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36
吟雙 發表於 2019-2-19 15:48
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章  燒鬼衣


孫祿問清楚情況后說:「你這又是忙了大半夜,別跟著著急了,那興許就是……行了,我想法子聯繫喜子。」

掛了電話,再看錶,又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不經意間看到門背後掛的背包,忙不迭爬了起來。

從背包里翻出那個土盆里掉出的油紙包。

想到夢裡老丁對我說的話,我忙不迭拆開紙包。

「我艹!」

我怎麼都沒想到,油紙包里會包藏了一把鋒利的小刀。

我嘬著被不小心割破的手指,仔細看這把刀。

整把刀只有三寸,寬不到半寸,刀柄一寸,刀身約莫兩寸,而且有著略微的弧度。

我見小刀除了格外鋒利和樣式古樸之外沒多特別,就隨手放在一旁,查看油紙包裡的其它東西。

除了一張折成方塊的紙,就只有兩塊木牌。

這種木頭我並不陌生,是桃木。

兩塊木牌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原木鋸下的橢圓形,只是一塊刻著一個『福』字,另一塊刻了個『禍』字。

我強壓著好奇打開那張紙,這居然是一封遺書!

——丁福順大限將至,苦無子嗣,只能將師門傳承之物燒制於土盆中。若有緣繼承我衣缽,當謹記:得陰陽刀,即入陰陽道;刀可斷魂,亦可引魂;為善者,自當引魂昭雪;心存惡念,必遭禍患。另有桃符兩枚,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福禍相依,命不可說,孰知其極……

我把紙上的內容反覆看了兩遍,不但沒有感到驚喜,反而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下意識的看向那把小刀,卻見刀身竟似乎隱隱升騰起一股黑氣。

「嘶……」

我揉了揉眼,再仔細看,黑氣不見了。

我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拿起小刀看了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桃符倒也罷了,可是這把刀未免就有些妖異了。

按照遺書上的說法,這小刀名為陰陽刀,繼承這把刀後就要用自己的血來開刀。

正經的法器都是不露鋒芒的,這小刀卻是鋒利的很,況且,也沒聽說過什麼法器是要用人的血來開光的啊。

還有,就算是託夢給我,讓我繼承衣缽。為什麼在靈堂上,屍體又有起屍的跡象?

如果不給他摔盆,他丁福順就要變成殭屍惡鬼……現在想起來,這分明就是要挾。

又仔細回想了一陣,覺得這事有蹊蹺,雖然遺書上說,陰陽刀能對付凶鬼惡靈,可這來歷不明的東西,還是不要沾染的好。

我還用油紙把遺書和刀包好,只把兩個桃符放進了包裡。

做完這些,另外找了把刀,拿過牆角的桃木削了起來……

上午起來,我給張喜打電話,依然打不通。

打給孫祿,他說他也聯繫不上張喜,現在正準備搭車去齊天縣張喜的家裡找他。

剛掛了電話,桑嵐就打來了,問我傷好點沒,是不是能過去了。

感覺她說話聲音有點奇怪,好像有點閃閃縮縮的,我也沒多想,說下午過去。

我把晚上削的桃木釘又打磨了一下,去醫院食堂吃了個飯,這才又來到桑嵐家裡。

桑嵐給我開的門,她的臉色顯得很不自然。

很快,我就明白這是為什麼了。

房間里煙霧繚繞,窗口的位置,竟然起了一個法台。

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留著三綹鬍鬚,穿著道袍的道士,正在法台前把一個鈴鐺搖的「叮咣叮咣」響。

邊上還有一個小道士模樣的年輕人,手裡捧著黃紙、木劍等物品。

桑嵐小聲對我說,這是她的一個叔叔幫忙請來的道長,道號游龍。那個小道士是游龍道長的徒弟,叫雲清。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看我的臉色。

我見那顆梟桃果然用紅線掛在牆角,點了點頭,說能有高人幫忙最好,問她是不是能把我的賬結了。

「你生氣了?」桑嵐掠了下頭髮。

我搖搖頭,剛想說只要能擺平這件事就好。就見一個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拿著手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桑嵐給我介紹說,這就是幫忙請來游龍道長的世叔,林寒生。

林寒生看我了我一眼,「你就是徐大師?」

「徐禍。」

林寒生微微皺了皺眉,說:「你可以留下,不過我只能給你五萬。」

我愣了愣。

五萬?前頭我開的價,算上後來加的修車錢也才一萬二。

只能給我五萬……那游龍道長得是什麼價?

聽他口氣中明顯帶著輕蔑和不信任,我笑笑說:「一開始我就跟桑嵐說過,這件事我擺不平。既然請了別人,給我兩千塊修車錢就好了。」

「不行,你不能走。」桑嵐一下子急了。

林寒生皺眉道:「既然嵐嵐這麼相信你,你就留下吧。」

我算看出來了,他這就是花一百塊錢買肉,就不怕再多花二十加一副下水,免得讓人說寒磣啊。

我剛要說算了,鈴聲戛然而止,游龍道長從雲清手上拿起木劍,跳舞似的揮舞起來。

我看的眼花繚亂。

忽然,游龍道長木劍一挑,從法台上挑起一張黃符,那黃符就像是黏在劍尖上一樣,任憑怎麼揮舞都不落。

游龍道長的動作越來越大,一旁的季雅雲不得不退到了我們這邊。

忽然,劍尖上的黃符居然自己燃燒起來。

看著老道的動作,再看看旁邊吊著的梟桃,我下意識的快步走了過去。

可還沒走到跟前,他的木劍就已經掃到了吊著梟桃的紅線。

那本來就是普通的紅色棉線,被木劍一挑,頓時斷開。

我急著跑過去,可還是晚了一步。

梟桃落在地板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我過去撿起來一看,忍不住嘆了口氣。乾癟的果皮已經摔裂開了一條縫。

我正為這難得的寶貝被損壞惋惜,就聽游龍道長一聲「急急如律令」,把劍尖燃燒的黃符甩進了法台旁的一個銅盆里。

銅盆里的事物立刻被點燃,一下躥起了一米多高的火苗子。

「啊!」

桑嵐和季雅雲同時驚呼起來。

林寒生也從喉嚨里「呃」了一聲。

銅盆里的火焰大起大落,落下后,騰起的煙霧中,竟然現出一個人形。而且,還隱約響起凄厲哭嚎的聲音!

人形消散,游龍道長收了架勢,把木劍交給雲清,拿起桌上的方巾,邊擦臉邊對雲清說:「把法盆拿到陽台去,務必要燒成灰燼。」

說完,放下毛巾,轉過身,背著手走到桑嵐等三人面前。

「道長,那鬼是不是被打散了?」季雅雲激動的身子發抖。

林寒生欣慰的點著頭。

桑嵐也明顯輕鬆了許多。

游龍道長卻搖了搖頭,神情凝重的說:「難辦,難辦,難辦。」

他連說三個『難辦』,季雅雲和桑嵐又都緊張起來。

林寒生問:「道長,情況到底怎麼樣?」

游龍道長捋了捋鬍鬚,皺眉道:「那妖孽乃是三百年前的一名女鬼,而且還是一個寡婦。她好不容易又找了戶人家,不想出嫁途中被土匪給劫殺了。守寡七年,再嫁之日卻遭橫死,怨念可想而知。卻不知你們是怎麼招惹到她的。」

季雅雲看了看我,帶著哭腔說:「我真的不知道。」

游龍道長眼皮一垂,在她胸口掃了一眼,嘆了口氣:「唉,貧道本來想要用三清攝魂法收服那妖孽,沒想到她法力竟高到如此地步。如今我用法符燒了她的嫁衣,卻只重傷了她,沒能將她誅除。雖然能保得了你們一時安寧,但七日之後……」

「什麼?糟了!」

我猛然一驚,邊往陽台跑,邊把背包摘了下來。

雲清從陽台進來,差點和我撞了個滿懷。

我跑上陽台,銅盆里卻只剩下半盆冒煙的灰燼。
吟雙 發表於 2019-2-19 15:50
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一章  光華路48號


「怎麼了?」桑嵐走過來問。

我一陣氣火攻心:「我是不是說過要你們別碰那套紅衣服?」

桑嵐顯然被我陰沉的表情嚇到了,「是……是道長他……」

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錢我一分不要了,你們自求多福吧。」

我看了看她戴在脖子里的三角符籙,走到季雅雲面前,把那枚摔裂的梟桃交給她:

「如果這桃沒有落地,還能幫你抵擋一陣子。現在桃摔裂了,你把它帶在身上,它或許還能幫你應付一些普通的陰魂邪祟。」

說完,扛起包就往外走。

桑嵐追上我,嘴唇動了動,卻拿出了手機,「我把錢轉給你吧。」

「算了,不用了。你……你們自己小心點,如果感覺不對勁,就去城隍廟躲一躲,天亮再去找別的高人幫你們。」

見她明顯是信了游龍,我再無話可說。

「小道友,這百年女鬼雖凶,卻也不是無法收服。貧道不才,下番力氣,請來三清聖祖,還是能夠降服她的,又何用再求高人。」游龍道人傲然的說道。

我本想就此抽身離開,卻被他這番話又激起了火氣,回過身冷冷道:「道長,給你一句忠告,做事有點底線,要不然到頭來有錢都未必有命花。」

「放肆,居然敢這樣跟我師父說話!」雲清擼起袖子,瞪著眼睛衝到我面前。

游龍道人倒是淡然的很,「雲清,休要和他一般見識。招搖撞騙之徒,見識到了吾道家高法,自然無顏再留下。求財不得,反咬一口也是意料之中。吾等修道之人,以寬厚仁德待人,又何必與這樣的俗人計較。」

說完,又對林寒生說:「此間的陰晦邪煞已經被我作法消除,想要徹底剷除那女鬼,須得另尋一處寬敞清靜的所在。貧道再開壇作法,有請三清聖祖前來誅邪。」

「寬敞清靜?你嫌她們死的不夠快、不夠慘?」我氣得渾身哆嗦。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都幹了些什麼?你燒了鬼衣,而且是紅衣,只有紅衣沒有鞋,不是一套!她們本來只是被紅衣鬼給纏上了,鬼衣一燒,兩人身上的陰煞等於沒了遮蔽。現在她們倆就是唐僧肉,方圓百里的孤魂野鬼都要來糾纏奪舍!游龍道人,你闖下大禍了!」

游龍道人冷哼一聲,「哼,信口雌黃,危言聳聽。貧道自幼研習三清道術,幾十年來剷除了無數妖邪厲鬼,也沒曾聽說被妖邪纏身,還要用妖邪的衣物做庇護的。江湖騙子,速速離去,別再污我耳目!」

