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892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3
390 衷心感謝

  酒宴結束,鄭仁精疲力竭。

  這是一種發自心靈中的累。最後答應了張院長教會一名二院醫生做TIPS手術,這才被張院長放開。

  鄭仁知道,面對這種活動,自己身為一個社會動物,無論自己如何不喜歡,都是絕對無法避免的。

  可是就是不喜歡。

  馮旭輝沒喝酒,一直充當服務生的角色,跑前跑後,倒酒斟茶,時不時的還要說點黃段子,拍拍在座各位領導的馬屁,來調節氣氛。

  經歷過幾次洗禮的馮旭輝,成長的特別快,現在已經初步擺脫了職場菜鳥的定義,看起來像是一名成熟的職業經理了。

  他也很累,但特別興奮,身體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中。

  每一家醫院,都像是一座堡壘,被自己攻破,產品進入,銷量大增。然後業績突飛猛進,年終獎金厚厚的,怎麼都花不完。

  這些,想一想,都是那麼的美好。

  馮旭輝愈發信任帝都的那位老闆因緣際會的指點——鄭總就是一根大粗腿,自己一定要抱住啊。

  什麼是TIPS手術,馮旭輝不懂。但是他能看懂市二院上上下下對鄭總的展現出來的姿態。

  酒局結束,馮旭輝拉著鄭仁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離開二院。

  “鄭總,先送你,還是先送教授?”馮旭輝問到。

  教授喝了很多酒,在後座已經開始鼾聲陣陣了。

  “先把教授送到香格里拉吧。”鄭仁搖下車窗,點燃半根紫雲,深深吸了一口,感受到菸草的辛辣與東北冷風的清爽,這才好了一些,“你送他上樓,我在下面清淨會。”

  “嗯。”馮旭輝對鄭仁比較瞭解,見他心煩,也不尬聊,開車直奔香格里拉走去。

  把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送到酒店房間,馮旭輝又詢問鄭仁去哪。

  當聽到鄭仁報出的小區名字後,馮旭輝的臉色微動。

  難怪鄭總對錢不在意,只是一心手術。你看看人家,住在全市最奢華的別墅區。

  只有有錢的人,才能脫離低級趣味,全身心的去做自己喜愛的事情。

  手術,對鄭總來說只是愛好。

  一瞬間,鄭仁在馮旭輝腦海裡的形象變了又變,向著不實際的錯誤方向越走越遠,脫了僵的野狗一般。

  鄭仁擺弄著手機,和謝伊人聊著。

  他想要去謝伊人家,敲門,面對面問候謝伊人晚安,然後擁抱,告別。

  如果可以這樣,會是一個完美的夜晚,像是自己做的TIPS手術一樣。

  但楚嫣之在謝伊人家住,今天她值彈性班。

  以謝伊人的性格,有人在……鄭仁有些苦惱,最後決定還是算了。

  已經很晚了,明天還有一堆事情。

  鄭雲霞的64排CT需要去做三維重建,看看兩次介入栓塞後的治療效果如何。

  術後患者們需要查房,病房還有個裝病的老爺子。

  算了……還是回家泡個澡,泡走一身疲倦,然後早早休息。蘇雲也值了兩天班,該換換他了。

  按照鄭仁的指引,馮旭輝驅車來到別墅前。

  見鄭仁打開大門,進入別墅,馮旭輝還是很感慨。

  什麼是不叫的狗咬人?鄭總就是。平時也不見他顯擺,穿著一般,吃飯也沒什麼挑剔的,但人家住的可是別墅。

  人吶,差距可真大。

  馮旭輝感慨了下,便馬上離開。

  回去後,還有好多工作需要做。比如說評估今天手術的情況,分析以後市二院TIPS手術耗材的應用量。

  雖然這應該是集團數據分析師的活,但是馮旭輝依舊堅信他們脫離實際,估算值要比自己算出來的“真實”數值差了很多。

  努力吧,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會住上鄭總家的這種別墅。

  馮旭輝給自己打氣,加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第二天,鄭仁被謝伊人叫去吃早餐。

  楚嫣之對他去市二院“飛刀”的事情很感興趣,問東問西。謝伊人只是安靜的吃著早餐,偶爾抬頭用眼角偷偷看一下鄭仁,隨即低頭。

  來到急診病房,鄭仁詢問了這兩天晚上急診患者的情況。

  出乎意料,這兩天蘇雲格外的輕鬆。沒有任何急診煩他,輕鬆自在。

  “夜班之神的庇佑,你一定忽略了。”蘇雲笑呵呵的嘲諷著鄭仁。

  這貨運氣可真好,鄭仁也感慨。

  七點五十五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按時按點上班,他一見到鄭仁就拉住他,要說說自己對昨天TIPS手術的反思。

  他的想法,被鄭仁直接拒絕了。

  要交班,要查房,要看病人,該干的活這麼多,誰有時間陪他研究?

  這裡不是海德堡大學,沒有那麼多醫護人員工作。

  醫護人員早已經被生活抹平了棱角,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被生活給盤了。

  人員不夠的前提下,拚命壓榨自己的精力,收治每一個患者。至於科學研究……好遙遠的事情。連家裡的老婆孩子都顧不上,還有心思研究這些?

  查房後,老潘主任在辦公室坐鎮,教授被常悅叫走,讓他去幫忙。至於幫什麼,鄭仁不清楚,也不想問。

  鄭仁帶著蘇雲準備開始挨科轉悠,看術後患者的情況。TIPS手術的術後患者血氨多少,什麼時候撤可回收支架。ICU的重患怎麼樣了,這樣事情繁多。

  兩人剛出了急診病房的大門,鄭仁赫然看到一堆人。

  一堆孩子,都不大,8、9歲的樣子。有兩個大人領著,大人斯斯文文的,看樣子不像是什麼壞人。

  這是哪位老師生病了?現在老師的地位巨高,家裡有點事,家長就要上趕著去幫忙解決。

  鄭仁曾聽同事磨叨過,說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加入了孩子班級的Q群。加進去後,每天做的兩件事,一是挨老師罵;二是拍老師馬屁。

  鄭仁仔細回想,病房沒有生病的教師啊。

  看孩子們的年紀,也不大,難道是……

  鄭仁還在發呆,一個略大點的孩子把手裡拿著的報紙舉起來,仔細對照鄭仁。

  “叔叔,您是鄭醫生吧。”孩子不大,說話奶聲奶氣的,煞是可愛。

  “嗯,我是。”鄭仁瞥了一眼,孩子手裡拿的是海城都市報,看不清日期,但頭版上自己的照片赫然醒目。

  “叔叔好,我們是九小的學生,我們的班主任是楊麗麗老師。”為首的那個孩子認真的說到:“我們是來探望楊老師的,並且來感謝您。”

  鄭仁笑呵呵的摸了摸孩子的頭,道:“不用,這都是應該的。”

  這時候,跟著孩子們一起來的大人走到鄭仁身邊,鞠躬,客客氣氣的說到:“鄭醫生,是孩子們強烈要求的,我們也沒辦法,才來打擾您。有什麼孟浪之處,還請多多海涵。”

  “不客氣,不客氣。”鄭仁有些慌亂。

  面對這種場面,鄭仁根本不知道怎麼應對,已經手足無措。

  蘇雲則站在鄭仁身後,笑呵呵的看著笑話。

  “二年一班的同學,楊老師的病情已經漸漸好轉,過幾天我們再來探望她。這位就是賦予楊老師第二次生命的鄭醫生,你們要怎麼做?”

  為首的那個看起來稍大一點的孩子應該是班長,她表情嚴肅,面向同學,道:“二年一班全體,立正!”

  孩子們像是上課間操一樣,迅速站成一個小小的方陣。

  班長轉過身,雖然儘量表現的像是大人,卻依舊奶聲奶氣。

  “鄭醫生,市第九小學二年一班全體學生,向您表達最衷心的感謝。”說著,她舉起右臂,行了一個少先隊禮。

  身後三十多個孩子幾乎同時舉起手臂。

  不是很齊,但那份真摯的感情,卻滿溢而出。

  滾燙而又收斂,鄭仁的心裡熱血沸騰。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3
391 善良與邪惡

  鄭仁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面對孩子們天真的赤子之心,自己應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內心情感?

  不過九小的老師似乎看出來鄭仁的侷促,馬上站出來,沉聲說到:“禮畢!”

