得住,謙和的問我怎麼才能消除他兒子的禍患。

我想都沒想就說:方法有兩種,一是丁明昊能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惹上餓死鬼的,尋根究底找到它,把它超度或者誅除。

如果丁明昊想不起來,那就只能等餓死鬼再找上他了。

“我怎麼會去惹那種東西?徐禍,你就看在我和桑嵐是同學的份上,幫幫我吧,我不想死。”丁明昊哀求道。

我看了一眼老軍,歎了口氣。

既然是老軍的親戚,那也無所謂規矩不規矩了。

我問老軍,他怎麼會在林場。

老軍有些訕然的乾笑了兩聲,說醫院嫌他年紀大,不讓他幹了,他就托人找關係,找了份看林場的活。

看著木屋裡簡陋的陳設,我鼻子一陣發酸,拉著他的手說:

“老軍叔,別幹了,你住我那兒去,再不就住我鄉下的房子,就當幫我看房子了,我養你。”

“傻小子,你老軍叔還沒老到讓人養的份上。再說了,在這裡多好,多清閒,平常還能和老獨喝喝小酒,下下棋,不比哪兒都舒服?”

老獨就是老駝背,是另一個看林場的老人。

老軍性子倔,他這麼說,我再說什麼都沒用。

我讓他好好歇著,丁明昊的事我會處理。

老軍問會不會耽誤我正式的工作。

我苦笑,說不會。

我起身,想把丁明昊帶回後街的鋪子。

他忽然問他妹妹:“是你打電話給章萍,讓她來的?”

他妹妹一愣,搖頭說:“沒有啊,我也正納悶她怎麼找來了,而且還說那麼奇怪的話。”

“什麼?你們跟那個女人說話了?”老駝背忽然瞪圓了獨眼。

丁明昊的妹妹蹙了蹙眉,嫌惡的看了他一眼,“她是我哥的女朋友,不是什麼妖魔鬼怪。”

老駝背用拐棍狠狠敲著地面,頓足道:“我跟你們說了,別和她說話,那不是人,是妖怪!”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0:13
第二十五章 會笑的白蛇


「章萍來過?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問。

「萍姐是昨天晚上來的。」丁明昊的妹妹丁明明說道,臉上卻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大概是幾點鐘來的?」我追問。

丁明昊說,他那時迷迷糊糊的只看見了章萍,沒留意具體時間。

丁明明咬了咬嘴唇說:

「應該是晚上九點多來的,那時候我正在給朋友發微信,所以記得時間。我還問這麼晚了,她是怎麼來的呢。」

「她怎麼回答你?」我不自覺的擰起了眉心。

「我覺得她有點奇怪,她根本沒回答我,只是對著我笑了笑,然後像是自言自語的說……『看來今晚不是時候,明天晚上我再來』,還說什麼『既然你這麼喜歡她,那就跟她一起去吧』,總之我覺得她有點怪。」

老駝背頓著拐棍說道:

「你根本不應該和她說話的,那根本不是人,是妖怪。」

我問他,昨晚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老駝背嘆息著搖了搖頭,說昨天晚上他正守著老軍衝盹,無意間一抬頭,就看見一個女人飄到了門口。

他一眼就認出,那是個妖怪,就小聲提醒其他人,裝看不見她,不要和她說話。

他見那女妖一直瞪著自己,不敢再待在屋裡,就自言自語的說要去上趟茅房,藉機走了出去。

沒想到丁明明沒有聽他的勸誡,還是和那女妖說了話。

丁明明在一旁直蹙眉,說這世上哪有什麼妖怪,那明明就是個大活人。

我示意她先別多說,問老駝背:「老獨叔,你怎麼那麼肯定她是妖怪?」

老駝背獨目閃過一道詭異的精光,壓低了聲音說:

「她有影子,不是鬼,可她的影子不是人影子,那根本就是條大長蟲精!」

「長蟲?蛇精?!」我下意識的抬高了聲音。

「啊!」

丁明昊忽然沒來由的一聲尖叫,竟然連人帶椅子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我連忙過去把他扶起來。

他皮包骨的臉居然變得死灰中透著慘白,像是在黑臉上塗了一層洋灰一樣,整個人都在不住的發顫。

「怎麼了?」我問。

「是他……是那個耍蛇的,是他要害我!」丁明昊越發哆嗦的不成樣子。

見老軍臉色蠟黃,眼中卻滿是關切,我當即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讓三人跟我去鋪子里說。

我主要還是怕老軍對這個所謂親戚牽腸掛肚,他雖然平常還算健朗,可年紀在那兒呢,又在土裡埋了三天,可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我讓老軍好好休養,帶著丁家三口直接去了後街。

見鋪子里只有徐潔一個人,問道:「大寶呢?」

「他早上打電話說,有個同學明天結婚,他得去喝喜酒,後天一早過來。」

徐潔邊說邊起身,看了丁明昊等人一眼,轉身去了後院,不大會兒就端了三杯茶和一杯白開水過來。白水顯然是給丁明昊準備的。

我上了門板,打開燈,坐進櫃檯後的藤椅裡,直視著丁明昊說:

「把整件事從頭到尾說一遍,不要有遺漏。」

丁明昊捧著水杯喝了一口,情緒緩和了些,聲音卻仍是發顫。

原來他前段時間和章萍去外地的一個古鎮玩,無意間遇到一個在街口擺攤的老頭。

老頭約莫六七十歲,穿著十分破爛,人很瘦弱。

見老頭的地攤上就只擺了一個窄口大肚的竹簍,兩人好奇,就上前問老頭賣的是什麼。

老頭咧嘴一笑,很是神秘的說,他賣的是祖傳的靈丹妙藥。

兩人一聽,頓時沒了興緻,原來是個賣草藥的老叫花子。

見兩人想走,老頭忙說他賣的可不是什麼大力丸之類的,而是一種藥膏,只要女孩兒擦了這種藥膏,就會變漂亮。

丁明昊不以為然,章萍卻來了興趣,問他的藥膏真有美容的效果嗎?

「我這藥膏名為白蛇膏,是家傳秘方,配製起來十分不易。」老頭忽然壓低了聲音說:「實不相瞞,白蛇膏的配方中有一味藥材,只有我能找到,就算別人得了配方,也配不出白蛇膏。」

丁明昊哪肯相信,拉著章萍就要走。

老頭急了,抬高聲音說:

我只問一句,你們見過會笑的蛇嗎?

不等兩人開口,他就在面前的竹簍上輕輕拍了一下。

兩人本來就是好奇竹簍里有什麼,所以才過來問,見狀都下意識的湊近,想看看竹簍裡有什麼東西。

沒想到竹簍裡忽然傳出小孩兒的笑聲。

「咯咯咯……咯咯咯……」

兩人詫異的對視一眼,丁明昊剛想說,竹簍里是不是有錄音機之類的。

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從竹簍裡躥了出來。

兩人定神一看,都嚇得連連倒退,那居然是一條白色的蛇!

白蛇就和小孩兒的手腕一樣粗細,兩隻暗紅色的蛇眼散發著幽幽的寒光,樣子十分的嚇人。

丁明昊大為光火,直說老叫花子裝神弄鬼,在竹簍里藏了錄音機,又弄條蛇來嚇人。

沒想到就在他破口大罵的時候,白蛇忽然張開了嘴,吐出了信子。

一般蛇吐信子都會發出「嘶嘶」的聲音,這條白蛇卻不一樣。

隨著蛇信的伸縮,它竟然發出剛才那種「咯咯咯…咯咯咯……」小孩兒的笑聲!

「哥,你是不是傻了,蛇怎麼會笑?」丁明明忍不住插口道。

丁明昊看著我說:

「你一定要相信我,那蛇真的會笑,我和章萍聽的清清,笑聲就是從白蛇嘴裡發出來的。那個老叫花子,就是個會邪法的妖人。那條白蛇的信子和別的蛇信子不一樣,那上面居然長了一朵小指甲蓋大的小花!」

「蛇口花!」

儘管給章萍驗屍的時候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聽他驗證,我還是忍不住激靈了一下。

真有蛇信生花,能發出人聲的蛇嗎?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強忍著好奇問。

丁明昊眼神忽然變得有些閃爍,放低了聲音說:

「那條蛇不光會笑,而且特別聽話,老叫花子叫它做什麼,它就做什麼,也不咬人。章萍把所有的藥膏都買下來了,轉過彎就跟我說……說她特別喜歡那條白蛇。」

我似乎已經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了,聲音轉冷:「然後呢?」

丁明昊頭垂得更低,「我給老叫花子兩千塊錢,讓他把蛇賣給我,他不賣,加到五千他也不賣,我把錢硬塞給他,搶了竹簍就跑了。他在後邊追……他年紀大,沒追多遠就摔倒了。」

他忽然抬起頭,大聲說:

「那個在我肚子里的鬼說要吃了我,他的聲音……就和那老叫花子一模一樣,是他作邪法想害死我。徐禍,徐大師,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你覺得我該救你嗎?」我猛地一拍櫃檯,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出去。

中國古代有不少雜耍奇人,各自有著秘而不傳的手藝,撒豆成兵、口吐蓮花這些後世看來不可思議的手段,在某個時期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隨著時代的變遷,這些手藝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有的失傳,有的已經不能再公開表演。

耍蛇就是這諸多雜耍手藝中十分玄妙神奇的一種。

丁明昊口中的老叫花子,應該就是延承了這門手藝的耍蛇人。

現在這個社會,人們早就對一些奇趣雜耍沒了興趣,耍蛇人只是憑藉白蛇的神奇賣些藥膏維持生計罷了。

這個丁明昊,竟然為了討章萍歡心,把白蛇硬搶了過來……

丁明昊的父親咳嗽了兩聲,說:

「大師,一條蛇再寶貝,那也就是個畜生,就算明昊不懂事,強買了那蛇,那老頭也不該作邪法害他,畢竟人命關天對不對?」

「人命關天,說的好!」

我用力一拍櫃檯,「你們知道那條白蛇對耍蛇的人意味著什麼嗎?那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是他們的夥伴、家人,是他們的命根子!你兒子搶蛇是為了討好女人,可那耍蛇的老人家卻因為沒了蛇,丟了自己的命!」

「有那麼嚴重嗎?」丁明明一臉的不以為然。

「有那麼嚴重嗎?」我氣極反笑,「我可以負責的告訴你們,百鬼之中只有餓死鬼專屬六道業報中的餓鬼道,是不會被邪門術士控制的。根本不存在有人用餓死鬼作法害人一說。一個靠賣草藥為生的老人家,沒了賴以謀生的白蛇,又摔傷了,他只能等死!他死了,他找你哥哥報仇來了!」

