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37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30
第七章 碎屍


「幹什麼的?」一個聲音在巷子外喝問。

我不顧一切的扛著桑嵐跑出了巷子。

兩個學生模樣的男青年橫眉瞪眼的看著我,其中一個厲聲問:「你把這女的怎麼了?」

另一個大聲說:「我剛才就看見你鬼鬼祟祟的跟著她,是想圖謀不軌吧?」

我腦子一片混亂,剛想解釋,肩上的桑嵐「嗯」了一聲:「誰?幹嘛?快把我放下!」

見她掙扎,兩個男青年頓時來了勁,摩拳擦掌的過來推搡。

我把其中一個推開,把桑嵐放下。

桑嵐掠了下頭髮,像是剛睡醒似的迷迷瞪瞪的看了我一會兒:「徐禍,怎麼會是你?我這是在哪兒?」

她腳下晃蕩了兩下,乾脆一手搭著我肩膀,一手扶著額頭。

「你這是喝了多少?」我氣不打一處來。

她哆嗦了一下,搖著頭:「我就喝了兩杯紅酒啊,我同學呢?我怎麼會在這兒?」

「小姐,你們認識?」兩個男青年問。

桑嵐抬眼看看我,又看看兩個橫鼻子豎眼的青年,下意識的往我身邊靠了靠:「嗯,他是我男朋友。」

兩個青年像被扎的皮球似的,明顯泄了口氣,轉身靠著膀子一邊走一邊說:「還以為能英雄救美,結果是人家倆人玩刺激遊戲。」

我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拿起手機打給郭森:「郭隊,老城區芳華路75號附近發現碎屍,我在現場!」

兩個青年登時回過頭,一起瞪大眼睛看向我。

……

郭森帶人趕到的時候,桑嵐的同學也已經找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

「桑嵐,你不是說去上廁所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這帥哥是誰啊?」……

「屍體是誰發現的?」郭森問。

我說:「應該是我第一個發現的。」

馬麗走過來問我:「你沒喝酒吧?」

「沒有。」

「那就幹活。」

我換上白大褂,轉過身見桑嵐等人還在邊上,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提著化驗箱,拉起警戒線走進了巷子。

半個小時后,屍體被打包送往化驗室。

見桑嵐一夥還沒走,我忍不住皺了皺眉,走過去問:「你怎麼還沒回去?」

桑嵐往拉屍體的車上看了一眼,糾結的說:「發生什麼事了?我沒喝醉,可我想不起來怎麼會在這兒了?」

「徐禍,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是怎麼發現屍體的?」郭森過來問。

「我和沈晴之前在這邊吃飯,我送她回去以後……我過來買點東西,無意間發現的。」

「當時還有其他人在現場嗎?」

我看了看桑嵐,「她,還有那兩個哥們兒,勉強算是在現場。」我指指還在圍觀的兩個青年。

郭森讓一個警員去找那兩個青年,轉回身向桑嵐出示了警官證:「我是刑警總隊郭森,現在發生了一起碎屍案,請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徐禍,回去加班!」馬麗說道。

……

法醫實驗室。

裹屍袋一打開,我再一次皺起了眉頭。

馬麗弔兒郎當的說:「這點小場面都應付不了,還怎麼做法醫啊?」

「不是應付不了,麗姐,你別忘了是我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想起那雙白色的怪眼,我又是一陣悚然。

那根本就是條死胡同,兩邊是商戶的外牆,沒有門戶。

如果說有著一雙怪眼的黑臉男人,前兩次的消失還不算詭異,這一次卻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表演了一次大變活人。

「知不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馬麗嚴肅的問。

我抹了抹鼻子,「化驗你來,拼接屍塊我來。」

「孺子可教!」馬麗讚許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直忙活到凌晨兩點,我摘下手套,捏著眉心向馬麗彙報拼接狀況。

馬麗聽完,問:「沒有發現頭部組織?」

我搖搖頭:「沒有,這裡不光沒有死者的頭,而且沒有女性內外生殖器官,也沒有心臟。」

凌晨兩點半,我換了衣服,離開了實驗室。

快到家的時候感覺肚子餓,就在街角的一個小排檔要了份炒麵,切了點豬頭肉。

炒麵上來,忍不住又要了兩瓶啤酒。

做法醫這一行,最難的不是各項化驗技術,而是必須要有堅實的心理素質。

我可以在拼接完碎排骨一樣的屍塊後坦然的面對豬頭肉,但對這操蛋的生活卻充滿了無奈。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睡覺,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開門一看,是沈晴。

「你還在睡?再不起床就遲到了!」

「大姐,我昨天晚上加班啊。算了,等我一下,一起回局裡。」

聽我說有碎屍案,沈晴興奮的追著我問這問那,直到我使出殺手鐧,叼著牙刷對著馬桶拉開拉鏈,她才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臨出門的時候,我無意間往廚房看了一眼,居然發現櫃子上又多了一個碗,變成了兩個疊在一起的碗。

我看著正背著手往外走的沈晴,感覺哭笑不得,剛開始還覺得她愣,現在再看,這小女人鬼機靈著呢,而且心眼小的跟針鼻兒似的,整人都是連著的,嘿嘿,弄兩隻破碗就能嚇到我?有能耐你倒是給我把鍋碗瓢盆湊齊了。

跟著馬麗和其他同事做了一上午的化驗,馬麗打個哈哈,說要回家睡覺,讓我也提前回去休息。

我開著車,剛出公安局,就見大門口一個高挑的身影低著頭,在踢地上的小石子。

我把車停在旁邊,放下車窗:「桑嵐?你在這兒幹什麼?」

桑嵐抬起頭,拉開車門徑直上了副駕駛。

「你去哪兒?」我問。

桑嵐看向我:「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邊開車邊把昨晚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

說:「我了解的就這麼多了。」

桑嵐愣了一會兒,忽然「哇」的哭了起來。

我從來沒見她哭的這麼凶,連忙把車停在一邊。

「本來都好好的,怎麼一個暑假就都變了?小姨出事,我被自己的同學陷害,現在又被人跟蹤、還失憶……我們招誰惹誰了……」桑嵐邊大哭邊捶座椅。

我一邊把紙巾盒遞給她,一邊感同身受的喃喃道:「這應該就叫飛來橫禍吧。」

「鐺鐺!」

「同志,您違章停車了,請出示您的駕駛證行駛證。」

我猛然一驚,急忙轉過頭,同時擠出一副笑臉……

窗外,趙奇呲著一嘴白牙沖我壞笑。

「趙隊,人嚇人嚇死人的。」我氣結道。

趙奇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帶雨的桑嵐,沖我一抬下巴,「你去哪兒?」

「我準備回家。」

「那正好,我正準備去我徒弟家幫她把鎖換了,順便吃她一頓拜師飯,一起吧。還去沈晴說的那家湘菜館。」說完,他沖我擠擠眼,轉身上了他的大吉普。

副駕駛上,沈晴沖我擠眉弄眼的壞笑。

我早上沒吃飯,這會兒肚子正嘰里咕嚕,有人請吃大餐當然要去。

我回頭對桑嵐說,我能告訴她的就這麼多,問送她去哪兒。

結果人家大小姐眼淚吧嚓的說:「我也沒吃飯呢……」

還是昨天的菜館。

進了門,我招呼趙奇他們上二樓。

上了樓,我直接走到一張靠窗的桌子邊上,順手拉上了窗帘。

「吃飯拉什麼窗帘啊?」沈晴好奇的問。

我扒著窗帘的縫隙往樓下看了看,疑惑的轉回頭。

「那人有沒有跟來?」桑嵐小聲問。

我搖搖頭。

「什麼人?有人跟蹤她?」趙奇警覺的往外看了一陣。

我和他認識最早,知道他不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唯物主義者,可看了一眼沈晴,還是有點猶豫。

趙奇察言觀色,說:「有什麼話就直說,沈晴現在是我徒弟,她敢跟人瞎說我給她穿小鞋。」

「有什麼是怕人知道的啊?」沈晴問。

我沒再猶豫,把昨晚發現屍體前看到黑臉男人和桑嵐神志不清去那條巷子的事說了一遍。

我說:「在我找到桑嵐,準備把她扛出來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對三白眼。可等我舉起手機,照過去的時候,那人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袋散開的碎屍。」

沈晴蹙起了眉頭:「這麼重要的細節你怎麼沒向上彙報啊?」

趙奇讓她先別說話,看了一眼桑嵐說:「照你看,那個男人有沒有可能因為某種目的,對桑嵐下了藥?」

「據我所知,目前為止還沒有單純的致幻性藥物能控制人的定向行為,再說了……」

不等我說完,趙奇就一把拉開窗帘,從窗口跳了下去。

我連忙仔細看。

那個黑臉男人果然又出現在了馬路對面。

「是那個黑太陽帽?」

沈晴跟著起身就要跳窗,我連忙一把拽住她,「先看看情況。」

趙奇直接從二樓跳下去,沿著人行道衝過馬路。

就在他快要衝到黑臉男人跟前的時候,我悚然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黑臉男人,他似乎發覺趙奇在跑向他,就那麼一轉身,竟然憑空消失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33
第八章 人頭


趙奇紅頭脹臉的回到樓上,坐下后喘著粗氣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和沈晴在樓上,和對面隔著一條馬路,他卻是已經跑到跟前,眼看著黑臉男人消失的,受到的震撼比我和沈晴都要強烈。

「別問我,我知道的都說了。其它我也解釋不清楚。」不等他開口我就實話實說道。

事實證明,包括昨晚,前三次黑臉男人的消失都不是我的錯覺。

我雖然只是個半吊子陰倌,可也沒聽過有什麼三白眼的鬼,大中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馬路上,然後又忽然消失。

好歹吃完了飯,趙奇結了賬,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說:

「兄弟,我回去做拼圖,但是不會說這是你提供的線索。不過有句話我得說,無論是刑偵,還是你們技術警,我們最終的目的都是要還原事實真相。方法和過程不重要,重點是讓被害人沉冤得雪,把兇手繩之於法。沒有什麼比人命更大了,對嗎?」

趙奇帶著沈晴離開,桑嵐晃晃悠悠走到我身邊:「我覺得他說的挺對的。」

我看了她一眼:「那你去跟我老師說去?」

她偏過頭不吭聲了。

上了車,我問她:「你的事,野老先生怎麼說的?」

「他說我喝了他配的葯,火煞消除了,應該沒事了。」

「昨天晚上的事他怎麼說?」

桑嵐垂著頭說:「他說他看不出我有什麼,我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他也不能下定論。」

我點點頭:「不妄下判斷,老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

見桑嵐一臉愁雲慘霧,我想了想,問:「你回想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沒有啊。」

「有沒有再和那幫款爺接觸?」

「我沒有,從來都沒有!」桑嵐急著說道。

「有沒有去過墳地啊、凶宅啊之類的?」

「沒有!」

「有沒有再去整容?」

「沒有……」

「那以前有過幾回?」

「我……」桑嵐一下反應過來,重重一拳捶在我肩膀上:「滾蛋,你才整過容呢!」

我點點頭:「對,要的就是這種精氣神。整天無精打采的,別說鬼纏了,人都欺負你。去哪兒?我送你。」

……

轉過天,我正在辦公室和一個哥們兒打屁,電話鈴聲急促的響起,趙奇打來,說老城區後街有案子,讓我們隨隊出警。

警車停在老城區一條小街的街口,沈晴詫異的說:「這不是房東家的那條路嗎?」

我也有些詫異,走進小街,來到拉著警戒線的店鋪外,我和沈晴都愣住了。

案發現場,竟然就是房東老何的喪葬鋪子。

一進去,就見老何雙手被反銬在背後,哭喪著臉蹲在那裡。

他也看見我了,急著想要站起來,卻被看著他的一個警察喝止。

我提著化驗箱,跟著來到後面一間屋子,看見屋裡的情形,頓時汗毛一悚。

正當門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頭盒子,盒蓋敞開,裡面赫然是一顆人頭!

