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66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28
第三十四章 陰陽門


趙奇說見老何的事他去安排,另外告訴我,經過核實,章萍的父母的確是殘疾人,而且家境很差,局裡已經安排專人送章萍的屍體回籍貫所在地了。

回到家,徐潔已經和往常一樣做好了飯菜。

想到火葬場的經歷,我實在沒有胃口,丟下包,一屁股癱在了沙發裡。

徐潔端著湯碗從廚房出來,放下碗,挨著我坐了下來,輕聲說:

「你父親的事大寶都跟我說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告訴我啊?」

我順手把她摟進懷裡,說:「沒什麼好說的,我看到他屍體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

徐潔蹙了蹙眉,「你就是這樣,什麼都藏在心裡,什麼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這樣做只會讓關心你的人更擔心。」

看著她微嗔的臉蛋,我忍不住低下頭,往她小嘴上親去。

兩人的嘴唇輕輕碰觸在一起,我竟聞到一股甜絲絲的味道。

我剛想繼續吻下去,徐潔忽然睜開了眼睛,用力推開我,站了起來。

我忙跟著起身,說:「我……我不是想亂來,我就是……對不起。」

「我知道。」徐潔深吸了口氣,轉過身拉住我的手,把頭靠在我肩膀上,良久才輕聲說:

「我知道你不是想輕賤我,我只是覺得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太短。徐禍,答應我,再給我點時間,也給你自己一些時間,等我們都確定能適應彼此的存在,我什麼都給你。」

我剛想說什麼,她就把我拉到桌邊,像是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拿出一瓶酒沖我搖了搖,「我陪你喝兩杯。」

「我要是喝醉了,你不會趁機占我便宜吧?」

「切,想的真美。」

事實上我也知道徐潔說的沒錯,我很肯定,我是真的愛上了這個美麗可人的女孩兒,但是這份愛很倉促,畢竟我們之前只是在微信上聯繫,真正確認關係才沒幾天。

這種倉促讓我們彼此間欠缺了解,男人可以無所謂的放膽去愛,但女人一旦選擇,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我不想讓我愛的人將來會後悔,不過……我還是控制不住的不斷往『加深關係』上對她做出『引導』。

男人本性……

轉過天在看守所見到老何。

經過上次的事,老頭顯然受到了特別的照顧,才幾天不見,氣色明顯好了不少。

我剛把煙拿出來,老何就趴在桌上探著頭問:「小子,我外甥女怎麼樣?」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徐潔。

真不怪我反應慢,徐潔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卻是那種身材高挑,清純可人的小美女。

再看眼前的老頭,矮矮胖胖,一臉的猥瑣,一雙眼睛瞪圓了才跟兩個五毛錢的鋼鏰一樣,還長了個酒糟鼻子。

任誰見了也沒法第一時間把他這副尊容和徐潔聯繫起來。

我說:「徐潔是個挺好的女孩兒,手腳勤快,人長得又漂亮,絕對會孝順你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我這麼說,老何眼神閃爍,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見我看著他,一邊伸手過來抓我的煙盒,一邊含糊的說:

「孝不孝順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覺得她不錯就行了,……」

他後邊還嘟囔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

我也懶得問,把昨天在火葬場發生的事一股腦說了出來,問他有什麼看法。

老何聽完,瞪了好一會兒眼,才一字一頓的說:

「有人作邪法,利用一男一女兩具屍體開陰陽門,造了個假的鬼門關!」

我身子一震,「假鬼門關?」

老何點點頭,說我和趙奇昨天根本就是生魂離體,去了陰間。而那兩具詭異的屍體,就是開啟陰陽門的邪陣。

剛開始我們沒有看到焚屍爐裡的屍體,是因為邪陣發動,作為門戶的兩具屍體位於陰間和陽間的中間,也就是所謂的陰陽橋上。後來邪陣撤除,屍體也回到了陽間。

我問老何,假造鬼門關的目的是什麼。

老何說:「陰間砍鬼頭,集煞。」

「集煞?」

老何點點頭:「人死了變成鬼,還要再像犯人一樣被砍頭,魂飛魄散之時自然會生出很大的煞氣怨氣。至於那些跪著的屍體……只有屍體和魂魄一起下跪,才能砍鬼頭的。而且要砍鬼頭,必須得在陰間進行,因為鬼本就屬於陰間。」

趙奇問:「還有一具屍體沒找著,是不是留在陰間了?」

老何翻了個白眼,「屍體怎麼可能留在陰間?」

「那屍體能去哪兒?」我問。

老何說:「現在多半是被燒了。」

趙奇擺手:「昨天事發後我們找遍了火葬場,都沒有找到屍體,怎麼會那麼快被燒掉?」

老何呵呵一笑,「你以為集煞的目的是什麼?煞氣對於鬼魅邪祟來說就等同是活人的力量,煞氣越重,邪祟的法力就越強悍。」

他轉向我似笑非笑的說:

「如果我沒猜錯,那個砍頭鬼就是失蹤的那具屍體吧?他應該就是假造鬼門關,砍鬼集煞的傢伙。照你們清點,脖子裡有砍頭痕迹的屍體有九具,也就是說那傢伙至少收集了九個鬼魂飛魄散時生出的煞氣。

他的法力,現在恐怕比起紅衣厲鬼也只高不低了。目的達到,留著死了的肉身也沒用了,不如弄個鬼遮眼的把戲,等第二天火化其他屍體的時候燒掉來的乾淨。」

「砍鬼頭,集陰煞,變成厲鬼……」我用力按著太陽穴。

老何說:「作這種逆天的邪法,等於是甘願放棄了輪迴,把自己置於了萬劫不復的境地。會那麼做的人,不是有冤,就是有怨。」

「冤……怨……」

我感覺自己已經完全不能夠思考了。

那個男人居然會邪法,而且利用邪法把自己變成了厲鬼……

徐榮華,你到底想幹什麼?

老何說:「你小子也真夠邪門的,陰陽行當裡能往來陰陽兩界的雖然不乏其人,但那必須要子時去,寅時歸。那鬼門關雖然是假,單陰陽門卻是真的,你居然能大白天的還帶著個人進去……難怪她會找你了……」

「什麼?」我恍惚的問。

「沒什麼,沒什麼。」老何擺著手把頭偏向一邊。

我勉強深吸了口氣,說鋪子里的往生符沒了。

老何兩眼放光,壓低聲音問:「那你小子一定賺了不少吧?」

我愣了愣,差點沒一口老血噴死老丫的。

果然,他幫人超度都是要收報酬的!

我把帶來的黃紙硃砂交給他畫符,說我可沒問那些鬼要報酬,就算是替老丫積點德,讓他能早點放出去。

離開看守所,回到家,我把那張老照片連同那把銅鑰匙都鎖進了柜子裡。

死了還要禍害其它的鬼,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我都沒必要因為這種人影響自己的生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每天都在調整自己的情緒。

當然,做的最多的,還是和徐潔『增進友誼』……

周一早上,我來到局裡的實驗室外,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幾下,推門走了進去。

「麗姐,我回來報到了。」

馬麗坐在辦公桌后,抬眼看了看我,「這麼快沒事了?」

「沒事了。」

馬麗一挑眉毛,「行啊小師弟,夠牛13的,我還以為你怎麼著都得調整個把月呢。」

我笑著搖了搖頭。

馬麗微笑著點點頭,「林教授沒看走眼,我也沒看走眼,你的心理素質已經超過我的預期了。」

「鈴鈴鈴……」

座機響起,馬麗拿起電話,聽了幾句,掛掉電話起身說:「提箱子,出警。」

警車開進一個小區,我不禁暗暗皺眉,怎麼又是這個小區。

車一停下,我心裡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小區就是桑嵐她們家的小區,面前的居民樓,就是她家那棟。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34
第三十五章 虐殺


我一言不發的跟著馬麗上樓,越往上,心裡越覺得不踏實。見到一戶人家門口拉著的警戒線時,心猛地往下一沉。

這就是桑嵐她們家。

法醫隨隊出警肯定是因為案件涉及了人命,難道……

「徐禍!」

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轉眼一看,就見季雅雲肩上披著毛毯,哭著走過來,一下撲進了我懷裡。

「嵐嵐……嵐嵐她出事了……」

我心裡又是一咯噔,輕輕推開她,把化驗箱遞給馬麗,「麗姐,我規避。」

「應該的。」馬麗點點頭,接過箱子拉起警戒線走了進去。按照法醫程序,當案件涉及法醫自身的時候,應當即時進行規避。這是為了避免因為個人情感原因,導致檢驗結果出現錯誤。

事實上一聽說出事的是桑嵐,我就亂了。

這小女人有時強橫霸道,有時候蠢的讓人肝兒疼,但無疑是個可愛的女孩兒。

想起她每次被我戲弄後半天才反應過來的蠢萌樣,我只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我搭著季雅雲的雙肩輕輕按了按,盡量柔和的問:「是什麼人幹的?」

季雅雲抹了把眼淚,哭道:「是嵐嵐……」

見她語不成聲,我只好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季雅雲又哭了好一陣,才抽噎著說:「嵐嵐……嵐嵐她……」

「徐禍!你給我進來!」屋裡傳來馬麗的大嗓門。

我皺了皺眉,示意一旁的楊蕾照顧季雅雲,轉身拉起警戒線走了進去。

「麗姐……」

剛喊了一聲,我就呆住了。

客廳的沙發旁,竟然躺著一具渾身血淋淋的男屍!