  孩子們放下手,一雙雙天真無邪的目光注視著鄭仁。

  “向後~轉,孫老師,你帶孩子們先上車,我和鄭醫生聊幾句。”他說到。

  另外一個老師點頭,帶著孩子們離開。

  旁邊圍觀的人自動自覺的讓開一條路,很多人看的熱血沸騰,卻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只是覺得自己一顆已經被生活盤的沒有棱角的心,重新悸動起來。

  “那是誰?這幫孩子們來幹什麼?”

  “前幾天九小的校園襲擊案,你沒聽說啊,都上報紙了。當時就是這位醫生把受傷的老師救回來的。”

  “聽說老師還躺在ICU裡呢。”

  “不錯了,我聽人說,被捅了十多刀,來的時候連血壓都沒有了。”

  “這都能救回來?醫生厲害啊!”

  “當然,前天有個心臟外傷的患者,那時候我正在急診留觀點滴,拎著點滴去看。就是這個大夫,直接把患者開了膛,血飆上房了都。”

  “我去……那人還能活嗎?”

  “當然沒事,據說已經轉下來了。這大夫牛逼啊,剛才我看的差點沒哭了。要是我這輩子也能有這麼一次,死了都值。”

  圍觀群眾在小聲議論著,九小的那名老師來到鄭仁面前,伸出雙手和鄭仁握了握。

  “鄭醫生,有些唐突,孩子們的意思,我勸了很長時間。但後來想,總是要表達一下感謝的,這樣也好給孩子們樹立一個正確的三觀。”老師微笑,和鄭仁說到。

  “鄭醫生,謝謝您。”

  “沒事,沒事,都是應該做的。”鄭仁道。

  “那天我也在場,要是沒有您,估計楊麗麗現在都快燒頭七了。”老師道:“楊麗麗的感謝,等她轉回急診病房讓她親口感謝您。我只是代表九小的老師,對您表達我們最真誠的感謝。”

  說完,他鬆開鄭仁的手,深深鞠躬。

  “……”鄭仁無語,千言萬語化作涓涓細流,在心裡流淌。

  “您一早忙,我這面就不多打擾了。”老師抬起頭,微笑說到:“以後有機會,再聊。”

  “好,一定有機會的。”鄭仁回答。

  說完,老師告辭,轉身離開,鄭仁一路把他送下去。

  市一院急診大樓門口,停著幾台校車,孩子們在上面坐著。

  見鄭仁出來,孩子們都湧到一側,沖鄭仁擺手。

  山花爛漫。

  鄭仁揮手,和九小的孩子們告別,心裡酸酸的,又有些甜。

  搶救成功,最大的滿足感,莫過於此吧。

  “老闆,你該不會哭了吧。”直到九小校車離開市一院,蘇雲在鄭仁耳邊說到。

  “沒。”鄭仁怎麼感覺自己特別厭煩這貨呢。

  每每直視內心,他難道就不知道讓自己多感動一會麼?

  “該去查房了,楊麗麗情況良好,呼吸機拔管後現在已經完全甦醒,今天連胸瓶都可以撤了。”蘇雲道。

  “明後天能轉下來?”

  “我想夠嗆。”蘇雲道:“要是平常的患者,早就可以轉下來了。這不是教育局和主管的副市長特別重視麼,院裡面肖院長每天都來查房。為了表示重視,也得在ICU多住幾天。”

  這是人之常情,鄭仁也沒有辦法。

  “聽說你昨天在二院一口氣做了8台TIPS手術?”蘇雲話題轉換之快,令人瞠目。

  “嗯。”鄭仁看著遠處,眉頭皺了起來。

  “老闆,要說你這手術天賦,還真是高的讓人羨慕啊。”蘇雲道。

  “還好吧,沒什麼好羨慕的。”鄭仁隨口敷衍,眉頭越皺越緊。

  “你這是吃不胖的永遠有恃無恐。”蘇雲笑道。

  說鄭仁,他又何嘗不是呢?在帝都,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的天賦。

  只是沒想到回到海城,遇到了另外一個更為妖孽的傢伙罷了。

  鄭仁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不遠處的人群。

  蘇雲很快覺察到了不對,慵懶的問到:“老闆,想什麼呢?不會還沉浸在孩子們的感謝裡,無法自拔吧。”

  “不是,你給范天水打個電話。不在醫院,就趕緊過來。”鄭仁的聲音有些緊張。

  “……”蘇雲很少見的無語了。

  這是怎麼了?

  鄭仁死死的盯著一個抱著孩子的男人,他行色匆匆,一臉鬍子,偷偷的東張西望,眼神有些油滑。

  蘇雲不知道,在鄭仁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上,男人懷裡抱著的孩子呈現出一片慘白色。

  系統面板上沒有診斷,只有慘淡的白色,像是停屍間冰庫裡多年沉積下來的老霜,厚的化不開,鏟不掉。

  要是換幾天前,鄭仁或許會愣神,他在獲得系統後,暫時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但是經歷了心臟刀刺傷,心包填塞,心臟驟停的患者搶救後,鄭仁有了經驗。

  死人,在系統面板上是一片白色。

  慘白,

  化不開的白。

  而那個一臉鬍子的男人,懷裡抱著的孩子,就是這種情況。

  這是怎麼了?

  鄭仁疑惑。

  男人在系統面板上,呈現淡淡綠色,身體健康的一逼,完全沒有什麼神經症狀。

  沒有神經病,還抱著死孩子來醫院?

  鄭仁後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老范,上班麼?”

  “老闆讓你馬上來一趟。哦,我們在急診大樓門口,你別走錯了。”

  “好咧,見面聊。”

  說著,蘇雲掛斷了電話。

  “老闆,你這是受到什麼刺激了?”

  “蘇雲,去找老潘主任。”鄭仁的聲音沉著堅定,不容置疑。

  蘇雲一頭露水,四周看了看,完全沒發現任何異常情況。

  不過做為一名毫無破綻的助手,蘇雲並沒有質疑鄭仁的決定,馬上轉身離開。

  “鄭總,你這是干嘛呢?”范天水帶著憨厚的笑,在鄭仁身後說到。

  此刻,那個抱著孩子的中年人和鄭仁擦肩而過。

  他瞥了鄭仁一眼,把孩子身上裹著的小被緊了緊,匆匆進入急診大樓。

  “一會可能有衝突,可能的情況下,儘量別傷人,一切有公安。”鄭仁轉身,說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3
392 陷阱式訛詐

  范天水身上的氣息瞬間一變,他沒有問為什麼,眼睛眯了起來,跟在鄭仁身後,進入急診大樓。

  鄭仁走的很慢,他不確定那個抱著孩子的男人到底是什麼目的。

  是來醫院開死亡證明,還是要干別的。

  因為連小六的原因,醫鬧已經在市一院絕跡,鄭仁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但是凡事還是要小心,這是鄭仁的行為準則。

  墜在後面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基本隔了一個走廊拐角,鄭仁不緊不慢的跟著男人走到急診科。

  男人的身影最後進入了急診兒科。

  鄭仁在門前,側耳傾聽。

  “大夫,我家孩子發燒,麻煩您給開點退燒藥。”男人在急診內科裡說到。

  因為一大早,是急診科最閒的時候,人不多。

  有人看病,只要不是特別急,都不會和給孩子看病的人爭搶。

  兒科醫生現在可是金疙瘩,全國到處都缺人。

  市一院也是拼盡全力,才抽調了兩名兒科醫生來急診。他們只負責白天,晚上的急診就直接去住院部了。

  要是兒科醫生再少下去,估計連兒科住院部的病區都得關。

  鄭仁心中疑竇叢生,靜靜的站在走廊裡,仔細聽診室中的對話。

  “我看看孩子。”醫生道。

  “大夫,孩子出了一身汗,別看了,要不然萬一感冒重了怎麼辦。”男人的話語已經沒了之前的客氣,換成凶巴巴的口吻。

  “不看,怎麼能隨便吃藥?”兒科醫生還在堅持著,但是她的語氣裡帶著些恐懼。

  在兒科,打罵醫生護士的人多了去了,難道今天自己遇到了?

  “就知道檢查,花錢!我就是想給孩子開點藥!”男人吼道,“不做檢查,你就不會看病了?!”

  鄭仁的眉毛鎖的像是兩條鐵鏈。

  這個男人明顯不是普通人,他不經意之間就轉換了概念,把查體轉換為做檢查。

  雖然在醫生看來,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診療方式,但患者哪懂?