馬麗不在,我沒有化驗資格,只能幫同事打下手。

我仔細看那人頭,越看越驚疑不定。

那是一顆女人的頭,頭髮被剃的精光,連眉毛也刮掉了。

人頭面部灰白,像是塗了一層洋灰粉,顯然已經存放了有一段時間了。

趙奇低聲問我:「這會不會就是碎屍案的那顆頭?」

我看了看人頭脖子里的截斷面,「應該是被鈍器一次性軋斷的,像,是不是得回去化驗比對才能確定。」

「現場除了一顆人頭,沒有其它肢體器官,不需要進行現場局部化驗……」

「啊!!!」

負責檢驗的同事剛直起腰,猛然間就發出一聲驚叫,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屋裡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因為所有人都看見,盒子里的人頭,眼睛張開了!

死人瞳孔擴散,眼睛是無法表達感情的。

但這顆明顯存放了一段時間的人頭,瞳孔居然沒有擴散,而是像活人的眼睛一樣,充斥著驚恐,憤恨,還有深深的怨毒……

我緩緩走過去,盯著那雙眼睛看了一會兒,四下看看,沒有任何發現。

我又看了一眼趙奇,上前一步,低聲快速的念誦法訣: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敕就等眾,急急超生!敕就等眾,急急超生!」

連著念了三遍,人頭眼睛里的怨毒才消失,瞳孔也迅速擴散開。

我朝人頭拜了拜,一絲不苟的蓋上盒蓋,打包好以後交給法證。

剛才被嚇得坐倒的同事捂著胸口,心有餘悸的說:「我幹這一行也有五年了,今天總算開了眼了。怪不得麗姐常說做我們這行有時候也得信……」

來到前邊,我看了一眼低眉耷眼的老何,怎麼看這個胖老頭也不像是能殺人碎屍的兇手。

我問趙奇:「這是怎麼回事啊?」

「隔壁家的孩子翻牆過來摘柿子,見屋裡有個盒子,手賤就打開了,結果發現是一顆人頭。孩子當場就嚇暈過去了,孩子家長報的警。」

我看了看院子里的柿子樹,再看看老何。

老何忽然跳了起來:「小徐,小徐啊,我沒殺人,我只是替人保管那個盒子,我不知道裡面是人頭,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我只好說:「你先別激動,警察不會冤枉好人的,冷靜點,跟我們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行了。」

等老何被押上警車,沈晴小聲問我:「他要是殺了人,咱倆是不是就不用交房租了?」

我哭笑不得:「小沈同志,你的政治覺悟真的有待提高啊。」

化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證實人頭和碎屍屬於同一個人。

我找到沈晴,問具體是什麼情況。

沈晴表情顯得有點古怪:

「他說那盒子是一個陰陽行當的同行讓他幫忙保管的,那人讓他保管三個月,預付了他三萬塊錢的保管費,說過後還有三萬。你帶我去拿鑰匙那天,他就在等著和那個人接頭。盒子是早上剛送來的,下午就……就到咱這兒來了。現在技術科正給老何做拼圖呢。」

我也是聽的糾結,半晌才點著頭說:「看來咱倆的房租還得給。」

郭森辦公室的門打開,趙奇從裡面探出身子:「沈晴……那什麼,正好,徐禍,你進來一下。」

進了辦公室,趙奇邊遞煙給我邊問:

「嫌疑人說盒子是一個叫老陰的交給他保管的,還答應給他六萬保管費,你知道這個老陰嗎?」

「老陰?」

我反應了一下,搖了搖頭,「郭隊,趙隊,我以前就是混口飯吃,在那個圈子裡面認識的人不多。只有劉炳他們幾個照顧我,給我介紹生意。這個老陰我是真不認識,他全名叫什麼啊?我讓人打聽打聽。」

郭森把一根煙在桌上頓了頓,「要說這個老何也是個財迷糊塗蛋,他和那個老陰只在一年前見過一次面,喝過一次酒。連對方叫什麼名字、住哪兒都不知道。照他的說法,他就是為了幫朋友。其實是為了那六萬塊錢保管費。」

我也是啼笑皆非,當著他倆給劉瞎子和另外兩個相熟的行家打了電話。

結果是,都沒聽說過老陰這個人。

從郭森辦公室出來,趙奇又把我拽進了他的辦公室。

他一進門就說:「我就不繞彎子了,現在人頭找著了,就差心和女性器官了。你有什麼看法啊?」

想起那天他在湘菜館說的話,我想了想,說:「我覺得這可能是有人在施展什麼邪術,又或者在搞什麼祭祀儀式。」

「祭祀?」趙奇挑起一邊的眉毛看著我。

「我以前是替人驅邪,不會什麼邪術。不過我在網上看到過,一些邪教為了達到某種目的,都是拿活人來血祭的。他們會先把活人全身的毛髮全部剃光,然後再進行祭奠儀式。邪法方面應該也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報告!」

「進來!」

「老陰的拼圖做出來了!」沈晴把一張A4紙交給趙奇。

我看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是他!」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36
第九章 老陰


「你說什麼?」趙奇問。

我遲疑了一下,搖頭:「沒什麼,快下班了,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趙奇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回實驗室換了衣服,一出門就碰上了沈晴。

她笑嘻嘻的說:「有便車搭真幸福啊。」

我向趙奇的辦公室看了一眼,沒說什麼。

上了車,沈晴問我去哪兒。

我撇撇嘴:「一句話就露餡了,你還刑偵畢業呢。」

沈晴臉一紅,「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好,我現在送你回家。」

「不行,我要跟著你。」

「那不就截了?」

我暗暗嘆了口氣,趙奇到底是老牌的刑警,觀察力哪是一般人能比的。我看到拼圖時表現出的異樣,還是沒逃過他的眼睛。

他讓沈晴跟著我,已經是很大的信任,和給面子了。

我邊開車邊翻出桑嵐之前的簡訊,給她打了過去。

聽她那邊鬧哄哄的,我問她在哪兒。

桑嵐說:「我學校下午有表演,我在後台等上場呢。」

「野郎中在你家嗎?」我問。

「不在,老先生說小姨災劫將至,帶著她和凌阿姨,還有我爸他們去平古縣了,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平古縣?」我怔了一下,「把你小姨的手機號給我。」

「你不是有嗎?」

「我換手機了。」

掛了電話,很快就收到桑嵐發來的簡訊。

我看了一眼沈晴,見她閉著眼裝睡,不禁好笑。

打了把方向,直奔平古縣。

平古縣離我們這兒不遠,大約開了四十多分鐘就到了。

我給季雅雲打電話,問她現在在哪兒。

她那邊的信號不好,說話斷斷續續的。

我打過去兩次,都是這樣。

好在不多會兒,她就發信息來問我剛才說什麼。

我回信,問她現在在哪兒。

她回信,說在平古屠宰場。

我太陽穴一蹦,野郎中這會兒帶她去屠宰場,難道說估算到紅袍喜煞今晚會來找她換命?

如果是那樣,凌紅怎麼也跟來了?

桑嵐沒把凌紅的事告訴野郎中?

我沒再發信息,導航了一下,直接來到了平古屠宰場。

「天都快黑了,來屠宰場幹什麼?」沈晴問。

「趙奇是不是告訴過你,我以前是幹什麼的?」

「嗯,所以我對你非常好奇,陰陽先生做法醫,你解剖屍體的時候,不怕本主的鬼在邊上看著啊?」

我無語。

從開始實習,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開玩笑的問這個問題了。

他們怎麼就不動動腦子,哪個鬼閑得蛋疼,沒事跑去看屍體解剖啊?

還有一些恐怖電影里演的,主角正在上廁所,馬桶里忽然伸出一隻手……

拜託,鬼也有尊嚴的好不好,沒道理做了鬼就喜歡鑽馬桶啊!

我拿過手機,沒信號。

沈晴的手機也一樣。

屠宰場都是天光開宰,這會兒早就下班了。

我看看錶,6點。

拿著包下了車,跑到門房一看,裡邊沒人,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了進去。

沈晴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問我天都黑了,來這兒幹什麼。

我說你既然知道我做過陰倌,那就不瞞你了。

我之前有個客戶,凶劫到了,來這裡避禍驅邪。我不放心,所以趕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沈晴又問,避禍驅邪為什麼要來屠宰場。

我實在沒法跟她解釋,就讓她好好『跟蹤監視』我,不該問的別問。

沈晴臉紅到了脖子根,氣得不理我了。

事實上我也解釋不清楚。

屠宰場每天屠宰幾十上百口牲口,雖是殺牲,也是殺生,煞氣是很重的,一般的鬼根本就進不來。

野郎中是養鬼人,我沒養過鬼,也不知道其中的門道,只知道他選擇這裡幫季雅雲避禍,肯定有他的道理。

這會兒天還沒黑透,但屠宰場里除了門房亮著燈,其它地方早黑漆馬糊了。

聯繫不上季雅雲,只能到處找。

好在這家屠宰場不算大,前面的集運倉庫沒有,兩人就直奔後邊的屠宰房。

屠宰房的兩扇大鐵門中間開著條縫,而且裡面隱約還有燈光。

我心神一定,人肯定在裡邊了。

「季雅雲!」

我朝里喊了一聲,有迴音,沒人應。

沈晴說屠宰房這麼大,要是人在兩頭,在外邊喊裡邊根本聽不見。

兩人順著門縫進去,沈晴立馬捂住了鼻子:「臭死了。」

「你吃豬肉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臭?」

屠宰場經年累月的殺生放血,要是沒味兒才怪了。

「啊!」沈晴忽然低呼一聲,拉住了我的胳膊:「那邊有人!」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最頂頭的水泥台上果然有個人影!