「什麼情況?」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桑嵐的父親,趕忙穿上大褂,戴上手套走了過去。

走近一看,更加起疑,這居然是個四十上下的陌生男人。

馬麗看了我一眼,說:「工作吧。」

我點點頭,可隨著檢驗工作的展開,我心裡的疑團也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死者的身高大約一米八五,十分的魁梧強壯。臉上、脖子、粗壯的前臂全都是血道子,就像是被貓科動物撓的一樣。

我仔細看了看那張血糊糊的臉,確定在我和桑嵐、季雅雲接觸的那段時間裡從來沒有見過這人。

他怎麼會死在桑嵐她們家?還這副死樣子……

「推斷死亡時間?」馬麗看著我問。

「屍體還沒有完全僵化,出現少量點狀屍斑,按照測量的屍體溫度來看,死者的死亡時間在一小時以內。」

「死因。」

「頸部動脈撕裂性損傷,再加上全身超過三十處中度、深度創口,死因應該是大量失血導致休克。」

「初步屍檢還有沒有其它發現?」馬麗接著問。

我皺著眉頭往死屍解開的褲子下看了一眼,強忍著噁心說:

「死者的男性器官處於半勃起狀態,上面沒有提取到女性分泌物。他應該是正準備發生男女關係的時候,短時間內大量失血死亡。所以充血部位的血液來不及完全迴流……嘶……」

「短時間……很短……這就是矛盾所在了。」馬麗蹙著眉點了點頭,轉身對趙奇說:「屍體可以帶回去了。」

屍體被抬走,我邊脫大褂邊問趙奇:「這是怎麼個情況啊?桑嵐呢?」

趙奇挑起一邊的眉毛,表情古怪的說:

「根據法證採集的指紋、腳印;還有對面鄰居的說法,初步判定……殺人的可能是桑嵐。她跑了。」

「什麼?!」我一下子懵了。

一出門,季雅雲就過來拉住我說:「你快幫著去找找嵐嵐吧,她不會殺人的……」

趙奇和我對視一眼,說:「我們的人已經去物業和交通部門調取監控了。」

回到局裡,馬麗沒有讓我參與對死者的進一步化驗。

我在後邊抽了兩根煙,還是忍不住跑到前邊的辦公室。

等季雅雲做完筆錄,我拉住給她做筆錄的沈晴,「怎麼個情況?」

沈晴看了季雅雲一眼,剛想說話,趙奇走過來對季雅雲說:

「感謝你的配合,請保持手機開機,我們會隨時聯繫你。」

扭頭又對沈晴說:「沈晴,你先送季小姐回去吧。」

我說:「我送她吧。」

趙奇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我跟馬麗打了聲招呼,帶著季雅雲出了辦公樓,剛一上車,她就哭著說:

「嵐嵐不會殺人的,你快想辦法找找她吧,求你了。」

我只好說:「她當然不會殺人,可是找人也需要時間的。我先送你回去,然後再回來想辦法找她。」

「家裡都那樣了,姐夫他們也不在,我回哪兒去啊?」季雅雲帶著哭音說。

我想了想,說:「先回去,我幫你拿衣服和日用品,然後送你去賓館。」

到了賓館,進了房間,我幫季雅雲倒了杯水,坐在她面前看著她:「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季雅雲捧著水杯,抽了抽鼻子說:「我早上去買早點,回家就看見……看見那個男的死在我們家。」

“就這些?”

季雅雲低頭看著水杯,磕磕巴巴的說:“就……就這些。”

“我靠,你跟我還瞪著倆大眼珠子說小瞎話啊?難怪趙奇會是那眼神呢,他比猴兒還精呢,就你把他當豬!你要和桑嵐一樣是學表演的,估計還能騙得了他。”

季雅雲抬眼看著我:“嵐嵐沒殺人。”

“我去……”我氣得翻白眼,“你說這個有用嗎?我相信她沒殺人,可警方只看證據。現在無論怎麼著,都得先找到她。就算你想幫她跑路,不是也得先找到人嗎?你跟我這兒還打掩護,我怎麼幫你找啊?”

“我能相信你嗎?你不會抓嵐嵐?”

“我……”

我有點無語了,拿出煙盒叼了一根,掏出打火機想點,想到這打火機是桑嵐她倆送的,不由得歎了口氣。

我對季雅雲說:“我只能保證不把你對我說的告訴別人。”

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

“我買完早點回到家,剛一開門,就聽到嵐嵐尖叫,那個男人把她壓在沙發上,想……然後我就看到……”

她忽然露出驚恐的神情,像是想到了什麼極恐怖的事。

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嵐嵐突然一下子把他推開,然後就……”

“就把他撓死了?”我問。

季雅雲點了點頭。

“然後呢?”

“嵐嵐應該嚇壞了,推開我就跑了。”說著,季雅雲又抹起了眼淚。

我握住她抹淚的手腕,說:“你先別哭,來,你撓我。”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沒開玩笑,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把我活活撓死。”

季雅雲一愣。

我起身走到視窗推開了窗戶,點著煙深吸了一口,俯瞰著這個城市,眉心擰成了疙瘩。

桑嵐的確比一般的女人個子高挑,但那不代表她有能力把一個身高一米八五、體重超過一百七十斤的男人活活撓死……那根本就是虐殺。

真要有那本事,誰還敢娶她啊?

我對季雅雲說:“就你看到的那些,瞞著警方根本沒任何意義。通過現場采證,再加上對面那個聽到動靜從貓眼裡偷窺的鄰居的證詞,警方已經認定桑嵐是殺人兇手了。”

季雅雲一聽就急了,“那怎麼辦?你……你有沒有辦法幫嵐嵐,要不幫她逃出國去吧?”

逃出國……

我既感動又哭笑不得。

這女人是真嚇得沒主意了,對桑嵐也是真好。

我說:“你打個電話給趙奇,把你剛才跟我說的,你看到的跟他老老實實說一遍。”

見季雅雲猶豫著不肯,我搖了搖頭,說:

“你要是不說實話,他肯定往更深了想,而且有什麼進展,也不會向刑隊以外的人透露。只有你把話跟他說明了,發現情況,他才會讓我知道,明白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38
第三十六章 四平崗


聽我說完,季雅雲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我說的給趙奇打了個電話。

說明了情況,她把手機交給了我。

「喂,趙隊。」

「徐禍,這件事你怎麼看啊?」

「驗屍報告出來了吧?」

「出來了,那些傷口都是空手撓出來的!衣服撓破了不說,肚皮都撓透,腸子都露出來了,那能是人幹的嗎?」

我搓了搓額頭,說:「其它先不管,先找桑嵐吧,交通那邊有線索了嗎?」

趙奇在電話里猶豫了一下,說:

「桑嵐從家裡出來打了輛出租,直接從東邊出了城區。我們的人已經找到了那輛計程車,但是桑嵐已經下車了,線索到這兒就斷了。對了,有一點很可疑,那司機忘了收車錢了。」

「這……這可疑什麼啊?」

「問題是他忘了桑嵐什麼時候、在哪兒下的車了!」

「忘了?」我舔了舔嘴皮子,「他記不記得他是從哪兒掉頭的?」

「四平崗。」

掛了電話,我說我回局裡,讓季雅雲留在賓館休息。

她卻不肯,說什麼都要跟著我。

我只能是嘆了口氣。

她就是膽兒小,可不笨呢。

兩人上了車,我稍一猶豫,打著火朝著四平崗開去。

我倒不是盲目的想碰運氣,而是想起段乘風說過,或許是因為子母火煞的事,桑嵐的命和我綁在了一起。

事實證明,她前後幾次出狀況的同時,我都感覺到心口發悶。

或許這次,是一個驗證段乘風批算的機會……

到了四平崗,我把車停在路邊,拿出地圖仔細看了看,越發覺得不對勁。

四平崗是我們這個市和臨省交界的一個鎮,也是相對最偏荒的一個鎮,除了兩路通市區的公交,幾乎沒別的交通設施。

桑嵐怎麼會到這兒來?

我問季雅雲,桑嵐在四平崗有什麼親戚朋友或者同學之類的沒。

季雅雲說她們在這兒本來就沒什麼親戚,至於桑嵐有沒有同學在這兒,她就不知道了。

我往周圍看了看,再看看時間,說找個地方先吃點飯。

季雅雲雖然沒心思吃飯,可也沒主心骨,只能同意。

我把車停在一條街口,下了車,兩人沿著街邊找飯館兒。

忽然,一旁穿來一聲輕佻的口哨聲。

「哎,美女,上哪兒?我送你啊?」

轉頭一看,就見路邊一個三十多歲的黑胖子正站在一輛破摩托旁邊淫笑著朝季雅雲擠眼。

季雅雲本來就沒好心氣,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要往前走。

我停下腳步,打量著胖子和他的摩托車。

「你他媽看什麼啊?」胖子不乾不淨的罵道。

我看著他車把上掛著的頭盔問:「開摩的的?」

胖子嘴一歪:「你想坐?我只拉美女。」

我點了點頭,「今天拉過美女嗎?」

「管你他媽什麼事兒啊?你誰啊?」

「嘴裡放乾淨點!」我猛地抬高聲音,指了指季雅雲,厲聲說:「市局的警官你也敢調戲,是不是想進去待幾天?」

胖子一哆嗦,隨即臉上堆起了訕笑,「原來是警官……沒,沒,我就是開個玩笑。」

我冷著臉上前一步,摸出煙盒叼了一根,看了他一眼,抽出一根遞給他。

胖子忙說:「這話怎麼說的,抽我的,抽我的。」

「拿著。」

我皺著眉頭點著煙,深吸了一口,吐著煙說:

「我是市刑警隊的趙奇,跟你打聽個事兒。上午拉過一女的嗎?她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二左右,長頭髮,瓜子臉,大眼睛,在你眼裡那應該是個美女。」

胖子眼睛往我身上斜了斜,似乎有點懷疑我的身份:「你說的那女的是幹嘛的啊?」

我冷笑著說:「她是市藝術學院的在校生,因為感情糾葛,捅死了她男朋友,是在逃犯。」

胖子臉上的肉明顯一抽搐,說話也有點結巴起來,「怪……怪不得我覺得她怪怪的呢。警……警官,她真是殺人犯啊?」

「你拉過他?」

胖子急忙點了點頭,表情顯得更糾結,「那女的是有點邪性,她……她說話聲音特別低,就跟個……跟個老太太似的。」

我皺了皺眉,「別拐彎抹角的,你把她拉哪兒去了?」

胖子沒來由的滲了一腦門子的汗,說話都帶著哭音了,「警官,她給我下藥了,我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下的車,她連車錢也沒給我。」

我點點頭,「那就鐵定是她了,她男朋友是開診所的,她就是先給她男朋友下了藥,然後才捅死他的。你是在什麼地方發現她下車的?」

胖子的臉色更加難看,「她肯定給我下藥了,我就跟做夢似的,想不起來她啥時候下車的了,我醒過來的時候,車還開著呢,都快回到四平崗監獄了。那時候我跟她說話,才發現她不見了……我都不知車是怎麼開的了……」

「回四平崗監獄?你本來是往哪兒開的?」

「本來是過了四平崗監獄往東開的……警官,那是什麼藥啊?會不會有啥後遺症啊?」

「趕緊去醫院!」我大聲說了一句,拉著季雅雲就往回走。

上了車,季雅雲問我:「你怎麼知道他拉過嵐嵐的?」

「這兒除了摩的哪還有別的交通工具了?那胖孫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你看他先前橫的那樣,要真有美女坐車,旁人誰敢跟他搶生意啊?」

我邊說邊發著車,朝著四平崗監獄開去。

過了監獄,往東只有一條小路,路兩邊是防風林。

越往前開,我心裡越狐疑。

桑嵐跑這漫山野地裡幹什麼?