丁明昊呆愣了半晌,忽然大聲叫道:

「不是我,不是我!是章萍,是她說什麼都要得到那條白蛇!那老叫花子要報仇,應該去找她才對!」

我冷笑:「她可是你女朋友。」

「我們就只是拉拉手……我們還沒幹別的,她不算我女朋友。」

「你說這話不臉紅嗎?」徐潔冷冷的說道。

同為女人,丁明明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我也是真服了這對所謂的情侶了。

男的敢做不敢當,女的更狠,想得到白蛇是為了……

過了好一會兒,丁明昊的父親才說:

「徐大師,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怪明昊也沒什麼意義了,而且他弄成這樣,已經算是受到懲罰了。您看這樣行不行,我讓明昊聯繫章萍,把那條白蛇放生。然後我再去那個古鎮,說什麼都要找到老人家的骨灰,替他風光大葬,當是對他做出彌補。」

丁明明也說:「我這就聯繫章萍,讓她把白蛇帶過來。」

「聯繫章萍?」

我呵呵一笑,「別打電話了,你現在出了這個街口,打輛車,直接去市公安總局,去後樓的停屍間找她,就說是我徐禍讓你們去認屍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0:32
第二十六章 削竹為刃


「章萍死了?!」丁家三口悚然變色。

我說是,她昨天晚上七點到八點和室友一起在廣園路吃飯,八點二十分左右到ktv唱歌,凌晨1點一刻左右去吃宵夜,凌晨兩點四十五分左右死在了自己家的天台上。

「那昨天晚上我見到的是誰?」丁明明臉色煞白的問。

我舔了舔嘴皮子,沒說話。

那時章萍還在ktv唱歌,自然不能去沙河林場。

章萍還活著,那就不可能是鬼。

難道真是蛇精?

想起老駝背的話,我心裡一陣犯疑。如果『章萍』真是那條白蛇的化身,為什麼會單單盯著他這個不相干的人呢?

貌似老爺子在隱藏著什麼秘密啊……

「徐禍,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救救我。」丁明昊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說。

「大師,求您看在我姐夫的份上……您幫幫明昊吧。」他父親也說道。

雖然打心眼裡不願意管這事,可我還是嘆了口氣。

就算他不搬出老軍,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和老軍在一起住了三年,說是萍水相逢的爺倆,可接到他電話的那一刻,我才發現,三年的時間,他已經成為了我唯一的父輩、親人。

老軍為了這個從未提到過的晚輩在土裡埋了三天,我又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先帶他去醫院處理一下肚子的傷口,補充一些生理鹽水,晚上再過來吧。」我對丁明昊的父親說道。

「好,好。」他連忙點頭。

我轉眼看向丁明明,「你也過來。」

「我……那……章萍不會找上我吧?」丁明明惶恐的問。

「寧惹哭喪鬼,莫讓鬼露笑。『章萍』對你笑了。」

中午徐潔做了飯,兩人在鋪子里吃完飯,她讓我去後邊睡一會兒,說我的樣子實在太累了。

我斜靠在床上,明明很睏,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總是浮現出冰櫃裡那個男人的樣子。

過去近二十年的時間裡,我沒有見過我的父母。

今天我終於見到了我的父親,然而卻是在警局的停屍間裡。

我又想起了老軍,老頭怎麼就這麼倔呢。

他結過婚,為什麼到如今卻是獨身一人?

他的家人呢?

不行,不能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了。

我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了那個熟悉的泥娃娃頭像。

『在幹嘛?』

沒一會兒,筱雨就回復過來:『在看店。』

看店?

我才發現,我一直都沒問她是做什麼工作的,總不可能是職業的『伸手族』吧。

我猶豫了一下,輸入:『我們見面吧。』

短短几個字,發出去以後我卻感覺用盡了渾身最後一絲力氣,把手機貼在胸口,無力的癱軟在床上……

再睜開眼,外面的天已經快黑了,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看到窗外的雨絲,我想起了睡著前發的信息,忙拿起手機,點開一看,不由得一陣失望。

筱雨沒有回復。

我起床洗了把臉,來到前面,就見丁明昊一家三口坐在那裡,徐潔背對著後門趴在櫃檯上,看著門檐下滴落的雨滴。

丁明昊的父親一見我,急著起身,把一個紙包放在櫃檯上,「大師,這是一點心意,您務必收下。」

我瞄了一眼紙袋,裡面是五沓紅毛。

徐潔回過身,像是才從恍惚中醒來一樣,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小聲說:「你醒了?」

我忍不住笑道:「沒醒,我夢遊呢。」

她臉一紅,聲音壓的更低:「好。」

「啊?」我一愣,「好什麼?」

她咬著嘴唇,眼波流轉的看著我,臉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似的。

「你怎麼了?」我覺得奇怪,怎麼一覺醒來,她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徐潔看了我一會兒,忽然轉過身,低著頭擺弄著什麼。

「嗡……」

手機震動起來,我的心也跟著「噗通」一下狠跳。

打開微信一看,是筱雨發來的信息。

只有一個字:好。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抬眼看著已經轉過身的徐潔:「你就是那個女騙子?」

徐潔翻了個白眼,「你才是騙子呢。」

「不行,我有點暈,你趕緊扶我一把。」我厚著臉皮去拉她的手。

她居然沒有躲,任由我拉著。

這段時間我有什麼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在微信上和筱雨說,不知不覺,這個女騙子已經成為了我精神的一個支點。

打死我都沒想到,每天晚上我靠在床頭和她發信息的時候,她就隔著一面牆,靠在我的身後。

貌似我前天晚上還說了些『動物本能』的話呢……

「我……我去買菜。」徐潔輕輕把被我拉著的手往後縮了縮。

我一用力,把她拉到懷裡,近在咫尺的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兒,忍不住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有人……」徐潔急著想要掙脫手。

我看也沒看丁明昊等人,又拉著她的手捏了好一會兒,才壓抑下激動,輕聲說:「我晚上要做事,你先回去吧。」

「那也要先吃飯啊。」

「我叫外賣。」

徐潔咬了咬嘴唇,說:「好吧,你小心點。」

「要不等我回去一起吃宵夜?」我別有用心的說。

徐潔白了我一眼,掙脫我就往外走。

「哎,騙子,給你菜錢。」我拿起桌上的紙包遞給她。

「我有錢了。」她又給了我一個白眼,逃也似的跑掉了。

「哈哈哈……」

我倒在藤椅裡哈哈大笑。

是發自內心的白痴式的笑。

「她是……你和桑嵐不是……」

順著疑惑的聲音看去,就見丁明昊似笑非笑,眼神疑惑的看著我。丁明明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種被感染的情緒只能是意會。

我止住笑,說:“我和桑嵐是不同父異母的兄妹。”

不知道是丁明昊氣色好了還是怎麼的,我感覺他和紅毛一樣不那麼討人厭了。

從街口的麵館叫了幾碗面,吃完後,我直接上了門板,從架子上拿了一捆紮紙人紙馬用的竹片。

看到一旁的紙人,我忍不住又想起了徐潔。

她在鋪子裡幹的活比竇大寶還要多,打掃做飯樣樣都利利索索的。

我發現她有個習慣,那就是喜歡自給自足,能自己動手的就絕不會從外面買。

她居然還會紮紙人紙馬,紮的紙別墅都像模像樣的。

“大師,你拿這些竹片是幹什麼的啊?”丁明明口氣中明顯帶著調侃的意味。

我揉了揉鼻子,說這是用來以防萬一的。

按照『章萍』昨晚說的話,她今晚一定會來找丁明昊。

百鬼譜上也有關於野仙山怪的記載,一般能夠修成人形的精怪,都是很有靈性的,如果能勸服她放過丁明昊,那最好不過。一旦談不攏,就只有將其誅除了。

可我想不明白,白蛇已經被章萍給弄死了,又怎麼能以章萍的樣子出現?

我坐到櫃檯後,拿出陰陽刀,把竹片削成一把把小刀的樣子。

按照桃符上刀譜的記載,陰陽刀是仵作的刀,陰能殺魂,陽能引魂,威力極大,卻是不能擅用的。

因為陰陽刀不是單純的誅邪法器,存在的意義是辨識真相,平衡陰陽。

每殺一個鬼,就會多一分煞氣附著在刀上,如果不能還原真相,令煞氣消散,用刀的人就會被反噬。

我不知道反噬意味著什麼,但一直沒忘記剛得到陰陽刀時,無意間割破手,刀身散發出的那一股黑氣。

我相信每一把刀都是有靈性的,陰陽刀更是有一種無法想像的魔性。

在看守所的老樓,迫不得已,我用陰陽刀斬殺了那些鬼軍官,過後我已經能感覺出,刀的煞氣強烈了許多。

老樓的謎團沒有解開,我哪還敢再輕易使用陰陽刀。只能按照刀譜上的記載,削竹為刃了。

看看時間,夜裡九點。

我收起陰陽刀,拿出兩枚桃符擺在櫃檯上。

想了想,把牆上那面八卦鏡也摘了下來。

這面八卦鏡用修道之人的心尖血開過光,可是比普通的八卦鏡更具威力。

等到快十一點,還不見有動靜,丁明昊的父親忍不住問我:“大師,她……她會不會不來了?”

“如果真是妖,那就一定比人重信譽,說來找你兒子就一定會來。白蛇已經被章萍給弄死了,我雖然不確定你們昨晚見到的章萍究竟是什麼,但現在章萍死了,她再來,應該會在子時陰陽交替以後。”

我拿起朱砂筆,走出櫃檯,讓丁明昊和丁明明把後背露出來,分別在兩人的背上畫了一道符籙。

想了想,給兩人的父親也畫了一道。

鋪子裡安靜的出奇,能聽到外面沙沙的雨聲,和牆上掛鐘走動的“嗒嗒”聲。

見指針走到十一點,我劃著火柴,點燃了牛油蠟。

牛油蠟剛一點燃,就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汪汪汪……”

一直臥在我腳下的肉鬆警覺的站了起來。

“是章萍!她來了!她來了!”丁明昊驚恐的大叫起來。

“哥,你瞎說什麼呢?”丁明明悚然的問道。

丁明昊在椅子裡縮成一團,渾身抖個不停,“是她的聲音,她來了,她就在外面!”

