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8067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44
710 哎呦我去!老闆,你還活著

  “這個……”郭主任還是不理解,猶豫了一下,問到:“膝關節下要留10-15cm,才能安放義肢。只有2-3cm,安裝義肢後,一活動就掉了,怎麼辦?”

  “郭主任,你這是最傳統的假肢。”蘇雲瞄了郭主任一眼,張嘴就要開噴。

  這時候,鄭仁打開氣密鉛門,走了出來。

  “那個誰……你幫我按壓一下,我這面有些事情要處理。”鄭仁看著劉旭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

  鄭仁完全認不出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劉旭之倒不覺得什麼,就是好奇這面爭論的最後結果是什麼。

  他衝著鄭仁笑了笑,走進手術室,開始按壓。

  因為只有一個穿刺針眼,壓著紗布,不用再刷手,比較省事。患者處於感染中毒性休克狀態,血壓也不高,鄭仁離開幾十秒,也沒什麼事兒。

  “那個,這位是……”鄭仁說話有些結巴,好像是時間太久不說話了,一旦再說,很陌生似得。

  “是省院骨科的郭主任。”蘇雲見鄭仁很少見的出來,意識到他有大事兒,便向斜後退了一步,站在鄭仁左後方。

  “郭主任,您好。”鄭仁摘掉無菌手套,滿手都是汗水。他猶豫了一下,在手術衣上蹭了蹭,卻沒伸出手。

  “鄭醫生吧,您好,年少有為啊。”郭主任沒在意,直接伸出手,表達了自己對鄭仁的敬意。

  握手,鬆開。

  “郭主任,您是考慮安裝義肢的經濟問題麼?”鄭仁道。

  “義肢,教科書上標準的預留關節下骨質,至少需要10cm。”郭主任苦笑,他何嘗不想少截一個關節呢?但真的是不行啊。

  “你以為還像阿甘正傳裡的那種器械……”蘇雲忍不住,剛一張口,被鄭仁用手肘碰了一下,憤憤的閉上嘴。

  “郭主任,2007年7月23日,美國紐約,在伊拉克戰爭中失去左手的美國士兵Juan  Arredondo展示新型仿生假肢的功能。”鄭仁平淡的說到:“仿生義肢早已經在英國率先上市,現在歐美都有相關的公司生產這類義肢。這是很久前的事兒了,最近的報導,仿生義肢可以適應2-3cm的殘留肢體。”

  “……”郭主任怔了一下。

  這些消息,他是知道的。但是因為經濟原因,國內很少有人安裝這類的義肢。如果真有有錢人需要,他們會自己聯繫外國醫院,去國外裝義肢,做相關的康復訓練。

  這位鄭醫生,說這件事情,有意義麼?

  鄭仁撓了撓頭,問到:“蘇雲,我給富貴兒打電話了麼?”

  “沒有。”蘇雲肯定的說到。

  “我怎麼記得打了?難道是剛才眯了十分鐘,做夢打的?”

  “對,就是做夢。”蘇雲道,“你一直忙的跟狗一樣,手機下飛機後就留在機場了,用什麼打。”

  鄭仁這才想起來,蘇雲說的有道理。

  那就是自己做夢給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打的電話。

  幸好問了一下,現在還不算耽誤事兒。

  謝寧看著鄭仁,琢磨他需要什麼。這個毛腳女婿,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哪位手機借我用一下,我確定一件事兒。”鄭仁道。

  “用我的吧。”謝寧第一時間把手機遞給鄭仁。

  鄭仁笑了笑,說到:“寧叔,謝了。”

  嗯,還算不錯,這次記得自己了。謝寧見那種尷尬的事兒沒有再發生,也很是滿意。

  拉低了期望值,其實滿意也很容易就實現的。

  鄭仁又在無菌手術服上擦了擦手,擦掉手上的汗漬,然後按照記憶,撥打了一個號碼。

  是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手機號,鄭仁當時看了一眼,還記得。

  “誰呀,嘎哈?”教授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鄭仁心情有些異樣。真想打給謝伊人啊……

  “富貴兒,是我。”鄭仁道。

  “哎呦我去!老闆,你還活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驚喜的吼道。

  “……”鄭仁和蘇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教授的這句話。

  “老闆,老闆,你啥時候回來啊,俺都想死你了。”教授幾乎是用吼的說到。

  “富貴兒,說正事兒。”鄭仁道:“我記得你跟我說,有慈善基金的捐款,這事兒是真的麼?”