那人背對著這邊,盤腿坐在水泥台上。

冷不丁看見他,還真瘮的慌。

「哎,你幹嘛呢?」沈晴捂著心口抬高聲音問了一句。

那人一動不動,沒有回應。

我看著那人的背影和衣服,心裡一動,連忙走了過去。

兩人剛走了十幾步,身後忽然傳來「咣當」一下,大門居然關上了!

「哎,裡邊還有人呢!」沈晴喊了一聲。

大門卻已經鎖的死死的。

我看看緊閉的大門,再看看背對著這邊坐在水泥台上的人,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季雅雲!」

「凌紅!」

「桑先生!」

我大聲喊著,闊大的屠宰房裡只有我的回聲。

沈晴走回來說:「門鎖上了,窗戶這麼高、這麼窄,手機又沒信號,我們怎麼出去啊?」

眼見水泥台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我越發覺得不對勁。

「野郎中!你在搞什麼鬼?!」我大聲喊著快步走了過去。

「你認識他?」沈晴問。

我沒回答她,經過放血台,順手從架子上拿起一把殺豬刀攥在手上。

來到頂頭,看側面,水泥台上坐著的果然是野郎中。

他仍是穿著那件對襟灰布褂子,盤腿坐在水泥台上,兩眼低垂,一動也不動。

沈晴仔細看了看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他不就是老陰!」

沒錯,我第一眼看到拼圖就認出來了。

老陰就是野郎中!

碎屍、割頭,還挖心、挖生殖器官……

我怎麼都沒想到桑嵐家找的居然是一個邪派妖人。

「野郎中,季雅雲呢?」我大聲問。

見野郎中沒動靜,沈晴低聲說:「他一動不動,是不是死了?」

野郎中一直沒反應,我心裡也有點吃不準。

就算是老僧入定,也不可能身體沒有半點起伏。

難不成他真死了?

「野郎中!」

我又喊了一聲,仍然沒回應。

沈晴看了我一眼,抬起一隻手,緩緩伸向野郎中的鼻端。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接近野郎中側臉的時候,野郎中的眼皮緩緩抬了起來!

「啊!」

沈晴尖叫一聲,抱著我一條胳膊蹦著往後拉:「走吧,走吧!出去報警吧!」

我雖然也嚇得不輕,可還是被她的舉動搞得一頭黑線往下落。

我是實習法醫,你可是正兒八經的刑警!

見野郎中睜開眼,我咽了口唾沫,沉聲問:「野郎中,季雅雲她們在哪兒?」

野郎中的嘴緩緩咧開:「嘿嘿嘿……你想知道她在哪兒?跟我來吧!跟我來,我帶你們去找她。」

說完,旋身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跳下水泥台,朝著另一邊走去。

想起趙奇說『人命最重要』,我咬了咬牙,拉著沈晴跟了上去。

野郎中一言不發的朝著相反的方向走。

兩人在後邊跟著,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都是一陣陣發毛。

我更是直犯嘀咕,他明明是野郎中,是個大活人,為什麼靠近他一點,就覺得渾身發冷呢?

沈晴被我拉著走了一會兒,忽然停下腳步,從腰間掏出配槍對準野郎中:

「不許動!現在懷疑你和一起殺人碎屍案有關,我要拘捕你!」

我被她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她這是回過魂來,想起自己的身份了。

「殺人?碎屍?」

野郎中也停住了腳步,背對著我們沉默了半晌,忽然抬頭怪笑:「嗬嗬嗬……你們怎麼知道的這麼多,偏偏又來了這兒?」

說話間,他緩緩的轉過身。

我和沈晴一開始還只是戒備,等到他整個人轉過來的時候,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沈晴更是一下撲進我懷裡,尖聲叫了起來:「鬼啊!!!」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39
第十章 殺生刃


從開始見到野郎中,我們就一直只看到他的側臉,這會兒轉過身,露出正臉。看到他的樣子,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半邊臉是原來的樣子,另半邊臉卻是黑漆漆、皺巴巴的,表面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煞氣。

而且,他這邊臉上的眼睛,竟然是血紅色的。

這分明就是半邊鬼臉!

「你果然在修鍊邪術!」我又驚又怒。

「嘿嘿嘿嘿……」野郎中不再說話,只是怪笑。

笑聲在空蕩的屠宰房裡回蕩,格外的陰森刺耳。

「別哆嗦了!」我推開抖的像篩糠一樣的沈晴。

這菜鳥女警倒不是一無是處,戰戰兢兢的偷眼看了野郎中一眼,再次舉起槍對準他:「不許動,雙手抱頭,蹲下!」

雖然眼前情形詭異,聽她這麼形式化的喊話,我還是忍不住想笑。

然而,一種不祥的預感卻讓我怎麼也笑不出來。

野郎中還在笑,邊笑邊像鬼一樣飄忽後退。

「開槍!」我大聲對沈晴說。

沈晴猶豫著不肯開槍。

只是這一猶豫,野郎中已經退出了十多米,閃身跑進了一旁的生豬架子後面。

我剛想追,感覺溫度像是忽然下降了十幾度似的,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冷顫。

我一把拉住沈晴,低聲說:「別追了。」

沈晴應該也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臉色發白的問:「為什麼忽然變這麼冷?」

我順著後背的寒意緩緩轉過身,就見野郎中赫然站在我們身後。

他原來正常的半邊臉,這會兒也變成了鬼臉,兩眼血紅,凶光畢露,儼然就是凶煞厲鬼的模樣!

「砰!」

這次沈晴果斷的扣下了扳機,子彈卻透過野郎中的身體,射到了牆上。

「別浪費子彈了,他是鬼!」

剛說了一句,野郎中已經迎面撲了過來。

我把沈晴往身後一拉,把一直攥在手裡的殺豬刀向他刺了過去。

野郎中似乎很詫異我為什麼沒抱頭鼠竄,直飄到跟前,才側身避過刀鋒,朝著我脖子掐了過來。

「去你媽的!」我猛地把殺豬刀橫揮朝他脖子砍了過去。

眼看就快要砍中他了,他卻再一次的消失不見了。

「縮頭烏龜,有膽子出來跟老子單挑!」我邊說邊警惕的左右張望。

忽然,一股森然的寒意從腳底板直透頂門心,一顆心卻直沉到底。

我遲疑著轉過身,就見沈晴瞪著血紅的眼睛,面目猙獰的舉槍對著我,手指彎曲,扣下了扳機……

「嗒!」

一聲輕響,我差點沒嚇得尿褲子。

沈晴居然關了保險!

死裡逃生,我怒火沖頂,舉起殺豬刀就向沈晴刺了過去。

「臭女警,你們一起死吧!」

我猛地反轉刀子,將刀把重重的頂在沈晴肚子上。

「啊!」

沈晴一聲痛叫:「你幹嘛?」

「拿著,快拿著!」我急著把殺豬刀塞到她手裡,「把槍收起來,拿著這把刀,千萬別離手!」

我快速的從包里取出木劍,就想割破手心開鬼眼。

「咣當!」

大門的方向傳來一聲響,一個蒼老的聲音大聲問:「誰還在裡邊?」

剛問了一句,就「哎呦」了一聲。

我拉著沈晴就跑,跑到門口,就見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老頭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你們是什麼人?撞我幹什麼?」老頭爬起來怒氣沖沖的問。

我急著找出牛眼淚滴在眼睛裡,跑回去找,鬼影人影都不見了。

回到門外,老頭正揪著沈晴不放:「你們溜進來幹嘛?想偷東西?走,跟我去公安局!」

「住手!我們是警察!」我大聲說著,過去把沈晴拉開。

沈晴反應過來,連忙拿出警官證:「大爺,我們是警察,是來抓嫌疑犯的。」

「呃!」老頭打了個嗝,嘴裡噴著臭烘烘的酒氣,「你們真是警察?」

看著他紅通通的酒糟鼻子就知道這是個酒鬼。

「剛才是你鎖的門?」我問。

老頭又打了個嗝,含混不清的說他就是來看看門鎖沒鎖,見門鎖了,聽見裡面有人聲,這才開的門。

跟著老頭來到門房,我直接走進裡屋。

屋裡酒氣撲鼻,小桌上放著半瓶大麴酒和吃剩下的豬頭肉。

「嗡……」

「嗡……」

「嗡……」

我掏出手機,發現信號竟然是滿的,季雅雲發來好幾條簡訊。

看了第一條,我就差點一頭栽過去。

『我弄錯了,這裡是平古西屠宰場,是新屠宰場。』

『你在哪兒?我們要回賓館了。』

我給她打過去,只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野郎中不是好人,他回去別給他開門!」我急著說。

季雅雲猶疑的說:「野老先生正和我們一起吃飯呢。」

「和你一起吃飯?在什麼地方?我馬上過來。」

季雅雲說了個賓館的地址。

掛了電話,沈晴問要不要通知趙奇。

我說先不用,讓她跟我去另外一個地方。

「這把刀?」她把殺豬刀在我眼前晃了晃。

「帶在身上!」

門房老頭一瞪眼:「那怎麼行?這可是我們廠裡的財產。」

見他喝得五迷三道,我也沒跟他廢話,掏出一百塊錢往桌上一拍,拉著沈晴就走。

車開起來好一會兒,沈晴才像做夢似的吸了口氣:「真有鬼?」

我說:「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又過了一會兒,沈晴瞪著眼睛問:「不能當沒發生過啊,我開了一槍,報告怎麼寫?」

「趙奇會幫你搞定的。」

想起剛才她對我開那一槍,我後腦勺一陣發涼。

「你怎麼就想起來把保險給關了?」我心有餘悸的問。這他媽才真是白撿回一條命呢。

「你不說槍沒用嗎?根據警訊條例,槍不用的時候必須上保險。」

沈晴像是想起了什麼,悚然的說:「我剛才是不是朝你開槍了?」

「多謝不殺之恩。」我由衷的說。

也就是這個菜鳥一板一眼的按規矩來,要是換了趙奇那樣的老油條,冷不丁被鬼上身,一槍就把我給崩了。

「槍沒用,殺豬刀就有用了?」沈晴問。

我說:「看這把刀有年頭了,不知道給多少只豬放過血。殺生刃煞氣重,能鎮宅辟邪。拿著它,就不會被鬼上身了。」

沈晴:「還是有鬼!」

我:「……」

到了季雅雲說的賓館,我和沈晴徑直來到二樓的餐廳。

季雅雲、凌紅和桑嵐的父親都在,靠窗坐著的一人,居然就是野郎中!