那個出租司機忘了她什麼時候下車,黑胖子也是這樣,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正想著,忽然感覺渾身一陣麻木。

我本能的一腳踩死了剎車,捂著發悶的心口,冷汗涔涔往下流。

「你怎麼了?」季雅雲急著問。

「沒事。」我深吸了口氣,開門走下車,四下張望。

這種心口發悶的感覺我太熟悉了,就和第二次到小桃園村的時候遇到桑嵐時感覺同樣的強烈。

桑嵐一定就在附近。

透過防風林,就見一邊是一眼看不到邊的野地,一邊是高矮不平的野草崗子。

我猶豫了一下,從車裡拿過包扛在肩上,對季雅雲說:「你在車上等著。」

季雅雲張了張嘴,還是點了點頭,「你自己小心點。」

穿過防風林,我直接爬上最高的一個草崗子,四下一看,就見不遠處有一片野樹林。

不知道怎麼,我忽然有種極其不安的感覺,總覺得要出什麼事似的。

我不敢耽擱,急著跑向樹林,鑽進樹林,也不管方向,只是跟著越來越強烈的感覺往前跑。

就在快要跑出林子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一座殘破的房舍。

跑到跟前,透過坍塌的院牆,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我站在一口井的井沿上。

「桑嵐!」我大喊一聲,衝進院子,不管不顧的一把將她抱了下來。

桑嵐被抱到地上,就站在那裡,背對著我低著頭一動不動。

「你幹什麼呢?」我小聲問。

她緩緩的抬起頭,慢慢的把身子轉了過來。

「我艹!」

看到她的樣子,我渾身一哆嗦,炸出一身的白毛汗。

她的臉乍一看還是原來的樣子,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本來白皙的臉頰,左右兩邊竟然分別起了幾條橫生的褶皺,看上去就像是長了幾撇鬍子。

這褶皺把她本來尖削的下巴映襯的更為尖銳,使她的臉看上去就像是一張老鼠的臉!

她這是被什麼東西給上身了!

我急著想去包裡摸黃符,不經意間和她眼睛一對,不由得一愣。

她的樣子雖然怪異,但一對眸子卻是異常的閃亮,散發著盈盈的光輝,就好像兩汪碧綠的池水一樣吸引人觀望。

看著這雙美的不像話的眸子,我竟然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啊……」

一聲慘叫傳來,我猛一激靈清醒過來。

看清眼前的情形,不禁連連倒吸冷氣。

桑嵐竟然不見了!

想到計程車司機和黑胖子的說辭,我心不住的往下沉。

難不成我也中招了?

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這麼厲害……

「桑嵐!」

「桑嵐!」

我一邊大聲喊著桑嵐的名字,一邊從包里掏出一把竹刀。

看著坍塌了一半的房子,我就想進去找。

「救命!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救我……」

一陣呼救聲忽然從房子後邊傳了過來。

聽出是桑嵐的聲音,我急著翻出院牆跑到了屋後,就見地上有一個洞口。

「救命!有人沒?」

桑嵐的呼救聲竟然就是從洞口傳來的。

我跑過去,往洞里一看,果然就見桑嵐坐在洞底,仰著頭叫救命。

「你怎麼跑下邊去了?」

「我腳摔傷了,你快下來把我弄上去。」桑嵐抱著腳說道。

這地洞應該是以前的地窖,梯子早不知道哪兒去了,好在不是很深,以我的身高不難爬上來。

見她樣貌如初,一臉的痛苦,我也顧不上想她為什麼會掉下去了,就想先跳下去看看她的傷勢,然後再爬出來去找梯子繩索之類的。

我剛想往下跳,不經意間,就看見桑嵐的身邊似乎閃了一閃,就好像是水裡的波光一樣。

不對,地窖里明明是乾的,沒有水,哪兒來的波光?

想到出租司機和胖子的經歷,我心底生寒,這他媽是讓鬼東西給迷了眼啊!

我咬了咬牙,剛想咬舌尖。

猛然間,就感覺有人從身後抱住了我的腿,狠狠的把我朝地窖裡掀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41
第三十七章 黃皮子


身後那人力氣大的出奇,抱住我雙腿就往地窖里掀。

我又驚又怒,忙張開雙臂撐向洞口兩邊,同時把雙腿蜷了起來。

那人到底不是什麼大力士,重心一偏移,身子便跟著往前一墜,本能的鬆開了手。

眼看著我的雙手就快撐住地面了,猛然間,就覺得胸口狠狠的撞在了硬物上,緊接著彎曲的膝蓋也撞到了硬物。

胸口的撞擊倒也罷了,膝蓋撞的這下可是真疼的鑽心。

我強忍著劇痛,快速的翻身滾到一邊,抱著膝蓋轉頭一看,身後那人居然是桑嵐!

等定下神來才發現,這哪是什麼屋裡,我根本還在院子裡,剛才看到的『地窖』,就是先前桑嵐想跳下去的那口井。

桑嵐仍然是那副老鼠臉的樣子,身子前傾,後背弓起,閃爍著詭異綠光的眼睛森然的盯著我,兩隻手緩緩虛握成爪狀。想到那個被活活撓死的壯漢,我心裡一陣發毛。想起身,可雙膝剛才撞上井沿石台,又酸又麻,掙扎了幾下怎麼也站不起來。

驚怒交集間,桑嵐怪叫一聲,向我撲了過來。

我一咬牙,不避反進,迎著她就地一個翻滾,後背狠狠的撞在她的小腿上。

她再次發出一聲怪叫,失去重心撲向地面。

不等她落地,我就抓住她腳踝用力往後一拖,緊跟著拼盡全力的一翻身,整個人壓在了她後背上,將她壓的徹底撲倒在地。

她掙扎著想反手往後抓,我抽冷子一邊一個抓住她兩隻手腕,緊緊的按在地上,用前額頂住她後腦,大聲念起驅邪法咒。

「咳咳咳……咳咳……」

過了好一會兒,桑嵐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接著驚恐的哭叫:「放開我……救命……」

「是我!」我鬆了口氣,緊繃的身子鬆弛下來。雖然只是短兵相接,卻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你……徐禍?」桑嵐惶然的問道。

我不敢鬆開她,仍是攥著她手腕,趴在她背上,偏過臉低頭去看她的臉。

兩人四目相對,桑嵐眼中露出複雜交織的神情,「怎麼會是你?」

隨即又惶然搖頭,「不,不是你……是那個人……」

「現在是我。」見她恢復了以前的樣貌,我徹底鬆了口氣,試著撐起身子,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桑嵐定定的看了我一陣,忽然一下撲進我懷裡,哇的哭了起來。

我想把她推開,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可見她哭得渾身打顫,也狠不下心推開她,只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桑嵐哭道:「那個男人……那個男人衝進我家裡,他想……他想……」

「沒事了,沒事了。」我輕聲安慰著她,眼睛卻不停的四下張望。

感覺桑嵐渾身冰涼,我才留意到她穿得單薄,忙脫下外套給她套上。

過了好一會兒,桑嵐緩緩脫離我的懷抱,仰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我,「你怎麼會來的?」

我咧了咧嘴,「我是來抓逃犯的。」

「逃犯?那個人……」桑嵐頓時驚恐的瞪大眼睛,左右看了看,臉色更是煞白,「我怎麼會在這兒?」

「我也想知道。」我冷冷說了一句,活動了一下膝蓋,彎腰撿起剛才掉落的竹刀。

想起剛才被迷惑時的情形,毫不猶豫的用竹刀扎破指尖,在桑嵐的額頭畫了道符籙,自己也畫了一道。

桑嵐張了張嘴,見我一臉肅殺,沒敢說話。

我看了看那口井。

一開始桑嵐就是想往這井裡跳,後來那鬼東西又想把我推下去,古怪八成是在井裡了。

我一手拉著桑嵐,一手握著竹刀,緩步走到井邊。

剛要往下看,就感覺桑嵐的手一哆嗦。

見她看向一邊,我連忙轉頭,竟然見到一個矮小乾癟滿臉褶皺的老太婆從塌了一半的屋子裡走了出來。

這老太婆眯縫著眼,像是眼神不大好,她好像沒看見我們,一出來就徑直走到井邊,兩隻手扶著井沿探頭往裡看。

我仔細看她,卻沒發現什麼異狀。

正當我納悶破屋子裡為什麼會有人的時候,老太婆忽然抬起頭,眯著眼看向我和桑嵐,聲音嘶啞的問:「兩個娃娃,你們看看,老太婆還像個人嗎?」

她樣子本來就醜怪,驟然一發聲,更是把桑嵐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老奶奶,你……」

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別說話。

本來我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老太婆一開口我就聽出蹊蹺了。

我把桑嵐拉到身後,笑著對老太婆說:「畜生就是畜生,你怎麼也變不成人。」

老太婆一聽,臉色大變,眯著的眼睛倏地瞪的溜圓,轉身就往屋裡走。

「還想跑!」我急忙追趕。

老太婆卻像老鼠一樣吱溜一下就鑽進了屋裡。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視之不見,聽之不聞,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乾羅怛那,斬妖縛邪,精怪忘形!」

我大聲念誦法咒,快步走到門口,看到屋裡的情形,不禁打了個寒噤。

一個渾身長毛的怪物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看身形,像是老鼠,卻是生了一身黃白相間的賴毛,個頭就快趕上肉鬆一般大了。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老鼠不像老鼠,狗不像狗的怪物竟然長著一顆人骷髏頭!

我沒想到這鬼東西會是這副模樣,嚇得頭皮發麻,不住的念著法咒,緊握竹刀就想上前結果了它。

沒想到它像是知道厲害,竟然轉過身,像人一樣跪了下來,兩隻前爪抱在一起,連連沖我作揖求饒。

我仔細一看,頓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哪兒是什麼怪物,根本就是一隻大黃皮子,腦袋上套了一顆人的骷髏頭!

難怪它會問我和桑嵐它像不像人呢,但凡動物想要修成人形,最後關頭都得找個人問問它像不像人,這叫做討封。如果你說它不像人,它的修行就都毀了;可一旦你說它像人,這畜生多半不會感恩,還要奪走你一口人氣……

見骷髏的眼窩裡兩隻圓溜溜的眼睛渾濁不堪,眼裡還含著淚,我停下了腳步,冷然的說:

「沒那造化就算了,居然還借鬼氣惡修!你頭上頂的骨骸是你害死的?」

「吱吱吱……」黃皮子急忙搖頭,發出一連串焦急的叫聲。

「頭骨哪裡來的?」我問。

黃皮子顫顫巍巍的起身,看了我一眼,向外走去。

桑嵐早嚇呆了,只是扯著我的衣角往我身後躲。

黃皮子走到院子里,跳上井台,用前爪往井裡指了指。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宰了它,忽然就見它頭一低,狠狠撞在了井台上。

那骷顱頭被它一撞,竟然開裂,從它頭上脫落下來掉進了井裡。

再看那黃皮子,好嘛,頭頂的毛竟然像人一樣,全都白了。

老黃皮子跳下井台,竟然踉蹌的摔了一跤,爬起身,兩眼淚汪汪的看著我。

我回想了一下百鬼譜上的記載,再看看這大失靈性的老黃皮子,擺了擺手,「走吧。」

老黃皮子大喜,轉身就跑回了破屋子裡。

我走到井邊,借著日光往下看。

井早幹了,只是井底積蓄著一些骯髒的污水。

污水中,赫然有一具幾近腐朽的骨骸。

桑嵐也看到了井下的狀況,拉了拉我的衣角,「報警吧。」

我搖了搖頭,拿出一道符籙,念誦法訣,將符籙拋進了井裡。

見井裡沒有動靜,我嘆了口氣,朝破屋看了一眼,拉著桑嵐往回走。

剛走出院子,就聽身後轟然一聲巨響。

同時傳來「吱」的一聲慘叫。

回過頭,就見屋子已經全塌了。

「那黃鼠狼被壓死了?」桑嵐問。

我轉過身,邊走邊說:「我倒是想饒它一命,但是自作孽不可活,到頭來還是遭了報應。」

「那黃鼠狼能變成人樣,它是不是修成仙兒了?」

「切,世上哪有那麼多大仙。都說物老成精,那老黃皮子肯定是有點靈性的,但還沒到成精作怪的地步。倒是井裡的那人,死了至少百年以上了,又是死在井下,陰煞重的很。老黃皮子不知道怎麼頂了他的腦殼,不光奪了他的陰煞,還讓他失去了輪迴的機會。

它先是附在你身上,把你帶來這兒,想讓你跳井,後來又想把我推下去,估計就是知道自己作了惡,想幫井下死鬼找個替身,好贖罪。可到底是靈性不足,越走越歪,最後還是難逃一死。」

「我被……被它附身了?」桑嵐驚恐的問。

我點點頭,轉眼看著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如果不是被這邪門的黃皮子附身,她或許已經被那個壯漢給強暴了,就連季雅雲恐怕也難逃厄運。

可黃皮子如果只是想替井下鬼找個替身,為什麼捨近求遠,附在了桑嵐身上?