見桑嵐和季雅雲滿臉糾結卻並不留我,林寒生更是一臉的冷漠,我知道再說什麼都是白搭,拉開門徑直離開。

晚上,老軍從外面打包了幾個菜,拎了瓶二鍋頭要跟我喝兩盅。

兩人喝了會兒酒,老軍問我悶聲不吭的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我因為白天的事憋屈,就跟他說了說。

老軍聽完,把酒杯一頓,虎著臉說:「明知道那是個假道士,你還撒手不管,這不是害人嗎?」

我說:「老軍叔,不是我不管,是管不了了。這些天辛苦不說,好容易準備齊了東西,結果他們把鬼衣給燒了。現在只要過了夜裡十一點,就不知道會有什麼鬼啊怪的找上她們。你也知道我有幾斤幾兩,我應付不了。」

老軍更來火了:「應付不了是一回事,你至少應該提醒她們那道士靠不住!」

「我說了,他們不信我。」

老軍是早前的老兵,性子執拗的很,說什麼都要我再次提醒桑嵐她們一下。

我只好又給桑嵐打了個電話,沒想到接電話的是林寒生。

他非常冷淡的說等事情處理完,會把桑嵐之前答應我的報酬轉賬給我,不等我多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這一來,老軍也沒話說了。

喝完酒,我躺在床上又把那半本破書拿出來翻看。

我正覺得有點犯眯瞪,恍惚間,忽然就見牆角多了一個人影。

看背影,是個身材很好的女人,就那麼站在牆角,低著頭背對著我。

我看這背影有點熟悉,一時間卻分不清是桑嵐還是季雅雲。

於是,下床走了過去。

一靠近,比對身高才確定,這應該是桑嵐。

「桑嵐。」

我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見她沒反應,伸手去扳她的肩膀。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她的一瞬間,她忽然一下轉過了身。

「啊!」

看到一張黑漆漆,不斷往下掉爛肉的臉,我忍不住大叫起來。

叫聲中,我整個人像是從高處掉下來似的閃了一下。

激靈過後,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下意識的看向牆角,見那裡只有一個衣架,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只是做了個噩夢。

我越想越覺得不安,想再打個電話給她。

拿起手機一看,上面有條未讀簡訊,居然是季雅雲發來的。

簡訊的內容只有一個地址:光華路48號。

我打過去,她居然關機了。

再打給桑嵐,也是一樣。

看看時間,十點一刻,再有半個多鐘頭就是十一點了,也就是子時陰陽交替的時候。

季雅雲給我發簡訊是什麼意思?

光華路四十八號,這個號碼怎麼好像在哪兒聽說過似的?

手機上的QQ提示一閃而過。

隨手點開,看到一個熟悉的頭像,我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

發消息的是一個『圈裡』的朋友,內容無關緊要,關鍵是看到他,我想起為什麼會對光華路四十八號有印象了。

發消息的這哥們兒是專門給人看風水的,兩年前我和他相識,曾聽他說過,光華路四十八號的風水是大凶之相,那是一座凶宅!

想到白天游龍道人說要找寬敞清靜的地方起壇作法,我再也待不住了,胡亂套上衣服,背上包出了門。

打車來到光華路,剛過路口,就感覺一陣寒意,像是氣溫驟然下降了五六度似的。

四十八號是一座小洋樓別墅,據說是早期來大陸開工廠的一個台商造的房子。

這洋樓的樣式就現在看來也是很洋氣的,在九十年代更是絕對的豪宅。

從外面看,裡頭黑燈瞎火的,再打給桑嵐和季雅雲,依舊關機。

按門鈴,門鈴居然是壞的。

眼見就快到十一點了,我也顧不上敲門了,直接從圍欄翻進了院子里。

見洋樓的大門從裡邊鎖上了,就從一旁繞到了後邊。

後邊是一個小花園,隔著外牆就是一條河。

花園裡果然起了一座法台,而且還點著香燭。

洋樓里的后屋倒是亮著燈,走到窗戶邊,順著燈光往裡一看,我鼻子差點氣歪。

隔著走道,就見桑嵐、季雅雲,正和林寒生、游龍道人一起坐在沙發上吃飯喝酒!

我急著推開後門,大步走進去,一把將桑嵐手裡的酒杯奪了過來。

「誰讓你們喝酒的?!」

桑嵐等人,包括游龍道人和雲清都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你是怎麼進來的?」林寒生陰著臉問。

季雅雲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到我身邊,腳下一個趄趔,半邊身子都靠在了我懷裡,含含糊糊的說:「是我讓他來的。」

見她站都站不穩,桑嵐也是喝的眼睛都快張不開了,我氣不打一處來。

剛要把杯子里的酒潑掉,卻發現杯子里泡著什麼東西。

仔細一看,居然是那顆開裂的梟桃!

「我艹!」

我是真急了,把酒杯舉到季雅雲眼前,「這是怎麼回事?」

季雅雲迷迷瞪瞪的看了看酒杯,訥訥道:「道長說,酒可以增加陽氣,用乾桃泡酒,可以辟邪。」

我徹底無語了,一把拉起桑嵐,「走,快跟我離開這裡!」

「你要帶她們去哪兒?」林寒生抓住我的胳膊厲聲問。

「撒手!」

我用力掙脫他,雲清卻陰著臉攔在我面前,「你這是騙人的伎倆被識穿了,想改綁票啊?」

「別墨跡了,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急火攻心,一腳蹬開他,半拉半抱的夾著兩個女人往後門走。

剛走到門口,兩邊的肩膀同時被兩隻手搭住了。

「砰!」的一聲。

後門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奮力甩了一把,關上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19 15:53
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二章  九寸桃木釘



「你想幹什麼?」林寒生在身後陰森的問道。

「這是凶宅,之前住在這裡的一家三口,開煤氣自殺了!」

「呵呵,你倒是知道。來都來了,你還想帶她們走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耳畔冷笑道。

我想轉頭,卻猛然想起了破書上的記載。

人身上有三把陽火,分別在雙肩和頂門。

鬼搭肩,莫回頭,回頭必喪命!

我不敢回頭,卻忍不住斜眼看向後方。

一張青噓噓的臉就挨在我肩膀上,是雲清!

「你也留下吧,正好三個。」林寒生再度開口,聲音卻變的陌生。

「寒生,你的聲音怎麼變了?」季雅雲含糊的問。

我把她摟進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說:「他們被鬼附身了,我現在不能回頭,你把我包里的桃木釘拿出來,打開他們的手,快點。」

季雅雲的身子微微一顫,我就感覺一隻手在我后腰上摸了兩下,搭上了我的背包。

再看桑嵐,居然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去死!」季雅雲大喊了一聲。

接著就聽身後傳來「啊」的一聲慘叫。

感覺肩上的手鬆開,我顧不得回頭看,一腳踹開後門,連拖帶抱的弄著兩個女人往外跑。

剛邁出門檻,後腦勺就被硬物敲了一下,像是被烙鐵燙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我不顧一切的跑出去,這才敢回頭看。

游龍道人站在門口,一手拿著木劍,另一隻手裡卻拿著個砸碎了的酒瓶子惡狠狠的瞪著我。

我在頭上摸了一把,摸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你個老東西,找死!」這老道居然在這個時候對我下黑手。

「行騙不成就來惹事生非,老子先打你一頓再送你進局子!」

游龍道人顯然也喝了不少酒,本來還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這會兒竟活脫脫像個老痞子,紅著眼瞪著我,一步步走了出來。

我把桑嵐放在一邊,從包里拿出根桃木釘,看著逼近的老道心裡一陣犯疑。

這老東西明明是個不學無術的老騙子,怎麼沒被鬼附身?

見我拿傢伙,游龍道人明顯頓了頓腳步,顯得有點畏縮起來。

這時,林寒生和雲清也從屋裡走了出來。

雲清看上去倒是沒什麼,林寒生的額頭卻是鼓了好大一個包,不住的揉著,疼的呲牙咧嘴。

「雅雲,你打我幹什麼?」

季雅雲腳下搖搖晃晃,雙手緊握著一根桃木釘,對著他大聲說:「別過來!不然我打死你!」

聽她聲音發顫,神情卻兇狠,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這女人這些天被嚇得神經一直綳著,這會兒喝完酒,變成傻大膽了。

我讓她用桃木釘砸人手背,她直接給林寒生當頭來了一下。

我按照破書做的九寸桃木釘沒尖,就和短棍一樣粗實,這下子敲的,不管是附身的鬼還是林寒生,都夠受的。雲清更是被嚇得撒手鬆開了我。

林寒生見她發酒瘋,也不敢上前,轉而瞪著我:「你想幹什麼?我不是說過事後給你錢嗎?」

「這裡本來就是凶宅,你們把她娘倆帶來這裡,不是想她們死嗎?她們本身就陰氣重時運低,你們還讓她倆喝酒……靈智一模糊,她們就只能任鬼魅擺布了!」我是真氣得不行了。

「一派胡言!白酒乃是五穀所出,只會增加她們的陽氣,讓她們不被陰邪所侵,何來迷惑靈智一說!」游龍道人把破酒瓶一扔,又擺出了世外高人的架勢。

雲清站在一邊不發一語,兩個眼珠卻是邪魅的轉來轉去,不時瞄向癱在地上的桑嵐,眼神中明顯透露著貪婪。

我退後兩步,來到桑嵐身邊,把桃木釘往她領子裡一插,又從包里摸出一根拿在手上。

「九月桃九寸釘,不怕魂飛魄散你就來!」我冷眼看著雲清。

「你壞我好事,我殺了你!」剛才還裝模作樣的雲清,神情一下子猙獰起來,嘴裡發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這一叫,不光季雅雲打了個哆嗦,游龍道人和林寒生也嚇了一跳。