「不許動!」見到野郎中,沈晴立刻拔出殺豬刀對準了他。

我差點一口老血噴死她,「趕緊收起來!」

我拉她坐下,叫過一旁的服務員,點了兩個簡餐。

「徐禍,剛才你在電話里說的,那是什麼意思啊?」季雅雲問。

我搖搖頭,問野郎中:「老先生,去過後街31號嗎?」後街31號就是老何的喪葬鋪子。

野郎中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沒有,沒聽過這個地址。」

「聽說過老陰這個人嗎?」我問。

野郎中搖搖頭:「沒有。」

沈晴瞪著他,冷冷的說:「你就是老陰,還不承認?不承認不要緊,跟我回局裡,自然有人認識你!」

「別衝動,先吃飯。」

我狼吞虎咽的吃著炸豬排飯,腦子一團亂麻。

沈晴吃了幾口,拿出手機說:「不行,我得通知趙隊,讓他來帶人。」

「先別打。」

我放下筷子,指了指野郎中的右手對沈晴說:「你看看他的右手,和之前見到的那個老陰有什麼不一樣?」

沈晴看了看,狐疑的說:「他的手指好像短了一截。那個老陰,手指頭沒事。他倆不是一個人?」

我點頭:「我往這邊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在這裡吃飯了。就算兩邊車程只有十分鐘,他也不可能跑這麼快吧?」

「小道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野郎中皺著眉頭問。

我三兩口扒完飯,抹了抹嘴說:「市裡發生了一起兇殺碎屍案,我們根據涉案人員做出的拼圖,懷疑你可能也是涉案人之一。」

野郎中眉頭皺得更緊:「我來這裡是受了桑先生的委託,幫他們平事的,來了以後,我幾乎都和他們在一起,怎麼去殺人?」

桑嵐的父親點點頭:「我可以作證,野老先生這些天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我和沈晴對視了一眼,說:「那可能是人有相像。不過還得麻煩野老先生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一下。」

野郎中搖頭:「這兩天不行。」

沈晴蹙眉:「為什麼不行?就算是協查,你也有義務配合!」

野郎中指了指季雅雲,對我說:「小道友,你應該也看得出,她身上的陰煞越來越重了吧?我可以配合調查,但是要等我幫事主平事以後,才能跟你們走。」

我看了一眼季雅雲,不用開陰眼都能看出她烏雲蓋頂了。

我沒有當時告訴趙奇認出拼圖裡的人,就是考慮到這一層原因。

可是眼下沈晴已經見到了拼圖裡的人,如果不帶野郎中回去,就是違反規定。

電話震動,見是段乘風打來的,我連忙接了起來。

「段前輩。」

段乘風沉緩的聲音傳來:「徐禍,我閑來無事,替你那兩個事主卜了一卦,那個叫季雅雲的女人,凶劫就要到了。不出意外,應該就在明晚子時。你最好有個防備。」

我看了一眼季雅雲,「謝謝段前輩。」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段乘風才又說:「另外還有件事,我算出桑嵐不出七日必遭大難,這一次能不能救她,救不救,就看你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41
第十一章 賓館撞邪


聽段乘風一說,我頓時又是一陣頭大。

我要是桑嵐,我都該哭死了,這娘倆怎麼就這麼倒霉啊。

電話那頭,段乘風又遲疑了一下,說道:「徐禍,有句話我本來是不該說的,可既然是同道中人,就不得不提醒你一下。」

「前輩請說。」我忙道。

段乘風遲緩的說:「做人怕欠人情,更怕欠鬼情,奉勸你一句,不是你的東西,就趕緊還回去。」

「前輩,這是什麼意思?」我疑惑的問。

段乘風沒再說話,只是嘆了口氣,就把電話掛了。

我一陣鬱悶。

雖然家境不富裕,可從小姥爺就告訴我,人要有骨氣,越是窮,腰桿越要硬,這樣才能把窮鬼、晦氣趕走。

從小到大我連人家的蘋果都沒偷過一個,怎麼就說我拿人家東西了?

我沒再多糾結,把情況跟沈晴解釋了一下。

沈晴剛經歷過這輩子的『第一次』,只猶豫了一下,就答應後天再帶野郎中回去。

桑嵐的父親聽說我們要留下,就要幫我們訂房。

我和沈晴都說不用,沈晴更是說,她是在執行公務。

我讓她下去訂房,特意叮囑她訂兩間好點的,咱也腐敗一回。

沒一會兒,她跑回來,表情顯得很古怪。

「我房卡呢?」我沖她攤開手。

她扭捏了半天才把一張房卡拿在手裡晃了晃:「就剩下一間標間了。」

「不是吧?趙奇真讓你二十四小時監視我?」

「沒有,我都給他打電話彙報過了,是真沒房了。」

「那好吧。」

我往她胸前瞄了一眼,心說今晚甭想睡踏實了。

桑嵐的父親問我:「嵐嵐那天晚上在湘菜館是怎麼回事?」

我說:「要麼是喝迷糊了,要麼,就是鬼迷心竅。」

我下意識的看向野郎中,他的眼睛里竟快速的閃過一絲冷厲。

進了房間,我和沈晴對視一眼,都有點尷尬。

平古縣比齊天縣還小,賓館也不怎麼樣,說是標間,就是兩張一米二的床,中間離得很近,翻個身都能把胳膊腿搭到對面床上去。

「哎,你睡哪張床?」沈晴問。

她把雙手舉的高高的,攏了攏頭髮。

我看著她腰間白生生的嫩肉和露出的槍套,哭笑不得。

姑奶奶,就算要警告我,也下點功夫,自然點好不好。

就你那男人頭,頭髮比我也長不了多少,用得著兩隻手攏嘛。

我去廁所胡亂沖了個澡,出來躺在一張床上打開了電視。

沈晴糾結的看了我一眼,低著頭進了廁所。

想起段乘風最後那句忠告,我仔細回憶。

季雅雲、趙芳,還有野郎中都給過我錢,但都不是白給的,都是我應得的。

除此之外,我還拿過誰的東西?

我想到了那把小刀和兩塊桃符,暗自搖頭。

雖然老丁沒安好心,可那也是我摔盆得來的。

再說了,就算想還,又還給誰去?

胡思亂想了一陣,我關掉電視,想先裝睡,避免沈晴出來後更尷尬。

剛躺下,忽然聽見廁所里傳來「咣…咣…咣…」的聲音。

起先我沒在意,可越聽越不對勁。

廁所的隔音不好,躺在床上,都能聽到裡面的流水聲。

「咣咣」的聲音不斷,而且一下比一下重,像是在用力撞玻璃。

我起身走到廁所門口,敲了敲門:「沈晴,洗完了沒?」

裡面沒回應,繼續「咣咣咣」的撞。

我又大聲問了兩遍,仍然沒聽見沈晴回答。

我感覺不對勁,擰了擰門把,鎖上了。

「咣咣」聲越來越響,我一咬牙,抬腳把門蹬開。

淋浴間的門關著,裡面水氣繚繞。

隱約就見一個光潔的身影在水氣中走來走去。

「沈晴!你幹什麼呢?」我大聲問。

見她仍然來回的走,我皺著眉頭走了過去。

「咣!」

沈晴的臉和身子忽然整個的貼在淋浴間的玻璃門上,腦袋重重的在門上撞了一下。

「我去!」

我被她冷不丁一撞嚇得一抽抽,趕忙把玻璃門拉開。

蓮蓬頭還開著,沈晴的皮膚被熱水沖淋變得紅通通的。

她撞了一下以後,轉了個身,就那麼光溜溜的走到另一邊,「咣」的又撞了一下,然後又轉過身往回走。

我見她兩眼發直,神情麻木,心裡猛一激靈。

她這是被什麼邪祟給衝上了!

我急忙跑出去,從包里拿出木劍黃符。

剛一轉身,就見她已經從廁所僵直的走了出來。

「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軒;敕令!」

我大聲念著法咒,把一張黃符甩了過去。

「啊!」

沈晴被符籙加身,猛然發出一聲尖叫,身子猛一哆嗦,向前栽倒。

我被她正面一撲,一屁股坐在床上,她順著我兩腿中間出溜到了地上。

「沈晴,醒醒,快醒醒!」我一邊掐人中,一邊輕拍她的臉。

沈晴緩緩的睜開眼,像是剛睡醒似的,迷茫的問:「怎麼了?上課了?」

「哎喲,我頭怎麼這麼疼啊!」

她本能的去捂腦袋,結果就摸到了黃符。

「這是什麼?」她摘下符,茫然的抬起頭,「徐禍?你怎麼在我家?」

我往她身上瞟了一眼,拉過被子捂在她身上。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我臉上。

沈晴跳起來,捏著被角漲紅著臉瞪著我:「混蛋,你占我便宜!」

我指著廁所:「趕緊把衣服穿上去!」

過了一會兒,沈晴穿好衣服,拿著殺豬刀衝出來,衝到我面前。

一手捂著腦門,一手用殺豬刀指著我:「剛才怎麼了?你對我幹什麼了?」

「姑奶奶,我們是同事,我能對你幹什麼啊?你撞邪了!」我特么比竇娥還冤呢。

我捂著被抽的臉,讓她好好回想一下剛才發生了什麼。

沈晴捂著頭想了一會兒,似乎想起點什麼,「我剛才真撞邪了?」

我說我真應該給你錄下來做證據。

說完我就後悔了,她剛才一絲不掛,我要是真錄下來,她不找我拚命才怪。

「我怎麼會撞邪的?」沈晴坐在床上瞪著我問。

我想了想,說:「揪一根頭髮給我。」

沈晴照做。

我把頭髮絲捲起來,蘸了點唾沫壓在眉尖上,把房間里裡外外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麼邪性的傢伙。

想起吃飯的時候,野郎中眼裡閃過的那一絲冷厲,我心裡越來越疑惑。

在蓮塘鎮他咬掉一截手指,連眼睛也不眨一下,什麼樣的人能狠到這個地步?