  “我還以為你對錢沒興趣呢。”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嘮叨了一句,“真的。得到梅哈爾博士的諾獎提名,而且還是屬於那種有希望的提名,已經有2-3家慈善基金聯繫我了。”

  “我記得在海城,你說這筆錢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是這樣吧。”

  “老闆,一切都如您所願。差不多算是真的,只是有些微不足道的手續而已。我建議,你應該在邁阿密的海濱買一棟別墅。每天早晨起來,打開門,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鄭仁皺眉問道。

  蘇雲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不過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沒有回答鄭仁這句話,直接問到:“老闆,很高興你終於從天堂回到人間,開始對人間的流通貨幣感興趣了。希望您帶著被上蒼親吻的雙手抓緊時間回來,我們的諾獎項目已經開始了!”

  聽到諾獎項目,郭主任和蔣主任的耳朵豎的跟兔子一樣。

  諾獎?這個年輕人?

  開什麼玩笑!

  “富貴兒,說正事兒。”鄭仁道:“慈善基金,能捐獻多少錢?”

  “能拿到諾獎,至少5000萬歐起步。要只是提名,那就只有1000萬-2000萬。”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道。

  “好,我這面忙完就回去。”鄭仁堅定的說到,“你帶了多少歐元的支票來?”

  “1000萬歐。”

  “下薩克森州杜德城,奧托博克公司,你幫我聯繫他。我這面有數量很大的人需要安裝義肢……錢,從捐款裡走。”鄭仁道。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怔了一下。

  鄭仁和蘇雲甚至能想像到教授在電話那面的表情。

  “有困難麼?”鄭仁問到。

  “老闆,買1000萬歐元的義肢?你這是……”教授嚥了口口水。

  “是5000萬歐元,嗯,你說的,能拿到諾獎,就會有這個數目的慈善捐款,至少。”鄭仁肯定的說到。

  “老……老闆……您確定今年就能拿到麼?”教授的聲音在顫抖。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44
711 人吶,還真是實際

  “嗯,我現在燃起對諾獎的興趣了。”鄭仁道:“你幫我聯繫奧托博克的人,有困難麼?”

  “老闆,完全沒有!有困難要聯繫,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聯繫!”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狂吼著。

  操作間裡,除了鄭仁和蘇雲之外,眾人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這位年輕的鄭醫生,說的跟真的似的。

  “老闆,你都要什麼?”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迅速平靜下來,只是聲音還在顫抖著,“我這面記一下。”

  “bebionic超級智能仿生手、米開朗基羅智能仿生肌電手;C-Leg  智能仿生膝關節假肢、Genium可交替上樓梯的智能仿生關節;1C66智能踝碳釺分趾腳板、1B1智能仿生腳板、1C30碳釺腳板。”鄭仁深思熟慮,脫口而出。

  “好咧,這事兒交給我,一定能行,肯定不會弄的破馬張飛的。”教授興奮、喜悅的情緒已經從電話的話筒裡溢了出來。

  鄭仁掛斷電話,把手機交給謝寧,說到:“寧叔,謝謝。”

  “老闆,你還真是老謀深算啊。”蘇雲感慨,聯想到梅哈爾博士要來華手術,愈發感覺鄭仁的心思太深了。

  如果不是有預謀,那就是運氣太好了。

  鄭仁懶得猜這貨腦子裡面都想著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微笑說道:“有最先進的義肢,保留膝關節應該沒問題的。”