回到車上,見到季雅雲,娘倆抱頭大哭。

好一陣,季雅雲抹著眼淚問我:「現在怎麼辦啊?」

我嘆了口氣,回頭看著桑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季雅雲咬了咬嘴唇,小聲問:「如果誤殺罪名成立,她會被判多久?」

我搖頭:「防衛過當,過失致人死亡,有可能判緩刑,甚至是判無罪;可現在……」

老黃皮子算是救了桑嵐,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是害了她。

那個壯漢是被虐殺的,怎麼看『兇手』都存在蓄意傷害的意向。真要是判下來,怎麼都得三年五年……

「嗡……嗡……」

「喂,徐禍,你在哪兒呢?」趙奇問。

我猶豫了一下,剛想開口,桑嵐忽然反應了過來:「小姨,誤殺?殺人?我殺人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44
第三十八章 屍變


「小姨……徐禍……我怎麼會殺人的?我殺人了……」

「殺人了不起啊?用得著這麼囂張當著警察說出來嗎?」看著趙奇的大吉普迎面開過來,我暗暗嘆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見趙奇和沈晴從車上下來,我讓桑嵐她倆在車上等,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行啊你,居然敢冒警!」趙奇遠遠的指著我大聲說。

我只能幹笑,我都能想到從開摩的的身上找線索,更何況他這個老牌刑警。

沈晴笑得肩膀直抽抽,「誒,徐禍,你知道我們找到那胖子的時候,趙隊報出名字,那胖子差點跟他動手嗎?非說趕著去醫院,還說我們冒警!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哪點兒像警察啊?怎麼就忽悠的那胖子那麼信任你呢?」

「情況緊急,迫不得已,趙哥,包涵。」我沖趙奇點點頭。

趙奇擺了擺手,往我車上看了一眼,搭住我肩膀問:「人在哪兒找著的?」

「就那邊草崗子後邊,小樹林外頭一破房子裡。」

趙奇挑起一邊的眉毛看著我,「怎麼著,還是有預謀犯罪,老手啊!」

我撓了撓頭,說:「我要是說,她讓黃皮子給上身了,你信嗎?」

「黃皮子?」沈晴瞪大了眼睛。

我點點頭:「嗯,那老黃皮子也不是想救她,把她帶這兒來是想要她的命,我趕到的時候,她正想跳井呢。」

「那就能解釋的通了,早聽說黃皮子邪性,會迷糊人,那出租司機和胖子就是被迷了吧。」趙奇拍了拍手,「上車,回局裡再說吧。」

我一把拉住他,小聲問:「這事兒會怎麼處理啊?」

趙奇往車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

「你跟她說,不用怕,那孫子的身份已經認定了,是個入室搶劫、強奸的慣犯,手上掛著兩條人命呢。按照案件還原,他應該是事先踩好點,見季雅雲出門,才騙桑嵐開了門,想要實施犯罪行為。關鍵一點,法證在現場找到一把彈簧刀,經過驗證,就是前一起案子殺死被害女性的兇器。」

「這麼說桑嵐沒事兒?」

「沒事兒,但是過程得走一遍。那樣的雜碎死了罪有應得,桑嵐不會有事的。」

回到車上,我一瞬不瞬的盯著桑嵐看了好一會兒。

「怎麼個情況啊?」季雅雲小心翼翼的問。

「還能有什麼情況,殺人逃逸,洗乾淨……」一說到那句經典的老詞我憋不住笑了出來。

正如趙奇所說,被『桑嵐』撓死的是個身負血案,十惡不赦的雜碎,桑嵐自然也就不會被追究法律責任。

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老黃皮子為什麼會附在桑嵐身上,而且是在她遭遇危險的時候,難道真是巧合嗎……

這天中午,我剛從外面吃完飯回到局裡,就見郭森陰著個臉從前面走過來,見到我揮了揮手,算是打招呼了,然後就一言不發的進了辦公室。

我拉住後邊的趙奇,問怎麼了。

趙奇咧咧嘴,說還不是那個高麗棒子的事,案子破不了,他的家人鬧到了大使館,上頭施壓,頂雷的自然是郭森這個大隊長。

我暗暗搖頭,李青元的屍體經過深入化驗,確認死因是頸骨橫向折斷,是被人一下擰斷了脖子。但是現場被看熱鬧的學生搞的混亂不堪,對比了上百組指紋也沒有線索。

關鍵一點,李青元才到藝術學院一年,背景單純的很,兇手殺他的動機是什麼?

難不成只是因為他想用屍油達到和桑嵐在一起的目的?

「趙奇!」郭森從辦公室探出頭來,把趙奇叫了進去。

我提著打包的盒飯,直接去了拘留室。

「放飯了,放飯了!」我用車鑰匙敲了敲鐵柵欄。

桑嵐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裡的床上,抬眼瞪著我,一動也不動。

我忍不住笑道:「你這待遇不錯了,身為一個殺人犯,不光有單間兒住,還有人專門送飯,還不知足啊?」

「我知足什麼啊?我差點被強……我為什麼要待在這兒啊?」桑嵐帶著哭音說。

「你家人不是正給你辦取保候審呢嘛,畢竟涉及到人命,該走的程序不還得走嘛。趕緊過來,吃飯了。」

「不吃。」

「你就不聽話吧。」我往她胸口瞄了一眼,說:「也別想不開了,你就當是為民除害了。聽說過『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嗎?現在狼讓你給撓死了,咱『孩子』還是咱『孩子』……」

「滾!」

我搖了搖頭,從塑料袋裡拿出個小蛋糕,掏出打火機打著了火,「生日快樂,趕緊的,過來吹蠟燭吧。」

桑嵐看了我一眼,跳下床走了過來,「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都在局裡掛上號了,我能不知道嗎?趕緊許個願,把『蠟燭』吹了。」

桑嵐又橫了我一眼,雙手握在一起,閉上眼睛嘴唇無聲的輕輕翕合,好一會兒才睜開眼,「呼……呼……呼……」連著吹了三下,煤油打火機都沒滅。

「你這肺活量不行啊……哈哈哈……」

「幫我一起吹!」桑嵐也忍不住笑了。

「嗡……嗡……」

「噗……」

我幫桑嵐吹滅打火機,把蛋糕給她,掏出手機接了起來。

「喂,趙隊。」

「你在哪兒呢?」趙奇問。

「在拘留所給桑嵐送飯呢。」

「跟我出趟差吧。」……

掛了電話,我把盒飯遞給桑嵐,語重心長的說:

「我下午得出差。你這都兩天了,估計吃完這頓,下午就該放出去了。記住,出去以後改過自新,好好做人,我不想再在這裡見到你了……」

「滾蛋!」

來到趙奇的辦公室,我問通知馬麗了沒有。

趙奇說他已經跟馬麗打過招呼了,就我和他一起去。

我說麗姐不在,我不能進行屍檢。

趙奇說:「不用做屍檢,出事的是章萍。」

「章萍?她出什麼事了?」想起白靈兒臨走前的告誡,我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趙奇盯著我說:「她的屍體在當地警局失蹤了。」

……

傍晚六點,兩人下了火車,被當地警局派的車直接接到了局裡。

開車的警員把我們帶到一間辦公室,敲了敲門,「劉隊,X市的人來了。」

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沖我們點了點頭,對那警員說:「把小李叫過來。」

進了門,雙方做了自我介紹,中年人叫劉銘章,是富林縣刑警總隊的隊長。

「報告。」

「進來。」

看到來人,我不由得眼前一亮,來的竟然是個身形健美,一身警服筆挺的靚麗女警。

劉銘章說:「這是小李,李雪楠,我們局裡的法醫,昨天晚上事發的時候就是她值班的。」

劉銘章撓了撓頭,「我先簡單說明一下情況吧。因為某些原因,章萍的屍體被送來以後一直停放在局裡的停屍間,直到昨天上午,章萍的父親才從鄉下趕來認屍。結果就在昨天晚上,章萍的屍體不見了。」

說到這裡,他和李雪楠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監控顯示的是怎麼個情況?」趙奇問。

劉銘章搓了把臉,指著電腦屏幕說:「你們過來看下。」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視頻界面,劉銘章點了兩下滑鼠,視頻從頭開始播放。

畫面中顯示的是停屍間,除了一排存放屍體的冰櫃,就是幾張架子車,其中兩輛車上的白被單鼓起,顯然是停放著兩具屍體。

我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時間,顯示的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十七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畫面卻像是靜止了一樣,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劉銘章的表情卻更加複雜,眉心緊緊擰成了疙瘩。

當時間顯示十一點二十一分的時候,忽然,像是有一陣風刮進了停屍間,兩輛架子車上的白被單同時動了一下。

其中一輛車上的白被單被吹起了一個角,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是一具大約二十多歲的男性屍體。

「有人開門。」趙奇低聲說。

李雪楠說:「絕對沒有,停屍間的鑰匙一直鎖在值班室的抽屜裡,沒有人動過。」

就在那一陣『風』吹過後,畫面似乎又進入了『靜止』狀態。

足足過了有五分鐘,我剛想揉眼睛,忽然間,架子車上白被單又動了!

這一次只有被完全覆蓋的那輛架子車上的被單動了,不是被風吹動,而是自身在動。

被單的兩頭一抖一抖的,就好像下面的人在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一樣!

我和趙奇對視一眼,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被單的抖動越來越劇烈,我的心也跟著「砰砰」直跳。

忽然,那輛架子車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推了一把似的,竟原地轉了個方向!

下一秒鐘,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又是一下劇烈的抖動後,被單下的屍體,竟然坐了起來。

被單隨著屍體的動作滑落,顯露出了屍體的樣子,正是章萍!