他說不認識老陰,可在屠宰場見到的那個老陰,半邊臉卻和他一模一樣……

我拿出裝硃砂的盒子,對沈晴說:「把衣服撩起來,我在你背上畫道符。這兩天先別洗澡,等這件事完了,回去再洗。」

畫好符,沈晴斜睨著我:「徐禍,不會是你作法戲弄我吧?」

「你二啊?我還沒畢業呢,你是正式的警察,我跟你開這種玩笑?我想死啊?」我沒好氣的說。

「那是這家賓館不幹凈?」沈晴問。

我搖搖頭:「這種事難說的很,總之小心點。」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在賓館吃完早點,我拿了兩個煮熟的白雞蛋給沈晴,讓她趁熱拿回房間敷敷腦袋。

也就是她前面夠挺,撞玻璃的時候起到了緩衝作用,要是平胸的話,破相都算好的了。

我問野郎中,昨天去屠宰場幹什麼了。

他說是聚煞,並且坦誠的對我說,他是養鬼人,只有聚集煞氣,才能以鬼克鬼。

我看了一眼他那把隨身不離的五寶傘,問他今晚準備怎麼辦。

他說今晚是今年最後一個極陰夜,紅袍喜煞必定會抓住時機,來找季雅雲換命。本來他心裡還有些打鼓,怕搞不定,現在有我幫忙,定然十拿九穩。

「為了確保萬一,今天我要帶她們去趟平古崗。」野郎中笑著說道,轉過頭的一瞬間,眼中再次露出一抹森然冷意……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43
第十二章 平古崗


一說到平古崗,我心裡就犯起了嘀咕。

我和劉瞎子閑聊的時候,聽他提過平古崗。

說平古崗以前叫做平骨崗,最早是個亂葬崗子,抗戰那會兒更不知道埋了多少屍骨。

解放後整改,才改名叫了平古崗。

名字雖然改了,相關機構也暗中找風水先生佈設過,平古崗卻仍然煞氣深重。

我聽當地的一個朋友說過一件事。

說是有幾個中學生,跑去平古崗郊遊。

其中一個學生想要撒尿,有人勸他走遠點,到路邊的林子裡去。

這個學生懶得跑遠,就近在一棵大樹後邊解決了。

這個學生尿完以後回來就一直不說話,別人問他話,他就是不吭聲,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問話的人。

其他人被他盯得發毛,想起大人說起平古崗的事,就提出要回去。

一伙人下了崗子,來到路邊,各自上了電動車。

剛要走,那個撒尿的學生忽然喊了一聲:「你去死吧!」

其他人都嚇壞了,他喊這一聲不光帶著濃重的四川口音,而且發出的居然是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

其他人有的騎著車拼了命的攥電門,有的乾脆連車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這個時候正好有一輛土方車經過,那個撒尿的學生猛地衝到了路中間,當場就被軋死了。

警察趕到現場,只從車底下拖出一具身子,這學生的頭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一個快退休的老警察覺得事有蹊蹺,就問其他學生,那個學生之前有沒有幹過什麼特別的事。

聽他們七嘴八舌一說,老警察來到崗子上,找了一會兒,終於在一棵大樹後邊找到了那學生被軋掉的頭。

當時所有人,包括那個老警察都嚇壞了。

發現人頭的地方,離出車禍的馬路中間起碼有五百多米,中間還隔著一片防風林呢。

有人發現一攤尿跡下面有一塊一元硬幣大小,黑灰色,表面平滑的東西,像是土陶罐子的碎片,結果找來鏟子一挖,才發現那哪是什麼罐子的碎片,根本就是一顆骷髏頭!

這件事是真是假不提,但空穴來風勢必有原因。

我想問野郎中,去那麼邪門的地方幹什麼,可想起行內的規矩,忍住沒問。

我讓沈晴待在賓館,她說什麼都不肯。

我懶得跟她多說,開車帶著她,跟著去了平古崗。

到了地方,我就有點相信那個朋友說的是真事了。

我雖然不懂風水,可跟劉瞎子在一塊兒的時候也沒少聽他白話。

平古崗就是個大崗子,遠看就像個大墳頭似的。

正對著崗子有一片防風林,仔細看,林子里有三棵冒尖的白楊樹,這三棵樹比其它樹都高,就像是三炷香並排插在那兒。

上午九點多鐘,雖然沒太陽,但也不算陰天,可一下車,就感覺身子涼漆漆的,特別的不舒服。

看來真是有人給這裡佈設過格局,但仍然不能完全壓制煞氣。

季雅雲從車上下來,走到我面前,小聲說:「野老先生說要帶我去崗子上借煞氣,小紅和姐夫不能去,你……你能陪我一起嗎?」

我點點頭,對沈晴說:「你還是在車上等吧。」

這次沈晴沒說什麼,乖乖上了車。

我拿過背包扛在肩上,和季雅雲一起跟著野郎中穿過防風林,從側面上了平古崗。

上了崗,野郎中取出一個羅盤,低頭看了一會兒,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我看了看那邊一片沿河的黑樹林子,心裡有點犯嘀咕。

養鬼人幫人平事,最終的殺手鐧是以鬼克鬼,可是沒聽過還要讓事主借煞氣的。

本來就邪煞纏身,再借煞,那不是找倒霉嘛。

我拿出牛眼淚往眼睛裡滴了一滴,邊跟著走邊低聲問季雅雲:「昨天你們一直都在一塊兒?」

季雅雲說:「是啊,開車過來后就直接去了平古屠宰場,不,是平古西屠宰場,在那裡待了大概兩個鐘頭。我本來想等你的,可等不到你,你電話也打不通,就先回賓館了。」

「還說呢,你少打了個『西』,一杆子把我支到東頭去了。」我橫了她一眼,心裡卻滿是疑惑。

兩個屠宰場分別在縣城的東西兩頭,怎麼就那麼巧,野郎中帶季雅雲去西邊的時候,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老陰會出現在東頭的屠宰場里?

「你開始實習了?」季雅雲問。

「嗯。」

她頓了頓,低聲問:「你都不做陰倌了,還過來幹什麼?」

我說:「還不是為了碎屍案的事。」

季雅雲看了我一眼:「可你是法醫。」

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我一時間有點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兒,我說:「你和桑嵐到底是我最後一單生意,我不想你們有意外。」

季雅雲「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來到黑樹林邊,野郎中一言不發的走了進去。

季雅雲下意識的往我身邊靠了靠,說:「這裡怎麼這麼冷啊。」

看著野郎中的背影,我越發覺得狐疑。

這黑樹林子里的陰氣普通人都能感覺的到,他把一個被邪祟纏身的人帶到這兒來幹什麼?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野郎中閃身走到一棵大樹後邊。

我忙拉著季雅雲趕過去,可轉過那棵樹,居然不見了野郎中的影子。

「野老先生!野老先生!」我喊了兩聲,沒有回應。

我感覺不對勁,剛要去拿木劍,忽然間心裡一陣發毛。

季雅雲也就三十齣頭,保養的又好,她的手是很嫩滑的。

我剛才下意識的拉住她的手,只覺得有點涼,還有點糙,以為是被林子里的寒氣激起了雞皮疙瘩,也沒在意。

這會兒仔細一感覺,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拉著的那隻手不光冷冰冰的,而且還乾巴巴的,手指觸碰間都有點剌手。

這絕不是季雅雲的手!

我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停下腳步,緩緩的轉過頭。

「呼……」

看清她的臉,我長出了口氣。

拉著的不是季雅雲還能是誰?

這才真是自己嚇自己呢。

可是她的手……

我下意識的搓了搓手指,還是覺得毛糙的不像話,低頭一看,心猛地一顫,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她的手乾癟的像是沒有任何水分,灰撲撲的,而且還長了一層黑毛!

沒等我抬起頭,另一隻長了黑毛的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緊跟著,一陣腥臭撲面而來。

我本能的一腳把面前的人踹開,定神一看,又是猛一哆嗦。

眼前這人看身形樣貌仍然是季雅雲,可她兩邊的嘴角都裂開了,直接扯到了耳朵根上。嘴裡還長出了兩排銳利的獠牙!

「糟了!」

想起野郎中的反常,我惱的咬牙。

見『季雅雲』再次張著大嘴撲過來,我連忙取出陰桃木劍,身子一側,朝著她的胸口就捅了過去。

「噗!」

我怎麼也沒想到,一劍捅下去,居然絲毫不著力,不光木劍直沒至柄,握劍的手也跟著掏進了她胸口。

一股臭氣瀰漫,辣的人睜不開眼。

我急忙拔出木劍,連著退了五六步。

再仔細一看,不禁又驚又怒。

這哪是什麼季雅雲,竟然是一個披著一張黑狗皮的草人!

草人不光披著狗皮,還頂著一顆死狗的腦袋。死狗眼瞪得圓溜溜的,大張著嘴,呲著滿嘴的犬牙,要多瘮人有多瘮人。

這他媽不是撞邪了,是有人作妖搞鬼!

想到是野郎中搞鬼,我更慌了,急著往回跑,邊跑邊喊季雅雲的名字。

冷不丁瞥見一顆樹後邊露出衣服的一角,趕忙停下了腳步。

「季雅雲!」我喊了一聲,沒回應。

我攥緊木劍,戒備著走過去。

繞到樹後邊一看,魂差點沒嚇飛。

樹後邊的正是季雅雲,她站在兩塊疊起的石頭上,踮著腳尖,像是在探視什麼。

就在她臉前頭,赫然是一根打了活扣的繩套!

「你給我下來!」我一把攔腰抱住她。

「啊!」

季雅雲猛地尖叫一聲,揮舞著手臂,奮力的掙紮起來。

我腳下一絆,失了重心,仰面摔倒在地。

「放開我,放開我!」季雅雲一邊歇斯底里的大叫,一邊抓我的手背。

我忙說:「是我!」

「徐禍?!」

季雅雲不再掙扎,惶然的回過頭。

她壓在我身上,一回頭,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

我正想問她有沒有見到野郎中,猛然間,看見樹冠裡竟有一雙怨毒的眼睛正冷冷的盯著下面!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45
第十三章 黑狗皮草人


「快起來!」

看到那雙眼睛,我急著把季雅雲推開,爬起來再看,眼睛卻已經不見了。

聽到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我想追,又不放心把季雅雲一個人留下,只能作罷。

我把季雅雲拉起來,還沒說話,她就一頭撲進我懷裡哭了起來。

我輕拍著她的後背,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些。

季雅雲抬起頭,哭著說:「那個不是我,我沒做過,我根本就沒做過!」

「沒做過什麼?」我疑惑的問。

「我沒和方剛做過那回事,我沒有……」

「方剛?」

我一愣,看了看樹上的繩套,想起她剛才踮著腳尖似乎是想看清楚什麼,忍不住問:「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季雅雲臉色發白,抽噎著說:「剛才我正往前走,小紅忽然叫住我……我問她怎麼跟來了,她讓我別說話,快跟她走。」

「凌紅?」我心一提。

季雅雲點點頭:

「她帶我跑出去,跑到一棟房子外邊,忽然發脾氣說……說『季雅雲,你真對得起我,看看你做的好事』。我不知道我做錯什麼了,見她指著窗戶,我就往裡面看,結果……結果我就看見,我……我和方剛在屋裡……在床上……我沒做過,徐禍,你相信我,我真沒做過!」

「好了,別哭了,我相信你。」

「可剛才我看見的……還有那張照片……」

「估計就是那張照片惹的禍。」我指了指樹下的兩塊石頭,又指指樹上的繩套。

季雅雲臉色一變:「剛才是……」

我說:「你讓人迷了心智,差點把自己吊死。你剛才『看』見的,應該是看過那張照片以後,你心裡一直最糾結的,是幻象。」

「為什麼會這樣?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說:「尿急,放水。」

直到這會兒,季雅雲才徹底回過神來,左右看了看,問:「野老先生呢?」

「野郎中……」

我遲疑了一下,剛想說先離開這裡再說,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是野老先生!」季雅雲變色。

「過去看看。」我拉起她的手,可是再不敢鬆開了。

兩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到河邊,見到眼前的一幕都是大吃一驚。

野郎中倒在河邊,雙手捂臉,不斷的翻滾哀嚎,渾身都被一股黑色的煞氣包裹著。

他從不離身的五寶傘撐開著,扇面朝下漂浮在河面上。

不好,難道他被五鬼反噬了?