  他大聲吼,就是想吸引更多人來,好給兒科醫生施壓。

  抱著個死孩子,給兒科醫生施壓……

  鄭仁的心墜入無盡深淵。

  “鄭仁,找我幹什麼?”老潘主任從辦公室走出來,見鄭仁站在兒科診室門口,便問到。

  “潘主任,有人鬧事,事情還挺大。”鄭仁道。

  蘇雲癟癟嘴,但因為有老潘主任在,他才沒習慣性的噴鄭仁兩句。

  “嗯?”老潘主任也聽到兒科診室裡傳出來的爭吵與對話,大步走了進去。

  “怎麼了?大早晨的吵什麼吵。”老潘主任那身板往裡一站,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男人正在逼迫兒科醫生開藥,猛然看見老潘主任進來,身後還能看到范天水的矯健的身影,氣勢頓時為之一餒。

  “我就是想開點藥,你們不給開就算了,我去藥店總行了吧。”男人抱著孩子,轉身要離開,嘴裡還嘮叨著,“治病救人,都特麼鑽錢眼裡去了。”

  老潘主任面色一寒,但沒說什麼。

  男人剛要走出診室,卻被鄭仁擋住了。

  “來看病,就這麼走了?”鄭仁道:“不用你花錢,我給你孩子查查體。”

  男人瞬間慌張起來。

  “你們這幫黑心的大夫!”他急吼吼的喊道,想要走廊裡其他病人聽見。

  “不用花錢,聽不懂人話?”鄭仁的聲音也提高,寸步不讓。

  老潘主任和蘇雲都有些驚訝,這……似乎不是鄭仁的風格,人設瞬間崩了的感覺。

  男人一臉凶像,惡狠狠的看著鄭仁,一隻手的拳頭已經攥了起來。

  范天水向前半步,站在鄭仁側身後,全身散發著犀利的氣息。

  那是殺過人的殺氣,男人再怎樣,也就是個地痞流氓之類的壯漢,根本無法和范天水對抗。

  即便只是感受到范天水身上的氣息,他囂張的氣焰頓時熄滅。

  “我不看病了,總可以吧。”男人嘟囔著,在范天水氣勢的壓迫下,竟然連一句場面話都來不及說。

  “不行!”鄭仁側身移動,擋在男人面前,嚴肅的說到:“你也說了,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我必須負責,給我看看你家的孩子。”

  這一切,超出了男人的預計。

  別說是他,就連老潘主任和蘇雲也都茫然不解。

  鄭仁這是自己找雷劈?

  男人心裡有些絕望,自己對面是哪裡來的二逼?自己要走,他怎麼會攔著?

  走了無數醫院,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意外情況。

  心一橫,他把懷裡的襁褓沖鄭仁砸過去,隨後便從縫隙逃走。

  鄭仁一把抓住襁褓,吼道,“范天水,攔住他!”

  范天水腦海裡只有命令,在他的意識裡,鄭仁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班長,老班長。

  就像是執行任務一樣,根本不問任務是什麼,老班長說做什麼,就做什麼!

  范天水側肩一撞,男人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鄭仁沒去管身後發生了什麼,打開襁褓,一張稚嫩而灰白的臉映入眼中。

  老潘主任道:“死了?”

  蘇雲用手指戳了戳孩子的臉,感受硬度與溫度,道:“死了至少12小時。”

  幾個人瞬間憤怒了!

  現在醫院最怕什麼?怕陷阱式訛詐。

  比如說,孩子已經要死了,換家醫院就診,死了後直接鬧事。

  比如說,體檢發現惡性腫瘤,家屬在樓下,患者從樓上跳下來,全程錄像,然後訛錢。

  醫院就像是銀行,他們隨意來提款,全然不顧那些接診醫生會受到多大的心靈創傷,也不管有多少醫生會因此放棄行醫。

  而眼前這件事兒,擺明了就是男人來開藥,特意在攝像頭前露臉。

  要是兒科醫生不堅持,或者鄭仁沒有很巧合的發現,幾個小時後,他就會再次抱著死孩子來鬧事,說是吃了醫院開的藥,導致孩子死亡。

  無論是老潘主任還是鄭仁、蘇雲,都明白其中的道道。

  陰損,沒有天良!

  “打人了!把我兒子治死,還打我!大家評評理!”男人在走廊裡,瘋了一樣的喊叫著。

  鄭仁把孩子放到診床上,一臉寒霜,走出診室。

  一腳踹在男人的臉上,如此用力,鮮血迸飛。

  “麻痺!”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3
393 團夥

  “鄭仁!”老潘主任喊到。

  平時溫和的鄭仁竟然如此狂躁,這出乎老潘主任的意料。

  “潘主任,報警!”鄭仁很冷靜,只是順腳讓那男人失去戰鬥力而已。

  說完後,鄭仁一腳踢在男人胸腹聯合部。

  那人一張臉本來充滿了凶狠,可是這一腳讓他失去了呼吸能力,像是大蝦一般蜷縮起來,痛苦抽搐。

  他已經沒有威脅了,鄭仁知道。

  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有范天水在。

  那男人再如何凶,也只是普通百姓,折騰不起來什麼風浪。

  “這……”老潘主任一時間也有些不解,鄭仁的反應是對的,但有些過激了吧……

  “我懷疑孩子不是他的!”鄭仁少有的冷厲目光看著地上那男人。

  老潘主任怔了一下,隨即蘇雲也醒悟,鄭仁說的對!

  其間邏輯很簡單,只是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男人把襁褓捂的死死的,不讓人看,也不讓醫生查體,明顯是知道孩子已經死了。

  鄭仁強烈要求檢查的時候,他把孩子甩向鄭仁。證明孩子在他手裡,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蘇雲第一時間撥通了110,報警。並且通知醫務處,讓周處長來處理這件事情。

  市一院急診科有分局的警務室,但那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地兒。只是為了嚇唬嚇唬人,讓一些打架鬥毆的地痞流氓們有些敬畏。

  真要是聯繫警方高層,還得是醫務處出手。

  周處長雖然業務已經稀鬆了,但是常年奔波在解決各種醫療糾紛第一線導致的。

  他幹的是全院最髒、最累的活。什麼普外科的掏糞工,跟周處長的活壓根沒法比。

  用周處長的話說,他屁股底下就是一座活火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一下。別人都能躲,只有他一個人非但不能躲,還得讓火山熄滅。

  接通電話,一聽蘇雲說了整個事件經過,周處長馬上從座位上蹦起來,膝蓋碰到椅子角發出“咚”的一聲,可是他渾然不覺。

  這是一起惡性的事件,具體有多惡劣,連周處長自己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現在露出水面的,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這是發現了,要是沒發現……醫務處周處長打了一個哆嗦,不寒而慄。

  他一邊撥打分局局長的電話,一邊帶著得力的助手,一路小跑來到急診科。

  走廊裡,他看見老潘主任,迅速又詢問了一遍事情經過。

  當他親眼目睹已經有了屍斑的嬰兒屍體的時候,後背全是冷汗。

  要不是急診科這爺幾個警惕性高,擱幾年前,這就是一起性質巨惡劣的事件。

  要是有職業醫鬧配合,拉起橫條幅,擋在醫院大門處,抱著孩子連哭帶鬧,市一院的臨床工作都得停擺。

  換成現在,搞這麼一出,微信、微博病毒傳播,事情像燎原野火一般,誰知道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麻痺的,抱著個死孩子來訛錢!

  周處長惡狠狠的用眼睛瞪著躺在地上的男人,范天水站在一邊,看似隨意,但卻極為機敏的防備他逃走。

  醫院的保安沒有逮捕人的權利,說句實話,范天水此時的行為已經有些違規了。

  但現在沒人管這麼多。

  不管是出於對已經去世的孩子的憐憫還是對這個中年人的憎惡,反正沒人注意到這一點。

  警察很快就到了,封鎖現場,把人抓走,市一院急診科裡這才略略平靜了些。

  鄭仁很憤怒,但他把憤怒壓抑在心裡,所有行為都極其冷靜。

  從判斷到揭露再到強行阻止,強硬的不像是往常那個溫和的住院總。

  “老闆,你行啊。”蘇雲拉著鄭仁從側門出去,站在垃圾桶的菸灰缸旁,從鄭仁口袋裡摸出紫雲,點燃一根,遞過去。

  鄭仁沉默,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菸草在肺子裡轉了個圈,這才吐出一口濁氣。

  蘇雲拍了拍鄭仁肩膀,以示安慰,自己也點著一根菸,騷氣的在手指間旋轉打火機,吐了幾個眼圈,道:“老闆,你現在還抽這個,挺掉價的。”

  “習慣了。”鄭仁道。

  “有些習慣,得改一下。你總是要習慣更好的東西,從前的,就讓它過去吧。”

  “嗯。”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蘇雲道。

  鄭仁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蘇雲的話,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是什麼情況?”