剛才在屋裡發生的一切都很突然,他們又都喝了不少酒,到這會兒才反應出不對勁。

游龍道人看著自己的徒弟,臉有些發白,卻強咬著牙大喝:「何方妖孽,敢在本真人面前現身作怪,且讓你領教本真人的三清聖法!」

說著,舉起木劍,朝著雲清的肚子刺了過去。

木劍不能傷人,雲清被刺中,卻也是「啊」的一聲慘叫,後背湧出了一股黑氣。

我看著游龍道人手裡的木劍,忍不住心裡暗罵,這老騙子,拿的居然是真傢伙。

他那木劍居然也是陽桃木做的,所以才有辟邪的作用。

感覺周遭氣溫驟然又下降了一些,我看了看錶,也顧不上和他們扯皮了,把渾身緊繃的季雅雲拉到桑嵐身邊,將手裡的桃木釘插在她面前的地上。

然後把包里其餘的桃木釘全拿出來,挨個插進地里,圍成個圓圈。

「給我。」我沖季雅雲攤開手。

她倒是聽話,反應過來后,打了個酒嗝,把桃木釘交到我手裡。

我把桑嵐領子里的桃木釘也拿了出來,全都插在地上。

做完這些,感覺一陣暈眩,一個屁股墩兒癱坐在木釘圍成的圓圈裡。

季雅雲這會兒清醒了不少,蹲在我身邊把桑嵐抱在懷裡,「徐禍,怎麼會這麼冷?」

我看了看周圍,把手伸進包里,想了想,又抽了出來。

「今晚就待在這裡別動,天亮再說。」

即便不用屠牛淚,光憑感覺就知道周圍環伺著諸多孤魂野鬼。

那套紅色的嫁衣是鬼衣,穿在季雅雲的身上,等同是紅衣鬼宣布主權:這個女人是我的。

現在鬼衣被燒,不但用的是普通的火,還沒有燒齊全套……

季雅雲現在等於是沒主的糧食,還噴兒香,是個鬼都想啃兩口。

看著她緊緊的抱著桑嵐,嚇得像是打雷天的兔子,我是真後悔白天為了自己脫身沒戳穿游龍道人。

搞到現在人沒脫身,反倒浪費了先前的準備,變得更加被動了。

「師父,你戳我幹什麼?」雲清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半天才緩過勁來。

游龍道人面沉似水,一言不發的走到法台前,才大聲說:「雲清,準備開壇請三清聖祖誅邪!」

看著師徒倆跳舞似的比劃唱喏,季雅雲小聲問我:「這個道長靠不靠得住?」

「你說呢?」我斜睨著她,「幹嘛給我發信息?為什麼關機?」

季雅雲低下頭,訥訥道:「之前道長起法台的時候嵐嵐的手機響了,打擾了他作法,我們就都把手機關了。我……我心裡不踏實,就試著給你發了簡訊。」

「唉……」

我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游龍是騙子,我卻和他差不多是同行,無論怎麼說,到頭來擔驚受怕的還是季雅雲和桑嵐。

喝酒不是因為兩人弱智,而是因為真沒有主心骨。

「啊嚏!啊嚏!」

季雅雲連打兩個噴嚏,把桑嵐抱得更緊。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就一件T恤。

得了,到了這個份上,誰也別矯情了。

我張開手臂,把她和桑嵐一起摟進懷裡,看了一眼還在蹦蹦跳跳的游龍道人,低頭閉上了眼睛。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大喝:「風火急急如律令!」

我猛地睜開眼,就見一道火光從頭頂閃過。

「誅邪!」游龍道人猛地把用木劍挑著的一道燃燒的黃符戳到了我面前。

「你夠了!人命關天,別再裝神弄鬼了!」我又驚又怒,趕忙往後仰頭。

游龍道人哪裡肯聽,只顧左一劍右一劍,劍劍不離我左右。

說也奇怪,隨著那團符火在眼前晃來晃去,我就感覺身上的寒意居然有所消退。

低頭看季雅雲,她也是兩眼放光,一臉的驚喜。

我擦,難不成這老道還真有點門道?

我的詫異並沒有維持多久。

因為,隨著溫度的升高,我漸漸找到了熱力發散的來源。

下意識的低頭往懷裡一看,就見桑嵐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正滿眼怨毒的死死盯著那團符火!
吟雙 發表於 2019-2-19 15:56
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三章  張喜



『一個是紅袍喜煞,另一個更厲害,是被火燒死的子母凶!』

老丁的話像魔咒一樣在我腦海中響起。

「快把火拿開!」我大聲對游龍道人喊道。

喊聲未落,桑嵐猛然跳了起來,一把就抓住了游龍道人戳來的桃木劍。

「你幹什麼?」游龍道人一驚。

沒等他反應過來,桑嵐居然「啪」的一下,把木劍掰斷了!

「嵐嵐,你幹什麼啊?」

聽到季雅雲的驚呼,我才反應過來,急忙跳起來,把她拽出了桃木釘圍成的圈子。

桑嵐猛地轉過身,樣子竟又變成了那晚在賓館浴室裡見到的女人模樣,支著手向我和季雅雲撲了過來。

「啊!」

只一邁步,她就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定神一看,原來她是被地上的桃木釘絆住了腳。

那根桃木釘在絆住她的同時,像是被淋了汽油點著了火,「噗」的一下燒了起來。

桑嵐像是被燒疼了,縮回腳,又往另一邊跑。

結果卻是,隨著又一根桃木釘的引燃,再次發出一聲慘叫。

她顯然亂了方寸,只顧左躲右閃的逃避桃木釘燃起的火焰,卻又慘叫連連的引燃了其餘的桃木釘。

眼見她被困,我震驚之餘勉強鬆了口氣。

之前並不是我的幻覺,她果然也被凶煞纏身了,而且還厲害到了能把桃木釘引燃的地步。

好在我按照破書上的法子,用九根九月九寸桃木釘結了陣,才勉強把她困住。

別看只是九根桃木,這可是有些門道的。

桃木為辟邪上品,九月落桃,桃樹吸足了太陽精氣,砍下的桃木辟邪效果最好。

而『九』本就是陽之極數,道之綱紀。

按照破書上的說法,九根九月九寸桃木釘齊出,足可以對付紅衣厲鬼。我本來想幫季雅雲驅除紅衣鬼,沒想到卻用在了桑嵐身上。

「徐禍,你快救救嵐嵐,這樣下去她會被火燒死的!」季雅雲拉著我急道。

看著桑嵐就快被燒著的褲腳,我咬了咬牙,剛要說再等等,把凶煞燒的魂飛魄散再滅火。

沒想到游龍道人忽然大喊一聲「誅邪」,端起法台上的一個大碗就向桑嵐潑了過去。

桑嵐被碗里的東西潑中,再次發出一聲慘叫,身子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燃燒的桃木釘被潑到,頓時全都熄滅了。

游龍道人顯然也沒想到這一潑居然會奏效,先是一愣,隨即面露得意。

季雅雲看了我一眼,跑過去把桑嵐抱在懷裡,「嵐嵐,嵐嵐,你醒醒,你別嚇小姨啊。」

「咳咳!」

游龍道人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調的說道:「不用擔心,你按貧道教授的法門,喝了乾桃泡的燒酒,那百年女鬼不敢近你的身,卻又糾纏她去了。唉,也是貧道失策了,慚愧慚愧。」

說著,調門一抬,指著我厲聲道:「要不是你這無恥匪類搗亂,貧道已經將那百年女鬼誅除了,現在擾了三清聖祖的神意,卻只將她重傷……為了區區錢財不惜草菅人命,簡直混賬之極。」

林寒生邊掏手機邊惱火的瞪著我:「你等著,我這就報警。錢你一分也拿不到,你現在私闖民宅,我這就報警抓你!」

「寒生,別報警,是我讓他來的!」

季雅雲看了我一眼,把桑嵐往懷裡攏了攏,「趕緊開車,送嵐嵐去醫院吧。」

看著被澆滅的桃木釘,我氣得手腳發麻。

這老東西哪是用的什麼三清道法,碗里的根本就是黑狗血!

黑狗血雖然同樣能辟邪,卻是穢物,桃木火本來就快把附在桑嵐身上的邪煞燒得魂飛魄散了,卻被黑狗血澆滅,失了效力。

我指著游龍道人,剛想說他才是草菅人命,忽然間,感覺渾身像是被火燒著了似的,一陣劇烈的灼熱。

感覺意識開始模糊,我最後往別墅裡看了一眼,接著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的病房裡,天已經亮了。

「你醒了?」一張嬌美成熟的面孔映入眼帘,是季雅雲。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過來了。」又一張臉冒出來,居然是滿臉橫肉的老軍。

我坐起身,左右看了看,病房裡就老軍和季雅雲。

我問季雅云:「昨天晚上……後來怎麼樣了?」

季雅雲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那天晚上你忽然暈倒,是我讓寒生送你來醫院的。」

老軍嘆了口氣:「你啊,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可快把人給嚇死了。」

「三天三夜……」我努力回憶著昏迷前的那種感覺。

我好像不能是被游龍老道給氣暈的吧?我沒那麼脆弱啊。

那種火燒似的感覺……

「桑嵐怎麼樣了?」我問季雅雲。

「她沒事了,道長又替她開壇作法,她……她應該暫時沒事了。」

我仔細看了看她的前額,之前的陰晦還在,但是淡了許多,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來了。

難道說游龍老道還有點把式,真幫她把邪祟祛除了?

「靠!」

回想起之前的事,我使勁拍了下腦門。

那老東西有個毛的把式,季雅雲是因為喝了用梟桃泡的酒,所以才暫時擺脫了紅衣鬼的糾纏。

那梟桃本是極為難得,居然拿來泡酒……

季雅雲從一旁拿過包,取出一個銀行裝錢的紙袋,咬了咬嘴唇把錢袋塞在我手上。

「呵呵,這是結賬了?」我把紙袋掂了掂,看了看,裡面是五沓沒拆條的紅毛。

我抽出一沓,把袋子還給她,「說好是多少就是多少,修車的錢……我那車弄弄也就五百,算了。」

季雅雲猶豫了一下,又把錢袋塞到我手裡,訥訥的說:「我是想……想你接著幫我和嵐嵐。」

「你們不是相信游龍嗎?」

「我和嵐嵐根本就不懂這些,也不知道怎麼會惹上那些邪煞的。我……我……」

不等她說完,老軍就粗聲粗氣的說:「徐禍,收你該收的錢,以後不幹了!」

然後,他虎著臉對季雅雲說:「你們有錢,想保命就花大錢找別人去。他在我眼裡就是個孩子,我不能讓他為了倆錢豁出命去,最後還落一肚子委屈。你們另請高明吧!」

「老軍叔……」我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季雅雲張了張嘴唇,看了一眼陰沉著臉的老軍,終於還是沒說什麼,把錢放回包裡,最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我問老軍,我真的昏迷了三天?

他嘆了口氣,說何止是昏迷,簡直就和死了一樣。各項檢查都做了,就是查不出毛病。我要是再不醒,醫院都該認定我成植物人了。

我問他那天丟了的屍體找到沒,他說沒有。

我抻了抻身子,感覺沒哪兒不舒服,就說要出院。

見他撇嘴,我才反應過來。

我住的就是我們待的那家醫院,還出個毛的院。

我直接起床,拿上包去住院樓的浴室洗了個澡。

回到住所,打開門,就見屋裡的窗帘都拉著,一個人正坐在寫字檯前,對著打開的電腦發獃。

「張喜?!」

這個高高瘦瘦,穿著一身紅色籃球隊服的傢伙,可不就是頭些天怎麼也聯絡不上的張喜嘛!