我駭然的想到,趕忙從包里拿出黃紙符籙,念誦法咒將符籙甩了過去。

符籙貼過去,立刻燃燒起來。

「哇……」

一陣小孩兒的哭聲突兀的響起,包裹野郎中的煞氣立刻分散,朝著河裡躥去。

煞氣躥進傘里,油紙傘竟自行合攏。

「真是被五鬼反噬了!」我又是一驚。

我雖然不會養鬼,可也知道養鬼有很多禁忌,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被反噬。

但五寶傘作為法器,里的小鬼應該是受養鬼人供奉的,怎麼可能會忽然反噬?

野郎中停止了哀嚎翻滾,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野老先生,你沒事吧?」我走過去問。

「是你!」野郎中猛然坐了起來,放下捂著臉的手,目眥欲裂的瞪著我。

「啊!」季雅雲尖叫著躲到了我身後,「他……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看清野郎中的臉,我頓時驚呆了。

他左邊的臉還是原來的樣子,右半邊臉卻變得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黑漆漆的,臉上的筋肉橫生交錯,完全不像是人臉。

更讓人驚恐的是,他的右眼竟變成了血紅色!

眼前的野郎中,根本就是昨晚我和沈晴在屠宰場見到的老陰!

「你為什麼要害人?」

「你為什麼要害我?」

我和野郎中同時向對方問道。

野郎中翻身爬起來,支著兩手惡狠狠的盯著我,像是要撲過來把我撕碎一樣。

「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害我?」野郎中凄厲的問道。

「我什麼時候害你了?你是老陰?」我疑惑到了極點。

野郎中似乎已經喪失了理智,往河面看了一眼,跌跌撞撞的蹚水過去把五寶傘撈了起來。

彎腰撈傘的時候,他身子一頓,似乎通過水麵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他直起腰,狠狠瞪了我一眼,左手捏了個古怪的法印,嘴裡嘰里咕嚕念起了法咒。

我聽不懂他在念什麼,卻看到他那半張鬼臉上漸漸冒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黑氣一冒出來,就朝著五寶傘里鑽去。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黑氣不再冒出來,他的右臉和右眼也恢復了先前的樣子。只是臉色煞白,再沒了之前的紅潤。

野郎中踉踉蹌蹌的上了岸,仍是對我怒目而視,眼中還帶著驚疑:「你我總算是半個同門,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如此害我?」

「我怎麼害你了?」

想到那個狗皮草人,我也是光火起來,「那黑狗皮的草人是你弄的?你把季雅雲帶這兒來,究竟想幹什麼?」

野郎中一怔:「什麼草人?」

我也是一愣,緩緩退後兩步,深呼吸了兩下,說:「都冷靜點,我先說清楚一點,我是聽到你的聲音才趕過來的,我沒有害你。」

「不是你?」

野郎中疑惑的看著我,忽又搖了搖頭:「不是你還能有誰?除了鬼道中的太陰鬼法,還有誰能讓五鬼反噬?又有誰能輕易把它們趕回傘里?」

「又是太陰鬼法?」

聽他提起鬼道、鬼法,我猛然想起一個人。

剛才那棵大樹上的眼睛……關飛!

我說:「害你的不是我,我和季雅雲也中招了。」

野郎中狐疑道:「你是說,除了你,還有其他人會太陰鬼法?不可能,要施展太陰鬼法,必須得是煞體陰身,怎麼會一下子冒出這麼多煞體陰身?」

「煞體陰身……」

之前齊薇薇說我是什麼九陰煞體,她和我是同門,還有……

想到剛才季雅雲說她走散時的情形,我太陽穴猛地一蹦,「不好,快回車上去!」

我拉著季雅雲就往回跑。

一路飛奔到了大路,就見桑嵐的父親一個人歪在車後座上。

「姐夫!」

「桑先生!」我拉開車門,想去探桑嵐父親的鼻息。

沒想到他一下坐了起來,睡眼惺忪的問:「怎麼了?」

我鬆了口氣,四下看了看,不見凌紅的影子,忙問:「凌紅呢?」

桑嵐的父親左右看看,說:「不知道啊,她剛才還在車上,我睡著了。」

「徐禍!」沈晴從我車上下來,跑了過來。

「你看到凌紅了嗎?就是另外那個女人。」我問她。

沈晴搖搖頭:「沒看到,她不在車上嗎?」

我扶著額頭,大腦一陣混亂。

野郎中拄著傘走了過來,瞪著綠豆眼看著我:「你懷疑是凌紅陷害我們?」

我搖頭:「不知道。」

野郎中說:「桑嵐跟我說過,你告訴她凌紅會邪術,讓她防備,可我用五鬼法試探過,她根本就不是玄門中人。」

「小紅會邪術?不可能啊,你為什麼沒告訴我?」季雅雲不可置信的問。

我捶了捶額頭,「給凌紅打電話,問她在哪兒。」

季雅雲又看了我一眼,找出手機打給凌紅。

電話接通,季雅雲問:「小紅,你去哪兒了?」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了凌紅的聲音,季雅雲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

過了一會兒,季雅雲問:「你現在在哪兒?」

「嘟嘟嘟嘟……」

季雅雲失神的放下手機,獃獃的看向我:「小紅說她騙了我,她是凌家的後人。」

「他人呢?」桑嵐的父親問。

季雅雲搖了搖頭:「她說她不會再見我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48
第十四章 鬼道


我理不出頭緒,就問野郎中還要不要再借煞?

野郎中搖頭,說他被五鬼反噬,元氣大傷,暫時不能夠施法。還說留在平古縣再沒了意義,可以回去了。

季雅雲一言不發的上了我的車。

我知道她有話要問,沒說什麼。

路上,季雅雲憋了很久才問:「你一早就知道是小紅陷害我?」

我說:「我不確定是不是她和齊薇薇、關飛一起陷害你,只知道她會一些邪法。」

「你怎麼知道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季雅雲虛弱的問。

「我也是離開你們家之前才想到的,不告訴你是因為……你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心裡難受……」

沒等我說完,季雅雲就委屈的哭了起來,「她不會害我的,我們認識十幾年了,她一直對我很好,她不會害我的。」

我嘆了口氣:「我也感覺她不會害你,但是她利用你做了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那張照片。」我點了根煙,放下車窗,深深吸了一口。

季雅雲猛地撲到我身後,驚恐的聲音發顫:「你是說……小紅用邪術迷惑我,我和方剛……」

「你冷靜點,聽我說完!」

我乾脆把車停在路邊,回過頭說:「先冷靜點,別自己嚇自己,就算是被普通的鬼迷,也會有感覺的對不對?你是女人,要是真做過那種事,你事後不可能一點感覺沒有,對不對?」

「那照片是怎麼回事?照片不止一張,還有很多底片沒有洗印出來,那上面的人是誰?」季雅雲握住我一隻手,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

我遲疑了一下,說:「是凌紅。」

「小紅?!」

「對,是她。」

「可那明明是我的樣子啊?」季雅雲眼中滿是茫然。

我抽了口煙,說:「可那不是你。那天齊薇薇去你家,事後凌紅暈了過去,你和桑嵐把她抬進沙發的時候,我看到她腰裡有一塊硬幣大小的淺紅色胎記。照片里的女人,腰裡也有同樣的胎記。」

「是小紅?」季雅雲瞪大了眼睛。

我點點頭:「我仔細看過那張照片,那個女人的樣子和你一樣,但是我能確定,你不可能有那種複雜的表情。他們的動作很瘋狂,男人很興奮,但是女人的表情一點都不幸福。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心裡想的是別的女人。」

「那怎麼可能啊?我和方剛根本就沒什麼的。」季雅雲哭道。

我說:「你是和他沒什麼,但這兩年來,方剛一直以為他和你有私情。」

「怎麼會?兩年前我才第一次見到他啊,就是影樓剛開業,一起拍宣傳照那次。」

「你想沒想過,就算一個女人再熱愛攝影,又怎麼會容忍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拍的婚紗照擺在自己面前,一擺就是兩年?」

季雅雲再次露出茫然的神情。

我猶豫了一下,說:

「那些底片雖然沒有沖印出來,但是我仔細看過,看上去是不同的房間、不同的場所,但其實都是在一個房間里拍的。」

「什麼叫看上去不同,其實是同一個房間?」沈晴忍不住問。

我直視著季雅雲的眼睛:「所有的照片,都是在凌紅影樓的二樓拍的。那些所謂的房間,都是布景。」

季雅雲獃獃的看了我一陣,喃喃的說道:「小紅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嘆了口氣:

「凌紅熱愛攝影,更愛方剛。她應該是在替你和方剛拍完宣傳用的婚紗照以後,發覺方剛對你念念不忘。她為了挽救兩人的婚姻,利用凌家家傳的邪術讓方剛以為他和你有私情。我仔細看過二樓的布景,那多數都是房間里的布景,加上一樓展示的巨幅婚紗照,這些都能給人一種強烈的心理暗示。大多數男人都希望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正因為這樣,方剛才在這兩年裡,和凌紅繼續維持夫妻關係。他和凌紅是夫妻,但是到了影樓,他和『你』就有了……有了苟且。也就是說,凌紅利用你,維繫了她自己的『感情』。」

我告訴季雅雲,這些都只是我個人的推測,凌紅這麼做,或許還因為她堅持開設影樓,影響了夫妻間的關係。凌紅家的小區實在是很老舊了。

季雅雲哭著說,在開設影樓前,凌紅和方剛就不止一次吵架……

回到市裡,野郎中顯得有些焦躁,說本來如果能順利借到煞氣,他還有信心對付紅袍喜煞。現在煞氣沒借到,他還傷了元氣,怕是難以應對。

他思索了片刻,皺著眉頭問我:「你既然是太陰鬼道的傳承,對付紅袍喜煞應該輕而易舉,為什麼不肯幫她們?」

我撓頭說:「老先生,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什麼是太陰鬼道,我也沒有對付紅袍喜煞的把握。關於陰陽,我所有的能耐都是從幾頁破書上學來的,有些符咒具體是幹什麼用的我都不清楚。」