  “這……”郭主任真的沒辦法理解,結結巴巴的說到。

  “一般來講,一套bebionic超級智能仿生手,兩年前售價大概是8000歐元,成批量購買,應該還能再便宜些,我想應該是夠的。”鄭仁說到。

  蘇雲側頭,讚歎到:“老闆,你是我見過最自戀的人。你真的就這麼肯定,今年能拿諾獎?外國慈善基金的錢,可不是白給你的。你沒聽富貴兒說麼,還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續。”

  “手術,我能保證沒問題。其他的,以後再說吧。再說,按照你陰暗的心理揣測,梅哈爾博士不是還要求我手術呢麼。”鄭仁笑道,笑容裡帶著一絲輕鬆與飛揚。

  “鄭總,諾獎提名的事兒我知道,您真的這麼肯定麼?”穆濤結結巴巴的問到。

  一般而言,諾獎週期在10-20年。也就是說,獲得提名,10年內能拿到,都算是快的。

  遠的不說,屠呦呦屠老師青蒿素項目投入多少年了?又是什麼時候拿到的?從產出到得諾獎,中間隔了33年!

  可是這個鄭仁鄭總,怎麼說的和探囊取物一樣容易?

  “哦,手術量應該可以保證,其他的要看命了。實在不行就再想別的辦法,活人不能讓尿給憋死不是。”鄭仁笑道。

  謝寧點了點頭,道:“只要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

  蘇雲若有所思的看著謝寧,遲疑了幾秒鐘,最後還是對鄭仁說到:“老闆,我怕你困懵了,再提醒你一下。你該不會相信教授的話,所有慈善捐款,都可以為所欲為的花吧。”

  “哦?”鄭仁想要準備下一台手術,聽到蘇雲的話,停住,回頭,看蘇雲,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逼。

  很少有人用這種眼神看自己,蘇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頭髮都豎起來了。

  “放心吧,沒事的。”鄭仁微笑,溫和的沒有一絲棱角,“距離上一次新術式獲得諾獎,已經過了六七十年了。”

  蘇雲的眼睛眯了起來。

  鄭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兒,可是兩件事兒合在一起,就比較有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所有TIPS手術的患者簽署一份捐款協議,把用於試驗性支出的錢用於……”

  “嗯,是的。本身也不是試驗手術,而是已經成型的手術,馬上就能在臨床做推廣。其中還涉及一些技術性的小手段,交給你了。”鄭仁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晃晃蕩蕩的走進手術室。

  “郭主任,你這面能拿下來麼?”蘇雲瞥了一眼骨科的郭主任,問到。

  郭主任和孫總被弄懵了。

  這裡是蓉城旁,前哨站、中轉站位置的蓬溪鄉,怎麼聽到的卻是諾獎?慈善捐款,第一筆就上億的軟妹幣?

  有些恍惚。

  蘇雲一點想和郭主任他們解釋的心情都沒有。

  鄭仁態度上的變化,蘇雲能感受到的。

  從前一直腹誹鄭仁對諾獎沒有絲毫興趣,裝逼裝的太過了。但今天這貨從手術室裡一出來就說,他對諾獎感興趣了。

  這人吶……還特麼真是實際。

  怎麼說他好呢。

  “蘇醫生,你們在搞諾獎?”郭主任顫顫巍巍的問到。

  “嗯,已經被提名了,算是候選者身份。”蘇雲淡淡說到。

  從前,他無數次模擬人生。此類的畫面早就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每每都會覺得很興奮。