「你怎麼來了?」我把包放在一邊,丟了根煙給他,自己也點了一根。

他把煙放在桌上,兩眼發直的愣愣的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唉,兄弟,李蕊的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你,只能說節哀順變吧。」

他跟李蕊交往的事我和孫祿都知道,雖然只談了半年多,但是感情卻很深。張喜本來就是那種,表面上嬉皮笑臉,實際感情很敏感、很脆弱的性格。

張喜又發了會兒呆,眼珠才動了動,「禍禍,哥們兒一場,你幫我找找李蕊吧。」

「我……」

我又嘆了口氣,點點頭:「行,我等會兒就去公安局問問,看有沒有線索。」

張喜站起身,走到床邊,在我床上躺了下來。

兄弟一場,見他整個人都麻木了似的,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我把煙頭掐滅,拽過包扛在肩上,「你先在我這兒睡會兒,我現在去公安局幫你問。」

出了門,我先去修理廠把車開了出來。

昏迷了三天三夜,手機早沒電了,發著車,我就把手機接了車充。

開出修理廠,我開機給醫院的徐主任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丟了的那具屍體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問他負責找屍體的是哪個警局。

他先是替我說的朋友惋惜了兩句,然後告訴我,負責這件事的是國道公路分局。

掛了電話,剛拐了個彎,手機又響了。

見是孫祿打來的,我忙接通:「喂,屠子,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日,你可算開機了!」

孫祿在電話那頭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不管你幹啥呢,把手頭的事全都扔咯,趕緊來齊天縣!」

「我去,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哭上了?出什麼事了?」

「張喜他們家出事了,他家裡著火,他爸媽和奶奶、妹妹,全都燒死了!」

「什麼?」我急著把車停到路邊,「你……你他媽跟我開玩笑呢?」

「我開你麻痹的玩笑!這種事能開玩笑嗎?」孫祿哭著罵道,「你趕緊過來吧,張喜受不了打擊,他……他在桃園裡上吊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19 15:59
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四章  鬼問事



掛了孫祿的電話,我感覺頭皮都快炸開了。

同在法醫科,孫祿絕不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他在電話那頭哭成那個13樣,他說張喜死了……

張喜死了。

那我從住所出來之前,見到的那個,讓我幫他找李蕊的又是誰?

攥著方向盤,我大腦一陣混亂。

打著火,一陣風急火燎的開回住所。

上了樓,打開門,屋裡空無一人。

床上的毛巾被似乎都是我幾天前起床後的樣子。

打電話給張喜,電話居然接通了。

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孫祿的聲音:

「徐禍,禍禍,你別他媽磨嘰了,趕緊過來吧!我一個人頂不住!」

掛了電話,我回頭往床上看了一眼,下了樓,上了車,直接開往齊天縣。

路上,我想起姥爺罵我的話:

「你就不該生下來,你就是個不祥人,是個禍害!」

我又不自覺的想到了桑嵐、季雅雲,和這些天的遭遇。

再熬不到一年,我就畢業了。

只要過了心理評估,我就能畢業,能有工作,有公家安排的免費宿舍了。

怎麼一下子像是變天似的,全都變了……

趕到齊天縣,張喜縣城的家裡。

一進前院靈堂,我的心就猛一抽搐,緊跟著,頭皮都快炸開了。

靈堂明顯布置的很匆忙,很簡單。

大大的『奠』字下面,八仙桌上居然排了一排五個人的照片!

靈堂中間居然停放了一口鮮艷的紅漆棺材,棺材敞著,裡面躺的赫然就是張喜!

「這都是誰給操辦的?」我氣急敗壞的問孫祿。

孫祿斜眼看了看旁邊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

那男的居然笑呵呵的對我說:「你也是張喜的同學吧?我是張喜的舅舅,這是他舅媽。我姐夫他們家人丁單薄,這白事只有我們來辦了。」

我見孫祿臉色難看,就問:「問事的呢?你們沒請問事的?」

張喜的舅媽嘆了口氣,「唉,姐夫他們家一家五口都死了,我們家經濟也不怎麼好,也不能大操大辦,只能是走個儀式送送他們一家。明天一早,找輛車把張喜拉到火葬場火化了,總算也對得住他們一家了。」

見她哀聲嘆氣,兩夫妻卻都沒有半點悲色,相反,眼神里居然還有些喜滋滋的。

再看看孫祿黑著個臉,我有點明白狀況了。

張喜一家子全死了,這兩口子多半是瞅著他們的家業,根本就無心打理喪事。

我走到棺材旁,仔細看了看張喜的屍體,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是什麼時候死的?」我問。

孫祿走過來說:「我三天前過來找他,他家裡沒人,向鄰居一打聽才知道他家出事了。我怕喜子受不了打擊,就到處找他,結果發現他弔死在自己家的桃園裡了。」

「你覺得他是什麼時候死的?」我又問了一遍。

孫祿愣了愣,「看屍體僵硬的程度,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應該死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對了,他家裡人是七天前出的事。」

七天前?

那不就是我準備來齊天縣的前一天?

那時候我給張喜打電話就已經打不通了,難道說……

不對,那次回來的路上,他還給我打過電話的。

我又仔細看了看張喜的屍體,邊看邊問孫祿是誰給他換的衣服。

孫祿說是他換的,一邊說還一邊狠狠瞪了一眼張喜的舅舅。

張喜這會兒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裝,臉色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可是我和孫祿一起看了他一會兒,抬起眼對視,卻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恐。

孫祿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禍禍,這都三天了,這個季節,屍體怎麼都沒生屍斑啊?」

我一言不發的走到棺材尾部,伸手在張喜穿著皮鞋的腳面上摸了一把,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對張喜的舅舅說:「這樣不行,必須得找個問事的來,重新替張喜操辦。」

張喜的舅舅乾笑兩聲:「呵呵,我們兩口子都不在本地,哪認識什麼問事的。再說了,這都停三天了,還重新操辦什麼啊。」

見他一副皮笑肉不笑,敷衍了事的樣子,我氣不打一處來,冷冷的說:「尊重一下死者吧。」

說完,我讓孫祿在這兒盯著,說我去找問事的來。

問事這個行當是很特別的。

如果沒親屬或者德高望重的人出面,問事的就絕不會摻和紅白事。

張喜的舅舅不肯出面,我只好就近去找別的問事人。

而我在這裡認識的,也只有有過一面之緣的小桃園村問事張安德。

來到小桃園村,我憑著上次的印象直接找到張安德家裡,剛要拍門,忽然,裡面傳來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門忽然從裡面打開了。

迎面出來一人,居然就是張安德!

「來了?」

「昂。」我下意識的回答。

「那趕緊去把事辦了!」張安德一邊系著扣子,一邊上了我的車。

天已經黑了,這會兒也顧不上多想。

上了車,我直接對張安德說:「我想請您去幫忙主持一件喪事。」

張安德立刻說:「應該的,我欠你的。」

「欠我?」我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卻見他雙目低垂,正襟危坐在後座上,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

我沒再多說,心急火燎的帶著他到了張喜家。

一進靈堂,張安德就變了臉色,厲聲問:「這是誰主事的?怎麼會把遺體停在紅棺材里?」

張喜的舅舅說:「這棺材本來是張喜的奶奶給自己準備的壽材,老人家沒用上,我就做主給張喜用了。」

「胡鬧!」張安德大步走到棺材前,只往裡看了一眼,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黑,靈堂里燈火暗的緣故,我竟然覺得他的臉黑的有點嚇人,我怎麼感覺,他和之前長得有點不一樣啊?

張安德又仔細看了看屍體,對我說:「趕緊去東南角點三支香,再燒些紙錢元寶,越多越好。」

我不敢怠慢,急著和孫祿拿著香和紙錢來到牆角。

孫祿掏出打火機,點了半天,那香卻怎麼都點不著。

張安德說:「喊著老人家的名字,說對不起。」

我問孫祿,張喜的奶奶叫什麼。

接過香和打火機,一邊點一邊低聲念叨:「張奶奶,我們是張喜的同學,您家裡出了這樣的大事,我們都很難過。之前沒人問事,喜子才佔用了您的老房壽材,您老大人有大量,當是疼孫子,別怪他了吧。」

我就這麼一遍一遍的喊著張喜奶奶的名字,點了七八次,終於把香點著了。

我鬆了口氣,趕緊讓孫祿燒紙。

就在我和孫祿大把燒紙錢的時候,張安德居然把靈堂的門關上了。

孫祿一邊燒紙,邊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來小聲說:「你從哪兒找的這問事的?還挺正式,居然還穿唐裝。」

我心裡一動,忙回頭看向張安德。

這一看不要緊,我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地上。

剛才急急慌慌的沒注意,這會兒才看清,張安德居然穿了一身綉著大福壽的藍緞子衣服。

那居然是一身壽衣!

再看他腳下,白襪子,千層底布鞋…地上竟沒有他的影子。

這張安德不是人,是鬼!

我一下子慌了,趕忙起身,下意識的去拿自己的包。

就在這時,靈堂里忽然捲起了一陣陰風。

火盆里的紙灰全都被卷了起來,在靈堂里打著旋的飛。

再看張安德,居然不見了!

「啊!」張喜的舅媽尖叫起來。

張喜的舅舅也是嚇得走了音:「這是怎麼回事?剛才的人呢?」

不好,讓那老東西給陰了!