她死的時候臉就變得尖削怪異,這會兒看上去,更是多了幾分妖異。

她的眼睛是睜著的,但是眼珠子卻一動也不動,但詭異的是,她的鼻子在抽動,連帶的整張臉都跟抽筋似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47
第三十九章 千萬別說話


  我盯著電腦螢幕,大氣也不敢出。

  下一秒鐘,就見章萍的屍體從架子車上滑了下來,邁著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另一輛架子車旁,一把將男屍身上的白被單掀了起來。

  下一秒鐘,她粗暴的扯開男屍的上衣,俯下上身趴在了男屍的胸口。

  因為監控的角度原因,從視頻中看不出她在做什麼。

  為了看清她的動作,我和趙奇下意識的湊近電腦螢幕。

  忽然,畫面中的章萍猛地直起身子,把臉轉了過來。

  “我艸!”

  我和趙奇同時驚呼一聲,急著往後退了一步。

  章萍原本慘白的臉竟被血染紅了一半,血淋淋的嘴半張著,嘴裡好像咬著什麼東西。

  她把嘴裡的東西吐在地上,再一次俯向男屍胸口……

  沒等視頻結束,趙奇已經抱著垃圾桶吐了起來。

  我感覺胸口發悶,胃不住的抽搐,強忍著嘔吐的衝動繼續盯著畫面。

  章萍背對著鏡頭,又一次直起了身子,兩隻手捧在身前,低著頭,肩膀一動一動的。

  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她是在吃著什麼,而且動作十分大。

  大約過了五分鐘,她終於轉了過來。

  看到她的樣子,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透到了頂門心。

  此時的章萍,臉上和手上都染滿了猩紅的血液,原本麻木無光的眼睛卻變得靈動起來,散發著暗紅色幽光的眼珠來回轉動,顯得無比妖異驚悚,仿佛一隻剛從地獄血池裡逃出的惡鬼一般。

  下一刻,她竟然抓起一旁的白被單,一下一下擦乾淨身上的血,然後就像正常的活人一樣走出了鏡頭,只留下一具胸腔血肉模糊的殘屍歪在架子車上。

  劉銘章移動滑鼠點開了另一段視頻……

  看完所有監控,過了好一會兒,我問李雪楠:“那具男屍是什麼時候送來的?死了多久?”

  “昨天淩晨六點送來的,因為參與了一場械鬥,被砍了四刀,頭部受到鈍器重擊,當場死亡,死亡時間距離現在不到四十八小時。”

  李雪楠頓了頓,說:“他的胸腔被撕咬開,心臟不見了。”

  想到監控中章萍的動作,我又是一陣反胃。

  劉銘章掐滅煙,深吸了口氣說:

  “今天太晚了,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讓小李帶你們去吃點飯,然後送你們去招待所休息吧。”

  我沖趙奇使了個眼色。

  趙奇忙對他說:

  “劉隊,你們也都累了,就不用管我們了,方便的話借我們輛車,我們自己安排。”

  劉銘章往我身上掃了一眼,點了點頭。

  ……

  出了警局,趙奇問我:“現在去哪兒?”

  我說:“直接去章萍家。”

  “都八點多了,現在去合適嗎?”

  “這件事不對勁,章萍的屍體不是普通的詐屍。你也看到了,從停屍間出來後,她明顯是故意躲開值班員警。”

  趙奇喃喃道:“難道屍體活了?”

  說完,像是被自己的話嚇到似的,驚恐的看向我,眼神中卻又透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按照資料上的資訊,兩人開車來到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落。

  下了車,趙奇一邊走一邊對我說,章萍的父母都是殘疾人,為了供章萍上大學,賣掉了鎮上的房子,一直在這村子的村尾租房住。

  這話在31號的時候我就聽章萍親口說過,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聽來,只覺得心裡越發的不安寧。

  鄉下沒什麼夜生活,這個鐘點,基本上家家關門閉戶,該睡的都睡了。

  可一路來到村尾,卻發現沿河一座孤零零的小院裡隱隱透出光亮。

  來到院外,見院門敞著,探頭往裡一看,就見堂屋裡燭火搖曳,檀香繚繞,桌上擺著香燭供品,正當中供奉著一個靈牌。

  供桌兩邊的椅子裡,分別坐了一個人。

  因為燭光晦暗,看不清兩人的樣子,只能大略看到兩人都低著頭,從衣著來看,應該是兩個老年人。

  “這是白髮人給黑髮人守靈呢,咱進去怎麼說啊?”趙奇看著院裡低聲向我問道。

  我想了想,剛要說話,猛然覺得一陣惡臭撲鼻,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一隻手捂住了嘴,一隻手伸到肋下快速的把我往後拖去。

  “唔……”

  “別出聲,別出聲,千萬別出聲!”一個聲音在我耳邊急促的小聲道。

  這人力氣極大,箍著我又往後拖了十多米,才湊在我耳邊喘著粗氣說:

  “鬼弟弟,我現在鬆開你,你別吭氣,你要一說話,你就得死!聽見沒?”

  我被這人手上的臭味熏得腦仁一陣陣發木,只好勉強點了點頭。

  “噓……”

  這人在我耳邊噓了一聲,才慢慢鬆開了手。

  “嘔……”

  我幹嘔了一下,下意識的捂住了嘴。

  轉過臉一看,我渾身的汗毛都戧了起來。

  我看到的竟然是一張紙人的臉!

  “我艸……”

  “噓……”

  ‘紙人’把一根指頭擋在嘴邊,示意我噤聲,一雙黃歪歪的眼珠子卻斜眼盯著那院門,眼睛裡閃露著驚惶。

  我定下神,仔細一看,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這哪是什麼紙人,分明就是一個塗脂抹粉的大活人!

  這人的臉上敷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粉底,偏偏兩腮塗了兩團豔紅的胭脂色兒,乍一看可不就跟喪葬鋪裡的紙人似的嘛。

  他頭髮又長又亂,發間夾雜著樹葉草根,就跟個大鳥窩似的。

  上身穿著件破爛的玫紅色碎花棉襖,下面是條看不出顏色的褲子,赤著腳……

  穿得像個女人,可說話明明是拿捏著腔調的男人聲音!

  這他媽根本就是個男扮女裝的瘋子!

  我又驚又怒,正想發飆,‘花棉襖’似乎看出了我的企圖,抬起手就要捂我的嘴。

  看著他不辨顏色的‘爪子’,我搶先捂住了嘴,“唔唔……”

  “這就對了,別說話。”

  ‘花棉襖’探頭往那院子看了看,轉過頭瞪著我,小聲說:

  “鬼弟弟,記住,公雞不打鳴,就別說話,不然你的魂兒就沒了,你就死了!”

  天色雖暗,可兩人面面相對,距離不超過一尺。

  他的面容雖然詭異,眼神也有些渙散,但昏黃的眼睛裡卻透著一股真摯。

  “千萬別說話。”

  ‘花棉襖’沖我擺了擺手,又往那院子看了一眼,聲音更加的含糊小聲:“我走了,鬼弟弟,雞叫前,千萬別吭聲。”

  說完,徹底鬆開我,兩隻手往棉襖袖子裡一攏,低著頭向村外走去。

  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出一段距離。

  我想追,但才邁出一步,就感覺不對勁。

  剛才趙奇就在我身邊,我雖然是出其不意的被捂住,可發出的動靜不算大,也不算小。

  這麼半天,趙奇怎麼沒反應呢?

  回過頭,就見不遠處,趙奇還站在院門外,保持著往裡窺視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我心一陣下沉,想喊他的名字。

  都快喊出聲了,猛然間想起了‘花棉襖’的囑咐,忙不迭捂住了嘴。

  我艸……

  這一捂嘴,嘴邊沾染的那股子臭味就又泛上來了。

  看‘造型’和舉止,那就是個瘋子,可我怎麼就覺得他瘋的這麼有‘個性’呢?

  千萬別說話……

  我用袖子抹了抹嘴,快步走到趙奇身後,拍了拍他的胳膊。

  手掌剛碰到他,他竟然挨著牆,緩緩的癱在了地上。

  我扳過他的臉,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

  他的雙眼圓睜,眼睛裡透露著恐懼,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場景。

  呼吸還在,可整個人卻像是植物人一樣,使勁掐也沒反應。

  看著他的樣子我猛然想起了一個人。

  東城看守所的錢濤!

  趙奇的魂兒丟了!

  想到這點,我整個人都炸了。

  轉眼看向院裡,堂屋裡,供桌旁的一對老人仍然低著頭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媽的,這次玩大了。

  趙奇丟魂,難道真和他剛才開口說話有關係?

  我把趙奇拖到一邊的角落,想了想,從包裡摸出一把竹刀,來到院門外,一言不發的緩步走了進去。

  “什麼人?”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渾身一激靈,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院子的一角,矗立著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正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昏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卻見到他眸子裡不友善的凶光。

  “你是什麼人?你找誰?”那人問道。

  我下意識的轉了轉握著竹刀的手腕,側身看著他,緩步往堂屋裡挪。

  “站住!”那人大喝。

  我拔腳就往屋裡跑,那人爆叫一聲,沖了過來!

  “殺!”一個聲音猛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幾乎想都沒想,就把竹刀朝著那人甩了過去!

  “啊……”

  隨著一聲慘叫,那人像是爆炸的砂礫般四下飛散。

  我一時間睜不開眼,只能雙臂擋在眼前連連後退。

  等到‘砂礫’散盡,院中竟明亮了許多。

  再一看,哪兒有什麼人影,只有遍地的沒了頭的死雞!

  ‘張安德!’

  我心底驚呼。

  “從現在開始,千萬別出聲!”耳畔果然再次傳來張安德的聲音,“徐禍,那次你真不該放走章萍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51
第四十章 皮人


  聽了張安德的話,再想想白靈兒臨走前的告誡,我的心一陣陣往下沉。

  我想向張安德詢問,卻不敢開口,一咬牙,邁腿進了堂屋。

  看清堂上供奉的靈牌,我不由得一愣。

  靈牌上竟不是章萍的名字,而是寫著『孫臏』兩個字!

  再看牆上,卻是掛著一幅頭戴禮冠,身穿長袍,手撫長鬚的古代老者的畫像。

  孫臏?

  不是古代的軍事家嗎?

  章萍家怎麼供著他的靈位?

  兩邊坐著的老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我的到來,依舊垂著頭坐在那裡,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強壓著心裡的疑惑,走到左邊的老頭面前,想開口叫醒他,可想到『花棉襖』和張安德的叮囑,只好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沒想到我的指尖剛碰到他的衣服,他竟猛然抬起了頭。

  乍一看到老頭的樣子,我頭皮一下子就炸了。

  這老頭瞪著兩眼,眼睛裡卻沒有眼珠,眼眶裡竟然是兩團稻草!

  看到老頭詭異的模樣,我嚇得後退幾步,伸手就去包裡摸竹刀。

  張安德忽然在我耳邊道:“用陰陽刀!”

  我略一遲疑,把陰陽刀拿了出來。

  老頭只是把頭抬了起來,卻仍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仔細一看,我肺差點氣炸。

  那居然是個用皮革縫製,填充了稻草的假人!

  可假人怎麼能抬頭呢?