“別出聲!”我皺著眉頭喝止他,手裡攥著一把竹刀,手心也是直冒汗。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0:35
第二十七章 蛇靈


我深吸了口氣,抬高聲音說:「進來吧。」

一個窈窕的身影飄忽著走了進來,正是章萍。

一見到她,丁明昊立刻就崩潰了,竟縮在椅子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明昊,明昊!」

「我哥怎麼了?」

他的父親和丁明明都驚疑不定的看向我。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丁明昊能見鬼是因為時運差、陽火弱,父女倆卻是看不到章萍的。

我從抽屜里拿出一截犀香,就著燭火點燃,插在香爐裡。

奇香飄散,父女倆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驚恐的瞪大眼睛向後退。

我往地上看了看,不禁疑惑起來,地上並沒有章萍的影子,也沒有蛇形的影子,這章萍是……

「你是真正的章萍?」我問。

章萍含著淚點了點頭,轉過身悲戚的對丁明昊說:

「明昊,你不用怕,我不會害你的。」

丁明昊已經快嚇瘋了,只是哭著喊: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大師,你快收了她,快收了她!」

「你閉嘴!」我實在受不了這個男人的懦弱。

拿起八卦鏡,對著章萍照了照,鏡子里照出的確實是她本人的樣子。

我剛想把八卦鏡放下,無意間看了一眼櫃檯上擺放的桃符,猛然一愣。

櫃檯上的兩枚桃符竟然都流出了血一樣的暗紅色液體,而且刻著『禍』字的桃符竟然還散發出了濃重的黑氣。

桃符的背面只有陰陽刀譜,卻沒具體提到兩枚桃符的用途。

自從從老丁口中得知槐園村的真相和陰陽刀的來歷后,我曾不止一次試過想和他,或者是禍字桃符中的張安德交流,可是兩個老東西都沒再出過聲。

上次幫『白色連衣裙』舒展身體,靈牌上的名字改變時,刻有『福』字的桃符就曾『流血』。在那以後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屍只是在我房間里出現過一次,還差點嚇瘋了進我家偷東西的小偷,除此之外就沒再發生別的狀況。

如果說兩枚桃符出現異狀,分別代表著有驚無險和大禍臨頭,那兩枚桃符同時流血又是怎麼回事?

我強壓著心裡的疑惑,放下八卦鏡,抬眼看著章萍。

生吞蛇口花,把蛇身塞進下面……我是真佩服這女人的勇氣。

「你是來找我幫你超度的?」我冷然的問。

章萍搖了搖頭,「先生應該已經知道白蛇的事了,是我自己作孽,為了漂亮殺了白蛇,連累了明昊,我該死。可有件事我真的放不下。」

「什麼事?」我口氣緩和了些。

章萍抹了把眼淚,哭著說:

「我爸媽為了供我上大學,把家裡的房子都賣了,現在還在租房子住。我想與眾不同,想變的更漂亮,就是想憑自己的能力做最紅的演員,將來能報答他們。可我現在……」

丁明昊的父親急著說:

「孩子,我會幫你照顧你的父母家人,你安心走吧。」

章萍搖了搖頭:「叔叔,我不會害明昊的,我愛他,又怎麼會害他。」

我嘆了口氣,拉開放三角符的抽屜。

打開抽屜才想起來,昨天晚上已經把最後一道符用掉了。

我說:「陰間有陰間的規矩,既然陰陽相隔,有機會就應該去輪迴,別再想著陽間的事了。陰陽殊途,停留太久,對你自己也沒有好處。」

章萍哭道:「我不會停留很久的,我只想回老家再看一眼我爸媽。」

「警方會通知他們來認屍的。」

「我就是不想他們來。」

「為什麼?」我疑惑的問。

「他們都是殘疾人,年紀也大了,他們受不了的。」

我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根據法律程序,必須要聯繫家屬認屍,然後才能火化屍體。」

「求你幫幫我吧,把我的肉身送回老家吧。」章萍哭著跪在了地上。

我連忙起身過去把她扶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我碰觸到她的鬼身的時候,身子驟然感覺一股寒意的撞擊,像是有什麼東西想透進我身體裡似的。

我下意識的看向章萍的眼睛,卻只見到滿眼的悲戚。

「送屍體回家……」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我會向局裡提出申請,核實完情況後,應該會批准送你回去。」

「謝謝。」章萍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只要回去看看爸媽,然後就勞煩先生你送我去輪迴。」

「入輪迴?你休想!」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

我反手扣住竹刀,另一隻手把八卦鏡拿了起來。

一個身影飄忽進來,竟然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章萍。

這次肉鬆沒有叫,而是少有的畏縮到了櫃檯底下。

我往地上看了一眼,後進來的章萍竟然有影子。

只不過影子的上半身是女人的模樣,下半身卻是蛇身。

隨著她的走動,半人半蛇的影子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十分的妖異。

老駝背沒說錯,昨天晚上去林場的章萍真是那條白蛇!

我強迫自己冷靜,剛要回到櫃檯後,後來的『章萍』猛然身形閃動,朝著淚痕未乾的章萍就撲了過去:「我要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我又驚又怒,就算是章萍有錯在先,她都已經死了卻還不肯罷休,還要讓她魂飛魄散,這蛇精也太狠毒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她一來就動手,慌忙中翻出竹刀朝著她的胸口刺了過去。

她竟不閃避,居然仍是兇猛的撲了過來。

我也火了,說什麼山精野怪有靈性,都他娘是扯蛋。既然冥頑不靈,那就只能滅了你了。

我一咬牙,就要把竹刀刺進她的胸口,沒想到忽然間一陣腥風直撲面門,眼前的『章萍』竟然變成了一條白色的蟒蛇,不但扭動蛇身避過了致命一刀,而且還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咬了過來。

我駭然大驚,急忙閃避。

同時大聲提醒章萍快走。

見章萍逃向門口,白蛇扭轉蛇身,奇快無比的朝她撲了過去。

我來不及上前搶救,猛然甩手將竹刀射向蛇身。

雖然是竹刀,卻是我按照刀譜上的方法用陰陽刀刻的,上面沾染著陰陽刀的煞氣,輕易就能傷到普通的惡鬼。

白蛇一心要置章萍於死地,對身後不管不顧。

竹刀射中蛇身,立刻爆出一道紅光。

「啊……」

白蛇口吐人聲,發出一聲慘叫,速度也慢了一步。

章萍趁機跑出門外,消失在了夜幕中。

竹刀雖然射中白蛇,卻並沒有將她重傷。

蛇身扭轉回來,眨眼間竟然又變成了章萍的模樣,只是痛苦和怨恨交織,原本嬌艷的臉孔扭曲,猙獰的像是惡鬼一樣。

我退後兩步,又翻出一把竹刀扣在手裡。

白蛇忽然森然一笑,「你以為你真是我的對手嗎?」

「你都已經要了她的命了,還想怎麼樣?你也已經死了,你現在只是蛇靈而已……你也入輪迴去吧,別再殺人了,不然你會遭天譴,也會魂飛魄散的。」

我已經看出,眼前的『章萍』雖然有些道行,卻不是什麼蛇精,而是白蛇死後的蛇靈,也就是白蛇的魂魄。

這蛇信生花的白蛇果然已經有了靈性,死後充滿怨念才會化為人形蛇靈。

至於變成章萍的樣子……多半是因為她和章萍『合體』太久所導致。

「魂飛魄散又怎麼樣?他們害死了我父親,難道就不該遭報應嗎?」白蛇凄厲的說道。

「你父親?」

「我和父親相伴五十載,只想等他百年歸老,壽終正寢,我再遁入山林修行。可是這個混賬……」

白蛇抬手指向丁明昊,「他不光把我搶走,還打傷了父親!我死後歷經千辛萬苦回到家裡,才發現父親傷痛交加,竟然活活餓死在了家裡!」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父親指的是耍蛇人。

我猛地回過頭,看向丁明昊。

犀香繚繞,丁家三口把剛才的一切都看在眼裡,早就嚇得呆了,丁明昊更是連哭都不敢哭了。

「你騙我?」我瞪著丁明昊,「耍蛇人不是追你的時候摔傷的?是你打傷的?」

「是……是他先動手的。」丁明昊魂不附體的顫聲說道。

「你根本就沒有給他錢!如果把錢留給他,他怎麼會沒錢看傷,怎麼會餓死?」

「我……我……」

「我艹你大爺!」

我舉起手中的竹刀,恨不得一下甩過去刺穿他的喉嚨。

古今中外,多是把人罵做畜生,可畜生都通人性,某些人卻連畜生都不如!

丁明明看著自己的哥哥,臉色逐漸變冷。

丁明昊的父親見我臉色不善,竟然『撲通』跪了下來,朝著白蛇連連磕頭:

「求求你……放過我兒子……求求你……」

見白蛇無動於衷,又轉向我。

「別來這套!」我大聲道。

他還是不管不顧的連磕響頭,聲淚俱下:

「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救救我兒子……求求你看在我姐夫的份上,救救我兒子……救救他……」

「啊!!!」

我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好半天我才勉強平靜下來,看著兀自連連磕頭的丁父,閉上眼睛長嘆了口氣。

我回頭,看向白蛇,艱難的說道:

「他被餓死鬼纏身,只剩半條命了。看在老人家的份上……可憐天下父母心……你放過他吧。」

「我回到家的時候,父親只剩下了骨骸,他被老鼠吃了,被蟲蟻吃了!」白蛇紅著眼睛說道,嘴角漸漸咧開到了耳根,露出了尖銳的蛇牙……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0:41
第二十八章 白靈兒


「不要再傷人了!」我大聲道。試圖在最後一刻說服白蛇別再傷人命。

「閃開!」白蛇怒吼一聲,再次化身為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撲向丁明昊。

我有心讓她報仇,但是另一個職業提醒我,丁明昊罪不至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白蛇害了性命。

我一咬牙,橫身攔在丁家三口面前,揮刀砍向白蛇。

白蛇吃過竹刀的虧,知道竹刀帶煞,能對自己造成傷害,急忙閃身避開。

我趁機咬破手指,在八卦鏡上畫了道符籙,反轉八卦鏡照向她,同時口中大聲念起法訣。

白蛇被鏡中射出的符光照到,就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罩住一樣,拚命掙扎著想要掙脫,卻已經沒了先前的狂猛力道,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符光的籠罩。

「我不想傷你,只能用符咒幫你超度,強行送你入輪迴,這樣雖然毀了你的修行,但是你起碼不會遭天譴雷擊,蛇靈消亡。」我最後對白蛇說道。

白蛇在蛇形和人形間不斷變幻,凄厲的叫道:

「我本非人類,不會受你超度,你再阻止我,我就散去修為,直入地獄道,到時把你們全殺光!」

「我不會給你那樣的機會,一路走好。」我暗暗嘆了口氣,再次念誦起法訣。

「啊……」

白蛇一聲狂叫,化為蛇形,蛇身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膨脹。

我心中一驚,急忙加快念訣速度。

我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想要以散去修為為代價,試圖進入地獄道。

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是六道中的三惡道。前兩者還有輪迴生機,可一旦入了地獄道,那就是真正的萬劫不復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靈兒!」

白蛇的身形本已經漲大的快要和房頂一般高了,聽到這個聲音,竟驟然縮小,變成了章萍的模樣。

我心裡一動,反手將八卦鏡扣了起來。

「徐先生,我能進來嗎?」門外的聲音問。

眼見白蛇聽到這個聲音,眼中竟露出驚喜,我不禁長出了口氣,緩步走到櫃檯後坐了下來:

「進來吧。」

一個穿著破爛,身形瘦削的老人從門外飄忽走了進來。

白蛇一見老人,眼中竟滾滾落淚。

老人仔細端詳了她一陣,呵呵一笑:「我的小靈兒原來竟然這麼漂亮。」

白蛇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可是從口型看來,她想喊的是——父親。

這老人就是耍蛇人。

他是餓死鬼……

根據百鬼譜的記載,餓死鬼嘴大頸細,除了吸人元陽,沒辦法吃任何東西。

這老人為什麼沒有餓死鬼的特徵?