「屠子,快幫我把棺材蓋上!」我大聲喊著,跑到棺材旁,急著去搬棺材蓋。

這紅棺材厚重的很,單是棺蓋也有百十斤重。

好在孫祿過來幫忙,兩人七手八腳才把棺材蓋蓋上。

「棺材釘呢?」我大聲的問張喜的舅舅。

問了兩遍,卻只聽見女人的尖叫聲。

「你們沒準備棺材釘?」我問孫祿。

孫祿抬起頭,臉色忽然大變,猛地撲過來,一下把我撞到了一邊。

就在我被撞開的同時,一根棺材釘緊貼著我臉扎了下來。

閃到一邊,定神一看,張喜的舅舅此刻居然滿臉猙獰,瞪著通紅的眼睛,咬著牙,手舉棺材釘再次向我撲了過來。

我又驚又怒,抬腳將他蹬開。

孫祿一把從後邊抱住他,一隻手捏住他手腕,用力一擰,就聽「嘎嘣」一聲骨頭脫臼的聲音。可他手裡的棺材釘卻並沒有脫手。

「他被鬼附身了!」我反應過來,伸手就去包裡摸,匆忙間,卻只摸到一袋軟綿綿的東西。

我連忙掏出那包東西,拿出來,照著張喜的舅舅臉上劈面拍了過去。

外包散裂,裡面的刨花和木屑花雨似的炸開在他臉上。

「啊!!」

張喜的舅舅頓時發出一聲凄厲刺耳的慘叫,身子猛地抽搐了兩下,棺材釘脫手掉在地上,人也跟著癱進了孫祿懷裡。

我勉強鬆了口氣,這刨花和木屑是我削桃木釘的時候削下來的,本來是要拿來替季雅雲燒那身鬼衣服的,沒想到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你們倆幹什麼?」張喜的舅媽這會兒居然撲了過來,和孫祿撕扯。

我顧不上管她,彎腰就去撿地上的棺材釘。

可手剛碰到棺材釘,就聽見身後「嘭」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重物歪倒了。

張喜的舅媽駭然瞪大眼睛:「鬼啊!」接著,居然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我抓起棺材釘,往前躥了一步,才敢回過頭。

回頭就見,剛蓋上的棺材蓋已經被頂開了,張喜竟然從棺材裡坐了起來,張開眼睛,陰森的看著我。
吟雙 發表於 2019-2-19 16:03
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五章  陰桃木



「喜子活了!」孫祿驚喜道。

「是屍變,他是自殺死的,又佔了紅棺材,激起了屍氣,他現在就是一具殭屍!」

「靠,真有殭屍?那現在怎麼辦?都是哥們兒,他不會對我們下手吧?」孫祿小聲問。

我緊了緊手裡的棺材釘,咬牙道:「如果沒人問事,強行用符籙鎮屍,到了下邊他們一家都不安生。張安德那老鬼陰我,他讓我們請走了張喜的奶奶,卻用自己的陰氣激得張喜屍變。」

我怎麼也想不到,從小桃園村接來的問事會是鬼。

更想不通,我和張安德無冤無仇,他死了為什麼要變成鬼來害我。

張喜冷眼看著我們的同時,僵硬的轉動著脖子。

隨著他肩膀的抖動,棺材裡傳來了指甲抓撓木頭的聲音。

我心裡一動。

我和孫祿上回來張喜家是剛入學頭一年,那時候就見過這副棺材。

紅漆棺材是用來發送八十歲以上壽終正寢的老人的,張喜的奶奶為自己準備多年,現在一讓走,紅棺聚斂的福祿竟起到了壓制屍變的作用。

所以,張喜雖然屍變,一時半會兒卻還不能行動自如。

想到這裡,我忙從地上抓起一把刨花,朝著棺材里撒了過去。

刨花砸在張喜臉上,他頓時猛一抽搐,而且還散發出了刺鼻的屍臭味。

「對不起了兄弟。」

見這法子有效,我說了一句,又抓起地上的桃木刨花往棺材里撒。

孫祿也跟著一起撒。

我提醒他別抓到那些顏色變黑的刨花,那都是打走張安德那死鬼時沾染了煞氣的。

刨花一把又一把的撒進棺材,坐起的屍體終於「嘭」的一聲倒了下去。

我和孫祿又撒了幾把刨花,走到棺材前,就見張喜仰面朝天,瞪著沒有神采的眼睛一動不動躺在棺材裡。

屍體的顏色已經變得紫黑,臉也腫脹了起來,散發著惡臭。

孫祿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樣子,至少得死了五六天了吧。」

我心一顫,勉強吞了口口水,強迫自己不去多想,緩緩伸出手,替張喜合上了眼睛。

「兄弟,一路走好。」

「喜子,一路走好。」孫祿抹了把眼睛。

第二天一早,屍體被拉到火葬場火化。

孫祿說,張喜的舅舅和舅媽一來就是奔著他們家的房子和家產,所以才急著讓我來,一起跟這對男女說理。

這對夫婦昨晚被嚇得半死,張喜的舅媽更是眼睜睜看著外甥死不瞑目的從棺材裡坐起來,兩人哪還敢惦記財產。

幫著張羅著找了塊墓地,將張喜家五口的骨灰合葬在了一起。

忙活完這些,我和孫祿準備回去。

在那之前,我決定再去一趟小桃園村,一是再找些桃木,再就是想弄清張安德究竟是怎麼回事。

兩人開車到了小桃園村,村裡一戶人家正在大辦白事。

那正是張安德的家。

走到靈堂外往裡一看,當門居然停放著一口黑色的棺材。

我不禁吃了一驚。

按老規矩,棺材是很有講究的。

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壽終正寢,屬於喜喪,入殮用的棺木要上紅漆。

少年夭折,又或者未婚女性死了,要用白棺材。

黑色的棺材可是給橫死或者自殺的人用的。

張安德本身就是問事,他的家人絕不會把棺材搞錯。

我小聲問旁邊一個來祭奠的人死者是怎麼死的,死了多久了。

那人顯得有些鬼祟,低聲說張安德是上弔死的,而且還是弔死在了自家堂屋的大樑上。死的時候家裡剛好沒人,等到前天晚上張家的人回來,發現他的屍體都讓老鼠給啃的不成樣子了。

前天晚上,那不就是我來接他的那晚?

才弔死沒多久的屍體被老鼠咬了……這也太不正常了。

死者在堂,我也不好向張家的人問什麼。

張安德為什麼要自殺,又為什麼要害我,也成了我心裡最大的疑惑。

那晚我來找他,他的鬼魂好像一早就知道我會來,還說他欠我的。

他欠我什麼?

來到張喜家的桃園,我問孫祿是怎麼發現張喜死了的。

孫祿說他怎麼都聯繫不上張喜,又找不著他,越想心裡越不踏實,就從張喜家裡找到桃園的鑰匙,進去一看,就見張喜弔死在了一棵桃樹上。

兩人來到張喜上吊的桃樹下。

孫祿指著樹枝剛要說什麼,忽然「咦」了一聲,「那上面怎麼開花了?」

順著一看,就見一根手腕粗的桃枝上,居然真的綻放出一朵艷紅的桃花。

「不是吧,九月桃?」我駭然退了兩步,幾乎都有些站不穩了。

「怎麼了?」孫祿問。

我攥住他的胳膊:「你發現張喜的時候,他身上穿的什麼衣服?」

孫祿撓了撓頭,「穿了一身紅色的籃球隊服,他不是喜歡打籃球嘛。」

「我靠!」

我一陣頭皮發麻。

張喜居然是穿紅衣上吊的,怪不得他有能力找到我家裡去呢。

他讓我幫著找李蕊,如果找不到,那他不是就會對我……

我找了把柴刀,爬上樹,把那根開了花的樹枝砍了下來。

就著柴刀一番劈砍,將樹枝削砍成一把九寸長的桃木劍。

孫祿問我:「你還真準備當道士,幫人抓鬼驅邪啊?」

我苦笑,「抓鬼驅邪我是沒興趣了,這木劍是用來防身的。」

九月桃花開,而且只開一朵,是因為桃枝上弔死了人,聚集了死者的怨念煞氣。

按照破書上的說法,開花的桃枝已經從陽桃變成了陰桃。

在正宗道家看來,陰桃木非但不能辟邪,而且還容易招災。可是破書上卻有個法子,能讓陰桃木變成殺鬼誅邪的利器!

收起木劍,兩人又在桃樹下祭拜了一回。

出了桃園,就準備開車回去。

剛開出沒多遠,我心口忽然一陣發悶,手一麻,把方向盤滑開了。

好在及時踩住剎車,才沒撞到樹上去。

「你沒事吧?」孫祿問。

我搖了搖頭,捂著心口緩了一會兒。

我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目光也隨著這種感覺看向了外面。

那是村尾,是老丁的小店。

小店已經不開了,卻有一輛黑色的奧迪SUV停在外面。

我剛想再發動車,奧迪的車門開了,一個年輕女人雙手捂著心口,從後門下來。

「我靠,這地方居然會有這種級別的美女!」孫祿瞪大眼睛,吸了口口水。

那女人向這邊看了一眼,微微一愣,走了過來。

我放下車窗,和她同時問:「你怎麼在這兒?」

孫祿眼睛一亮,「你們認識?」

「她叫桑嵐,是我上一個客戶。」

孫祿摸了摸鼻子,有點猥瑣的看了我一眼。

這時,季雅雲也下車走了過來。

我一看她就皺起了眉頭,幾天不見,她臉上的陰霾居然加重了,整張臉都變得晦暗沒有光彩。

季雅雲和先前一樣小心,說:「嵐嵐這兩天特別不對勁,所以我帶她來找些桃木。」

說著,向我身前看了一眼,微微有些詫異,「你剛才好像又差點撞車,你沒事吧?」

我看了桑嵐一眼,見她還捂著胸口,感覺有些奇怪。

剛才我好像是感覺到她在附近似的,所以才看向小店的。

「雅雲,快下雨了,要找木頭就快點吧。」

我偏了偏頭,見喊話的是林寒生。

另一個人也正往這邊看,卻是游龍道人的徒弟雲清。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剛要打聲招呼走人。

忽然,一陣陰冷的風從耳邊吹過,緊跟著就聽到一個聲音在我耳邊急促的說:「快帶這兩個女人離開,不然你們都會死在這兒!」

我猛一激靈,挺直了身子。

「快走,老丁要害你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那個聲音再次急著在我耳邊道,幾乎是用喊的。

這一次我聽得分明,這居然是張安德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和恐慌,忙不迭的沖外面大聲說:「你們倆快上車,快離開這裡!」

桑嵐和季雅雲雙雙一愣。

「快上車!」我大喊著發著了車子。

見兩人還愣著,咬了咬牙,「你們自求多福吧!」

話剛說完,桑嵐忽然拉開後門,拉著季雅雲上了車。

季雅雲還想對林寒生說什麼,我已經掛上檔,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關上車窗,把所有車窗都關上!」張安德又在我耳邊急著說道。

「把窗戶搖上!」我一邊升起前排車窗,一邊沖後面喊。

桑嵐反應了一下,急忙搖上車窗。

就在車窗搖上的下一秒鐘,車頂傳來「嘭」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撞在車頂似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2-19 16:06
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六章 救護車上走下來的女屍



孫祿回頭看了一眼,倒吸著冷氣說:「那屋子後面著火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小店後面果然冒起了火光。而且躥出的火舌,居然都是綠色的。

見桑嵐要回頭,我急忙抓住她的手:「別回頭看!」

眼下還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這娘們兒要是再因為看見火玩『變身』,一車人都得玩完。