  我抹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發寒。

  回想當初,越發覺得不安。

  按照破書上的說法,人死了以後變成鬼,起先有段時間是很迷茫的,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懵懂無知。過後才會逐漸想起自己生前的種種,才會認清自己的狀況,才會去想該何去何從。

  章萍的死亡時間是淩晨兩點五十分左右,但是在即將三點的時候,她卻去了後街的鋪子……

  就算她是橫死,這也不符合邏輯。

  她苦苦哀求讓我把她的屍體送回來,然而屍體被送回來後,竟然會屍變,還吞吃了男屍的心臟。

  這不是巧合……我他娘的讓那女人給陰了!

  “你是什麼人?”

  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猛一哆嗦,扭過頭,就見右邊的老太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來到了身邊,正仰著頭,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被她盯得心裡一陣發毛,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攥緊了陰陽刀。

  老太偏過頭,聳了聳耳朵,再次問道:“你是我家萍萍的朋友嗎?”

  問完,又把臉轉了過來,兩眼仍是直勾勾的朝著我。

  我這才看清,她的眼睛根本就不能聚焦,而且眼珠上面像是蒙了一層白色的角質,這老太是個瞎子!

  “你到底是誰啊?”

  老太跺著腳又問了一句,顫顫巍巍的轉過身,伸出兩手摸索著,“老頭子,你在哪兒?有人進咱家了……你快出來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啊?”

  見她發慌,我有些於心不忍,想開口說話,可想到張安德和『花棉襖』的叮囑,卻又不敢。

  老太摸索著向前走了兩步,眼看就要摸到那個詭異的皮人了,忽然,皮人竟挺身站了起來!

  “老頭子……老頭子,你快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啊?他怎麼不說話啊?”老太太顫聲說道。

  這時,我驚悚的發現,皮人的嘴角竟然微微揚起,一隻手緩緩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約莫兩尺長的鐵杆,兩頭分別焊著一大一小兩塊半月形的鐵板。

  那居然是修鞋用的鞋撐子!

  皮人猛然把鞋撐子舉了起來,朝著老太的頭上就砸。

  “小心!”

  我大驚失色,沖上前一腳把皮人蹬回了椅子,急著把老太攬到一邊。

  我剛要回過頭看那皮人,老太忽然把臉抬了起來。

  她原本渾濁無神的眼睛竟陡然聚焦,盯著我,眼中露出一抹妖異的邪笑。

  看到她瞬間的變化,我不禁打了個寒噤。

  這老東西竟然是裝瞎!

  我用力推開她,後退兩步,驀地發現周遭的情形起了變化。

  原先掛在牆上的那幅孫臏畫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大大的『雙喜』。

  再看桌上的,靈牌上的字跡也從原先的『孫臏』變成了『愛女章萍之靈位』。

  非但如此,旁邊竟還多了一個靈牌。

  定神一看,我渾身的汗毛都戧了起來。

  這靈牌上寫的居然是我的名字!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悚然看向老太,卻見她已經坐回了右邊的椅子,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看著我。

  再看左邊,那皮人竟變成了一個老頭,同樣看著我,神情卻顯得有些悲戚。

  “老頭子,今天是咱閨女大喜的日子,你老耷拉著臉幹什麼?”

  老太低聲說了一句,忽然轉向我,抬高了聲音說:“時候不早了,新姑爺,你們快點上路吧。”

  說著,朝前努了努嘴。

  我下意識的朝她努嘴的方向一看,頓時呆住了。

  門頭上不知何時居然掛起了兩盞大紅燈籠,院子裡竟停著一乘大紅花轎,花轎兩邊還各站著兩個身穿青布小褂,腰裡紮著紅綢帶的轎夫!

  我頭皮一陣陣發炸,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董家莊那次,樹林子裡見到的紙人。

  娘的,我這是被配冥婚了?!

  我想轉身質問老頭老太究竟在搞什麼鬼,手指一緊,悚然發現手裡的陰陽刀不見了。下意識的往身後一摸,背包也沒了!

  我牙都快咬碎了,我到底還是沒聽張安德和『花棉襖』的囑咐,還是開了口,這是中招了……

  “走吧,別誤了時辰!”老太大聲說道。

  話音一落,四個轎夫抬起花轎,飛也似的跑出了院子。

  “呵,你們也太自說自話了吧?”我冷笑著說道。

  “快追!”一個聲音陡然響起,“其中一個轎夫是趙奇!”

  說話間,門頭的一盞紅燈籠飛落下來,懸浮在了半空。

  “喜子!你又來這套?”我說不上來是驚是喜,張喜這小子活著的時候沒這麼神叨啊!

  老太忽然跳了起來,大聲道:

  “老頭子,他們要害咱家閨女,你還愣著幹什麼?”

  之前一直無動於衷的老頭聞言挺身站了起來,神情瞬間變得猙獰無比,緩緩的從身後拿出了鞋撐子,一步步朝我逼了過來。

  “老皮匠,你已經遭了報應了,竟然還不知悔改?”張喜的聲音冷冷傳來,紅燈籠也隨著飄浮到了我身邊。

  老皮匠……

  “劊子手的刀,仵作看得見,紮紙人的手藝,二皮匠的針線……二皮匠縫屍、起屍是一絕!”

  老丁的話像過電一樣在我腦海裡響起。

  再看看老頭手裡的鞋撐子,我猛然醒悟……章萍的父親竟然是二皮匠!

  聽了張喜的話,老頭渾身一震,表情卻變得更加猙獰,猛地舉起鞋撐子朝我砸了過來。

  我正想閃避,冷不丁身邊的燈籠驟然消失,我只覺得手裡一沉,低眼一看,就見陰陽刀又回到了我手上。

  與此同時,張喜大聲道:

  “罪無可赦,殺!”

  ‘殺’字響起,我一咬牙,甩手將陰陽刀射向撲來的老頭。

  陰陽刀在空中化作一道紅光,閃電般的穿透了老頭的胸膛,隨即又化作燈籠,飛回到我身邊。

  老頭舉著鞋撐子,僵立在了那裡,看著我的眼睛裡透著不可置信。

  下一秒鐘,像是砂礫般炸開,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頭子……”

  老太發出一聲慘厲的哀嚎,踉蹌著上前兩步,撲倒在地上悲聲痛哭起來。

  “喜子,咱幹的是不是太絕了?”我不忍心的說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快走,去追趙奇!”

  紅燈懸浮著快速飄出院子,我忙不迭跟著跑了出去,一路跑向後山。

  “喜子,你他娘的能別這麼神出鬼沒的嗎?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邊跑邊問。

  “我是鬼,當然神出鬼沒了!”

  燈籠裡傳來張喜的聲音,“老皮匠作法,把章萍變成了活屍,活屍入墳,再‘死’一次,章萍就會變成能夠奪舍的邪鬼!”

  “趙奇是怎麼回事?”

  “不光是趙奇,另外三個全是村子裡的人,是被那個老太太用邪法勾了的生魂。生魂送死鬼,一旦進了墳裡,變成陪葬死魂,章萍就能吸取他們的陰煞。”

  “花轎裡是活屍?”

  這次張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過了一會兒,才憤憤的說:

  “不是,轎子裡是章萍的陰魂,她的屍身正在山上作惡呢。這臭娘們兒心真他媽黑,不光要拉生魂陪葬,還想讓你做她男人。說好聽點是看上你了,其實就是想要你的陰身煞魂做陪葬。”

  我聽得又驚又怒,這個女人,心機也太深了。

  什麼想見父母最後一面,全都是說謊。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章萍的父親是今天上午去認屍的,那具被挖了心的男屍是淩晨被送到停屍間的……

  老皮匠或許就是看到了那具新死的男屍,所以那個時候在章萍的屍體上做了手腳!

  跑上村後的野山,紅燈籠驟然加快了速度。

  我一路跟著狂奔,沒多久,就見前面四個青衣轎夫正抬著花轎腳不點地的往前跑。

  借著燈籠的紅光仔細一看,其中一個轎夫果然就是趙奇!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2:54
第四十一章 二皮匠


「趙奇!」我大聲喊了一句。

趙奇一點反應也沒有,仍是麻木不仁的跟另外三個轎夫一起抬著花轎飛奔向前。

紅燈籠猛然加速,飛到了花轎上空,張喜大聲道:

「陰陽殊途,速速歸去!」

聲音響起的同時,燈籠的光芒驟然暴漲。

在紅光的照耀下,四個轎夫立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花轎落地,一個悅耳的聲音從花轎裡傳出:

「徐禍,沒想到你還真有些手段,我選了你,倒是沒有看錯人。」說話間,一個身穿大紅喜袍,頂著紅蓋頭的窈窕身影從花轎里邁了出來,聽聲音,正是章萍。

「我本來還有點同情你,可是現在……」

看著眼前的女人,我感覺無話可說。

我早該想到,一個用邪法改變自己樣貌的女人,絕不是什麼善類。只是沒想到她的邪門居然是家傳。

「下次再見,你最好將她魂魄誅除,否則必成禍患……」

腦海中迴響起白靈兒的告誡,我也不準備再和她多說,抬起手,紅燈籠立刻化成陰陽刀飛回到我手中,刀身閃耀著血一般的奪目光彩。

「不知好歹的東西,你找死!」

章萍聲音轉冷,非但沒有逃走,竟然還支起雙手朝著我撲了過來。

眼看她撲到,我揮刀就刺。

「嗬嗬……」章萍不閃不避,只是冷笑。

就在陰陽刀刺出的一剎那,不經意間,竟看到她身後連著幾根紅色的絲線。

『……扎紙人的手藝,二皮匠的針線!』

我猛一激靈,下意識的閃身橫挪,避開她的正面,揮刀朝著那些絲線砍了下去。

絲線被砍斷,章萍立刻撲倒在地,渾身顫抖不停。

我走上前,挑開她的蓋頭,仔細一看,頓時恨得咬牙。

這根本不是章萍,而是一個陌生的女鬼。

女鬼的身上扎滿了細針,針尖露出鬼體半寸,隱隱透出黑色的煞氣。

「不好,上當了!」張喜的聲音傳來,「快追!」

「這女鬼……」

「救不了了,快追!」

陰陽刀脫手飛出,化為燈籠疾速飛向山頂。

再看女鬼,絲線被砍斷後,鬼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淡化,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

「媽的!」

我大罵一聲,朝著燈籠飛走的方向追去。

這臭娘們兒不但早在轎子裡準備了替身,還在假的鬼新娘身上插滿了細針,剛才如果短兵交接,鬼新娘固然魂飛魄散,我也難免被那些邪異的針扎傷。

這女人也太歹毒了!