  “看那樣子,像是慣犯。”蘇雲咬著煙嘴,額前黑髮飄呀飄的,帥的一逼。

  “我問一下吧。”鄭仁拿起電話,找了一個號碼,撥打出去。

  “六哥,是我。”

  “嗯,有個事兒你幫忙打聽一下。今天我們這兒來了一個抱著死孩子訛錢的主,我感覺他不像是孩子的親人,像是拐賣兒童的。”

  “是,幫我問一下,謝了。”

  “好,改天請你吃小串。”

  說完,鄭仁掛斷電話。

  “你懷疑……”蘇雲問到。

  “孩子身上的屍斑看,應該死亡時間應該在今天凌晨。”鄭仁道:“能冷漠的抱著孩子來開藥,一系列舉動都很冷靜,目的明確,這意味著他們的人並不是只有一個,而且很習慣做這種事情。”

  “呦呵,老闆,你還會破案啊。”蘇雲習慣性的噴到。

  “上學的時候,給解剖老師當助手。我們解剖老師兼職市局的法醫,解剖一個死者,給100塊錢。這筆錢,在我看來就是了不起的收入了。”鄭仁道。

  “我上學的時候,買股票來著。”蘇雲也順著鄭仁的回憶,開始回憶起學校的青蔥時光。

  “我主要擔心,那個男人還有同夥,同夥手裡,還有孩子。”鄭仁道。

  蘇雲的表情馬上嚴肅起來。

  “你怎麼不和老潘主任說?”

  “我覺得有分局出手,就已經足夠了。都是老幹警,還能想不到這些?而且一些水面下的事兒,還是連小六比較方便。”

  兩人隨即沉默。

  一口口的抽完煙,掐滅菸頭,轉身回去。

  這時候,鄭仁的電話響起。

  “六哥,你好。”

  “嗯嗯,好,好。”

  “謝謝。”

  見鄭仁掛斷電話,蘇雲馬上問到:“發現什麼了?”

  “還不是那群醫鬧的老鼠們。”鄭仁道:“今天來咱們這兒的,是一夥外地人,海城的醫鬧不敢來。”

  “外地?”

  “嗯,昨天他們還抱著孩子去了婦兒醫院。”鄭仁說,“訛了20000塊錢。”

  說著,鄭仁恨恨的看著因呼呼的天空,頓了幾秒鐘,道:“那時候,孩子還活著。連小六和婦兒醫院的醫生確認了。”

  “這是把咱們這兒當成最後一站,想來一票大的,然後就遠走高飛?”

  “嗯。連小六說,有人聯繫海城的醫鬧,但是他們沒敢答應。”

  “這幫子人啊……”蘇雲嘆了口氣。

  “嗯,把情況匯報給老潘主任,這事兒不是咱們能管的了。”鄭仁臉上的表情漸漸平靜。

  “去看看楊麗麗吧。”

  “楊麗麗沒事,估計再有個一兩天就能轉出ICU。”蘇雲道:“最近ICU不安生,流感太重,每天都有年紀大的流感患者出現心肺功能衰竭,住進ICU。”

  “今年這天兒,雪都下到南方去了。”

  “對了,你來之前,孫主任找你,說是今天做腹腔游離體的切除手術,要找你觀台來著。”

  “腹腔游離體有什麼好觀台的。”

  “對唄,我就是這麼回答他的。直接幫你給拒絕了,不過老闆,我怎麼覺得孫主任跪的有點快呢?爽感不足啊。”

  “只有你才會在孫主任這種人身上身上找爽感吧。”鄭仁情緒不好,直接噴了回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3
394 醫鬧的戰略轉型(三十兒了,諸位書友吉祥如意)

  市局刑警出動,以最快的速度搗毀了一個拐賣嬰兒敲詐醫院的犯罪團夥。

  整個過程,用了不到24小時。

  晚上,城鄉結合部的一間破爛的房子裡,幾個人圍在一起喝酒、吃飯。

  當中坐的那人,正是曾經在海城市一院鬧過事兒的大黃牙。

  他用牙起開一瓶青島純生,咕嘟嘟喝了半瓶,酒沫子順著嘴角流下來。

  “嘖~~~啊~~~~”他發出極為舒爽的聲音。

  “哥,今兒這事兒還多虧了你。”旁邊一個看起來憨頭憨腦的大漢說到。

  “當然,那時候你們還動了心思,真是自己要作死啊。”大黃牙對這種馬屁很是舒坦,“我跟你們講,一院那地兒,是能隨便撒野的地方嗎?舉牌子還沒舉夠?”

  “不過整個海城,就屬一院最肥,少了一院,咱的活兒少了一半。”另一個賊眉鼠眼的人苦惱說到,“都怪我,那時候看那幫傢伙給了高價,還有一萬塊錢的預付,這不就……”

  “早都給你們說了,六哥不讓咱們去。你們的狗腿斷了也就斷了,我怕我的腿也被打折。”大黃牙呲牙笑道:“人在江湖飄,招子要是不亮,活該被整死。這幫所謂猛龍,還沒等過江呢,就被按死在一院了。”

  “哥,你說也奇怪,這幫人從南到北,訛了多少家醫院,都沒事兒,怎麼在市一院就被按住了呢。”

  “我後來打聽了一下,說出來嚇死你們。”大黃牙把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光,臉上泛著油膩膩的光澤。

  幾位小弟都知道他的操行,各種馬屁蜂擁而至,只有那個憨厚的漢子呵呵的笑著,等大黃牙講述事情的究竟。

  “市一院急診科的老潘主任,你們知道是誰不?”大黃牙繼續賣關子。

  “不是說是一個老軍醫麼,早幾年電線杆子上貼的小廣告都是老軍醫什麼什麼的,他厲害麼?”

  “早幾年,嘿嘿。”大黃牙酒興大發,又起開一瓶啤酒,把啤酒蓋吐到一邊,“我跟你們講,要是早十年,咱去市一院鬧事兒,老潘主任能一個電話叫來一車大頭兵,把咱們都給打出屎來。(注1)”

  “……”眾人驚愕,在市一院鬧事,還有這樣的風險啊。可是沒見那個老主任有什麼厲害手段呢?

  上次那事兒最後也就是做了一個錦旗,大家輪番舉著,舉到那些小爺們滿意為止。

  “這也就是現在,知足吧。”大黃牙說著,嘆了口氣,“以後日子肯定越來越不好過,咱們得抓緊時間幹點其他的營生。”

  “醫院這口飯,我看那幫人吃的不錯啊。”一個小弟說到:“哥,人家一口咬十幾萬、幾十萬下來,我看比咱們強。我琢磨……”

  “啪~”大黃牙一巴掌拍到那人後腦勺上,差點把他腦袋拍到桌子上。

  “滾蛋小子,見錢眼開是不是?那缺德事兒,也能做?”大黃牙作勢還要打,被人勸開。

  “拐了、買了有病的孩子,抱到醫院去看病訛錢,這種缺德事兒全國也沒幾個人敢幹。”大黃牙有些激動,指著那個年輕人罵道:“你特麼想以後生兒子沒**?咱做的事情,是俠義的事情,為民伸冤!那幫人做的,是特麼挨雷劈的缺德事兒!”

  大黃牙罵了幾分鐘,口水四濺。

  什麼俠義的事情,他自己也知道站不住腳。

  但凡事總是怕比,和那幫流竄全國作案、敲詐勒索的人比起來,大黃牙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有點小巫見大巫了。

  這幫人膽子真大,就像是大黃牙說的那樣,在外地農村用極低的價錢買了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帶到大城市,利用孩子去訛詐醫院。

  現在醫院在輿論風向上,本來就處於弱勢。

  他們每到一處,就會通過江湖上的關係,和當地的醫鬧勾結,然後把事情弄大。

  一個孩子,就算是死了,也會被他們利用上。

  而且在他們看來,死了的孩子,能訛詐的錢數,要比活著的孩子更多。

  每一個地兒也不多逗留,只訛一兩次就離開。

  他們也不把事兒鬧的太大,甚至只要院方肯賠錢,他們主動息事寧人。

  鬧大了,對他們沒什麼好處,畢竟他們要全國流竄。

  要是其他醫院有了防備,這個戲法就沒那麼好玩了。

  這是一個掙大錢的買賣,只是……太特麼的缺德了。

  據說在圈裡,肯拉下臉皮幹這種事兒的人,也並不多。除了某些人天生對這種事兒感興趣外,就是某些見錢眼開,給錢什麼事兒都肯做的主。

  難怪大黃牙的手下感興趣,這事兒,來錢是真快。

  可是沒想到,他們走過大江南北,見過千山萬水,卻折在海城這麼一個偏僻的小城市裡了。

  大黃牙口水四濺的用筷子指著自己的小弟,道:“我聯繫了有個好營生,去省城醫院做保安工作,咱們幹這個。”

  “哥,保安有啥好幹的。”有個小弟不服氣,道:“一個月給多少錢?”