  可是此時說出來,卻覺得聽沒意思的。

  沒什麼驕傲的情緒,和剛來到這裡,與蔣主任說——我們是帝都912的醫生,從前面抬傷員下來的那句話完全不能相比。

  從前面下來的,讓蘇雲有一種無法言明的驕傲與自豪。

  這是他從小夢想要拿諾獎都給不了的一種嶄新體驗。

  從來都沒想過,會有一件事情比拿諾獎更重要,但現在蘇雲知道了。

  人生,的確有很多事兒要比拿諾獎更重要。

  “厲害!”郭主任讚道,雖然他還是不肯相信。

  “就那麼回事吧。”蘇雲說出這句話,終於明白鄭仁的那種能噎死人的淡漠的話是從何而來的了。

  無慾則剛,大概是這個意思。

  “皮瓣不夠,你們研磨脛腓骨的時候,要小心。”蘇雲道。

  “放心,只要義肢不是問題,還是能做到的。不過5cm殘肢是極限,再少的話,誰都不可能完成。”郭主任點頭說道。

  蘇雲知道這是事實,但一聽到誰都不可能完成,他真想問問鄭仁。

  交流時間結束,與骨科取得共識。

  蘇雲拎著打印出來的三張片子和骨科的郭主任一起去了大外手術室。

  謝寧則意味深長的透過鉛化玻璃,看著裡面正準備手術的鄭仁,沉吟良久。

  蔣主任也頗為感慨,原本穆濤來的時候,自己認為這位穆教授就是大牛了。卻沒想到從前線下來的兩名解放軍軍醫,竟然是諾獎的候選者身份。

  真特麼的,一場地震,把全國大牛都炸到了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57
712 老人與狗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開心的在醫院裡走來走去,像是吃了咖啡豆的小綿羊,說什麼都不肯迴圈。

  老闆還活著,而且聽聲音,似乎活的很好。也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刺激,終於對諾獎有了興趣。

  這是一個好消息,特別好的消息。

  從前在海城的時候,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始終不理解為什麼鄭仁對諾獎不上心。

  是水平不夠麼?肯定不是!

  在瑞典,當著梅哈爾博士的面,蘇雲那一大段翻譯,或許能說出幾分鄭仁的心聲。

  但不管怎麼說,老闆終於有了鬥志,教授轉悠了半個小時,才決定要出去找一家酒館,獨自慶祝一下。

  讓小奧利弗看守病房,以免TIPS手術術後患者出現問題,教授自己一人走出912醫院大院。

  雖然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多,天已經黑了,但是夜生活剛剛開始。街上人並不少,甚至要比白天還要多一些。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心情特別好,悠閒的在路上走著。

  找一家酒吧,不能喝多,因為明天還有TIPS手術。

  那麼只喝三……哦,不,一定要喝五瓶啤酒,然後開開心心的回酒店。

  信馬由韁,教授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沉浸在興奮還沒退去的歡愉之中。

  這是一種享受,甚至要比喝酒更能讓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感到開心。

  老闆說今年能拿諾獎,那麼一定就能拿到,根本不會有什麼意外,教授的心裡是這麼想的。

  一次一次的成功,在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心裡留下深深的痕跡,老闆說的話肯定能行!

  今天的夜色是這麼的美,教授心裡暢快無比。

  走著走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看見前面烏央烏央擠著很多人。也不是擁擠、熙攘,是在排隊。隊伍很長,曲折蜿蜒了幾個彎,已經看不到最前面是什麼情況。

  自從鄭仁離開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就沒有從912醫院出來。他鬱悶的用工作來麻痺自己,不願想起任何事情,尤其是不久之後梅哈爾博士就會來華做二期冠脈手術。

  只要一想起來,鄭仁生死不知,教授都會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人生都黯淡了許多。

  不過今天不一樣,知道老闆還活著,而且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在電話裡聽出來老闆對諾獎有了渴望。

  這就夠了,難道不是麼?