難道是百鬼譜記載有誤?

老人慈祥的端詳了白蛇一陣,忽然嘆了口氣:

「靈兒,我的傻孩子,我早知道你已經有了靈性修為,不肯回山林修行是為了陪我這個孤老頭子。孩子,現在我要去輪迴了,我們也是時候分開了。」

原來白蛇叫靈兒,白靈兒……

「父親……」白靈終於還是開了口,卻猛然回過頭,瞪視著丁明昊。

老人拉住她的手,溫和的說道:

「孩子,我糾纏他多日,已經算是他的報應了,你萬萬不可再造殺孽。今日咱爺倆塵緣已了,你趕快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白靈咬了咬嘴唇,流著淚水點了點頭。

我忍不住問老人:「老人家,您是怎麼死的?」

老人緩緩的說:「是餓死的,也是心死了。我十五歲那年在山裡找到靈兒,她陪了我六十年,就和我的孩子一樣,是我的心尖肉,我的孩子被搶走了,我知道奪走她的人一定不會善待她,我沒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您又怎麼能……」氣憤的同時,我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老人說:「是林場的那位老兄弟借了地靈,把我引出餓鬼道的。」

我恍然大悟。

老軍這三天竟沒有白熬,我沒在靈牌上發現煞氣,原來是他已經被引出了餓鬼道。

老人再次端詳著白靈,忽然沒來由的嘆息了一聲。

白靈眼波流動,像是洞穿了他的心思,竟然搖身變成了一條兩尺多長的小白蛇,盤繞在了老人的手臂上。

「咯咯咯……咯咯咯咯……」

白蛇吐信,竟然真的發出小孩兒般歡快的笑聲。

我仔細一看,蛇信分叉的末端,居然真有一朵鮮紅的小花。

老人哈哈大笑了一陣,轉身向我微微欠了欠身,「我雖然脫離了餓鬼道,卻仍是橫死身,勞煩先生送我去黃泉冥海吧。」

我點點頭,下意識的想去拉開抽屜,想到三角符已經沒了,索性拿起硃砂筆,現畫了一道送魂符籙,朝著老人揮了過去。

「老人家,一路走好。」

「謝謝先生。」隨著一聲道謝,老人化為一縷青煙,消散不見。

「太陰鬼道!」重又化為章萍模樣的白靈驚詫看向我:「你居然是鬼道傳承,九陰煞體!」

我點點頭,「現在你相信我有能力送你去輪迴了吧?不過那樣真的很可惜,你本來有機會成為仙家的。」

白靈搖了搖頭,「即便七爺傳承的鬼道之術霸道凌厲,但為了父親,就算我去到黃泉冥海也會重返人間。」

我只能又點了點頭,我相信她有能力辦到。

但凡執念不絕,有什麼是辦不到的呢……

「你現在不會再找他報仇了吧?」我指了指還在篩糠的丁明昊。

白靈眼神閃動,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為了父親能有善果,我再不會和這樣沒人性的東西計較。從今天起,我便遠遁山林,潛心修鍊。」

「祝你早日修成正果,常家仙班有你一席之地。」

「謝謝。」白靈再不看丁家三口,對我說道:「我知道你今日對我手下留情,我欠你一個人情。有朝一日你如果遇到麻煩,就到長白山飛龍嶺來找我。」

我笑著點了點頭。

白靈也點點頭,轉身走向門口,快出門的時候,忽然回過頭看向我:

「那個女人不簡單,下次再見,你最好將她魂魄誅除,否則她將來必定要作惡為禍。」

說完,飄忽消失在了門外。

那個女人……章萍?

我沒有再對丁家三口說一句話,實在沒必要說什麼,也懶得再說什麼。

人罵人是畜生,白蛇卻罵人沒人性……到底誰又該入畜生道、地獄道呢……

在我個人看來,丁明昊是真該死。

但是他還是活了下來。

救他的不是我,而是他的兩個父輩。

第二天上午,我先去了趟局裡,把章萍的請求跟趙奇說了說。

趙奇說他會立刻聯絡章萍老家的同僚上門進行核實。

臨近中午,我開車來到市裡的一家五星級賓館。

剛走進餐廳,一個圓臉的服務員就迎上前,「您是徐禍,徐先生吧?」

「是我。」

「請跟我來。」

我有點奇怪,她好像專程在等我似的。

可隨即就想明白了,今天約吃飯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段乘風。他若有心,怎麼會算不到我什麼時候來。

跟著服務員來到一間包廂,一進門我就是一愣。

坐在主位的段乘風朝我招了招手:「徐禍,快坐。」

他指了指桌上另外三個人,「這幾位你應該都見過了,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我點點頭。

趙芳、林彤,坐在林彤旁邊的老人是她的……她的丈夫,朱飛鵬。

想想也不奇怪,趙芳的妹妹被人害死,林彤也被人作法陷害,當時我還把段乘風的電話給了林彤。

現在段乘風來了本地,她們肯定是要找他的。

坐下后,段乘風盯著我看了一會兒。

我小心翼翼的問:「段前輩,您看出什麼來了?」

段乘風咂了咂嘴,「你眼圈黑成這樣,昨晚沒睡好?」

我大跌眼鏡,還以為他是幫我看面相運勢,居然看眼圈……

我笑著搖了搖頭,「昨天晚上有點事,後半夜才睡。」

段乘風呵呵一笑,「你身上似乎沾了一股不屬於人的靈氣,昨晚的是什麼?」

我對他更加佩服,忙把耍蛇人的事說了出來。

段乘風聽完只說了八個字:人心可怖,比鬼當誅。

兩人雖然是第二次見面,但之前沒少通電話,自然就熟絡了許多。

同為行內人,自然少不了說些怪事。

酒菜上桌,看著滿桌的美味佳肴,我忍不住想起了徐潔。

這女騙子,早上我還沒起床就把飯做好,人跑去看鋪子了。

正常程序不是應該做好飯以後,進房間用一個吻把我叫醒嗎?

我正走神,段乘風忽然嘆息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問他怎麼了。

他又嘆了口氣,「唉……你為什麼不聽勸告呢?」

「什麼勸告?」我奇道。

段乘風目光一凜,「我說過,別拿不該拿的東西。拿得起,放不下,會很慘的。」

聽他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有一次打電話,他的確說過,讓我不要拿不該拿的東西。

「前輩,我想破頭皮都想不出來,我到底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您能明說嗎?」

段乘風撇著嘴搖了搖頭,「拿都拿了,再說還有什麼用。」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估摸著這都是他故弄玄虛慣了,說什麼都得留個扣子。

吃了一會兒,我又問起趙奇的事。

段乘風放下筷子,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卻說:

「我不敢算你的命,不代表你不能告訴我。你現在眼中神光閃現,應該是開了鬼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什麼命格?」

我看了看趙芳等人,舉起一隻手,把食指彎曲。

段乘風猛然瞪圓了眼睛:「九……九陰煞體?!」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0:46
第二十九章 陰瞳


見段乘風反應這麼強烈,我感覺有些奇怪。

人的命格、體質只有相似,沒有相同。

有些人體質偏陰,有些人天生的陽氣重,就算是帶煞的陰身也不算罕見。

段乘風是鐵算盤神運算狀元,對於奇特命格的人應該見過許多,怎麼會這麼吃驚呢?

段乘風好半天才合上嘴,看了趙芳一眼,猶豫了一下,從包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盒,同時也拿出了那把小算盤。

他打開木盒,從裡面拿出一串珠子,右手卻在算盤上快速的撥弄起來。

他撥算珠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以至於算珠間碰撞的聲音都連成了一片,竟震得人耳鼓發麻。

足足過了有五分鐘,他才按住算盤,額頭上竟然湧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以後就不要再叫我前輩了,如果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大哥吧。」

我沒想到他會忽然這麼說,愣了一下,叫了聲:「段大哥。」

段乘風也就五十不到,我因為尊敬他,所以叫他前輩。但他既然這麼說了,我再推三阻四就顯得做作了。

段乘風點點頭,把手裡的那串珠子遞給我,「這串珠子,就當是大哥送給你的見面禮了。」

我又是一愣,反應過來忙擺手:「這可不行,你幫了我那麼多,我怎麼還能要你的東西。」

段乘風說:「這珠子我已經用本門的法訣加持過了,是按照你的命格體質來施法的。你不肯收,旁人拿了也沒用了。」

說著,硬是把珠子塞進了我手裡。

我還想推讓,可珠子拿在手上,我一下就愣住了。

這串珠子像是黑檀木之類雕刻的,很古樸,看上去有些分量。

但是我拿在手上才發現,珠子比想象中還要重的多,而且重力的拉扯很不平衡。

我順著重量偏移的感覺找去,很快就發現了蹊蹺。

這串珠子看上去都一般大,像是小時候玩的玻璃球那麼大。

可仔細看,就發現其中有一顆珠子比其它的大了一圈。而且外表不像其它珠子那麼晦暗,而是散發著一種偏幽藍色的光暈。

我捧起那顆珠子仔細查看,忍不住吸了口氣。

這珠子竟然像是石頭的,而且顏色竟然從外往裡加深,從最外邊的幽藍,最終凝聚成一點墨黑的圓點。

眼睛!

我腦子裡猛地蹦出兩個字。

這珠子可不就像是一顆眼珠子嘛!