  “工資是沒有的,六哥說了,不用咱們交錢。”

  “……”眾多小弟無語。

  特麼的不給工資,這活有什麼好幹的?而且聽大黃牙的意思,竟然是想要干這種活還要交錢。

  天理何在。

  “鼠目寸光!”大黃牙道:“別以為海城就是天下了,海城巴掌大的地方,誰不認識誰?得了病,總能找得到熟悉的大夫來看病。但是在省城就不一樣了。全省的患者去,專家號一張是好幾百。”

  有機靈的小弟眼睛馬上亮了。

  “哥,你是說倒賣專家號?”

  “混熟了,帶人看病,就說是老家親戚,那些老專家一個個慈眉善目的,誰在乎多看一個兩個患者。這都是錢,而且不虧心。”大黃牙道:“從前的事兒,以後掙錢就難了,咱們要……呃……對,咱們要轉型!”

  “哥,去帝都吧,一張專家號黃牛票好幾千呢。”一個小弟發散思維,說到。

  “滾犢子!”大黃牙桌子底下抬腳踹了他一下,罵道:“你特麼心裡能不能有點逼數?帝都醫院的保安,都是大型安保集團把控的。多了我不說,你要是去和他們競爭,保證你站著進去,橫著出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4
395 斬草,除根(除夕夜,大家吉祥)

  一整天,鄭仁的情緒都有些低落。

  想到那些已經離開這個世界,都長了屍斑,卻還被人利用的孩子,他就高興不起來。

  孩子的嘴唇顏色很深,鄭仁猜測,應該有先天性心臟病。

  或許,是因為這個理由,才被家裡賣給這個敲詐勒索集團的吧。

  回病區,鄭仁覺得腦子昏沉沉的,被叫去看了看孫主任主刀,切腹腔游離體。

  游離體取出來後,切開,果然如同鄭仁所說的那樣,裡面有清有黃,就像是一枚鵝蛋。

  好像孫主任誇自己來著,鄭仁並不在意。

  婦科來了電話,說是肺栓塞的女孩做了刮宮,過幾天就能去濾器了。

  那個女孩麼?鄭仁想到術後女孩的父親和她的男朋友的交流,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人世間,也不只有黑暗,還有親情與愛意。

  中午的時候,他被常悅拽去CT室,給鄭雲霞做64排CT三維重建。

  鄭雲霞做過兩次介入栓塞術,肝臟的腫瘤已經縮小到4cm左右,介入手術的效果特別好。

  她的肝左葉被切除,但是肝尾葉像是野草一般瘋狂生長。

  肝臟本身有強大的再生功能,現在鄭雲霞的增生的肝尾葉已經讓她的肝臟功能恢復到生病之前的水準。

  這些,無疑都是好消息。

  常悅看片子,臉上露出了笑容。

  鄭仁則在沉思。

  腫瘤越大,介入栓塞術的效果就越好。腫瘤小,意味著供養血管細,無法做到完全栓塞。

  和前列腺增生不同,前列腺的介入栓塞術,只要栓塞絕大部分的供養血管,就能讓增生部分大部壞死,改善尿頻尿急尿痛等症狀。

  因為得病的人年齡原因,再增生,怕是患者已經壽終正寢了。

  而惡性腫瘤不一樣,只要還有一點點的剩餘,它都會以幾何數級分裂,生長,最後捲土重來。

  鄭雲霞的肝臟惡性腫瘤得到了控制,現在最好的方式,並不是單純的栓塞手術治療,而是要先栓塞,再做射頻消融。

  鄭仁沉吟,看著機器上的片子,沒有動手做64排CT三維重建。

  常悅不解,開始還有些矜持,但是見鄭仁長時間沉默,心裡忐忑,問到:“鄭總,鄭姐的病情……不是好轉了麼?你……”

  “嗯,恢復的特別好。”鄭仁道:“我在考慮,要怎麼做才能斬草除根。”

  斬草……還要除根……

  常悅覺得鄭仁在扯淡,這話要是從蘇雲嘴裡說出來,她肯定毫不猶豫的噴回去。

  但鄭仁,很少開玩笑。

  就他那個性格,開玩笑也是個冷的讓人絕望的笑話。

  難道是真的?

  “鄭仁,肝癌號稱癌症之王……”常悅猶豫,說到。

  “嗯,不過你看腫瘤的體積已經縮小到原來的十分之一左右,現在需要用一種新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了。斬草,是能做到的,必須要做到。除根麼,和個人基因有關係,現有的科技水平還無法論證腫瘤的來源。”鄭仁道。

  “老闆,是要做射頻消融麼?”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甩著金色的長發,說到,“這個我特別擅長。其實,現在主流介入醫生已經越來越疏遠介入栓塞術這種要承受X光射線的手術,就像是我,已經開始把射頻消融當成是主要術式去完成手術。”

  “嗯,是要做射頻消融。”鄭仁道。

  “那就做唄,這麼簡單的一個手術,完全沒必要去多想。”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道。

  鄭仁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皇冠上的明珠,第二階段的任務獎勵,有3000例射頻消融的經驗,還有一個獎勵,說是介入手術成功率+2.

  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念頭,在鄭仁心底升起,像是燎原的野火一般,無法遏制。

  “老闆,你在想什麼呢?”教授見鄭仁愣神,便不解的詢問到。

  鄭仁沒搭理教授這個話嘮,拿起手機,先給馮旭輝打了個電話。

  “馮經理,你好。”

  “嗯,過幾天我們準備做一例肝癌的射頻消融術。”

  “好的,麻煩你了。對了,這個患者,就是最開始第一例肝癌介入栓塞術的患者,家裡比較窮,希望你能和馬董聯繫一下。”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你那面盡快,我這裡可能2-3天後開展手術。”

  說完,鄭仁掛斷電話。

  常悅困惑了。

  她的預期是今天做了64排CT三維重建,明天就手術。

  畢竟鄭雲霞要自己掙錢養活自己,還要手術,術後還要康復,整個過程……整個生活,都是一個人在面對猙獰而滿含惡意的生活。在一院急診科這幫人的幫助下,艱難的活下去。

  手術做的越早,鄭雲霞的時間就越是寬裕。

  鄭仁為什麼還要再拖幾天?

  這個決定很是讓常悅費解。

  常悅琢磨著,鄭仁又開始打第二個電話。

  “張院長,昨天術後患者怎麼樣?”

  “血氨數值呢?”

  “好,好。那樣的話,觀察一天,後天我去取出可回收支架。”

  “對了,張院長,有可能的話你那面再安排幾例TIPS手術吧,順便一起做了。”

  “行啊,錢不著急,我去的時候一起給我就好。”

  說完,鄭仁掛斷了電話。

  “老闆,還要做TIPS手術麼?”教授有些興奮。

  “嗯。”鄭仁道。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忽然滿臉堆笑,湊到鄭仁身邊,道:“老闆,我最近入鄉隨俗……”

  “嗯?”鄭仁覺察到教授有一絲絲的不對勁,他瞥了教授一眼,打斷了教授剛剛開啟的話嘮模式,“有什麼事兒,直接說。”

  “我的上帝,感謝您的慷慨。”教授還是用自己最習慣的方式來表達了情緒上的改變,“我有一個朋友的親戚,前列腺有些問題,因為年紀比較大,想請您做手術進行治療。”

  前列腺?

  鄭仁也知道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留在海城,是為了學習前列腺的介入栓塞術。

  直到這時候才提出來,教授也算是挺能忍的了。

  “行啊,不過我想我應該沒時間去德國。”鄭仁道。

  “沒關係,我安排火車,讓他們盡快趕過來。”教授興奮的轉身離開,開始安排他的患者有關事情去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4
396 急診科,真不是人幹的地兒

  正琢磨著,鄭仁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一看是急診病房的,而不是急診科的,鄭仁皺眉接起電話。

  “鄭總,你快回來,不好了!”路天然的聲音傳過來。

  呃……這一天天的,怎麼就沒個消停勁兒?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預期,急診科就是這樣,但鄭仁腦子裡想的是把鄭雲霞現有的肝臟惡性腫瘤根除、治癒,想的入了神。

  接通電話後過了1秒鐘,他才飛快的跑了起來。

  “怎麼回事?”