  這群人在做什麼有趣的事情麼?教授好奇的享受著生活,對新鮮事物充滿了興趣。

  他從旁邊越過蜿蜒的長龍,看到最前面是一個捐款箱。有志願者在忙碌著,不斷表達著謝意。

  這是慈善募捐?教授有些疑惑,隨即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像是乞丐一樣的老人弓著腰走過來。老人的身後,還跟著一隻瘸腿的小狗。

  小狗很懂事,謹慎的跟在老人身邊,像是一名警衛,半步都不肯離開。

  老人沒有直接去捐款處,而是來到長龍的最尾端,帶著那隻髒兮兮的小狗排隊。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停住腳步,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他準備好好看看,然後明天和常悅、謝伊人講述。

  最近氣氛很壓抑,教授能感覺的到。

  他想法設法要鬥常悅、謝伊人開心,但每次都徒勞無功。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估計,明天自己把老闆打電話的消息告訴她們,或許會開心一點?

  嗯,一定會的!

  站在遠處,教授看到老人從懷裡拿出一張硬邦邦,像是磚頭一樣的大餅,用力一掰,大餅被掰下來一塊。

  嗯,是掰,而不是撕。

  這麼大歲數了,能吃動麼?教授有些疑惑。

  因為他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了,現在教授已經告別了很多他年輕時候喜歡吃,卻比較費牙的食物。

  老人把掰下來的大餅遞給身邊的小狗,然後自己一邊排隊,一邊抱著大餅在吃。

  餅很硬,費力咬下來一口,他拿出半瓶水,喝了一點水。

  就這樣,他一邊排隊,一邊和相依為命的小狗吃著東西。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很喜歡這種生活,他甚至無數次的想,等拿到諾獎,人生圓滿了,就帶著自己心愛的小提琴,開始流浪。

  但絕對不能吃這麼硬的餅,教授享受的是流浪的無拘無束,而不是要每天缺衣少食,餐風露宿。

  這個老人,他要捐款麼?他好像連自己的生活都維繫不下去了。

  老人很沉默,小狗很懂事。

  一張大餅,用了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才吃進去。

  半個小時,老人已經接近了捐款箱。教授覺得自己很荒唐,竟然在這兒站了半個小時,而不是去酒吧喝著啤酒慶祝老闆終於要回來了。

  又過了十分鐘,老人來到捐款箱前。工作人員很詫異,但還是熱情的遞給老人一瓶水。

  老人微笑拒絕,一張臉上,堆滿如山的皺褶,每一道皺褶裡都很髒,帶著油泥。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黑色的已經磨掉色的包,小心翼翼的打開。

  一張張最大面值是五元的零錢被取出來。

  老人很小心的把錢捋好,按照面值大小,堆成一沓,最後交給了工作人員。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很不理解,這些錢,他估計只有二十多塊,折換成歐元……完全沒必要。

  他是捐款的麼?為了遙遠的那面的那場地震?

  工作人員收起錢,很客氣,其中一個女孩扶著老人離開,走了十多步後,和老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深深鞠躬。

  老人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在夜幕下的霓虹燈光中,顯得燦爛而又慈祥。

  小狗似乎知道完成了一天最重要的工作,開始歡快的在老人身邊跑來跑去。

  佝僂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消失在五彩斑斕的都市輝煌燈火後,融了進去。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皺著眉,他似乎看到了老闆的身影,他似乎理解了一點老闆為什麼放下諾獎,直接離開。

  離開的不僅僅是諾獎,還有他心愛的姑娘。

  嗯,雲哥兒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是這樣麼?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回頭看去,長龍一點沒有變短,還是那麼長,長的一眼看不到頭。

  他沉默了,完全沒有喝酒慶祝的心思。

  教授低下頭,心裡有些迷茫,在夜幕籠罩下的帝都街頭轉悠著。

  ……

  ……

  註:我09年去大連的時候,火車站前門有一個拾荒的老人家,帶著一條小狗。當時只是看著有趣,小狗很聽話,還能做一點小事兒。後來秋天天氣漸冷的時候又去了一次,小狗生了一窩狗崽子,活蹦亂跳的。