段乘風說:

「這可不是佛珠,上面一共有一百零九顆珠子,其中一百零八顆分別是一百零八段古沉木的中心部位,也就是木相中所說的木眼。你現在手裡拿的那一顆不是古沉木,我只知道它應該來自崑崙,名為陰瞳。顧名思義,也就是陰間的眼睛。」

「大哥,這也太貴重了……」

「能有多貴重?」段乘風打斷我,「再說了,這串珠子本來也不是我的,是一個老頭找我算命,給我的報酬。我倒不是貪他的東西,要來這串珠子,是為了救他的命。」

「這珠子有什麼效用嗎?」朱飛鵬忍不住問。

以他的年紀,應該是對手串古玩之類比較感興趣。

段乘風搖頭:「古沉木的木眼本來就陰氣重,陰瞳更是來自陰間,煞氣深重。如果是拿來鎮宅,效果比普通的桃木劍、銅葫蘆、殺生刃強不了多少,反而是人吸收陰煞多了,會患病減壽。」

趙芳和我也算老相識了,而且對彼此的印象都不壞,聞言說道:

「那你把珠子給徐禍,不是害了他嗎?」

段乘風咧了咧嘴:「他本人比這珠子煞氣還重,把陰瞳帶在身邊,只會相生相剋,有利無害。」

我感覺段乘風今天有點奇怪。

他的外號叫死要錢,對人對事從來都是很冷淡的,為什麼會忽然要和我平輩論交,還要送這串珠子給我?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單單這串珠子本身的價值,就已經不便宜了。我可不習慣平白無故接受別人這麼貴重的禮物。

我剛要把珠子還回去,他忽然盯著我一字一頓的說:

「想要找到你那個朋友的女朋友,就要靠上面這顆陰瞳。」

我驀地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這麼說的時候,眼睛深處竟像是閃過一絲詭異狡詐的神采。

「兄弟,這顆陰瞳來自崑崙,只是我個人的判斷。但是我卻聽說過陰瞳有一種特殊的能力,那就是能感應到陰間的生機。你上次讓我幫你算的那個女人命不該絕,如果你再次接近她,陰瞳應該就能感應到。至於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呵呵……應該就只有你能體會到了。」

吃完飯,上了車,我又拿出那串珠子,著重查看那顆陰瞳。

段乘風說的那麼神秘,拿在手上,除了石頭般的沉重,卻沒有別的異樣。

我能感覺出,段乘風說的應該是實話,或許要找到趙奇的女朋友,就要靠陰瞳。

可我怎麼就覺得段乘風像是別有用心呢?

那一閃而過的狡詐眼神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不管怎麼說,我和趙奇現在算是哥們兒,蕭靜離開了十二年,他沒有消沉,但也沒有忘記,而是默默的將疑惑藏在心裡,苦苦的追尋答案。

這份感情執著的讓人心疼。

如果真能憑藉這串珠子給這份感情一個答案,我願意背負擁有陰瞳的一切後果。

……

「送給你。」我把新買的一塊女式手錶拿出來,竟有點不大敢正眼看面前的女孩兒。

徐潔臉也是紅通通的,眼波流轉,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

「你衣服下面是什麼?」

我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就看到衣服下面輕微的凸起。

我『訥訥』的說:「那是……是男人的……」

徐潔雖然靦腆,但反應卻不慢。估計也是跟我發了那麼些天微信,對我偶爾的調戲有了免疫力,不等我說下去就嗤笑著說:

「我說的是上邊!」

我只好從脖子裡摘下那串珠子給她看。

她眼睛一亮,卻只說了三個字:

「好東西。」

我本來想說,等我做完一件事,就把這珠子送給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古沉木和陰瞳都陰煞深重,我可不想害了這個女騙子。

「這串珠子很適合你戴。」徐潔說著,卻把右手伸到我面前。

我一愣,見她眼睛斜睨著我左手手腕,才反應過來。

我原先的表在看守所老樓的時候壞掉了,修不好。所以跟段乘風吃完飯,我就去買了一對手錶。

我現在手上戴的是男款,她伸手是……

我連忙把那塊女款表給她戴上,看著她皓白纖細的手腕,忍不住心神一盪,拉著她的手把她拉進懷裡。

她輕輕掙扎了一下,就不再動了,任憑我摟著她的腰。

我雖然有時候會嘴上佔便宜,但眼下卻沒有過分的企圖。

只想抱著這個剛認識就向我要錢、剛見面就跟我要菜錢的『女騙子』,就像是擁抱著全世界……

「我靠!你居然泡小包租婆!」一個呱噪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和徐潔都嚇了一跳,分開一看,就見竇大寶提著個塑料兜呲牙咧嘴的瞪著我倆。

「我去買菜了!」徐潔紅著臉想跑。

竇大寶張開胳膊堵在門口,像古代當街調戲婦女的花花大少一樣,賤笑著說:

「小娘子,買菜急個什麼勁,先把我帶來的喜餅吃了再說。沾沾喜氣,保准你也能早點嫁出去。」

徐潔推開他,低著頭匆匆跑走了。

「我說哥們兒,你手夠快的啊。」竇大寶把塑料兜丟在櫃檯上,有些不忿的說道:「我剛看上小包租婆,你就把她搞上手了,我這才走了兩天,你是一點機會也不給我留啊。」

「嘿嘿,我不是亂來的,原來我和她早就認識,是在微信上。」我笑著從塑料兜里拿起一塊喜餅,咬了一口:「你不是喝喜酒嗎?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竇大寶聳聳肩:「他們現在不說我是傻子了,可也不稀罕待見我了。」

「為什麼?」我問。

「中午吃酒席的時候我跟那些伴郎說了李塘鎮鬧伴娘的事,他們說我掃興,還說結婚哪有不鬧伴娘的?」

我一陣無語。

我了解竇大寶的性格,他絕對是好心提醒,可人家結婚,他說死人的事……人家本家高興才怪。

竇大寶趴在櫃檯上,沖我揚了揚下巴,「你跟小包租婆真是早就認識了?」

我點點頭。

「你跟她是來真的吧?」

「我也沒跟誰來過假的啊。」

竇大寶點頭:「那倒是,徐潔也真是個過日子的人。不過話說回來,桑嵐和潘潘也不賴啊,你怎麼就單看上她了呢?」

我看出竇大寶是真有點鬱悶了。

別看他平常一口一個『包租婆』的調侃,其實是真有點喜歡這個手腳勤快,不奢不華的樸實女孩兒了。

我只好再次聲明,我和筱雨,也就是徐潔的確認識有一陣子了,我和她是真來電。

關鍵她知道我的兩種職業,還一點都不嫌棄。

竇大寶撓了半天頭,用肩膀扛了我一下,「那老何將來這些個家業都得小包租婆繼承吧,那這鋪子不就是你的了?你以後也不用交房租了吧?」

我無語……

「嗡……嗡……」

我斜了他一眼,拿起震動的手機,上面顯示的是一個座機號碼。

接起電話,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你是徐禍嗎?」

女人的聲音有些低沉。

我愣了愣,「你是誰?」

對方說:「我是呂珍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我叫呂珍,你的父親徐榮華在生前立下遺囑,留了一些東西給你。」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1:23
第三十章 老照片


我反應了一下,對著電話說:「我不要他的東西。」

「可遺囑上說明是要把一些錢和東西留給你的!」

「我自願放棄,把那些留給他其他子女吧。」

「他沒有其他子女。」

「那就給他前妻。」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傳來呂珍有些沙啞的聲音:「我就是他的前妻。」

「你?」

「我和榮華是夫妻,三個月前我們辦了離婚手續。」呂珍緩和了一下語氣,「我想我們有必要見一面,就算你不要遺產,也要簽署放棄聲明的。」

我猶豫了一下,說:「好,時間和地點你定吧。」

掛了電話,竇大寶問我:「啥情況啊?」

我吁了口氣,「我見到我老子了。」

竇大寶瞪圓了眼睛,「啊,那他是不是要把巨額財產給你?」

「呵呵,我是在停屍間裡見到他的。」

竇大寶愣了片刻,搭住我的肩膀捏了捏,「什麼都不說了,我給包租婆打電話,讓她買半扇羊回來,晚上我下廚,大燉羊肉,咱哥倆一醉方休。」

我斜瞪了他一眼,「屁話,她背的動半扇羊嗎?」

「那我去!順便買酒回來!」

竇大寶旁的菜做的不怎麼樣,燒羊肉卻是家傳絕學。

我本來還想著趁熱打鐵,看看晚上能不能跟徐潔把『友誼的小船』顛簸出點大動靜,結果羊肉一出鍋,就只顧和竇大寶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一來二去喝的五迷三道,連怎麼回的家都忘了。

迷迷糊糊的,我感覺好像靠在一個柔軟溫暖的懷抱裡,稀里糊塗的說了很多話。

恍惚中似乎聽到徐潔說:你太累了……

第二天上午,我吃完早點,開車直接來到南城區的一棟寫字樓。

搭電梯到七樓,找到了呂珍的律師事務所。

一個女職員問明來意,把我帶進了一間辦公室。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那個女人也在,桑嵐的父親和季雅雲都陪著她。

再見面,那個女人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只是沖她和季雅雲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辦公桌后,一個短髮圓臉的中年女人看了我一眼,「你是徐禍?我是呂珍。先坐吧。」

我仔細打量這個女人,大概40多歲,個子不高,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裝,長相普通,卻給人一種很幹練的感覺。

呂珍拿起桌上一個文件夾,抽出兩張a4紙分別交給我和那個女人。

「這是榮華的遺囑複印件,你們先看一下,然後再和原件核對一下內容。」呂珍說道。

我發現她不光聲音沙啞,眼睛也有點腫。

我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別的,低頭看向那張紙。

一封手寫的遺囑。

內容很簡單,就是把名下財產分別給了我、呂珍和那個女人。

沒有房產,存款的數字不大不小。

遺囑的末尾寫著:

徐榮華,xx年xx月x日立。

加按了手印。

見我看完,呂珍從文件夾裡抽出另一張紙,說:

「這是遺囑的原件,你們核對一下吧。」

「不用了。」我搖搖頭,把複印件放在她桌上,又從包里拿出一張紙放在上面,那是我來之前準備好的放棄繼承的聲明書。

呂珍看了一眼,抬眼看向我:「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為什麼不接受?」

我笑笑:「我承認他和我的父子關係,但沒辦法接受一個陌生人的饋贈。」

「陌生人?」

「我是在停屍間才見到他的樣子,他一定不知道我長什麼樣,還不算陌生人?」

呂珍嘆了口氣,說:「他都已經死了,你還不能原諒他嗎?」

我搖了搖頭:「不存在原諒一說,這些年我習慣了花自己掙的錢。」

呂珍咬了咬嘴唇,點點頭,「既然你堅持,那我會根據你的聲明書另做安排。不過有一樣東西是榮華生前托我交給你的,他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把東西交到你手上。」