「砰!」

又是一下悶響,似乎是從側面撞在了車身上。

緊接著,時大時小的撞擊聲從車子的四面八方和上頂一起傳來。像是下冰雹,更像是有無數的野獸飛鳥在衝撞著車子。

孫祿黑臉發白,看看我,死死的抓住把手,愣是咬著牙沒吭聲。真是沒虧了他孫屠子的名號。

桑嵐和季雅雲早嚇得縮在後座,抱在一起抖成了一團。

我把油門踩到底,不顧一切的往前沖。

忽然,一個人影閃現在前方。

我急著想踩剎車,卻聽張安德的聲音在我耳邊大聲說:「是老丁,快衝過去!」

聽他聲音凄厲焦急,我一咬牙,再次踩死了油門。

不等看清那人的樣子,已經撞了上去。

沒有撞擊聲,前擋風玻璃卻被忽然炸開的一大蓬鮮血糊了起來。

我急忙打開雨刷。

血跡掃除,卻又見一大片黑色的陰影凌空向著車頭撞了過來。

見黑影來勢兇猛,我不敢硬碰,猛地一把方向,繞過黑影,直衝了出去。

我根本不敢想這些是不是幻覺,只顧猛踩油門,衝出了小桃園村,開上了大路。

外面的撞擊聲停止。

我不敢停車,打了把方向,徑直開上了高速。

「你快跟我說,剛才我是做夢。」孫祿歪在座椅裡不住的喘粗氣。

「剛才那是什麼啊?怎麼會這樣的?我們是不是撞死人了。」季雅雲帶著哭音問。

「不知道。」我回答的很乾脆,也很冷漠。

張安德的聲音忽然再次突兀的在我耳邊響起:

「是老丁,他不是想要你當他的徒弟,他想要你的命,要你的陰煞肉身……」

和之前的焦急凄厲不同,這一次,他的聲音竟顯得十分虛弱。

我強迫自己冷靜,卻終於忍不住爆發,大吼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既然要幫我,那天晚上為什麼又要害我?」

「唉……」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居然就再也沒了動靜。

我大腦一片混亂,索性咬著牙什麼都不想,一路開車往回趕。

連著開了四個鐘頭,下了高速,在國道上開過一座公路橋的時候,見一側在施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直接把車開進了公路分局。

剛停好車,那輛黑色奧迪就風急火燎的停在了旁邊。

雲清從車上下來,擼胳膊挽袖子的沖了過來。

我一把推開車門,劈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一下把他頂在奧迪車上,冷冷的說:「別再惹我,不然我就弄死你。」

這些天發生的事,已經讓我開始有了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

那就是……不光是桑嵐和季雅雲麻煩纏身,我也已經被牽連在內,置身危險之中了。

關乎到自己的小命,我特麼跟誰都不會再客氣。

我看了林寒生一眼,直接進了公安局。

我向一個年輕警察打聽,負責大巴翻車案子的是哪位。

我說我是李蕊的朋友,想問問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

那警察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他說負責屍體丟失案的是他們支隊長趙奇,把我帶到後邊一個單獨的辦公室。

「你是李蕊的朋友?」

趙奇的年紀並不大,約莫只有三十五六,國字臉,生的很魁梧。

我說我是李蕊的男朋友的同學。

趙奇皺起了眉頭,說這都事發多少天了,為什麼她男朋友不來?不光這樣,還有李蕊的家人也一個都聯絡不上。

我使勁搓了把臉,說李蕊的男朋友不是不想來,而是已經死了。至於她的家人,我根本不認識。

趙奇愣了一下,抱歉的說不好意思。

我問李蕊的事查的怎麼樣了,有線索沒?

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不答反問我:知不知道除了李蕊的男朋友以外,她還有沒有其他朋友或者親戚。

我搖了搖頭。

趙奇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卻把我嚇了一跳。

「李蕊可能沒有死。」

「什麼?」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趙奇的神情變得更古怪,「我們調看了事發時所有能找到的監控,醫生的確認定李蕊已經當場死亡,她也被打包抬上了救護車。可根據醫院的監控來看,她是自己從救護車上走下來,然後走掉了。」

「你是在開玩笑吧?」我想要從他眼睛裡找出答案,但很快就明白,作為一個警務人員,他跟我說謊毫無意義。

趙奇說:「按說醫生的認定應該不會錯,但也不排除她假死的可能。就監控證明來看,警方只能認定李蕊是失聯,而不是屍體丟失。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聯繫上她。」

我感覺腦仁都快麻木了,只好說:「趙隊長,我給您留個電話號碼,麻煩您有李蕊的消息就通知我一聲,謝謝了。」

我把手機號碼報給他。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徐禍。」

「徐禍?」趙奇眼睛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法醫科。」

他「哦」了一聲,說沒什麼了,讓我回去等消息。

臨出門的時候,他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我也沒仔細聽。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個趙隊長有些怪裡怪氣的。

出了公安局,那輛奧迪已經不在了。

我邊拉開車門邊悻悻的說:「走了最好,每次見到那兩個瘟神婆娘准沒好事,最好老死不相見。」

上了車,才覺得氣氛有點不對。

見孫祿沖我使眼色,順著他斜眼一看,就見桑嵐正在後座上瞪著杏核眼瞪我。

季雅雲也是一臉的糾結。

我只覺得一陣疲憊,也懶得說什麼了,讓孫祿直接往回開。

到了醫院,食堂已經下班了。

孫祿說一起去外邊喝兩盅,當是緩緩情緒。

我看了一眼小二樓上我那間屋,黑漆漆的。

自打住進來,我頭一次覺得這屋子有些恐怖。

「我請你們吃飯吧。」季雅雲小聲說。

「呵呵,沒被女人請的習慣。走,一起吧。」我邊說邊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桑嵐下了車,問我:「你就住這兒?」

順著她眼神一看,就看到了那塊『太平間』的牌子。

我聳聳肩,「這裡清靜。」

她強打精神,問我想吃什麼。

我和孫祿不約而同的說吃火鍋。

不管是春夏秋冬,一說到外面喝酒,火鍋一準是我和孫祿、張喜三人的保留節目。

到了一家常去的四川火鍋店,老闆娘一看見我們,就笑嘻嘻的問是不是老樣子。還別有深意的往兩個女人身上瞟了兩眼。

四個人直接上了二樓,進了小包。

一進屋,孫祿就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咋就這麼想不開呢。」

我也是鼻子一陣陣發酸,強忍著開了瓶酒。

一瓶白酒,正好勻分三杯。

鍋底和菜很快就上來了。

我這才想起問桑嵐和季雅雲喝什麼。

「您二位,要不要也來點白的,壯壯陽氣?」我調侃著問。

季雅雲臉一紅,和桑嵐一起瞪了我一眼,點了兩罐酸奶。

看著鴛鴦鍋撲簌簌的翻滾,我心裡一陣難受,站起身端起酒杯,大聲說:「兄弟,乾了!」

孫祿也站起來,和我一飲而盡,然後兩人一起看著桌上另外一杯酒發怔。

坐下后,桑嵐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說沒什麼,一個哥們兒剛走。

自從得知張喜出事,我和孫祿都一直心情壓抑。

現在借酒消愁,一杯接一杯的乾。

「誒,禍禍,你那車明兒去修修吧,那都撞成啥樣了。」孫祿含混的說道。

「下星期再修。」

「為什麼啊?」

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忘了續保險了。」

「靠。」

對季雅雲和桑嵐的幾次欲言又止,我一直看在眼裡。

我借著酒勁問:「這些天游龍道長是怎麼幫你們驅邪避凶的啊?他是怎麼跟你們說的啊?」

桑嵐抿著嘴看了我一眼,「你還為這事生氣呢?」

我搖了搖頭,「無所謂生不生氣,我從來不幹斷人財路的事,不管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你們倆現在平安無事,我什麼氣都沒了。」

「徐禍,你別怪我和嵐嵐。我們不傻,知道你是真心幫我們。可我們根本就不懂,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遇上這種事。」季雅雲帶著哭音說。

我點點頭:「明白,換了我也寧可花錢多買幾重保險。」

孫祿端著酒杯在眼前晃悠著,大著舌頭說:

「禍禍,咱可就快畢業了,你可不能看人家漂亮,就沒口子的什麼都答應。」

「呵呵。」我只能乾笑,這小子是喝大了,但是沒迷糊。

桑嵐咬了咬嘴唇,說:

「徐禍,我和小姨都受夠了。這樣每天都提心弔膽的,我們都快瘋了。當是我求求你,幫我們想個法子,怎麼才能把那個幾百年的寡婦弄走,只要能讓小姨不再擔驚受怕,我折壽十年都行。」

「嵐嵐……」

「百年女鬼?」

我冷笑了一聲,剛想說什麼,忽然,季雅雲站起身,徑直走到我身邊,挪開我一條胳膊,坐在了我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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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七章 尋找李蕊



感覺一陣溫香滿懷,我不禁心神一盪,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一隻手就勢環住季雅雲柔軟的細腰,另一隻手往後摸進了包里。

「小姨,你幹什麼?」桑嵐被眼前的一幕弄愣了。

孫祿瞪圓眼睛看著季雅雲,「這是……色誘?」

桑嵐反應過來,臉一沉,站起來就要來拉季雅雲。

「站在那兒別動。」我冷聲道。

季雅雲雙臂環住了我的脖子,整個人都貼在我懷裡,在我耳邊用酥媚的讓人骨頭髮麻的聲音說:「徐大師,你就幫幫人家,保住人家的小命吧。」

「好啊。」我冷冷說了一句,猛地抬起手,從後邊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把她的臉從我肩上拉開。

「小姨!」桑嵐驚呼一聲,想要上前,可是看清季雅雲的臉,卻嚇得尖叫一聲,停下了腳步。

季雅雲的臉孔依然秀美,以往的溫柔怯懦卻全然被狠厲猙獰代替,一雙眼睛里更是透著深深的怨毒。

她被我拽著頭髮,卻大張著嘴,呲著白森森的牙齒,「咔哧咔哧」的掙扎著想要咬我的脖子。一雙手也早已掐住了我的脖子,指甲深深的戧進了皮肉里。

即便我有所準備,也沒想到她的指甲會突然暴漲,吃痛之下猛然起身,把她從身上甩了出去。

孫祿抄起板凳,就要砸過去。

我急忙攔住他,左手一翻,亮出從包里拿出的陰桃木劍,右手在脖子被戧破的傷口上蘸了一抹血,快速的在木劍上畫了道符籙。

見季雅雲再次撲來,忙將畫了符的木劍向她胸口刺去。

「啊……」

季雅雲被木劍刺中,仰天發出一聲慘叫。

慘叫聲中,一道紅影從她身後飛了出來。

看清紅影的樣子,我不由得大驚,想要追上去念咒結果了她,她卻快速的消失在了牆角,只留下一雙怨毒眼神,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海裡。

見季雅雲兩眼翻白,向地上癱去,我連忙攔腰抱住她,把她扶進椅子。

我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不一會兒,她就醒了過來。

一直緊繃的桑嵐卻搖晃了兩下,一下跌坐在椅子里。

季雅雲恍惚的問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見桑嵐一臉慘然,我搖了搖頭,讓她不用問了,我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會幫她們把纏身的厲鬼除去。

孫祿張了張嘴,末了卻嘆了口氣:

「你既然決定了,我也不多說了。我這就回去,儘快幫你再弄些黑狗血。」

孫祿走了以後,又過了一會兒,季雅雲才完全緩過來。

桑嵐也緩和了些,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我輕易就讀懂了她這一眼的意思,淡淡一笑說:

「你是想問,為什麼有游龍道人在的時候,你們倆就會沒事。游龍道人不在,和我在一起會被鬼纏身對不對?」

桑嵐沒說話,等同是默認了。

見季雅雲急著想說什麼,我擺擺手,「不用說了,我為了你,用自己的血給陰桃木劍開了血光,糾纏你的女鬼被我重傷,已經連我也記恨上了。她如果害了你,過後還是會找上我,我現在是想脫身也脫身不了了。」

說著,我把陰桃木劍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到劍上用血畫的符籙,我忽然愣住了。

我做陰倌只是生活所迫,沒想過一直幹下去。

所以,對破書上一些過於複雜的法門符籙並沒有深入了解。

直到這幾天邪事纏身,才不得不時常翻看。

用血符配合陰桃木,可誅厲鬼。

用血給法器開光,我怎麼記得我前不久才幹過一次呢?