  我看到兩對大學生情侶買了肯德基,在喂狗。站了一會,聽其中的一個男孩兒給女朋友講,08年他去捐款,看到老人家和這條小狗在排隊的故事。

  天冷了,我找地兒做了一床厚實的棉被,離開的時候給送過去。老人家去拾荒賣錢養家,不在。我把被子放下,打開一個角,看著小狗們鑽進去,有些開心。

  好久沒去大連了,不知道他和它還在不在。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57
713 蓬溪鄉醫院麼?(盟主ynaB加更5)

  華西,大院裡,不斷有身穿著白服的身影在綠色的帳篷中穿梭。

  忙碌是整體的氛圍,像是漫天密佈的彤雲一般,壓在心頭很久了,壓得所有人連叫苦、喊累的時間都沒有。

  有那空,還不如找個地兒囫圇個躺下睡一會,沒什麼比這再幸福的了。

  急診科主任坐在華西院裡的路邊,手裡拿著打印出來的數據,正在琢磨什麼。

  “主任,新上的應急管理系統,真是挺好用的。”一名醫務處的小辦事員站在一邊,說到。

  “嗯,你也不看看是誰做的。”主任看著手裡的數據,沉思著什麼。

  “誰做的啊?”小辦事員驚訝,難道做系統的人,主任認識?

  “前幾天還在咱們這兒幫忙來著,後來他手下來了一批人,就上前線去了。”

  小辦事員愕然。

  這種時候,前線可不是說上就能上的。

  說是手眼通天,也不為過。

  可是,和應急的醫療管理系統軟件有什麼關係?

  “數據不對啊。”急診科主任點著手裡的A4紙,說到:“蓬溪鄉的骨盆骨折患者呢?為什麼數據上沒有體現?”

  小辦事員不是學醫的,他怔了一下,馬上說到:“我這就去查。”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老主任皺眉沉思,生怕出什麼問題。

  按說蓬溪鄉處於最前沿地帶,理應轉運更多的急危重症的病人。可是數據顯示,從大約2天前,重症骨盆骨折的傷員就沒有出現過。

  和內臟破裂一樣,重度骨盆骨折的傷員是救治最多的一種外傷之一。

  這種外傷不是馬上就要命的那種,但也特別重,時間長了肯定要命。

  一般大部隊開進去,把人從瓦礫堆裡挖出來,都會耽擱至少一天時間。

  幾乎所有送來的這類都處於失血性休克狀態,必須要急診搶救的。

  難道說蓬溪鄉輻射的6個受災嚴重的縣市救援工作出了什麼問題?

  也不應該啊,其他輕重傷員,源源不斷的從蓬溪鄉送下來,只是沒有重度骨盆骨折的傷員。

  從最近幾個小時的數據顯示,連截肢的傷員都漸漸少了。

  很快,醫務處的小辦事員跑了回來,手裡拿著一張紙,說到:“主任,是蓬溪鄉把手術都做了。術後患者,沒有送到咱們這兒,直接送去省院和其他下級醫院了。”

  “數量有多少?”

  “197人次,傷員送到省院和下級醫院,恢復良好,只有2人的失血性休克沒有糾正,還在搶救中。”小辦事員手裡的數據,說明了一切。

  古怪,蓬溪鄉那種地兒,能承受這麼大量的重度骨盆骨折的救治工作?

  急診科主任不是很相信,但冰冷的大數據向他展示了事情的真相。

  不管信還是不信,數據就在那。不光是手術量,連術後患者回覆的情況都有記載。

  “對了,接到蓬溪鄉的電話,說是那面已經開始做需要截肢傷員的取栓手術,相應的傷員應該很快就能送到咱們這兒。”小辦事員說到。

  急診科主任沉默。

  他還是想不懂,蓬溪鄉那麼簡陋的條件,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華西,是最後一道大壩,攔截了洪水一般的從前線運下來的傷員。

  無數人在這裡救治,那數字觸目驚心。作為這裡接診、分診的急診科主任,他都不願意過多去回憶。

  可是西南醫療的老大哥,國內醫療屈指可數的大型三甲醫院,所有介入手術室同時開放,才勉強應付住大量重度骨盆骨折、後腹膜大血腫的傷員的救治。

  蓬溪鄉?