說著,轉身打開一個保險櫃,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了過來。

我皺了皺眉:「是什麼?」

呂敏搖了搖頭,「他只讓我把袋子交給你,我從來沒看過裡面的東西。」

我遲疑了一下,接過紙袋,解開上面的繞線,反轉袋子把裡面的東西倒在了桌上。

「噹啷!」

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我不由得一愣。

裡面居然是一把純銅的鑰匙。

鑰匙上面生滿了銅銹,像是古裝劇里的那種鑰匙,卻又有點不大一樣。

跟著鑰匙一起倒出來的,還有一張照片,相紙已經泛黃了。

我狐疑的拿起照片,反過來一看,頓時渾身一震。

這是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照片是三個人的合影,其中兩人正面對著鏡頭,勉強能看清楚臉。

最左側的一個青年穿著深色長衫,背著手面對鏡頭,帶著一股書卷氣,可一邊的嘴角微微揚起,眼睛卻斜向一邊,像是在冷笑。

中間同樣是個看上去二十齣頭的青年,穿著對襟的中式褲褂,樣子平平無奇,一雙眼睛卻十分的陰鶩。

他面無笑意,左手垂在身側,藏在袖子里,右手抬在胸前,拇指扣著無名指,擺出一個古怪的手勢。

最右側一人穿著一件淺色長衫,臉卻轉向一邊,只露出三分之一的側臉,像是故意避開鏡頭似的。

三人的身後,是一棟古舊的房子,看上去竟像是一間寺廟。

整張照片都給人一種詭異陰森的感覺,可最讓我感到震驚的,還是最右邊那人。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第一眼看到他,我就一下子想到了一個人。

狄家老宅,雨中幻象,把狄金蓮浸死在水缸里的『月白長衫』!

不是單純的衣著相似,而是一種強烈的感覺……

「徐禍,你沒事吧?」季雅雲輕聲問。

轉過頭,就見除了季雅雲,那個女人也來到了跟前。

見我轉過臉,她連忙避開我的目光,和季雅雲一起看向我手裡的照片。

「呀,這人怎麼這麼像你啊?」季雅雲忽然低呼道。

我一愣,“像我?”

順著她手指指點,就見她指的是左邊穿長衫的那人。

那個女人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說:

“這個人的照片,我以前見過,他是榮華的爸爸,是小福……徐禍的爺爺,他好像很早就去世了。”

我又是一愣,問她:“另外兩個你認識嗎?”

她搖了搖頭。

我拿起那把鑰匙也沒細看,連同照片一起放回牛皮紙袋。

“他為什麼要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我?”我問呂珍。

呂珍遲疑了一下,說:

“他只說一定讓我把這袋子交給你,沒說原因。但是他把袋子交給我的時候,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他說:老爺子實在是不應該,不光害了我,就連小福也害了。”

我大腦一片混亂,只好說這東西我收下了,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呂珍忽然說:“你們不覺得榮華的死很奇怪嗎?”

“呵,奇怪……”我剛冷笑著說了兩個字,不由得一呆。

拿起桌上的遺囑,仔細看了看日期……遺囑是三個月前立的。

我問呂珍:“他有病?”

呂珍搖頭:“他提出離婚的時候我也這麼懷疑,所以硬拉著他去做了全面體檢,他很健康。”

“那他為什麼會立遺囑?”

呂珍只是看著我,沒再說話,眼中漸漸蒙上了一層委屈悲傷的霧水。

我心裡滿是疑惑,卻無法思考,只能是勸慰她兩句,離開了律師事務所。

上了車,我拿出手機,想趁段乘風沒離開前再和他見一次面,看能不能通過他解開一些疑問。

結果電話裡卻提示機主不在服務區。

回到家,我本來想不去管那張照片,卻又忍不住拿出了牛皮紙袋。

可是當我拿出照片,看清上面的情景時,我渾身一哆嗦,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差點沒大聲叫出來,照片也失手飄落在了地上。

照片背景的‘寺廟’竟然不見了,整個背景變得灰濛濛混沌一片。

不光如此,照片裡的三個人,居然全都跪了下來,三人的頭竟都不見了!

只有三具身子頂著血淋淋的脖子跪在混沌間,就像是古代刑場的犯人剛被砍了頭一樣!

“徐禍,你是不是回來了?”門外傳來沈晴急切的聲音。

我一哆嗦,連忙撿起照片,連同紙袋胡亂塞進包裡。

過去打開門,我胡亂的問:“你不是有鑰匙嗎……”

不等我說完,沈晴就大聲說:“快跟我走,出大事了!”

我以為是發生了大案,沒敢耽擱,拿起包就跟她跑下了樓。

打開車門,她卻一把將我推開,“我來開!”

我驚魂未定,當機立斷把鑰匙給她,自己上了副駕駛座。

沈晴平常是個八婆,一張嘴根本停不下來,這次卻一言不發的開車,還時不時瞟我一眼。

車沒有開去市局,卻直接開到了火葬場。

主工作樓外拉起了警戒線,車剛一停下,馬麗和郭森就一起快步向這邊走了過來。

我愣了愣,下了車,迎上去問:“麗姐,郭隊,什麼狀況?”

郭森和馬麗一邊一個搭住我的肩膀,郭森張了張嘴,卻把臉轉向了一邊。

馬麗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說:“小師弟,你冷靜點聽我說。在得到家屬同意以後,徐榮華的屍體被送來了這裡,本來是準備明天火化,可是……可是現在屍體出了狀況……”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16
第三十一章 鬼搬屍


聽馬麗說完,我平靜的說:「帶我去看看。」

馬麗和郭森對視一眼,表情都十分的糾結。

郭森嘬了嘬牙,說:「跟我來。」

說完,卻轉身朝著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滿心疑惑的跟著來到一間辦公室,幾個警察正在一台電腦前議論著什麼,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郭森讓他們讓開,對我說:「你先看下監控視頻吧。」

我點點頭。

屏幕上是九宮格的縮放視頻,分別是九個場所。

我逐一辨認了一下,都是些對外有接觸的地方。

火葬場是個很特殊的單位,一些敏感區域是不能設置監控的。

我問郭森,具體事發地點是哪兒。

郭森移動滑鼠,點開了其中一幅畫面。

視頻回放,那是一條工作走廊。

雖然是白天,但因為內部通道不見天光,終年都亮著慘白的日光燈,光看畫面就感覺很陰森。

三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從走廊上經過,邊走邊說著什麼。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鬆弛,但談不上有說有笑。

我看了一眼屏幕上角的時間,11點15。

下意識的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禁大感疑惑。

一般情況下火葬場都是上午對屍體進行火化。工作人員神情鬆弛,應該是因為剛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屏幕顯示的時間是中午,今天雖然是陰天,但中午時分是一天當中陽氣最重的時候,屍體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狀況呢?

正當我疑惑不解的時候,又有兩個工作人員從走廊經過。

就在兩人快要走出畫面的時候,忽然,在他們的後方又出現了一個身影。

這人同樣穿著藍色的衣服,走路的樣子十分的怪異,腦袋和肩膀一動不動,兩手垂在身體兩側,步伐僵硬,卻又給人一種飄忽的感覺。

「我去!」一旁的沈晴低呼了一聲。

看清那人的樣子,我也悚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居然是個穿著藍色壽衣的老頭!

同時我也發現,他走起路來為什麼會有那種飄忽的感覺了。

他腳步雖然僵硬,但是兩隻腳卻是踮著腳尖在走!

其中一個即將走出畫面的工作人員不經意的一回頭,猛地一下跳了起來,隨著這一跳,他驚恐到扭曲的臉正出現在攝像頭下方,一瞬間,大半個畫面都被這張臉佔據。

下一秒,兩個工作人員飛也似的跑出了畫面。

不多久,一個工作人員竟提著個口袋跑了回來,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白色的東西朝著老頭撒了過去。

當他又從口袋裡抓了一把,想要再次撒過去的時候,身體明顯抖動了一下。

他像是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一幕,一隻手僵在肩上,整個人竟然癱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屏幕上出現了讓人驚魂欲絕的一幕。

隨著藍壽衣老頭緩慢的前行,他的身後,竟然又接連出現了幾個同樣步伐詭異的男女!

這些人有的穿著壽衣,有的穿著尋常的衣服。

雖然監控的清晰度有限,但是能輕易看出他們一個個臉色煞白,表情麻木。

這些後來的根本全是死屍!

拿口袋的工作人員應該是被嚇破了膽,癱在地上好一會兒,直到壽衣老頭快到他跟前的時候,才翻了個身,手腳並用的向相反的方向爬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穿壽衣的老頭竟然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頭一低,竟不再動彈了。

跟在他身後的那些屍體也都一樣,先後跪了下來,低著頭,再沒有了動靜。

「就是這樣……」郭森深吸了口氣,「停屍間里所有的屍體都……都出來了,現在整個工作區域都被封鎖了。」

我看了看錶,拖動滑鼠把視頻調回正常監控。

那些屍體還低著頭跪在走廊上。

「徐榮華也是這樣?」我問。

郭森搖了搖頭,神色複雜道:

「我和趙奇壯著膽子進去了一趟,我們特意留意了他,結果發現……他和那兩個一起在賓館被發現的男女都不見了。」

「不見了?」

「工作人員在結束工作後,就把焚屍間的後門鎖上了,這條走廊是唯一的出口。工作人員撤出來后,第一時間鎖了大門……可三具屍體不見了。」

我抿了抿嘴唇說:「我進去看看。」

鑽過警戒線,進了操作樓的大門,就見隊里七八個刑警持槍荷彈的聚集在走廊盡頭另一扇鐵門外。

我低聲對郭森說:「所有人都撤出去,我一個人進去。」

「你一個人怎麼行?你忘了上次的教訓了?」沈晴急道。

我回頭看她:「要不你跟我一起進去?」

「我……」沈晴俏臉煞白的打了個寒噤。

這倒不是說她膽怯,但人對屍體有種本能的畏懼。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上解剖課,剛一看到屍體就有個女生暈了過去。

第一堂課過後,就有六個人轉科了。

沈晴也才剛從警校畢業沒多久,光是看監控裡的那副恐怖場景,已經被嚇壞了。

郭森讓其他警察撤出,回過頭說:「我跟你一起進去。」

「一起吧。」趙奇也說。

我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這件事不尋常,你們罡氣重,進去可能會壞事。」

趙奇急了:「那你也不能一個人進去啊,沈晴可跟我說了,上回在看守所你就差點從樓上摔下來。」

想起剛才監控里看到的畫面,我也是瘮的慌,想了想,只好對穿著便衣的趙奇說:

「把證件和所有警用器械留在外面,跟我一起進去。」

見趙奇交出了配槍證件,我拿出桃木釘和一道符籙給他。

讓他把符帶在身上,必要的時候用桃木釘做武器。

郭森打開鐵門,低聲說:

「說是死者為大,但活著的人更重要,不管有沒有結果,你倆都速去速回,大不了申請特殊應急處理。」

我和趙奇進了鐵門,拐個彎,沿著走廊一路往前走。

走出一段,趙奇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低聲問我:「你覺得這是什麼狀況?」

我說:「那些屍體都是掂著腳走路的,從來都只聽說鬼墊人腳,沒聽過鬼會墊死屍的腳到處跑。如果一定要有個說法,就當是鬼搬屍吧。」

「你在監控裡看到鬼了?」

「那哪能看得見?」我想了想,拿出裝牛眼淚的小瓶子給他,讓他滴在眼睛里。

兩人沿著走廊走到底,拐過彎,看到眼前的情形,我渾身猛一激靈,雞皮疙瘩全都炸了起來。

我往前走了兩步,抬頭看了看上方的監控,低頭看著前方,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這就是監控裡的那條走廊,可是現實中比監控裡看到的還要恐怖。

那個穿藍色壽衣的老頭還低著頭跪在那裡。

在他身後竟是烏壓壓的跪了幾十具屍體,以至於原本還算寬敞的走廊都變得寸步難進。

見壽衣老頭身邊的地上散落著白色的米粒,我不禁更加狐疑。

「難道真是鬼搬屍?」

「這些米是幹什麼的?」趙奇問。

「這些是糯米,對付詐屍是有一定效果的。」

「這些屍體停下來,是因為糯米?」

我搖頭,「如果是詐屍,沾上糯米,米粒就會變色。現在糯米沒有變色,那就不是詐屍。」

我走到壽衣老頭跟前,朝他身上打量了一下,忽然發現,他的脖子里竟然有一圈淺紅色的細痕。

「怎麼會這樣?」趙奇也看到了這條痕迹。

我蹲下身,仔細看了看老頭的喉嚨部位。

「沒有瘀傷創口,皮肉也沒有萎縮的痕迹,這條線一樣的細痕應該沒有對死者造成物理傷害,或者說……沒有對屍體造成損傷。」

我站起身,深吸了口氣,走到另一具跪著的女屍前,彎下腰,想去檢查她的脖子。

忽然,我就覺得胸前一麻,像是被一股電流電擊了一下。

我本能的一哆嗦,剛想低頭朝胸口看,猛然間,眼前的女屍,低著的頭竟然猛地抬了起來,兩眼圓睜,面孔扭曲,張大嘴仰天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我艹!」我嚇得渾身一顫,急著倒退,冷不防踩在糯米上,腳下一滑,一個趄趔摔向後方。

「我艹!」趙奇幾乎是和我同時低呼了一聲,從後邊抱住我,急著往後拖了好幾米。

我剛站穩身子,那具女屍竟已低下了頭,恢復了原先的樣子。

只是慘叫的迴音還隱隱在耳邊環繞不斷。

「這他媽什麼情況?」趙奇抹了一把冷汗。

我下意識的抬手在胸口摸了一把,隔著衣服摸到那串珠子,心裡怦然一動。

剛才電擊中帶著寒意的感覺……難道是陰瞳傳來的?

快步走到女屍跟前,見她身下糯米顏色潔白,撩開她的頭髮一看,果然也有一條細線一樣的紅色痕迹。

再看旁邊的一具男屍,脖子裡卻沒有這樣的細痕。

「走,往前走!」

「屍體會慘叫怎麼解釋?」趙奇問。

「又不讓你打報告,解釋個屁啊。」

事實是我特麼哪知道怎麼解釋。

除了當天送來火化的屍體,其餘屍體都是冷凍在停屍間的。

這些屍體在這裡跪了那麼久,頭髮衣服早就化凍濕透了。

剛才女屍猛一仰頭,甩了我一臉的水滴,想想都噁心的要命。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但預感陰瞳會指引我找到答案……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18
第三十二章 綠燈籠


「啊!」

又一下慘嚎聲從身後傳來,在走廊上回蕩不絕。

轉過頭,就見又一具男屍仰頭大叫,身體似乎也跟著劇烈的抽搐了一下。

我和趙奇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滿是驚恐。

每隔幾分鐘,就有一具屍體仰面慘叫……這已經完全不能用常理來解釋了。

趙奇咽了口唾沫,低聲說:「徐禍,你覺不覺得,他們像是在等著受刑啊?」

「受刑?」我猛一激靈。

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張老照片。

這些死屍跪在那裡,雙手都背在身後,和後來我在照片里看到的三個人的姿勢一模一樣。

照片里的三人都沒了頭,眼前的這些屍體……可不就像是在等待行刑嘛。

不對,那些慘叫過的屍體,脖子里都多了一圈紅色的細痕……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細痕是快刀砍斷脖子的痕迹……有人在砍他們的頭!」

「砍頭?」趙奇也打了個哆嗦,「可他們的頭還在啊?」

『或許砍的不是人頭。』我在心裡說了一句,越發覺得森然詭譎。

我讓趙奇小心行事,不要再管身後的動靜。

趙奇點頭,猶豫了一下說,照他來看,問題很可能出在那三具失蹤的屍體身上。

我只能是沉默。

眼下這些屍體的情形和照片太相似了,可那張照片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個男人為什麼要把照片和鑰匙留給我?

兩人好容易從屍體間的間隙走了過去,期間又聽到幾聲讓人頭皮發麻的慘叫。

來到停屍房,看到裡面的情形又是一陣悚然。

七八輛擔架車全空了,幾十個儲存屍體的巨大冷凍格都翻倒在地,就像是被人暴力拉出來的一樣。

「這裡什麼都沒有,現在怎麼辦?」趙奇問。

「去焚化間看看。」

我剛說了一句,他猛然一把拽住我,拉著我蹲到了一輛架子車後面,朝著門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偷眼一看,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緩緩走了進來。

趙奇鬆了口氣,用眼神向我詢問:怎麼會有小孩兒?

我小聲說:「腳不沾地,他是鬼。」

趙奇打了個寒噤,轉眼和我一起看向那小鬼。

小鬼飄忽的進來以後,徑直走到了一個冰櫃前,竟伸出雙手去拉其中一個冰格。

存放屍體的冰格每一個都是兩米長,七八十公分寬高,而且是不鏽鋼的,雖然有滑軌,但那重量哪是他一個小鬼能拉開的。

趙奇是頭一次真正見到鬼,看著小鬼吃力的拉冰格,忍不住用糾結的眼神看向我。

我比他還糾結呢……

剛開始看見小鬼,我還以為是有人用養的小鬼搬屍,現在看來,這就是個普通的小鬼,根本沒什麼怨念鬼力。

他這麼做到底想幹什麼?

小鬼使儘力氣,也沒能拉出冰格,居然急得「嗚嗚」哭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我既覺得詭異,又有點控制不住的心疼這小鬼。

趙奇小聲說:「你趕緊把這小孩兒超度了吧,我看不下去了。」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從包里拿出鍋底灰,讓他抹在腦門上,我自己也抹了一把。

我閉住呼吸,站起身,躡手躡腳的走過去,伸手握住冰格的拉手,用力拉了一把。

冰格發出生澀的響動,被拉開了一半。

小鬼破涕為笑,抹了把眼睛,閃身跳了進去。

我剛退到趙奇身邊,就聽冰格里發出「嘎吧嘎吧」,像是冰塊綳碎的聲音。

不一會兒,就看見那小孩兒從裡面爬了出來。

趙奇下意識的捂住了嘴,滿眼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我也是心下駭然。

從冰格里爬出來的已經不是剛才的小鬼了,而是一具被冰凍過,有著殘缺的屍體!

屍體爬出懸著的冰格,「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動作僵硬的爬起來,邁著僵硬的步伐朝著門外走去。

「這孩子……他想幹什麼?」趙奇抹了一把冷汗。

我搖頭,「不知道,但是這個小鬼應該和之前搬走屍體的鬼不一樣。」

趙奇低聲問:「哪裡不一樣?你不是沒看見之前搬屍的那些鬼嗎?」

我只能說:「直覺。」

「你為什麼不直接超度了這孩子?」

「想要弄清真相,可能還要靠這小鬼。」我一擺手,「跟著他。」

我本來想藉助陰瞳找線索,可是一路過來卻發現,每當屍體發出慘叫的前一刻,胸口才會傳來單一的電擊般的感覺。

進了停屍房以後,這種反應也消失了。

現在這小鬼笨拙的行動雖然讓人心疼,可說不得,也只能利用他一下了。

小孩兒的屍體踮著腳尖一步一步僵硬的往前走,看上去十分的吃力。

我和趙奇在後邊輕手輕腳的跟著,又回到了來時經過的那條走廊。

小孩兒走到最後一個跪著的屍體身後,卻沒有停下來,而是艱難的擠過屍群,走到裡邊,在一對男女的中間跪了下來。

然後脫離了自己的肉身,站在那對男女面前看著他們抹了把眼睛,開始飄忽著往回走。

我和趙奇都抹了鍋底灰,這小鬼應該看不見我們。

經過我們身前,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趙奇想說話,被我一把捂住了嘴。

等小鬼走遠了些,我才低聲說:

「普通的小鬼都很虛弱,離得近了,你一口陽氣就可能讓他魂飛魄散。」

小鬼一路向前,竟然來到了焚屍房。

我拉住趙奇,站在門口看著他下一步的行動。

沒想到小鬼居然徑直走到一個焚屍爐前,從敞開的爐口鑽了進去!

等我和趙奇跑到跟前,就只見裡面焦黑的爐膛……

小鬼竟然不見了!