  “那個抽菸、裝病的老爺子,被打壞了。”路天然急促的說到。

  鄭仁的腦子“嗡”的一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那個八十多歲的老爺子被放到急診病房,就是怕他在急診留觀室出什麼意外。

  在急診病房……麻痺,怎麼會骨折呢?

  還是被打的,誰這麼不懂事兒?缺爹了?

  掛斷電話,鄭仁一路狂奔。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正在聯繫他的患者來海城做手術的事情,見鄭仁快速跑過去,驚訝的問到:“老闆,又有急診?”

  鄭仁懶得搭理這貨,現在最重要的是看看發生了什麼,要是苗頭不對,要抓緊時間遏制事情的進展。

  五分鐘的路,鄭仁用了一分鐘就跑了回去。

  走廊裡全都是人,鄭仁分開人群,才擠到那個老爺子所在的病房。

  看到病房裡的場景,鄭仁怔住了。

  一個老的滿臉都是褶,腰佝僂著的老太太站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根枴杖,用某種鄭仁都聽不懂的方言指著老爺子在怒罵。

  “什麼情況?”鄭仁小聲問旁邊的路天然。

  路天然躲在一邊,不知道是上去勸架好還是不勸架好。見鄭仁來了,他才松了一口氣,小聲說到:“這不是這幾天老潘主任和常悅他們和患者、患者家屬溝通,一連三天,最後老爺子才肯承認自己沒什麼事兒,要出院回家。”

  這不是挺好的麼?

  “今天出院,手續都已經辦好了。家裡人正收拾東西,老爺子的老伴來了。”路天然臉上的表情很古怪,想笑,又想哭,標準的哭笑不得模式,“他老伴問,為什麼不回家,是不是外面有小浪蹄子了。”

  “……”鄭仁無語。

  都麼這個歲數了,還防備著呢?老爺子看著身體還不錯,但怎麼都八十多了。

  就算是想折騰,也折騰不動了吧。

  “老爺子還了幾句嘴,我也聽不懂。反正後來老太太抄起枴杖,就把老爺子的前臂打壞了。”

  鄭仁瞄了一眼老爺子,左側撓骨骨折。

  這特麼的,鬧騰個什麼勁兒!

  老爺子這面,終於有足夠的理由住院了,不過要去骨科住院,而不是在急診病房。

  八十多歲,就算是要手術,怕是也有點難度。

  大概率還是打石膏靜養一段時間。

  遭了罪了……鄭仁嘆了口氣,問到:“患者離觀了?”

  路天然一直在住院部干,還不習慣急診科的稱呼。老爺子本來應該在樓下的急診觀察室觀察,那不算是正規的住院,病例什麼的都要簡單很多。

  之所以換到樓上急診病房,是鄭仁擔心下面太亂,影響老爺子休息。

  這種情況離開醫院,算是離觀,而不是出院。

  “嗯嗯,離觀了。”

  離觀不離觀的,對市一院和患者,有很大關係。

  不離觀,患者被打骨折,市一院有一定責任,到時候各種倒灶的事兒扯起來,特別亂遭。

  要是碰個不講理的,打官司都能打個三五年。

  雖然醫務處有律師,他們的工作就是陪著打官司,可是醫生也受不了啊。

  不在醫院觀察期間,出了事情,要是家屬糾纏起來,這事兒算是民事案件還是刑事案件,鄭仁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他們家的老兩口鬧彆扭。

  但市一院還是有一定責任,畢竟在市一院的病房裡。只是這樣,責任輕了很多,有什麼話都還好說。

  “家裡誰主事?”鄭仁環視四周,問到。

  老太太橫眉側目,道:“我主事,怎麼?”

  鄭仁打了一個哆嗦。

  這要是好多年後,謝伊人讓自己戒菸,自己戒不了,然後……

  替代了一下身份,鄭仁顫抖了。

  搖了搖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甩去腦海,鄭仁陪了一個笑臉,道:“大娘,您別生氣,再把身體氣壞了。”

  “這個老癟犢子,還特麼學會裝病了!”老太太瞪著在病床上抱著左臂想要喊疼,又不敢喊的老爺子,吼道。

  中氣十足,一點都看不出來八十多數的樣子。

  鄭仁不敢招惹老爺子,同樣不敢招惹老太太。一樣的歲數,老太太現在看著精神矍鑠,還能把老爺子打骨折了。但她真要是一個情緒激動,腦梗、腦出血一番……

  “大娘,您看您,都跟您說了情緒不能激動。”常悅從鄭仁身後急匆匆的趕過來,正是午飯時間,常悅不在。接到電話,她就趕了回來。

  看到常悅出現,鄭仁的心放了一半。

  老太太見常悅來了,眉眼溫順了很多,道:“閨女,你說說這個老癟犢子,不好好在家帶重孫子,跑到醫院裝病!”

  常悅連哄帶勸,把老太太給勸出病房。

  鄭仁連忙找患者的幾個兒子,去急診開單子,給老爺子做檢查,然後送到骨科住院。

  當得知老爺子真的被打骨折後,他的幾個兒子、女兒也都是一臉的愁容。

  這都哪跟哪啊,老兩口吵架,尤其是還有那麼強勢的一個媽,做兒女的也不好辦。

  這家家屬比較講道理,鄭仁也就放下心,開始給聯繫骨科。

  他勸慰家屬,老爺子的骨折,也可以不用手術,就是要多休養一段時間。

  反正撿好聽的說唄,還能咋樣。

  當老潘主任氣喘吁吁的趕過來的時候,事情已經處理完畢。

  老太太聽說老爺子被打骨折了,她也慫了。雖然嘴裡還磨叨著老棺材瓤子,碰瓷之類的話,但看表情與態度,是明顯後怕了。

  兩口子打架不用勸,只是這次,打的有些過分,涉及的人年紀還很大。

  把老爺子送去骨科,又和醫務處備案,鄭仁才算鬆了口氣。

  急診科,真特麼不是人幹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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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 你誰呀,哪旮沓來的?

  忙完一切,鄭仁坐下,水還沒來得及喝一口,門口有個看起來似乎認識,卻又完全想不起來的人敲門。

  他手裡還拎著片子袋。

  是誰家的患者家屬吧,自己見過麼?

  鄭仁有些恍惚。

  “您是……”鄭仁問到。

  “鄭總,您好,我是二院的程立雪。”那人來到鄭仁面前,態度很躬謙,說話也很小心。

  “咦?是程主任麼?”鄭仁恍然。

  程立雪嘴裡滿滿的苦澀。

  被一個年輕醫生給直接無視了……原來人家真的不在乎自己,見過面,吃過飯,再見到的時候都記不得了。

  也難怪,自己面對的可是介入手術領域的大牛級人物,TIPS手術做的那叫一個溜。

  雖然現在人還沒出頭,但是有手藝在,只要運氣不是太背,出頭是早晚的事兒。

  程立雪迅速擺正了自己的心態,也不管年紀相差有多大,先是深深鞠了一個躬。

  鄭仁嚇了一跳,程立雪臉上表情嚴肅,要是穿著黑色西服,再別一個小白花,就跟和遺體告別一樣了。

  這時候鄭仁才想起來,自己還坐著呢。

  對面可是二院的一位大主任,年紀也比自己大,這樣很不好。

  他連忙站起來,賠笑道:“程主任,客氣了。科裡剛剛有點事兒,這不是還沒緩過勁兒來,你多見諒。”

  不知不覺,鄭仁對程立雪的稱呼已經從您到你。

  但態度還是很好,程立雪覺得心裡多少好受了一點。

  “鄭總,我看了您做的TIPS手術,真是世界一流。”程立雪坐下後,便說明來意,“我和院裡面爭取,二院派我來學習TIPS手術。”

  “……”鄭仁看著已經五十多歲的程立雪,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本來以為二院會派一個三十多歲,最多不超過四十的中青年醫生來學習TIPS手術。可是沒想到,科室大主任竟然親自出馬。

  可問題在於,就算是自己不藏私,他能學得會麼?