  還真是古怪。

  還要做取栓手術?不說技術力量,那面的機器夠用麼?

  正想著,一輛120急救車飛馳而來。

  現在急救車嗚咽的聲音已經漸漸被人們接受,他站起身,把A4紙交給小辦事員,大步走了過去。

  120急救車停到分診的位置,一輛平車隨即推過去,第一時間就擺在急救車的後門處。

  急救車上的醫生跳下來,按照流程,簡單說到:“蓬溪鄉醫院轉運來的需要截肢的傷員,已經做了取栓手術,這裡有剪影的片子和病歷。對了,那面說要加急,要不然會有併發症。”

  說著,他把手裡的幾個片子袋遞了過去。片袋上都有號碼,對應的號碼在傷員的腕帶上,避免搞錯弄混。

  急診科醫生有些不解,但誰管前線做什麼,他們只要把傷員迅速送到骨科,等著上手術就夠了。

  “我看一眼片子。”急診科主任沉聲說到,隨即從小大夫的手裡拿過片子袋。

  “你先送傷員去骨科,我看完了,自己把片子送去。”說著,他拿著片子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很亂,沙發上堆著一件軍大衣,26個小時前,急診科主任在這兒眯了三個小時。

  這是最近他睡眠的所有時間。

  他很疑惑,從片袋中取出片子,瞄了一眼,應該是介入造影的片子。

  真的做了取栓手術?

  他雖然不是很瞭解取栓手術,但一些簡單的影像還是難不倒他的。

  可是……片子插上去之後,他就怔住了。

  這絕對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血管造影片子,位置和角度都很刁鑽,也不知道剪片的人是困迷糊了還是想要試圖用片子給後面的人傳遞一個什麼樣的訊息。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他沒有猶豫,直接拿出第二張片子,插到閱片器上。

  依舊是看不懂。

  第三張,也是一樣。

  一共就三張剪影的片子,全部都是非常規的。急診科主任看著插在閱片器上的三張片子,怔了幾秒鐘。

  隨即搖頭苦笑,這是哪位大神在蓬溪鄉?

  他知道,全國各個學科的專家、教授只要能放下手頭工作的,全都趕了過來。

  據說前線,隨便抓個醫療人員,履歷光鮮的讓人下巴都驚掉了。

  他搖了搖頭,從片袋裡拿出一頁A4紙。

  紙上的自己有些熟悉,好像是……他猛然記起來,最早南川鎮被直升機運送出來的傷員,胸口塑料袋裡就有類似的病歷上的字跡和這個有點像。

  因為蓬溪鄉其他傷員的病歷都是打印的,所以看到手寫病歷,他的印象極為深刻。

  事後來看,這些病歷的診斷與建議都是正確的。

  他馬上重視起來,從衣袋裡取出眼鏡盒,把老花鏡戴上,開始仔細看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57
714 大手筆(白銀大盟三七互娛李逸飛加更4)

  A4紙要比南川鎮的面巾紙好很多,寫的字也清晰了不少。不像是南川鎮送下來的重傷員,面巾紙上的自己已經被雨水打濕,字跡模糊,看起來很費事。

  這名傷員是大腿碾挫傷,在蓬溪鄉醫院做了取栓手術,解決了局部缺血的難題。

  紙上簡單寫了手術記錄,並且給出截肢的建議——盡快手術,由經驗豐富的影像科醫生做指引,協助骨科醫生截肢。最後標註,義肢已經聯繫德國奧托博克公司,會有世界水平的義肢提供。

  急診科主任怔住了。

  在現在這種局面下,還能考慮到以後那麼遠的事情?