野郎中問我有沒有畫好的符籙,拿給他看一下。

我把一道超度亡魂用的符籙遞給他。

他一看眼睛就直了,「你用過這符籙沒?」

我說用過。

「被施加符籙的陰魂後果如何?」他追問。

我想了想,說:「我按照書上說的,念著符咒,把符甩過去,鬼被符甩中,就變成一股青煙,被超度了。」

「啊?!」野郎中瞪圓了綠豆眼,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我。

好半天他才轉動眼珠,搖著頭小聲嘟囔了句什麼。

然後,他把符籙還給我,篤定的說:「這就是太陰符籙,你就是太陰鬼道傳承。」

聽他又說起太陰鬼道,我忍不住問太陰鬼道到底是什麼。

他瞪著我說,道有陰陽之分,上元三清是陽間道法,太陰鬼道就是來自陰間的道,施展的是陰間鬼法。

「陰間鬼法?」

野郎中點頭:「我學的五鬼術也是陰間鬼道法門,但是和太陰鬼道不能相提並論,所以我才說,我和你只算半個同門。五鬼術是傳自鎮宅神君鬼王鍾馗,而太陰鬼道,相傳是無常二爺中七爺謝必安的獨門鬼法。」

「七爺?白無常?!」我愕然。

「不錯,你剛才給我看的符籙,不是普通的送魂符,而是太陰煉鬼符,一旦奏效,不但能將陰魂超度,而且能煉化惡念執念,來生能有純凈之身。這太陰煉鬼符,可是比三清道家的送魂符要霸道的多啊。」

我愣了愣,用力甩了甩頭,「前輩……」

野郎中忙擺手:「不敢當,你還是叫我野郎中吧。」

說完又小聲嘀咕:「如果是普通的煞體陰身也就算了,居然是九……」

他聲音越來越小,我也懶得問他嘀咕什麼了,直接說:「老先生,眼巴前要緊的是怎麼把紅袍喜煞給驅除了,您老經歷的多,道行高深,趕緊給想個法子吧。」

野郎中沉吟了一會兒,說:「照你說的,你只是得了太陰鬼法的手抄本,而且是幾頁殘卷,法雖高,但是不能一舉誅除紅袍喜煞。」

他使勁搓著禿頂嘆了口氣,「那次在蓮塘鎮,我以為你只是被凶煞纏身,所以才借你的煞氣引出鬼鯰,沒想到你居然是先天煞體……唉,這次可不只是賠了一截手指,怕是要折壽了。」

「老先生……」

「別說話,容我好好想想。」

我和季雅雲、桑嵐的父親對視,都大氣不敢出。

沈晴在一邊骨碌著眼珠,表情像是個追劇追到興頭上,摒著氣看插播廣告的小三八。

過了一會兒,野郎中開口道:「我一時半會兒沒有能力陰地借煞了,五鬼反噬,糾纏我那一陣,煞氣也消耗不少,難以克制紅袍喜煞。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找惡鬼借煞……徐禍,你是本地陰倌,你知道哪裡有惡鬼凶靈嗎?」

我……我特麼是個半吊子陰倌,而且還是過去式,我哪兒知道哪裡有惡鬼?

沈晴忽然湊到跟前,壓低聲音說:「我來這兒前,在網上看到說,這裡的光華路48號是凶宅,那兒會不會有惡鬼?」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52
第十五章 五鬼爭食


「光華路48號……」

聽到這個地址,我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林寒生和米猜被抓,不知道那裡的惡鬼還在不在了。現在想來,那天晚上季雅雲和桑嵐被灌醉,林寒生和雲清被鬼上身,倒像是特意在演戲。

我給趙奇打了個電話,問他光華路48號現在歸誰管。

趙奇說,林寒生被抓前,已經把48號賣出去了。

我問賣給了誰,能不能聯繫到房主。

他告訴我一個名字,也不問原因,就說去幫我查對方電話。

我說不用了,房主的電話,我有。

掛了趙奇的電話,我遲疑了一下,翻出了趙芳的號碼,給她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裡面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

「您好,徐先生,趙總在開會,我是她的秘書莊瑞妮,請問您找趙總有什麼事?」

我愣了一下,說:「你好,我想問一下,光華路48號是不是趙總買下來了。」

「是。」莊瑞妮簡練的回答。

「那房子現在有沒有人住?如果沒有的話,我想……我想替她把房子清理一下。」我臨時換了個說法。

莊瑞妮讓我稍等。

過了一會兒,電話里傳來趙芳的聲音:

「徐禍,我正想找你呢,48號是不是真有問題?」

「有可能是。你既然聽說過那裡有問題,為什麼還要買下來?」我有點好奇。

趙芳說:「我是買來投資的,又沒打算自己住。如果你能幫我把房子清理乾淨,那就最好了,至於報酬……」

我忙說:「不需要,其實我是因為其它原因要借一下那套房子,如果可以,就順帶幫你清理乾淨。」

趙芳一貫乾脆的說:「好,我讓秘書把鑰匙給你送去。」

到了光華路,約莫等了十分鐘,一輛白色路虎就停在了48號門口。

開車的是個氣質優雅的白領麗人,她把一串鑰匙和一張名片交給我,說趙總下午要出差,有什麼事可以聯繫她。

我看了看名片,點頭:「謝謝莊小姐。」

打開48號的院門,一進去我就怔住了。

這房子的陰氣怎麼加重了,大白天的一進院子就讓人覺得陰森森的渾身不舒服。

野郎中喜道:「這裡煞氣深重,必然有惡鬼凶靈,只要能把它們收服,今晚肯定能幫季雅雲避過災劫。」

我讓其他人留在外面,野郎中卻說,要借煞,必須事主親身進去才行。

再看沈晴,已經拿出了殺豬刀,兩眼放光的看著緊閉的大門。

我一把奪過刀,讓她別跟著瞎摻和,老老實實在外邊等。

她雖然不滿,卻也無奈,畢竟這已經不屬於她的工作範疇了。

我打開房子的大門,頓時皺起了眉頭。

林寒生一伙人被抓才沒多久,房子里卻像幾年沒住過人似的,充斥著塵封的氣味。

這樣的房子拿來投資,哪個買了,還不是要倒血霉。

進了屋,季雅雲馬上拉住了我的手。

她是真嚇怕了。

我拿出木劍,野郎中卻說這以血開光的陰桃木劍太過霸道,讓我趕緊收起來,不然不能借煞。

我心裡犯疑,但不懂五鬼借煞的道道,只好收起木劍,把殺豬刀反握在手裡。

三人剛往前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咣當」一聲響,大門竟自己關上了。

野郎中頭也不回,拿出羅盤看了看,走到一張桌子旁,拿出五個點了紅點的饅頭放在桌上。然後又拿出五支短香,點燃了分別插在饅頭的紅點上。

我和季雅雲對視一眼,正想看他接下來做什麼。

野郎中忽然大叫一聲,仰面栽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老先生,你怎麼了?」

我剛想過去查看,野郎中又大喊一聲,一下彈了起來。

我看的心裡直發毛,他的兩條腿伸得筆直,根本沒打彎!

季雅雲抱著我的胳膊,身子直發顫。

野郎中彈起來后,就瞪眼盯著桌上的饅頭,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饅頭上的香只有食指長短,剛開始和普通的香沒什麼不一樣,但是過了一會兒,短香就以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燒完了。

「呼……」

野郎中長吁了口氣,抹了抹腦門上的汗,回過頭苦笑著說:

「在平古崗上五鬼反噬,差點毀了我半生的修為,幸虧五個小鬼跟了我幾十年,有了感情,他們肯受香火,就是還把我當主人了。」

我不懂養鬼門道,只能附和的點點頭。

季雅雲看了我一眼,眼淚都快下來了。

我很清楚她這一眼的含義,得虧是我跟著,要不然單是這神神叨叨的老頭,一驚一乍的就能把她活活嚇死。

野郎中拿起五寶傘,深吸了口氣,緩緩把傘撐開。

「呀,饅頭少了一個!」季雅雲忽然低呼道。

我看向桌上,五個饅頭果然只剩四個了。

「不好!」野郎中反應出奇的大,急著要把傘合攏,那把傘卻猛然從他手裡飛了出去,快速的升到了天花板上,劇烈的顫動起來。

野郎中急得跺腳,拍著大腿衝上面喊:「小祖宗,快別打了,我這就幫你們把饅頭找回來!」

季雅雲小聲說:「再拿一個饅頭不就行了。」

「不懂的東西別瞎說。」我忙道。

眼看野郎中六神無主的到處找,我也跟著找。

季雅雲拉著我的手,半步也不肯離開,問我饅頭怎麼會不見了。

我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屋裡就三個人,三個人都沒有拿饅頭,還能有誰拿?

想在偌大的洋房裡找一個饅頭談何容易,只能是盲目的胡亂翻找。

找遍了一樓也沒找著,見野郎中跑上二樓,我就想跟著上去找。

季雅雲忽然拉住我,低聲說會不會不在二樓,在地下室。

我一怔,回過頭沖她點了點頭,「去地下室看看。」

季雅雲鬆開我,轉身就往後邊走。

「站住!」

我緊走兩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盯著她問:「你不是說你只來過一次嗎?怎麼知道這裡有地下室?」

季雅雲和我對視,嘴角慢慢揚起,露出一抹陰森的笑意。

我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被鬼上身了!

不等她開口,就用殺豬刀的刀把向她腰裡頂去。

忽然,腦後傳來一股勁風。

我來不及回頭,慌忙躲向一旁。

季雅雲猛然掐住我的脖子,扳住我不讓我動。

她力氣大的嚇人,我又不敢真傷她,只好奮力向前撲。

「嘭」的一聲悶響,我感覺後背像是被燒紅的鐵棒燙了一樣火辣辣的疼。

季雅雲被我撲倒的同時,用刀把在腰間頂了一下,疼的「哎喲」一聲,鬆開了我的脖子。

我顧不得後背疼痛,摟住她滾向一邊。

剛滾開,原處的瓷磚就被一尊金屬雕像砸的四分五裂。

我急著拉季雅雲起來,定睛一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背後偷襲我的居然是野郎中,他又變成了鬼模樣,滿臉漆黑猙獰,眼睛紅的像是要瞪出血來。

「啊……」季雅雲嚇得尖叫著往我身後躲。

看著一步步逼近的野郎中,我又驚又怒。

這老東西到底是人是鬼,是好是壞?