喝了那麼多酒,脖子又被掐的火辣辣疼,我也顧不上想了。

我問季雅雲,她們還有沒有再去光華路。

季雅雲說沒有。

我叮囑她們,千萬別再去人少空曠的地方,更別去48號。

鬼害人就像打悶棍、拍黑磚,越是人少陰氣重的地方,越會招引它們下手。

一直以來,我腦子裡就存在一個疑問,林寒生看上去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48號死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貪便宜買了那棟洋房,明知道兩個女人被邪祟纏身,也不該帶她們去那麼邪門的地方。

桑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說光華路48號是林叔叔去年才買下的。之前房子裡死過人,他也是事後才知道,而且已經請人做過法事了。

我搖了搖頭,感覺更不對了,可至於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我讓兩人先回自己家,明天再去找她們。

兩人居然很痛快就答應了。

出了火鍋店,被風一吹,酒勁上涌,我有點犯迷糊。

搖搖晃晃回到住所,連燈也沒開,躺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醒來,還沒睜眼,我就猛一激靈。

昨晚回來后,也沒查看,半夜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做夢還是怎麼,總覺得有人在嘬我的脖子。

這一清醒,忽然就想起,張喜曾來過我這兒,還在我的床上躺過。

他該不會……

我戰戰兢兢的把眼張開一條縫,斜眼看向一邊。

「呼……」

我鬆了口氣,真要是身邊還躺著一個……別說是鬼了,是人也受不了啊。

「禍禍,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

我猛一哆嗦,像被火燙了似的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寫字檯前,坐著一個人,居然就是張喜!

他依然穿著那身紅色的籃球隊服,就那麼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跳下床,想去包里拿木劍,摸到包,手卻又縮了回來。

回過頭,就見張喜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禍禍,原來你真的能通陰陽。你現在知道我已經死了,你會收了我嗎?」

「喜子……」

看著曾經的兄弟,我百感交集。

「禍禍,我不會害你的,小蕊不見了,我只想你幫我找到她。」

我用力搓著臉,「我已經去警局問過了,她……她好像沒死。」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抬起頭悚然看著他,「你找她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如果李蕊沒死,那找到她以後,張喜會不會害她?

「小蕊死了,我找不到她,你幫我找找她吧。」

張喜嘴裡說著,緩緩站起身,走到床邊,躺了下來。

他獃獃的看了一會兒天花板,忽然轉過頭看著我:

「兄弟,昨天晚上的那杯酒,我喝了。謝謝你和屠子幫我做的一切,我不會害你的。但是你要小心,你和別人不一樣,你一定要小心啊。」

「你想說什麼?」我無力的問。

他卻搖了搖頭,轉過頭去喃喃道:「天亮了,我先走了。」

說完,竟然就消失了……

草草洗漱完,臨出門,我給趙奇打了個電話。

「喂,你好,趙隊長,我是徐禍。」

對方反應了一下,才說:「哦,是你啊。你是想問李蕊的事吧?」

我說是。

趙奇在電話那頭頓了頓,「對了,徐禍,我想問你件事。」

「您說。」

「你的名字……我就直說了吧,我聽說市裡有個陰倌就叫徐禍,不會就是你吧?」

我愣了愣,說:「是我。」

「真是你!」趙奇一下抬高了調門,居然顯得有些興奮,「你看我們方不方便見個面,有些事我想和你談談,是關於李蕊的。」

想起和季雅雲的約定,我有點為難,「趙隊長,我今天有點事,要遲一點才能確定什麼時間去局裡找您。」

趙奇說:「你不用來,我現在就在新區的醫院呢,你什麼時候有空了打電話給我,我去找你。」

「新區醫院……」

我背上包,出門下了樓,就見一輛大吉普停在那裡,趙奇正在走廊下和徐主任、老軍說著什麼。

「你就住這兒?」趙奇一臉驚訝的往樓上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樓下太平間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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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八章 燒屍的味道



和趙奇剛說了兩句,季雅雲就打來了電話。

說她已經跟林寒生說過,我會再幫她們,問我什麼時候能過去。

我看了看趙奇,說要遲一點。

掛了電話,趙奇問:「有約會?約了女朋友?」

我搖了搖頭。

趙奇好奇的上下打量著我,「我怎麼都沒想到,即是法醫,又怎麼會做陰倌,你不覺得這很矛盾嗎?」

我聳了聳肩,沒說話。

趙奇好像也通過我的住所猜到些什麼,沒再就這個問題多說,「有時間嗎?找個地方聊聊。」

我遲疑著說:「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趙奇點點頭,「李蕊的事你怎麼看?」

我下意識的往樓上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說:「我相信她已經死了。」

「可監控顯示,她是自己從救護車上走下來的。」

趙奇盯著我的眼睛,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相不相信有詐屍這回事?」

「相信。」

趙奇饒有興緻的問:「你是做陰倌的,有沒有見過詐屍,或者我更直接點問,你真的見過鬼嗎?」

我一時無語。

我能說,不久前,我才在自己的房間里和死了的朋友聊過,而且前幾天他才剛變成了殭屍?

「嗡…嗡…嗡…」

我摸出手機的同時,忽然覺得心口有點發悶,本能的捂住胸口,一看屏幕,居然又是季雅雲打來的。

我接通電話問:「什麼事?」

季雅雲急著說:「你能不能現在過來,嵐嵐她好像很不舒服。」

「我馬上過去!」我掛了電話,使勁按了按胸口。

上次在小桃園村出現的那種奇怪感覺,又再次出現了,季雅雲的電話,只是讓我更清晰的尋覓到了這感覺的來源。即便她不打電話來,我也已經猜到,桑嵐出事了。

我急著對趙奇說,我有急事,有什麼事電話聯絡。

上了我的車,卻發現怎麼都打不著火了。

趙奇拉開車門,拍了拍我的車頂,「你這車都成這樣了還能開啊?上我車,我送你。」

我遲疑了一下,拔鑰匙下了車,上了他的吉普,報出了桑嵐家的地址。

見我捂著胸口,趙奇問:「你是不是心臟不舒服?要不要先檢查一下?」

「不用,我沒事。」

作為醫科生,我能分辨出,胸悶絕不是來自心臟自身,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特殊感覺。

到了桑嵐家,剛一出電梯,就聞到了濃郁的檀香味。

防盜門虛掩著,燃香的味道就是從她家裡傳出來的。

推開門,跟著上來的趙奇立刻「嚯」的一聲,捂住了鼻子。

看到屋裡的情形,我也愣了。

原本整潔明亮的客廳里,這會兒到處貼滿了黃紙符籙,窗口處不光起了一座法台,兩邊還點著兩頂近一米高的塔香。

一個身穿黃色道袍的人正跪在法台前,趴在地上低聲快速的念叨著什麼。

道袍雖然闊大,可也讓那人臀部的曲線更加的誇張,那居然是一個女人!

我走到跟前,看側臉,竟然是季雅雲!

「你幹嘛呢?」我疑惑的問。

儘管我的聲音不大,季雅雲還是肩膀一哆嗦,急慌慌的站了起來:

「你可來了,嵐嵐剛剛暈過去了,雲清道長把她抱進房間,要替她作法驅邪。游龍道長不在,我只好幫著念經……」

「靠!」

不等她說完,我就衝到桑嵐的房門前,抬腳踹開了房門。

看到眼前的一幕,卻又是一愣。

桑嵐端端正正的平躺在床上。穿著一身藏青色道袍的雲清正懷抱拂塵,盤腿端坐在一旁的地板上,雙眼低垂,快速的念叨著什麼。

門踹開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從入定中驚醒似的,倏地睜開了眼睛,惡狠狠的瞪著我:「又是你!無恥狂徒,幾次三番打攪我們作法救人,可惡之極!」

說著,居然一下跳起來,抬腳向我踹了過來。

我一把抄住他的腿,用肩膀照他胸口一頂,重重的將他別倒在地。

跟著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我說過,別惹我!」

「你……」雲清驚恐的看著我,忽然大喊:「殺人啦!有人殺人啦!」

我掄起拳頭,狠狠一拳打在他鼻子上,「再喊?再喊老子先打死你!」

雲清是典型的外強中乾,欺軟怕硬的傢伙,見我凶相畢露,立馬用雙手捂住了嘴。

「徐禍,鬆開他!」

趙奇過來拉開我,往床上看了一眼,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回頭瞪著想爬起來的雲清,「你脫她衣服?」

「我沒有!」雲清捂著流血的鼻子急道。

聽趙奇質問,我才看清,桑嵐外面的衣服雖然還算整齊,裡邊的肩帶卻歪到了肩膀上。

這雜毛道士,果然還是對桑嵐動手動腳了。只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才替她整理衣服,在那裡裝模作樣。

我上前探了探桑嵐的脈搏,稍稍鬆了口氣。

作為醫科生,在健康方面,我還是偏重科學的。桑嵐脈搏平穩,這就說明她的性命沒有威脅。

趙奇又瞪了雲清一眼,皺著眉頭對我說:「別愣著了,趕緊送醫院吧!」

我點點頭,彎腰想去抱桑嵐,她的眼睛忽然張開了,眼神中竟充滿了媚惑渴求,像是變成了一個饑渴的怨婦。

「你來了,我想要……」她含混呢喃的說道。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忽然張開雙臂,緊緊的摟住了我的脖子。