一路追上山頂,遠遠的,就見山上有個墳包。

讓人詫異的是,墳包上面竟然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兒!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飛也似的向墳包跑去,看背影正是章萍。

紅燈籠再次加快速度,看樣子是想超過章萍,先一步趕到墳包。

可章萍的速度快的驚人,而且移動的姿勢非常的怪異。

就好像前面有什麼東西,在拉著她往前拽似的。

章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跑到墳包前,一手一個抱住兩個小孩兒,回過頭沖我陰測測的一笑,竟然消失了。

我追到跟前一看,墳包後邊竟然有一個地洞。

我不管不顧,縱身就想往下跳。

「來不及了,走!」身後傳來張喜焦急的聲音。

我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一個收勢不住,朝著洞口跌了下去。

「徐禍,你壞我好事,我不會放過你的!」章萍怨毒的聲音響起,彷彿從地獄深處傳來……

「徐禍!徐禍!」

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我猛然驚醒過來,睜開眼,就見趙奇站在面前,關切的看著我。

「我艹……」

我試著動了一下,右肩立刻傳來一陣劇痛。

趙奇捋了把頭髮,長吁了口氣:「你總算是醒過來了。」

我定了定神,才發現我還在那間屋子裡,而且就坐在先前老太坐的那把椅子上。

外面天已經蒙蒙亮了,院子里聚集了二三十號男男女女。

劉銘章和李雪楠竟也在其中,旁邊還有兩個穿警服的男警員。

「我這肩膀是怎麼回事?」我活動著右肩問。

「被老太太打的,還好我及時進來,把她拉開了。」趙奇抬手朝地上指了指。

順著他手指一看,就見先前的那個鞋撐子丟在一邊,竟然從中斷成了兩截。

趙奇說:「她本來是想敲你頭的,被我一拉,砸肩膀上了……你行啊,這是練過啊,鐵棍兒都讓你咯斷了?」

劉銘章和李雪楠走了進來。

劉銘章看了看趙奇,轉眼看著我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站起身,又活動了一下肩膀,感覺沒傷到骨頭。

「老章啊,閨女該放學了,你快讓她二叔去接她放學吧……你可別去,你腿腳不好,同學會笑話咱萍萍的,說她有個瘸子爹……有個瞎老娘……你忘了你上回去接閨女,她回來氣得兩天沒吃飯啊……」

聽到蒼老的聲音從院裡的人群中傳來,我轉眼看向趙奇。

趙奇搓了搓下巴,說:「老太太瘋了。」

劉銘章轉眼看向趙奇,皺著眉頭說:

「你們要自己『幹活』,我沒攔著,現在總該給我一個交代了吧?」

見趙奇看向我,我點了點頭,說:「劉隊,別急,讓我緩緩,我會給你交代的。」

轉過身,看到牆上的孫臏畫像,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從一旁拿起三支香,點燃了朝著畫像拜了拜。

「怎麼會有人供奉孫臏的?」趙奇忍不住問。

我把香插進香爐,抬眼看著畫像,「每一行有每一行的祖師爺,孫臏是皮匠的祖師。章萍的父親是二皮匠,當然要供孫臏。」

李雪楠蹙眉:「她父親不是給人修鞋的嗎?」

「早年間犯人被砍了頭,家屬會找鞋匠把死者的頭和身子縫回去,不是所有鞋匠都接這活,會這活計的,就是二皮匠。」

看看天色,我深吸了口氣,「走吧,我們去山上找章萍……找她的屍體。」

經過院子,透過人群,就見昨晚的老太坐在地上,懷裡抱著那個皮人,嘴裡不斷的念叨著閨女和老頭子。

她的眼睛白蒙蒙的,竟真的是個瞎子。

這老太太竟也是會邪術的,回想起來,昨晚看到她眼睛變亮的時候,我就已經中招了。

圍觀的人群中,有著三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依稀就是昨晚抬轎子的另外三個轎夫……

「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又中招了?」趙奇跟在我身邊小聲問。

我點點頭:「劉瞎子說的對,你就不能沾邪乎事,回回沾你回回差點把命給丟了。」

快到山頂的時候,遠遠的,就見一個墳包立在那裡。

「那裡好像有個人!」一個隨行的警員說道。

劉銘章看了我一眼,連同李雪楠和兩個警員跑了過去。

我和趙奇走到近前,見那是一個跛腳的老人,仰躺在墳包上,臉色烏青,看樣子已經死了有段時間了。

李雪楠蹲在屍體身邊看了一陣,起身對劉銘章說:

「死者是章萍的父親章良,死因是中毒,他是被山裡的毒蛇咬到了。」

「鎬頭、鐵鍬,他是來給章萍修墳的?」劉銘章抬眼看向我。

我看了看屍體旁邊丟著的鐵鎬、鐵鍬,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繞到墳后,卻只見新土,根本沒有地洞。

想到被章萍抱著跳進『地洞』的那兩個小孩兒,我一陣悚然,「趙隊,把墳挖開。」

「有這個必要嗎?」劉銘章皺眉,「章萍是走出警局的……你確定……」

我直視著他點著頭,「挖開吧,下面可能不止章萍一個人。」

兩個警員一個拿鐵鍬,一個拿鐵鎬,沒多久就把墳挖開,露出了一口黑漆棺材。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3:05
第四十二章 又到初一


棺材剛露出來,忽然颳起了一陣山風。

塵沙揚起,我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就在我眯起眼的一瞬間,天色忽然暗了下來,變得像是晚上一樣,我同時感覺到了幾分涼意。

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了小孩兒的哭聲,而且不止一個。

定睛一看,月色朦朧……天居然真的黑了,昏暗中,就見墳是扒開的,棺材也敞著,棺材裡卻沒有人。

墳的另一邊,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兒被麻繩捆在一起,正在哇哇的哭。

一個佝僂的身影背對著這邊坐著地上,低頭搗鼓著什麼。

一邊搗鼓,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兩個小孩兒說話: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一會兒你們就能跟你們的姐姐團聚了。你們倆乖乖的,到了下邊,好好聽萍萍的話,她能早點回來,你們倆娃娃也能早點托生……」

我越聽越是狐疑,繞過墳堆,亦步亦趨的走了過去。

繞到那人前面,看到眼前的一幕,我感覺整個人都快瘋了!

這人居然就是章萍的父親,那個瘸了一條腿的老皮匠。

在他的面前,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年輕女人。

這女人還活著,卻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唔唔」的聲音。

因為,她的嘴竟然被用針線緊緊的縫了起來!

老皮匠拿起一根細針,在身邊的一個破碗里蘸了一點黑紅色的粘稠液體,嘴裡無聲的叨咕著什麼……

猛然間,他把針朝著女人的胸口扎了下去!

「唔……」

女人痛苦的瞪大了眼睛,身體劇烈的抽搐著。

仔細一看,她身上已經插了不下上百根細針,針尖露在外面,在月光下閃著星芒般的寒光……

看著女人痛苦扭曲的臉孔,我猛然想起,她就是昨晚從花轎裡下來的那個假新娘!

眼見老皮匠又要把針插進她身子裡,我睚眥欲裂,大吼著『住手』,想要衝上前阻止。

「徐禍!」

趙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一雙有力的大手從後面緊緊的箍住了我。

我猛一激靈,定神再看,天色雖然陰霾,卻是清晨時分。

劉銘章和李雪楠等人都驚愕的看著我,其中一個警員的手居然還搭在了配槍上。

墳被扒開了,棺材卻沒有起出來。

「老皮匠……」

轉眼一看,就見老皮匠的屍體橫在一旁,一動也不動。

趙奇慢慢的鬆開手,抓著我的一條胳膊問:

「你怎麼了?」

我推開他的手,大口的喘著粗氣,好半天才用力搓了把臉,抬眼看向劉銘章,說話卻不自主的顫抖:「劉隊,叫增援吧……」

劉銘章狐疑的看著我,沉聲說:

「你看過監控,應該知道這件事不尋常,我不認為在整件事明了前驚動太多人。」

「叫增援!法醫!法證!全都叫來!採集證據!案件特殊,但這是謀殺!」我大力的揮著手,幾乎是用吼的說道。

趙奇拉住我,看了一眼棺材,抬眼直視劉銘章:「劉隊,聽他的,叫增援吧。」

劉銘章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拿起了報話機……

等待支援的這段時間,我坐在一棵樹下,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趙奇陪著抽了兩根,忍不住問:「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恍然的搖了搖頭,「不是昨天晚上,是前天晚上。」

想起章萍的鬼魂去後街鋪子求助時的情形,我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樹榦上,紅著眼睛說:

「我當初就該殺了那個女人!」

「趙奇,他是不是有問題?」劉銘章站在一旁,臉色陰沉的盯著我。

李雪楠和兩名警員看著我的眼神也都透著古怪,甚至是恐懼。

看著這些懷疑的目光,我乾笑兩聲,說等棺材打開,你們就會感同身受了。

渾身插滿細針的鬼新娘…墳頭上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兒……

這些足以證明,我剛才並非是幻覺,而是死者的執念和怨念,催發了潛在的靈覺。

在此之前,我還想著,昨晚實在不該對老皮匠的魂魄痛下殺手。

他或許利用皮匠的『手藝』令章萍起屍,可那只是因為疼愛女兒,他罪不至死。

直到通過靈覺看到那殘忍的一幕……

我不知道棺材裡有什麼,可我有預感,即將看到的殘忍,會遠遠超過正常人的承受底線……

「我艹!」

「嘔……」

「媽的!」

「啊!啊!」

支援趕到,當法證採集完棺材表面的指紋痕迹後,棺材蓋被開打開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非正常的歇斯底里狀態。

就連劉銘章這樣的老刑警都臉無血色,衝到一顆大樹旁,照著樹榦連踹了好幾腳。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他大步走到我面前,雙手揪住了我的領子,瞪著我的眼睛里脹滿了血絲。

我垂下眼皮,一字一頓的說:「我只是實習法醫。案子,刑偵去查。」

……

第二天上午,回程的火車上,5號餐車車廂。

趙奇咬開一瓶啤酒,擺在我面前,自己也咬開一瓶,在我的酒瓶上碰了碰,「喝點。」

我拿起啤酒瓶,又和他碰了碰,對著瓶子喝了一口。

趙奇灌了一氣啤酒,放下酒瓶說:

「除了章萍,棺材里另外三具屍體的身份已經確認了。女死者叫周霖,現年十七歲;小女孩兒叫周瑤,男孩兒叫周柱。三者是姐弟、姐妹關係,周瑤和周柱是龍鳳胎。

他們的母親在四年前生下周瑤和周柱以後,死在了產床上。沒多久,他們的父親因為…因為…他喝農藥自殺了。周霖為了養活弟妹,就在鎮上的一家……一家髮廊做『洗頭妹』……」

說到這裡,趙奇一口氣喝乾了瓶子里的啤酒,轉頭看著窗外,久久不語。

我也一口氣喝乾了啤酒,喃喃的說:

「我不該答應章萍,把她的屍體送回來的。」

趙奇轉過臉來,皺眉道:

「你是不是想多了?就算你不跟我說,局裡也還是得走程序,還是得通知她的家屬,然後根據實際情況來進行安排,到頭來還是得把章萍的屍體送回來。

徐禍,我是執法者,你是驗證官!可我們同樣是人、是普通人!我們不是神,不可能知道某些人的想法,從而去阻止他們犯罪!