「人呢?」趙奇愕然的問。

我抿了抿嘴,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打開了電閘箱。

工作人員下班,焚屍房的總閘已經拉下來了。

回到焚屍爐前,不等我開口,趙奇就瞪著我說:「你不會是想鑽到爐子裡去吧?」

我笑笑:「不愧是刑警隊長,觸覺很敏銳啊。」

「不行!這太危險了,我不許你進去!」趙奇一把拉住我。

我掙了一下,沒掙脫,只好說:「你還想不想知道真相了?」

趙奇一怔,隨即把我抓的更緊,「這爐子就這麼大,一眼就看完了,用得著進去嗎?」

我本來想說,在看守所的老樓天台,我和沈晴就曾去到我們不了解的所在。

可是想到他對蕭靜的感情,話到嘴邊改了口:

「那個男人是我的父親,他雖然沒養過我,可我不能讓他屍骨無存,無論如何我都要進去看看。」

趙奇鐵了心的拽著我,點著我的鼻子大聲說:

「我可以理解你的個人情感,但是作為兄弟我怎麼都不會讓你進去。你他媽也知道這件事不尋常!電閘拉了又能怎麼樣?如果意外通電,你會被軋成碎屍,然後被淋上柴油燒成灰!總之我不准你冒險!」

我冷下臉來,「放手!」

「不放!」趙奇也冷下臉,「你別逼我動手。」

「你動手試試看?」一股壓抑不住的情緒在我心裡暴漲,讓我變得暴躁憤怒起來。

我沒有對趙奇說,我想鑽進焚屍爐,是因為想到了老樓的經歷。

我只是擔心他對蕭靜用情深重,怕對他做出錯誤引導,怕他以後會做傻事。

可是當我說出那番話,才發現那才是我的真實想法。

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沒有養過我,或許他們離開的原因在我看來很荒誕,但是事實無法改變,他們是我的父母。

我可以恨或者不恨他們,可我不能讓徐榮華死後連骨灰都留不下!

「徐禍,你……」

趙奇攥了攥拳頭,似乎想要動手把我打暈,可就在我想先發制人的時候,他忽然露出了驚恐的神情,一下鬆開了抓著我的手。

我一愣,轉過身就想往爐膛裡鑽。

猛然間,一隻手再次死死的攥住了我的手腕。

同一時刻,我猛然感覺一陣恍惚。

恍惚過後,再睜開眼,竟然發現四周圍一片漆黑,目光所到,竟全是大片模糊的樹林子。

「我靠!」

聽到耳邊忽然響起聲音,我本能的閃開了兩步。

回過身,卻見是趙奇滿臉驚疑的瞪著我。

「這是哪兒?」趙奇問。

「我鑽進焚屍爐了?」我反問。

趙奇搖了搖頭,眼中卻露出一抹茫然,喃喃道:

「我應該抓住你了,應該抓住了……可是怎麼會來了這兒……」

他忽然瞪大眼睛看著我,咬牙切齒的說:「你小子,發起火來樣子怎麼跟鬼似的?」

「什麼意思?」我問。

「你剛才沖老子瞪眼,我被你嚇了一跳,你那樣子太嚇人了……我反應過來,見你往爐子裡鑽就想抓住你,結果眼前一黑,就他媽到這兒來了!」

我愣了愣,沖他比出兩根手指。

趙奇苦笑:「還是鑽進焚屍爐了?」

我搖頭,「不,你是第二個說我像鬼的人。」

「噓!」趙奇忽然神色一凜,沖我使了個眼色。

我順著他斜轉的眼珠看去,就見不遠處的樹林裡,居然有一盞綠色的燈籠,在上下飄忽著飛向樹林深處!

「跟上去!」我顧不上想別的,快步朝著綠燈籠跑了過去。

「那是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趙奇跟在我身旁問。

「陽間紅火陰間青焰,如果沒有人結陣,那這裡就是陰間!」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22
第三十三章 砍鬼頭


我顧不上想發生了什麼,快步朝著那盞綠燈籠追了過去。可是剛追進樹林,燈籠竟然不見了!

恍然的回過頭,就只見身後的空曠和遠方的樹林,在黑暗中顯得一片混沌。

「徐禍。」趙奇忽然喊了我一聲。

「怎麼了?」我問了一句,四下搜尋著那盞燈籠。

「你給我的桃木釘不見了。」

我一愣,扭過頭見他兩手空空,下意識的向身後摸去。

一把摸了個空,我心跟著猛一沉。

我的包也不見了!

一應傢伙事都在包裡,包不見了我還搞個毛啊?

「你快看!」趙奇忽然拉了我一把,抬手指向樹林深處。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我又是一愣。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竟懸浮著一盞紅色的燈籠。

「過去看看。」

眼看就要跑到燈籠跟前了,那燈籠竟然動了,懸浮在空中,快速的向樹林更深處飄去。

「怎麼辦?」趙奇問。

「追!」我當機立斷。

我現在也是沒主意了,根本想不出我和趙奇現在到底是怎樣一種處境。

最大的問題是,包沒了,我手頭一樣法器都沒有,想離開這裡都無從著手,只能抓住每一分線索。

燈籠移動的速度很快,我和趙奇不得不甩開大步跑了起來。

大概跑了有五分鐘,燈籠倏然停在了半空。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樹林里隱約透出了幾點陰慘的綠光。

我和趙奇對視一眼,朝著那抹綠光走去。

那盞紅燈籠竟然飛到了我頭頂上方,跟著一起向前飄,就好像是專門給我們照亮一樣。

趙奇幾次都想開口問,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不知道兩人現在是什麼狀況,能做的就只能是盡量保持冷靜和警惕,如果亂了方寸,兩人很有可能無法應對未知的危險。

剛往前走了幾步,前方忽然傳來一聲男人的慘叫。

我腳步一頓,緊跟著加快了步伐。

快到綠光跟前,我和趙奇同時停住了腳步。

趙奇連吸冷氣,我卻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前方竟然出現了一棟古老的建築,看上去,那竟然像是一座寺廟!

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張老照片,可是一時間無法分辨也來不及辨認這是不是照片背景中的那座『寺廟』。

寺廟的飛檐下掛著綠色的燈籠,在慘綠光芒的照射下,就見幾十號人跪在廟前的空地上!

看著眼前詭異的情景,我身子不由自主的發顫。

「這些人會不會就是走廊上的……」趙奇問了一半,捂著腦門用力搖了搖頭。

「先看看情況。」

我很清楚他現在的感受,就我們所在的距離,根本不能憑藉綠燈籠的光芒看清跪著那些人的樣子。但感覺上幾乎能夠認定,這些人應該就是走廊上跪著的那些屍體。眼前的情形在我來看都無法解釋,他心裡的震撼波動就更加不用提了。

過了一會兒,不見有動靜。

我有點沉不住氣,總這麼窩在林子里也不是辦法。

我剛想對趙奇說,讓他在這兒接應,我摸過去看看,忽然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從『寺廟』的大門裡走了出來。

那人手裡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走到跪著的人群里左右看了看,在一個跪著的人身邊停下腳步,雙手握著砍刀緩緩舉了起來。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小小的身影忽然跳了起來,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帶著哭音喊道:

「不要殺我媽媽!」

砍刀映照燈籠,寒光照在那小身影的臉上,我一下就認出,那居然就是我們先前從停屍房一路跟蹤的那個小鬼!

拿刀那人「咦」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什麼奇怪的事。

但砍刀並沒有放下來,而是繼續緩緩揚起。

刀身的寒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我身子猛然一震,幾乎是下意識的大吼了一聲:「住手!」

我大喊住手,是因為看清了那人的樣子,洞悉了他下一步殘忍的動作。

可是沒想到,這底氣十足的一聲大吼,就像是投進古井的大石頭,原先麻木跪著的那些人竟然像是大夢初醒似的,一下子炸了窩。

哭聲、尖叫聲連成一片,一個女人一把將那小鬼抱進懷裡,跳起來尖叫著逃竄。

拿刀那人驚怒交集,舉起砍刀就向女人砍去。

我和趙奇一邊大喝『住手』,一邊急著沖了上去。

眼看來不及搶救,猛然間,就見紅光一閃,一直懸浮在我頭頂的那盞紅燈籠箭一般的飛到了人群上空。

紅色的光芒驟然大盛,掩蓋了所有的綠光。

就在砍刀將要碰到女人後頸的一剎那,除了拿刀的人,其餘人竟在紅光下瞬間消失了!

那人一刀劈空,怒吼了一聲,竟然轉身跑進了寺廟。

我再也顧不得其它,咬著牙跟著追了上去。

我是為了尋找那個男人的屍體才和趙奇來到這裡,可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在告訴我,搞鬼的人竟然是那個我本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徐榮華!

追到廟門口,剛要進去,忽然就聽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禍禍,快跑!不然就回不去了!」

「張喜?」

我猛然停下腳步,抬起頭,就見那盞紅燈籠閃了兩下,朝著相反的方向飄去。

我不甘心的想要看向廟中,就在低頭的一瞬間,冷不丁就見門頭上的一面匾額,上面的字跡驟然消失了。

字跡消失的速度極快,再加上光線昏暗,以至於我只看到那是四個字,卻沒看清是什麼字。

「禍禍,跑!快回去!」張喜的聲音再次傳來。

透過廟門,就見裡面的一切都已經恍惚不清。

我仍然想追進去,當面向那男人問明真相,一眼瞥見身邊的趙奇,不得不強壓著複雜的情緒打消了衝動。

「走!」我拉著趙奇,轉過身跟著紅燈籠跑。

才跑出沒幾步,就感覺眼前一陣恍惚,像是睡夢中從高處掉落一樣,猛地一激靈。

接著再睜開眼,就見上方出現了好幾張熟悉的面孔。

「靠,你們終於醒了!」郭森使勁抹了把臉,伸手把我拉了起來。

我定了定神,轉眼一看,趙奇正被大何從地上拉起來,我們竟然還在焚屍房裡,焚屍爐邊……

「你們怎麼也進來了?」我問郭森。

郭森指了指後門,「後邊也有咱們的人,從窗口看到你和趙奇暈倒,就開了後門從後邊進來了。」

我轉頭看了看窗外,天竟然已經擦黑了。

「我們一直就在這兒?」我問。

沈晴說:「麗姐幫你們檢查過,你們心跳呼吸都很平穩,就跟睡著了似的,可怎麼都叫不醒。我想起上回在看守所的事……就沒敢讓郭隊他們動你們。」

趙奇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轉頭問郭森:「那些屍體怎麼樣了?」

「跪著的都趴下了,失蹤的三具屍體……」郭森沖我搖了搖頭。

「我艹!」大何忽然驚呼一聲,指著前方瞪圓了眼睛。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我頭皮連帶后脊樑一陣的發炸。

就在我先前想要鑽進去的那個焚屍爐里,一男一女兩具屍體相對跪在爐膛內。

兩具屍體一絲不掛,而且都沒了腦袋,脖子的截斷面卻頂在一起,以至於兩人的身體中間,形成了一個詭異的拱門狀空隙!

馬麗等人趕來,很快確認,爐子里的兩具死屍,就是和徐榮華一起被發現的那對男女。

然而他們的頭,還有徐榮華的屍體卻離奇的不見了……

出了焚屍房,我再次打給段乘風,他的手機卻關機了。

看了看天色,我對趙奇說,明天想去看守所見見老何,在認識的人當中,除了段乘風,或許就只有他能給今天的事一個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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