  程立雪主任可是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不一樣。教授那是世界頂尖的介入醫生,自己提出肝臟核磁瀰散這一個推斷後,教授就能提供更多的意見與可能性。

  鄭仁確定,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已經完全掌握了TIPS手術新的診斷及手術的方式。

  雖然比自己還是要差一點,但那是因為自己有系統這個大豬蹄子幫助。

  程立雪程主任,他能學得會麼?

  見鄭仁臉上的表情古怪,程立雪也知道為什麼。

  要不是院裡面壓力太大,他又怎麼會拼著刷老臉,來市一院學習TIPS手術。

  爭搶名額的時候,程立雪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但那些都是既定事實,早點晚點的事兒。

  科室的一名40歲的副主任提成帶組主任,拉走了一半人馬。整個介入科一分為二,自己只有行政管理權,在患者診療上,沒有再置喙的可能了。

  壓力特別大,程立雪也只能拉下臉皮,來市一院學習TIPS手術。

  在常規手術中,程立雪已經開始……早都開始走下坡路了。歲月不饒人,這句話對外科醫生來講,是一個顛不破的真理。介入科醫生,更是如此。

  可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來的時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建設,自己要像學生一樣好好學習,可不能擺大主任的架子。

  但是剛到市一院,就遭受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這個鄭總,怎麼就一點情商都沒有呢。

  程立雪苦悶無比,卻又說不出來什麼,只能自己心中苦悶。

  “老闆,64排CT三維重建做完了。”兩人正尷尬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走了進來。

  程立雪下意識的站起來,行注目禮。

  幾年前去海德堡大學交流學習的時候,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一身白服,金發飄逸,但行事作風絕對的鐵腕,給程立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教授根本沒注意到這裡多了一個人,徑直來到鄭仁面前,道:“老闆,你看看片子,我做的行不行。”

  “嗯。”鄭仁調出教授剛給鄭雲霞做的64排CT三維重建,一幀幀畫面翻看著。

  64排CT三維重建?自己做?

  剛來到市一院,程立雪的思維就被顛覆了。

  不都是CT室的人,用軟件做出來的麼?怎麼自己做呢?

  而且看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一臉興奮,程立雪大膽假設,他應該是剛學會,就像是小學生完成了作業,做的還比較好,和家長、老師顯擺一樣。

  而鄭仁的態度,不冷不熱,那聲“嗯”甚至還有些敷衍。

  “……”程立雪頓時冷靜下來,人家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是世界頂尖的教授,都能不恥下問,甚至留在海城市一院學習,自己多個毛線!

  他小心翼翼的往鄭仁身後湊了湊,側面透過教授高大的背影,找了一個角度看電腦屏幕。

  都是影像出身,程立雪對64排CT三維重建並不陌生。

  可是眼前的畫面,卻超出了他的認知。

  細而密的血管網,看起來就讓人腦子暈乎乎的。

  是肝臟惡性腫瘤,還有碘油沉積,看樣子似乎是做過幾次的術後患者了。

  看著看著,鄭仁調閱出前片,兩個片子一起對比。

  程立雪的眼睛瞬間瞪的圓滾滾的,像是核桃。

  TIPS手術,他不懂。但是肝癌介入治療,做了小十五年,他還是能看明白的。

  前片腫瘤大概有10cm,還有外來血管供血,這特麼是腫瘤晚期啊。

  患者的狀態程立雪不知道。

  但是看片子,患者能活6個月,就已經算是萬幸了。

  可是……

  這是一個人的片子麼?

  “鄭……鄭總,這是您做的手術?”程立雪的心頓時虛了。

  這位市一院的鄭總,不光是TIPS手術做的好,肝癌介入栓塞,也是一樣的牛逼。

  “嗯,兩個月前做的第一次治療,後來做了一次鞏固治療。現在是第三次,看樣子應該能痊癒了。”鄭仁對比前後的片子,嘴裡隨便敷衍說到。

  痊癒……

  鄭總這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真的?

  “鄭總,痊……愈,能做到嗎?”程立雪哆哆嗦嗦的問到。

  “你誰呀,哪旮沓來的?”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特別痛恨有人打擾自己和鄭仁探討患者的影像資料,瞪了程立雪一眼,用滿含著大碴子味的話問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5
398 閉著眼睛都能做

  “你事兒簡直太多了,跟我家二姨姥一樣。”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鄙夷,“肝癌原發病灶根治,是很難的事情嗎?”

  “……”程立雪無語。

  這種事情,自己怎麼能不知道。

  可是二姨姥,是個什麼鬼?

  當介入科醫生十幾年,做過肝癌介入手術,至少也有上千台了。原發灶痊癒的患者,也有幾十個。

  雖然不多,但這種經驗,程立雪並不缺乏。

  可是患者的前片,那麼大的腫瘤……程立雪認為患者已經病入膏肓,無法治癒了。能做的,也就是儘量延長患者的生存期而已。

  “鄭總,現在您準備怎麼做?”程立雪並沒有介意教授的鄙夷,被世界頂尖教授呵斥一兩下,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

  “射頻消融,直接燒掉。”鄭仁道。

  “那應該插3-4根針吧。”程立雪估計了一下。

  “嗯,3根就夠了。進針的位置,富貴兒,你記一下。”鄭仁道:“右側第10肋間,4點位置。右上腹鎖骨中線偏右側1.5cm,進針方向順時針15°角。”鄭仁道。

  “還有一個呢?”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認真把鄭仁說的話都寫下來,用的當然是德語。

  教授能短時間內把漢語的口語練習好,就已經算是語言奇才了。但是想要學習漢字,暫時看還是不夠。

  “再有一個位置,我還要計算下。”鄭仁道。

  其實,鄭仁是想去二院做TIPS手術,把皇冠上的明珠第二階段完成,自己拿到3000例射頻消融經驗和介入手術成功率+2的被動屬性後再說。

  鄭雲霞只是耽誤了幾天手術時間,可是如果按照鄭仁猜測的那樣,鄭雲霞從手術中獲到的好處卻要多處幾倍來。

  還是等等吧。

  “程主任,你拎的是什麼片子?”鄭仁把鄭雲霞的片子看完,見程立雪一臉老年痴呆的表情,好像是忘記了他手裡面還拎著的片子,便提醒到。

  “呃……”程立雪恍惚醒來,想起自己過來到底是做什麼的。

  “這個,是符合條件,可以做TIPS手術的患者的片子與資料,請鄭總掌一眼。”程立雪把片子放到桌子上。

  不知不覺拎著片子站了小半個小時,程立雪胳膊痠疼。

  但他來不及揉捏兩下,便見鄭仁已經拿起第一個片子袋,從中取出患者的資料。

  教授在鄭仁身後拿過片子,找出患者肝臟核磁共振瀰散,插到閱片器上。

  自己的時刻到了,程立雪提起百倍的精神,找了一個上好的位置,緊緊的盯著那張片子。

  “患者的情況還不錯。”鄭仁掃了一眼病例,悠然說到。

  “老闆,片子也很典型,側後25°進針,就可以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道。

  “24-28°之間,都可以。這樣的話,容錯率要高一點。但要注意貼著左後壁進針,你還有其他補充麼,富貴兒。”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飛快的在紙上記錄下來鄭仁說的話。

  聽到鄭仁問自己,他頭也不抬的說到:“沒有了,老闆。這個患者病情典型,我感覺我閉著眼睛都能一針成功。”

  “嗯,是很簡單,但是不能大意。”鄭仁道:“那就換下一個病人。”

  嗯?完事了?程立雪見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開始把患者的片子、鄭仁手中的資料和他記錄的紙放進片子袋裡,一下子愣住了。

  他們都說什麼了?

  好像什麼都沒說。

  不!

  他們說……閉著眼睛都能一針穿刺成功。

  1周前,要是是跟程立雪說做TIPS手術能一針穿刺成功,程立雪必然一巴掌呼過去,讓他清醒一下。

  可是上次鄭仁去市二院做TIPS手術,全部一針穿刺成功。

  有事實擺在面前,不由得程立雪不相信。

  可是……自己學到什麼了?什麼都特麼沒學到啊!

  這可怎麼辦?