章良……那個老皮匠是個瘸子,他行動不便。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怎麼造出那個墳,怎麼把棺材運上去,又是怎麼把周家三姐弟妹弄到山上的?

只能說,當他接到通知,知道章萍死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預謀了。兩個孩子被活埋,周霖被……我們連想都想不到那種殘忍,又怎麼能阻止?」

趙奇又咬開兩瓶啤酒,吐掉瓶蓋,和我碰了碰:

「兄弟,你的兩種職業都很特殊,但我和老郭、馬麗說起的時候,他們都得承認,你很有『度』。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自責,更加不希望你因為受這件事的影響,變得狹隘、變得偏激。堅持自己的目標,堅持做自己!」

我點點頭,「謝謝趙哥。」

兩人再次碰瓶,都是一飲而盡。

趙奇把酒瓶往桌上一頓,轉眼看著窗外,緩緩閉上了眼睛。

……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你會騙我什麼?』我笑著點了發送,看了一眼屏幕上泥娃娃的頭像,把手機在手指間轉著,靠進了藤椅裡。

好半天,指尖才傳來一下震動。

『其實我早在七年前就死了,我是鬼。』

我『切』了一聲,剛想回復,肉鬆「汪」的叫了一聲,從我腳畔一躍而起,顛顛兒的跑到了門口。

「嘿嘿嘿嘿……聰明的狗娃,聞到燒排骨的香味了?」

一個穿著西裝馬甲三件套,梳著大背頭的『男人』一下跳到門口,把手裡的塑料袋沖著肉鬆搖了搖。

「潘穎?」

我下意識的翻了個白眼,「你怎麼又來了?很好玩嗎?」

「是我要來的。」桑嵐出現在門外,一把搶過潘穎手裡的塑料袋,拉著她走了進來。

「你……」

她把塑料袋放在我面前的櫃檯上,眼睛斜向肉鬆:

「我們下午彙報演出成功,晚上慶祝,剛才正好在芳華路吃宵夜,想到今天是初一,你值班,我就打包了一份燒排骨。你……你吃完,把骨頭給肉鬆,你倆一人一半。」

「合著排骨的另一個名字就叫『人狗各半』!」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只要牙口好,你也可以全吃了。」潘穎捋著大背頭翻著眼睛說道。

我隔著塑料袋聞了聞,忍不住吸了口哈喇子,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抬眼看向桑嵐:

「謝了。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桑嵐摸了摸肉鬆的狗頭,抬起頭朝我點了點,「那我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點,你招災!」

「滾!」

桑嵐白了我一眼,拉著潘穎就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就聽「砰」一聲拍門板的悶響,隨即一張血呼呼的臉閃現在門口。

「啊!」

桑嵐和潘穎同時尖叫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汪……」肉鬆狂吠起來。

「去後院!」

我大聲說著,猛然起身,抓起一把竹刀繞出了櫃檯,把桑嵐和潘穎攬到身後,推出了後門。
吟雙 發表於 2019-2-22 13:08
第四十三章 生人勿近


  剛關上後門,那人就踉蹌著走了進來。

  我往他身上掃了一眼,不禁暗暗嘬牙。

  來的不是鬼,而是一個人。

  這人身上被砍了不下十幾刀,滿頭滿身都是血,乍一看就跟個血葫蘆似的,根本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

  “汪汪汪……”

  “肉鬆!別叫!”我下意識的緊了緊手裡扣著的竹刀,喝止了肉鬆。

  ‘血葫蘆’雖然重傷,但眼睛裡卻透著一股子冷狠,絕不是什麼善類。

  他的一隻手抄在衣兜裡,明顯揣著傢伙,我可不認為單憑一把竹刀就能把他制服。

  他四下看了一眼,轉身上上了門板,隨手把燈給關了。

  黑暗中,只聽到男人粗重的喘息。

  好一會兒,我才適應了黑暗,依稀就見‘血葫蘆’靠在門板上,一雙閃著寒光的眼睛正斜視著我。

  “兄弟,你只要不出聲,就沒事。”

  我剛邁出一步,他就冷然的問:“你想幹什麼?”

  我緩步走到櫃檯後,坐進了籐椅裡,看著他說:

  “你不該來這裡的,我還要做生意。”

  “三更半夜你做個鬼的生意!”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有個聲音問:“徐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我皺了皺眉,大聲說:“等一下!”

  ‘血葫蘆’貼著門板聽了聽,眼中凶光乍現,瞪著我低聲說:“別想耍花樣!”

  “你聽不見外面有人說話?”

  “你想死?”‘血葫蘆’眼中凶光更盛。

  我冷笑:“看來你運氣不錯,聽不到他說話,你今晚就死不了了。”

  “徐先生,我能進來了嗎?”外面的人又問了一句。

  “再等等!”

  我遲疑了一下,盯著‘血葫蘆’低聲說:

  “躲到櫃檯後面來,別影響我做生意。”

  他狐疑的看了我一陣,踉蹌著走到櫃檯後,又看了我一眼,緩緩的蹲下了身。

  我劃著火柴,點燃了牛油蠟,想了想,又從抽屜裡拿出一截犀香就著燭火點燃,插在了香爐裡。

  不等外面的人再問,我就抬高聲音說:“進來吧。”

  “你讓誰進來啊?後面那兩個妞?”‘血葫蘆’陰森的問。

  “你也看出來這是什麼地方了,耽誤我做生意,你一定比被人砍死更慘。”感覺腰間傳來微微刺痛,我強作鎮定的說了一句,手心裡卻已經攥出兩團手汗。

  這他娘的叫什麼事,怎麼就莫名其妙殺出這麼個煞神。

  聽我這麼說,‘血葫蘆’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向關著的門板。

  下一秒鐘,我就聽到一下倒吸氣的聲音。

  以前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我都會卸下一扇門板,方便恒死鬼進出,可‘血葫蘆’明顯是在躲避追殺,進來後第一時間就把門板上上了。

  於是乎,我就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身影像是紙片一樣從門縫裡逐漸擠了進來。

  因為點了犀香,向外窺視的‘血葫蘆’自然也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

  不得不說他的膽子已經夠大了,換了普通人,怕是早就喊出聲了。

  “把刀收起來,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出聲。”我斜視著‘血葫蘆’低聲道。

  他眼中明顯帶著幾分驚恐,沒有半分遲疑的把頂在我腰間的那只手縮了回去。

  我暗暗松了口氣,這犀香總算沒白點。

  搖曳的燭光下,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臉色青黑的男鬼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裡。

  “煤氣中毒?是自殺還是意外?”我邊問邊拉開抽屜,拿出一張三角符,把右手反扣的竹刀放在桌上,提起了朱砂筆。

  “是意外。”男鬼回答。

  “姓名,生辰。”

  我把男鬼報出的名字生辰寫在三角符上,剛想把符燒掉,男鬼忽然說:

  “徐先生,能不能請您幫我給我老婆帶個話,我很愛我老婆,我很想她……”

  “不能。”我打斷他,淡淡的說:“你應該明白陰陽殊途的道理,如果你真愛你老婆,就不要再試圖去影響她的生活。”

  “唉……”

  在男鬼的歎息聲中,往生符燃起,在煙灰缸裡慢慢燒成了灰燼。

  “謝謝徐先生。”男鬼朝我鞠了一躬,轉身往外走去。

  我斜了一眼‘血葫蘆’,對男鬼說:“我幫你不是免費的。”

  男鬼回過頭,嘴角抽搐了兩下。

  我笑笑:“你應該死了有段時間了,應該有膀子力氣,替我把那扇門板卸下來吧。謝謝。”

  男鬼神情一鬆,麻溜的把門板卸了下來,又沖我點點頭,飄忽走了出去,消失在了門外。

  “原來先生做的是陰陽行當,是我得罪了,我這就走。”‘血葫蘆’說著,就要站起來,掙扎了兩下,卻又摔坐在地上。

  “徐先生,我可以,進來嗎?”一個語調有些生硬的男人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皺了皺眉,示意‘血葫蘆’先別動,抬高聲音說:“進來!”

  一個身影飄忽進來,看清他的樣子,我不禁連著倒抽了好幾口冷氣,下意識的抓起竹刀,轉眼看向身邊那人。

  從外面進來的,居然又是一個‘血葫蘆’!

  “徐先生,我死的,很冤枉的。”後進來的‘血葫蘆’帶著哭音說道。

  他這一開口,我心下一鬆。

  這傢伙和頭先的‘血葫蘆’都穿著黑西裝,身材也差不多,又都是渾身血糊糊的,我本來就一直高度緊張,一時間竟沒分辨出這是兩個人。

  仔細一看這人的眉眼,才發現他比‘血葫蘆’要年輕的多,而且他是側著身對著我的,他的腦袋扭曲的歪在一邊,似乎不能扳正。

  “你說話……”

  我聽面前這渾身是血的鬼說話,總覺得不自在。

  “先生,我是韓國人……”

  這鬼剛說了一句,我就差點從椅子裡蹦起來,“你是李青元?!”

  難怪他的頭是歪的,沒想到這傢伙就是被拗斷頸椎後從懸空架上丟下來的那個高麗棒子。

  他是和射燈一起墜落的,當時身上插滿了碎玻璃,也就難怪變成鬼以後會渾身是傷了。

  我剛想問是誰殺了他,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門外一個男人扯著老鴰般的嗓子大叫:“老大,這裡有血!”

  幾個大漢提著砍刀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我轉了轉眼珠,在櫃檯下沖‘血葫蘆’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大漢們沖進來,先是一怔,然後同時聳了聳鼻子。

  下一秒鐘,一齊看向李青元,不自覺的露出了悚然的表情。

  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盯著李青元看了一陣,猛地吸了口氣,“嘶……不是他!”

  “人找到了嗎?”

  隨著一聲低沉的詢問,一個有著一雙細長眼睛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

  胖子回過頭小聲說:“不是……。”

  他的聲音很小,我沒聽清他說的那個名字。

  中年漢子掃了李青元一眼,摸了摸鼻子,轉眼看向我。

  我凝視著他的眼睛,緩緩的說:

  “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快走吧。”

  胖子眉毛一擰,上前一步用砍刀指著我罵道:“媽的,老子還沒問你話,你放個什麼屁!”

  “坑子,別放肆!”中年漢子沉聲說道。

  他抬手指了指李青元,看著我問:“這位小兄弟怎麼傷得這麼重?你又為什麼大半夜的還開鋪子?”

  我沖他勾了勾手指,提起朱砂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兩個字。

  中年漢子狐疑的上前一步,低頭借著燈光往紙上一看,臉色不禁一變。

  回過頭往地上一看,更是悚然打了個寒噤。

  “走!”

  ‘走’字出口,他已經搶先走出了門。

  下一秒鐘,門外傳來一聲驚呼,“走!坑子,快走!”

  被叫做坑子的胖子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轉身招呼幾人跟著跑了出去。

  然後就聽門外接連傳來驚呼慘叫……

  我點了根煙,淺淺的抽了一口,喃喃道:“初一十五,後街三十一號,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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