我一隻手把殺豬刀橫在身前,另一隻手攬著季雅雲,緩緩的往後退。

冷不丁我向後攬著季雅雲的手碰觸到一團軟綿,心裡不由得一動。

我攬著的是她的側腰,那團軟綿只能是……

我拉著她急著往後退了一截,把手伸進她小西裝的口袋。

掏出來一看,果然是一個染著紅點的饅頭。

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桌邊,把饅頭和另外四個放在一起。

大聲喊道:「五個饅頭,一人一個!」

天花板上的油紙傘猛然停止了顫動,緩緩落了下來。

就在快要落到我頭頂的時候,桌上的五個饅頭同時彈了起來。

饅頭只是彈了一下就又七零八落的掉回桌上,再看上面的紅點已經都不見了。

「嘿嘿嘿嘿嘿……」

一個小孩兒的笑聲突兀的響起。

緊接著,又有幾個孩子「咯咯咯……嘎嘎嘎」的笑了起來。

野郎中猛地停住了腳步,像是被幾個人同時拉扯一樣,兩腿分開,兩條胳膊同時抬起在身體兩側,像個『大』字似的,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不斷傳來的笑聲在房子里回蕩,雖然歡快,卻讓人毛骨悚然。

笑聲中,野郎中猛然瞪圓了血紅的眼睛,嘴裡發出一聲大喝:

「天清地靈,急調陰兵,兵隨印轉,將逐令行。鬼王神君門下殷六合,命五鬼即刻奪煞,敕令!」

喝聲未落,他周圍就冒出五個小鬼,圍著他飛跑起來。

野郎中的臉開始逐漸恢復了正常,身後卻凝聚出一團黑氣。

五個小鬼越跑越快,最後連成了一片虛影。

那團黑氣越來越濃,竟漸漸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那是一個男人,年紀約莫四十多歲,個頭不高,樣貌卻十分的兇惡,張牙舞爪的想往野郎中背上撲,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制,腳下怎麼也動彈不了半步。

野郎中從五鬼幻化的虛影中緩步走了出來,臉色陰沉的像是要下雨。

他已經恢復了先前的樣子,兩隻眼睛卻仍是凶光畢露的瞪著一處。

順著他的目光一看,赫然發現牆角竟蜷縮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女人!

女人的年紀最多不超過三十歲,留著過時的髮型,樣貌姣好,一張臉卻慘綠慘綠的。

那竟然是一個女鬼!
吟雙 發表於 2019-2-20 15:54
第十六章 佛眼


圍繞著黑煞男鬼飛跑的五個小鬼倏然停了下來。

男鬼像是被充了氣似的,身體比原先大了一倍。

五鬼一停,他鼓脹的鬼身就猛然爆裂,化作五道黑氣鑽進了五個小鬼體內。

煞氣附身,五鬼完全顯露出鬼形。

乍一看就是五個穿著破舊的鄉下毛孩子,個子最高的一個看樣子也不過只有六七歲。

野郎中拿起五寶傘舉在半空,森然的盯著牆角的女鬼。

五鬼立刻跑跳著圍了過去。

野郎中沉聲對女鬼說:「是去輪迴,還是魂飛魄散,你自己選吧。」

五鬼吸了煞氣,他也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冷狠起來。

女鬼側目盯著他,忽然飄忽向前,凄厲的喊道:「我哪裡都不去,我要找我的孩子!」

「找死!」野郎中厲喝一聲,把五寶傘向女鬼拋了過去。

五個小鬼同時上前,把女鬼圍在了中間。

「老先生,先住手!」我忙說。

野郎中看了我一眼,冷聲說:「你應該明白陰陽不同路的道理,她執意留在陽間,必定還會殘害無辜,怎麼可以心慈手軟?」

我擺擺手,讓他先別急著施法,我有話要對女鬼說。

野郎中遲疑了一下,手一抄,懸浮在女鬼頭頂的五寶傘就飛回到了他手上,五個小鬼卻仍然圍在女鬼身邊。

女鬼被圍,不敢動步,卻更加凄厲的咆哮:「我哪裡都不去,我要找我的孩子!」

「他已經去輪迴了!」

我緩步走到她面前,「上次有個小偷溜進來偷東西,你的孩子附在小偷身上,被帶回了警局。他被警局的氣勢困住走不了,哭著喊著要找媽媽。我不忍心看他再留在陽間受苦,就騙他說放他走,把他送去了陰間輪迴。」

「真的?」女鬼神情逐漸緩和。

我點點頭,真摯的說:「真的。我聽人說過你們一家的事,當年你丈夫破產,給你和孩子餵了安眠藥,然後開煤氣自殺。是他自私,你和孩子都不應該再在陽間受苦,你們應該去輪迴,來生投生個好人家。」

說著,我拿出一張符籙,默然的看著她。

女鬼失神片刻,抬起頭喃喃問:「我還能見到我的孩子嗎?」

我深吸了口氣,「你們母子連心,感情深重,我相信無論是在黃泉冥海,還是來生,都會再續母子情緣。」

女鬼淚光瀅然,沖我點了點頭:「謝謝。」

我也點點頭,念誦法咒,把黃符揮了過去。

野郎中瞪著綠豆眼,不可置信的盯著女鬼幻化成的一縷青煙,「你……你單憑一紙符籙就能除盡煞氣,送她去黃泉冥海,你果然是太陰傳承、九陰煞體!」

我沒有理會他說什麼,只是目光流轉看著房間里的陳設,想象著當年一家三口在這裡的幸福時光。

季雅雲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握了握。

我喃喃的說,其實我很羨慕那個孩子,起碼他有一個真正疼愛他的母親。

我問野郎中是不是已經借煞成功了。

「成了,這對夫妻應該留在這裡不下十年了,男的已經成了黑煞厲鬼,五鬼分擔了他的煞氣,法力比先前提高了不少。」

野郎中收起傘,長吁了口氣,「這次實在太兇險了,我先前被反噬傷了元氣,竟被黑煞厲鬼有機可乘附了身……如果不是你找到第五個鬼饅頭,我恐怕已經被奪舍了。」

「饅頭怎麼會在我兜里?」季雅雲問。

我斜眼看著她,「你又被鬼附身了唄。」

細想起來,那女鬼也不是省油的燈,居然偷走一個上供的饅頭,害得五鬼爭食,野郎中亂了陣腳。

要不是陰差陽錯被我發現,誰能想到饅頭被藏到了季雅雲的口袋裡?

出了48號,我給趙芳的秘書莊瑞妮打了個電話,讓她轉告趙芳,房子已經清理乾淨了,並約好轉過天把鑰匙交給她。

野郎中拉著我,說他如果沒有被反噬,還有九成的把握應付今晚的場面。如今雖然借煞成功,自身的元氣卻仍很虛弱,一定要我留下幫他。

我沒猶豫,當場就同意了。

一來沈晴肯定不會讓他脫離自己的視線,再就是,我越來越覺得這個自稱野郎中的老頭有古怪。

他說要季雅雲親身借煞,堅持要帶她上平古崗、進凶宅。

可是整個借煞過程中,季雅雲幾乎沒有任何參與。

還有,他敕令五鬼借煞的時候,我聽他報出了自己的真名——殷六合。

把人頭送到老何那裡的人,自稱老陰。

殷六合,老陰…老殷……

我問野郎中,晚上要在哪裡作法。

這種事不可能在季雅雲她們家,否則桑嵐她們都有可能被殃及池魚。

桑嵐的父親說,地點已經選好了,是野老先生親自選的。

我問是哪兒。

野郎中一字一頓的說:「十蓮塘。」

四點鐘趕到蓮塘鎮,我直接把車開到了竇家飯鋪。

竇大寶正好在店裡,一見我們來,興奮不已的讓他老爹趕緊燒菜。

他一邊摟著我的肩膀往樓上走,一邊猥瑣的小聲問我:

「你小子挺有艷福啊,才幾天不見,就又換了個小美女,進展的怎麼樣了?有沒有那個那個啊?」

我說:「有,還很激烈呢,你沒看見她腦袋都撞的起包了嘛。」

竇大寶愕然:「什麼姿勢能把腦袋撞出包來?」

上了樓,他忽然一下掀開我的衣服,瞪眼盯著我的肚皮:

「居然有腹肌,怪不得能撞出包呢。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人家都肯用嘴了,你就不能溫柔點?」

我差點一口老血噴死他。

這小子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啊。

飯菜上桌,竇大寶又吵著要和我喝酒。

我說今天不行,晚上有事情做,不能喝酒。

他喜怒全在臉上,問有什麼大事比兄弟倆喝酒要緊。

我剛要說改天一定和他不醉不歸,沈晴忽然敲了敲桌子:

「他可不能喝酒,我們在執行任務呢。還有,徐陰倌晚上還得幫人抓鬼驅邪呢!」

聽她說話,竇大寶眼睛一亮,看了看她腦門上的紅腫,疼惜的說:「怎麼撞成這樣呢,還疼嗎?」

沈晴被她問愣了,摸了摸額頭的包,搖了搖頭,「不怎麼疼了。」

竇大寶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拳:「都是這小子,太愣了,我已經數落過他了。也難怪,年輕人,火力壯,衝動起來就難免……」

我日,我趕緊捂住他的嘴,讓他別瞎說。

上次喝酒我就看出來了,這貨不光是色胚,還是個沒把門的大炮嘴。

見沈晴疑惑的看著我,我連忙招呼著趕緊吃飯。

竇大寶一被放開,就又咋呼著說:「她剛才說什麼來著?你們是來抓鬼的?」

我捂臉。

真不該來他家的。

這傢伙本來就是個渾人,又愛湊熱鬧,偏偏沈晴嘴也沒個把門的。

實指望他憐香惜玉過後就把抓鬼驅邪的事忘了,沒想到丫記性還挺好。

我不想騙他,只好點點頭,說這種事不是鬧著玩的,讓他別跟著摻和。

竇大寶反應強烈,「怎麼叫摻和啊?咱倆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啊。我雖然不會抓鬼驅邪,可我能看見鬼,肯定能幫上你的忙。」

「你能看見鬼?」野郎中忽然插口問。

竇大寶斜了一眼他腳畔的五寶傘:

「哼哼,是又怎麼樣?我要是沒看錯,你這把傘里是養了五隻小鬼吧?哼,上次你讓小鬼往徐禍杯子里撒尿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野郎中沉吟了一下,忽然抬起一隻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等他把手放下,竇大寶忽然打了個冷顫,顫顫嗦嗦的在我耳邊小聲說:「你還抓個毛的鬼,這老頭就是個黑臉紅眼的大鬼!」

我猛一激靈,看向野郎中,卻見他還是原來的樣子。

想到他幾次變成那副鬼樣,今晚又關乎季雅雲的生死,我終於忍不住問他:「老先生,你那副鬼臉是怎麼回事?」

野郎中小眼直勾勾的瞪了竇大寶一會兒,才轉眼看向我,嘆了口氣說:

「唉,這都是養鬼人的命,一旦做了養鬼這行,就等於是一腳鬼門關里,一腳鬼門關外,說是半人半鬼也不算過分。你在平古崗和48號看到的,是我的法身,也就是鬼王元神。如果不是我被五鬼反噬傷了元氣,你就算開陰眼也看不到。」

竇大寶壯著膽子問:「那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是人!」

野郎中的反應比他還激烈,「我倒是好奇,你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只是稍露法身,你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竇大寶嘿嘿一笑,挑起大拇指指著自己的鼻子說:

「要在以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能看到,今天你算是問准了。我上午剛找高人幫我看過,我才是真正的九世童子轉生,我的眼,是真正的通天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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