我身體被墜,頭一低,兩人的嘴唇就牢牢的貼合在了一起。

「嵐嵐!」季雅雲不知所措的喊了一聲。

感覺柔滑的小舌不住的叩擊我的牙齒,我並沒有喪失理智。

開玩笑,打死我也不會以為身下的美女會飢渴到這種程度。

而且,桑嵐的動作雖然狂熱,嘴裡卻發出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熏得我腦仁都麻了。

我一邊掙扎,一邊反手伸進背包,取出陰桃木劍,扣在手心,將劍身印在桑嵐的前額。

「唔……」

隨著一聲輕哼,桑嵐迷離的眼神驟然聚起了光,眼珠一定,直勾勾的和我四目相對。

下一秒鐘,她抬起膝蓋狠狠的頂在了我的腰上。

「你在幹什麼?」門口傳來一聲怒喝。

我捂著腰滑坐在床邊,就見林寒生陰著臉,和游龍道人一起走了進來。

「我……」

桑嵐那一下頂的很重,又是頂在了軟肋上,我疼的直冒虛汗,捂著腰話都說不出來。

游龍道人二指併攏,朝我一指:「混賬東西,不光騙財,居然還想騙色!」

林寒生伸手從旁邊拿起一個水晶擺件,抬手就向我扔了過來。

我連忙抬手去擋,可還是晚了一步,擺件砸中額頭,頓時眼冒金星。

見游龍趕來,雲清立刻又張牙舞爪起來,抓起一個花瓶舉過頭頂要砸。

「砰!」

一個拳頭橫揮過去,花瓶被砸的粉碎。

「都給我住手!」趙奇沉聲喝道。

雲清見他揮拳打碎花瓶,嚇得往後一蹦,隨即指著他大叫:「師父,這人是騙子帶來的幫凶!」

「呵呵……」

雖然又特麼被砸開了瓢,可我還是忍不住笑了。

說不上來是苦笑還是自嘲,總歸是覺得滑稽。

帶著個刑警隊長出來裝神弄鬼招搖撞騙?如果是真的,那我絕對算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了。

「嵐嵐,你沒事了吧?」季雅雲上前把桑嵐抱在懷裡。

桑嵐用力抹了抹嘴,瞪著我道:「你幹什麼?」

我也抹了抹嘴,卻忍不住往地上吐了一大口唾沫。

「呸,嘔……」

殘留的臭味翻上來,我差點吐出來。

這女人的嘴也太臭了,這絕不是普通的口臭,我前不久才聞到過這種氣味。

這是腐爛的屍體被火燒……這是燒屍的味道!
吟雙 發表於 2019-2-19 16:18
第一卷《陰陽道》

第十九章 屍連塘



「什麼?我親的他?小姨,你糊塗了吧?」桑嵐不可思議的看著說出真相的季雅雲。

林寒生沉著臉對季雅雲和桑嵐說:「我讓人查過這個徐禍了,他根本不是什麼陰陽先生,就是個窮學生。他從來只接女人的生意,目的就是打著幫人驅邪的幌子騙財騙色。雅雲,別再被他騙了。」

說著,掏出錢包,抽出一沓鈔票甩在我身上,「拿去看傷吧,以後別再來糾纏她們。」

我怒極反笑,指著雲清說:「你怎麼不問問他,為什麼要趁桑嵐暈倒的時候,單獨把她抱進來,還要關上門替她驅邪?驅邪用得著扯肩帶?」

桑嵐連忙低頭,看到半邊滑落的肩帶,立時又羞又惱。

林寒生一愣,轉頭瞪了雲清一眼。

我忽然發覺,他的眼神中竟只是兇狠,並沒有憤怒。

我站起身,從抽紙盒裡抽了幾張紙擦著頭上的血。撿起背包扛在肩上,對季雅雲說:

「以前有些話沒有對你們明說,是因為怕嚇到你們。現在我朋友有事託付我,他的事我義不容辭。我沒有時間再照顧你們的感受了。其實纏上你的,不是什麼百年女鬼,而是紅袍喜煞。她是被配冥婚,或者作為陪葬,被活活釘死在棺材里的。」

「一派胡言!」游龍道人拂袖道。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桑嵐面前:

「本來我以為你是被你小姨連累,可現在看來不是那麼回事。在小桃園村,老丁告訴我,你被子母凶煞纏上了,而且是被火燒死的那種。」

「豈有此理,簡直胡說八道!」

游龍道人一蹦三尺高,手指頭都快戳到我臉上了,「那明明是只修行了三百年的怨魂女鬼,如果不是你幾次三番從中作梗,讓那女鬼有所警惕,不肯露面,本真人已經將她誅除了,何來如今這般費事?為了詐取錢財,竟然置人命不顧,還要巧言令色編出什麼子母凶煞來嚇她們,一個人怎能無恥到這種地步?簡直混賬!」

我冷眼看著他不說話。

他罵的興起,竟然一轉風向,指向了趙奇。

還沒等他開口,趙奇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用力向後一掰。

游龍道人立刻「啊」的一聲鬼叫。

趙奇沉聲說:「人民警察,不容褻瀆!」

本來還想衝上前的雲清猛一怔:「警察?」

趙奇鬆開游龍,沉著臉出示了警官證。回頭沖我揚了揚下巴,「你傷的很重,我送你去醫院。」

我搖搖頭,回頭對桑嵐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說過我從不斷人財路,可我更不希望看到你們出事。真真假假你們自己分辨吧。」

桑嵐和季雅雲對視一眼,季雅雲看了看我,轉頭對林寒生說:「寒生,你帶游龍道長和雲清道長走吧,我和嵐嵐不需要他們幫忙了。」

林寒生眉頭一皺,「雅雲,你居然相信這小騙子的話?」

趙奇偏過頭看了他兩眼,眼睛忽然一亮,「是你!」

林寒生一怔,「警官,你認識我?」

趙奇搖了搖頭,問:「你認識李蕊嗎?」

「李蕊?不認識。」林寒生搖了搖頭。

趙奇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你見沒見過上面這個女孩兒?」

那居然是李蕊放大了的照片。

林寒生臉色微微一變,卻又搖了搖頭,「沒見過。」

接著,居然對季雅雲說:「既然你們願意相信別人,我也無話可說了,自己保重,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說完,招呼游龍道人和雲清走了出去。

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趙奇一邊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來,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趙警官,你為什麼會問他李蕊的事?」

我剛向趙奇問了一句,就覺得一陣頭暈,竟站都站不穩了。

那水晶擺件實在很重,剛才被一口氣強頂著,這會兒是真撐不住了。

被送到醫院,包紮了傷口,醫生說我有輕微腦震蕩,建議住院修養。

我堅持不肯,季雅雲急著說她會付住院費。

我翻了個白眼,「我不是不捨得花錢,是時間不多了。」

我說,你能撐到昨天晚上,全因為喝了梟桃泡的酒。昨晚我急慌慌的並沒有重傷紅袍喜煞,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再來,到時候是鐵定要你的命的。

還有桑嵐,說實話,我到現在也不確定纏上她的究竟是什麼。

老丁說是被火燒死的子母凶,在齊天縣賓館里也確實聽到了小孩兒的哭聲,可老丁說的話,能信嗎?

如果是子母凶,桑嵐被上身這幾次,我給她的三角符為什麼一點作用都沒起?

我只能相信,她能挨到這會兒,是因為在光華路48號,九根桃木釘的火起到了壓制陰煞的作用。具體能撐到什麼時候,恐怕只有纏上她的那東西才知道。

更關鍵的是,這兩個女人為什麼這麼招災?無論紅袍喜煞還是子母凶,都不會無緣無故纏上一個人的。

說是不肯住院,頭卻暈的厲害,只能是先住上一天,繼續吊水。

趙奇開車把我送來就有事走了,季雅雲和桑嵐昨天答應回家住,是因為游龍道人在她家裡布設了所謂的法陣。

兩人也不是傻子,出了雲清這檔子事,事後再想,哪還能不分好歹。

知道法陣靠不住,乾脆就留在了醫院。

我旁邊床的一個哥們兒見兩人出來進去的給我打飯倒水,眼紅的都不行了,非要給我互留電話交朋友。

第二天早上,靠在床上吃完桑嵐打來的粥和包子,我讓她倆再好好想想,之前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經歷。

兩人想了一會兒,桑嵐的臉居然微微有些發紅,有點欲言又止。

我說,有什麼就直說,有什麼比命更重要的?

她回頭看了隔壁床那小子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心,剛咬了咬嘴唇,季雅雲的手機響了。

季雅雲走到窗前,接起電話只說了兩句就掛了。

走回來苦笑著對桑嵐搖頭,「出了這些事,老同學的工作也不敢接了。」

桑嵐隨口問是誰啊。

季雅雲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桑嵐聽完了,居然猛地站了起來,「呀!我想起來了!」

「你想到什麼了?」我精神一振。

「小姨上次就是幫凌阿姨的影樓拍照片,回來就出事了。」

季雅雲蹙眉想了想,臉色微微一變,「好像時間是對的上,可不會吧?我和你凌阿姨都認識十幾年了。那一次,不過是幫她的影樓,在蓮塘鎮拍了組外景,中間也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啊。」

「蓮塘鎮?你們去過蓮塘鎮?」旁邊床的那小子忽然插口問。

桑嵐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顯然對他偷聽我們說話很不滿意。

那人訕笑著撓了撓頭,「嘿嘿,我不是故意聽你們說話,其實我就是蓮塘鎮的的人,對了,我跟徐禍說了,我叫竇大寶。美女,你叫什麼名字?」

桑嵐白了他一眼,沒理他。

我問季雅雲,那天拍的都是什麼照片,在什麼地方拍的。

季雅雲說,拍的都是些影樓的宣傳照,取景了好幾個地方。

聽她說到其中一個地點,旁邊床的竇大寶忽然怪叫起來,「不是吧,大美女,十蓮塘那麼邪門的地方,你居然敢去拍照?」

聽到季雅雲說這個地名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舒服,這會兒聽竇大寶搭腔,心裡一動,偏過頭問他:「十蓮塘怎麼邪門了?」

竇大寶是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小胖子,年紀不算大,卻長得很老相,特別是鬍子很旺盛。我記得他昨天剛刮過,今天起來,半張臉又毛扎扎的了。

見我們仨都看著他,他頓時來了精神,往這邊趴著身子,故意壓低著聲音說:「你們知道在當地,我們本地人都管十蓮塘叫什麼嗎?」

「叫什麼?」我感覺這事不能馬虎。

他骨碌著眼珠看了看桑嵐,憋大招似的憋了半天,聲音壓得更低,「叫屍連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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