  程立雪立馬急了,連忙拉住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胳膊,道:“教授,等等。”

  “你這破馬張飛的幹啥?”教授不悅,眼睛一橫,嚇得程立雪打了個哆嗦。

  鄭仁笑了笑,道:“富貴兒,把片子拿出來。”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瞪了程立雪一眼,委屈說到:“老闆,這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

  “三天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鄭仁笑道。

  “好吧,我覺得你說得對,老闆。”教授搖了搖頭,“但是很快,你就會發現自己錯了。”

  “你是說他的基礎不夠?沒辦法很快掌握?”鄭仁會意。

  “當然,核磁共振的影像,你說一遍就能上手的人,全世界除了我估計最多也只有三個。”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傲然說到。

  程立雪的汗立馬下來了。

  學個TIPS手術怎麼會從影像開始呢?這和他之前的預想完全不同。

  手術,不應該是從操作開始麼?怎麼會從影像片子開始,還是介入科從來用不上的核磁共振瀰散像開始……

  程立雪頓時傻逼了。

  “程主任,你對核磁共振瀰散像,瞭解多少?”鄭仁看著程立雪的眼睛,問道。

  “瀰散像,是利用水分子的布朗運動……”程立雪結結巴巴的說了幾句,就說不下去了。

  介入科的醫生,專長在於X光。

  比如說介入栓塞術,就是在X光下操作的。最近十年,射頻消融術的興起,很多醫生開始瞭解CT影像了,但是對於核磁,還是指向性很強的核磁瀰散……

  程立雪是真心的不懂。

  “這麼說,這個位置,你能看出什麼?”鄭仁把第一個患者的瀰散像片子插到閱片器上,指著一個位置,問道。

  “……”程立雪茫然。

  “這裡,SE  序列中180b脈衝兩側對稱地各施加一個長度、幅度和位置均相同的對瀰散敏感的梯度脈衝。你嘗試著減掉一個序列的脈衝,再想想。”鄭仁已經儘量把專業名詞簡化。

  但程立雪的表情出賣了他的靈魂。

  市二院的介入科主任,已經完全懵逼了。

  “這樣啊。”鄭仁有些遺憾,想了想,說道:“程主任,要不您去核磁室先學幾天?”

  “……”

  鄭仁嘆了口氣,有些遺憾。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能很快接受,蘇雲也能,但這都是逆天級的強者,程立雪程主任果然不能和他們相比。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23:45
399 像做手術一樣專注

  鄭仁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看了不到一個小時,8個患者的片子就全都看完了。

  程立雪還在一臉懵逼狀態中,鄭仁和教授說的話,每個字他都懂,但是合在一起就未必了。

  收起片子,鄭仁笑著問到:“程主任,術後患者狀態都還好吧。”

  “都挺好的,肝性腦病的症狀幾乎沒有出現。”程立雪恍惚說到,“今天早晨急查血氨,只有一個患者血氨略高,但查體、問話,沒有肝性腦病的症狀。”

  “那就好,術後三天,患者機體情況適應之後,就可以取出可回收支架了。”鄭仁道。

  “哦。”程立雪腦子裡滿滿都是核磁瀰散的影像。

  他很受傷。

  他根本看不懂。

  作為一個影像出身的醫務工作者,作為治療肝病為主的介入科大主任,竟然連片子都看不懂。

  這事兒到哪去說理去。

  程立雪失魂落魄,站在辦公室裡。

  鄭仁覺得有些礙眼,今天他的情緒也不是很高,沒去理睬程立雪的情緒。

  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機,鄭仁和謝伊人約著晚上下班吃什麼。

  雖然中午沒吃飯,鄭仁也不覺得餓。有關於今天發生的事情,他也不想和謝伊人說。

  小伊人似乎覺察到了鄭仁沒精神,便約著下班了去走走,隨時餓,隨時吃一口。

  鄭仁想了想,急診病房的急診啊,每每在自己和謝伊人約會、看電影的時候會不時出現,鬧的自己心驚膽顫的。

  還是跟蘇雲說一聲吧,鄭仁隨即發了一條微信給蘇雲。

  【晚上有事兒沒?】

  【哦?這是要請我吃飯還是要約伊人妹子?我猜猜。你今天情緒必然不高,肯定是要約伊人妹子。】

  鄭仁大汗,怎麼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這貨的愉悅呢?

  【喂,老闆,我跟你講啊,心情越是低落,就越是不能在女朋友面前表露出來,這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課。】

  鄭仁心中一動,想了想,回覆蘇雲。

  【你有什麼要叮囑我的麼?】

  【叮囑?你還要叮囑?只要拿出來做手術的十分之一的專注,肯定能搞定伊人妹子。】

  呃……說了跟沒說一樣。

  【晚上你有時間麼?】

  【你去約會吧,科裡的事情不用擔心,加油。】

  蘇雲不再和鄭仁磨叨,直接給他放了假。

  熬到下班點,鄭仁掐點去了地下車庫。依舊是D區,依舊是那台紅色的沃爾沃。

  這回謝伊人學乖了,一早就看到鄭仁。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羽絨服,不顯臃腫,身材依舊苗條,凸凹有致,萌噠噠的跳起來沖鄭仁擺手。

  看到謝伊人的一瞬間,鄭仁心裡的負面情緒才開始鬆動,融化。

  生活,可以這樣,真好。

  坐車來到市中心,謝伊人輕車熟路的給鄭仁介紹哪裡有什麼樣的好吃的。

  每說到一樣好吃的時候,鄭仁都感覺到謝伊人彷彿正在品嚐那種美味。

  雖然他還是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看著謝伊人開心,他也變的開心起來。

  停好了車,兩人下來。

  天上飄著淡淡的雪花,今年冬天雪特別小,本來應該大雪紛飛的時候,卻絕少能看到白雪。連天氣都比往年暖和了許多,很多人說今年流感的爆發和天氣異常有關係。

  鄭仁無所謂,沒有科學依據的事情,他是不會隨便說的。

  “鄭仁,這家的蛋撻特別不錯,尤其是剛出爐的時候,滿街都能聞到那股子奶香味道。”謝伊人指著不遠處的一家烘焙店,說到。

  鄭仁沒有看烘焙店,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謝伊人的手上。

  蘇雲說,自己只要把做手術時候的注意力的十分之一放在謝伊人身上,就那啥那啥……

  鄭仁準備試試。

  謝伊人毫無覺察,一直魔爪正在靠近自己。

  她歡快的把手放下,剛往前邁出腳步,就感覺到一隻大手剛剛好在半路握住了自己的小手。

  下意識的想要掙脫,但那隻手是如此乾燥、有力,自己的手像是一艘小船,進入了安全的港灣一樣,只掙紮了一下,便安安靜靜的反手握住鄭仁的手。

  “那面,是一家奶茶店。”謝伊人的臉被風吹的有點紅,假做什麼都不知道,抬起另外一隻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小店,說到:“她家奶茶的配料特別多,不同配料有不同的口味,非常棒。”

  “嗯?奶茶不就是奶茶麼?”鄭仁完全迷茫。

  剛剛用手術時候敏銳的洞察力觀察謝伊人手臂落下的軌跡,隨後恰到好處的握住她的小手,已經耗盡了所有的智商和情商,現在的鄭仁腦子裡都是漿糊。

  “去嘗一嘗。”謝伊人歡快的說到。

  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怯,或許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謝伊人興致勃勃的拉著鄭仁來到奶茶店。

  鄭仁意識中的奶茶,只是一種甜品,了不起什麼珍珠奶茶裡放點珍珠椰果和仙草凍。

  進了奶茶店,鄭仁驚訝的發現竟然有整整一個菜單的配料。

  什麼青稞、燕麥、芋泥、紅豆、珍珠、椰果、木瓜、杏仁、紅糖……

  謝伊人選了普通的木瓜杏仁奶茶,讓服務員備註加一點芋泥也就夠了。

  她還是很害羞,長長的衣袖垂下來,儘量把自己的手和鄭仁的手遮住,好像這樣,全世界就不知道兩人的手牽在一起了似的。

  “先生,您選什麼?”服務生記下謝伊人的要求,隨後詢問鄭仁。

  “都嘗嘗吧。”鄭仁的腦子裡是一團漿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的注意力全部在手心裡的那隻嬌小玲瓏的小手上。

  服務生楞了一下,問到:“先生,您是要所有的……”

  “嗯,都嘗嘗。”鄭仁道。

  服務生見鄭仁心不在焉的樣子,又確認了一遍,這才一臉怪異表情的去下單了。

  “我聽說今天急診科有醫鬧?”服務生走後,謝伊人開始絞盡腦汁的找聊天的話頭。

  要不然兩人面對面的,手握在一起,卻都沉默著,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沒事,小問題。”鄭仁輕描淡寫的說到:“老潘主任已經解決了。”

  “哦。”

  兩人的心快速跳動著,和房顫了一樣。尬聊也在繼續著,但每一個話題都不知不覺的消失在手指間傳遞的溫暖中,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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