  現在要的是救命,不是考慮……可人家做的已經足夠好了,不光在前線取出血管裡的栓子,儘量減少截肢的範圍,甚至聯繫德國奧托博克公司——那可是世界第一的義肢生產商。

  這得多貴啊,急診科主任咂舌。

  要是一個兩個,還無所謂。這幾天,他看了太多的類似傷員。有年紀大的,有花季少女,甚至還有幾歲的孩子。

  前面的醫生有心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急診科主任知道自己看不懂這份剪影,便馬上收拾片子以及病歷,拎著片袋直接去了骨科。

  骨科加床已經到了極限,這還是有後方的120急救車以及大量私家車車主不斷把輕傷員運送到後方其他兄弟省市醫院進行救治後的結果。

  醫生們都在手術室忙碌著,下面只有一名住院總負責所有傷員的術後處置。

  急診科主任知道情況,所以沒去病區,直接去了大外手術室。

  “老呂!在台上麼!”進了大門,他沒換衣服,而是站在外面大吼。

  一名護士探頭,看了一眼,說到:“剛下台,我幫您叫一下。”

  很快,一名穿著隔離服的醫生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一邊走一邊還接著電話。

  “老隋,怎麼了?”呂主任問到。

  “剛從蓬溪鄉送來一名需要截肢的傷員,帶著片子和病歷,你掌一眼看看。”隋主任說到。

  呂主任有些詫異,對著電話說到:“一會打給你。”

  然後他把手機塞到上衣口袋裡,接過片子,對著白熾燈光看了起來。

  風風火火的呂主任隨即沉默,一張片子看了有一分鐘,才緩緩放下來。

  “你說這是在蓬溪鄉做的手術?”

  “嗯,裡面還有病歷。”

  “做取栓手術的是高手,這份剪影,顯示的是毛細血管網,告訴我截肢最好的位置。最起碼要有毛細血管供血,才能預留皮瓣。”呂主任馬上又取出手機,撥打出去,道:“大外手術室,馬上來,急事。”

  此刻,所有的閒談都用最簡單的話語來表述,要不然根本沒時間。

  “老呂,怎麼了?”急診科隋主任感受到了一絲異常。

  “剛接到介入李主任的電話,鵬城的吳老詢問他手下的穆教授在這面怎麼樣。我告訴他,不知道。好像老李說,穆教授就在蓬溪鄉。”

  哦,原來是這樣。急診科主任這才恍然,真的是有名有姓的大神坐鎮蓬溪鄉醫院做介入手術,那就難怪了。

  呂主任又取出另外一張片子,看的愛不釋手。

  “老呂,這取栓手術做的怎麼樣?”隋主任問到。

  “特別好,至少是介入李主任一個級別的手術。”呂主任直接肯定的說到。

  那就好,看來這批傷員有希望了。

  很快,手術室門鈴響起來。隋主任想都沒想,直接開門。

  李主任沒等門打開,就鑽了進來。他披著一件白服,趿拉著拖鞋,一看就是剛從台上下來的。

  “什麼事?還不能電話裡說了!”

  “急啥!”呂主任橫了他一眼。

  “我那面還堆著一堆重症傷員等著手術,能不急麼。”

  “這片子,你看一眼。”呂主任把片子遞給他。

  介入科李主任拿著片子,看了一眼,就再也不說話了。

  這在呂主任的意料之中。

  “這手術做的漂亮啊,我估計就是吳老的徒弟穆教授做的。這不,看到了就喊你過來,你對吳老也好有個交代。”呂主任道。

  “這手術……”李主任有些遲疑。

  “怎麼?做的不好?”

  “不是,是做的太好了。雖然沒有術中的影像,但我怎麼覺得我做不下來呢?”李主任簡單直承。

  此時,什麼臉面,什麼學術地位,都不重要。

  平時因為學術地位撕逼起來,能要人命的事情,在潮水一般的重傷員湧入後,都變得無足輕重。

  現在重要的是抓緊一切時間救治傷員,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被無視。

  “這裡還有病歷,呂主任你看一眼。”急診科隋主任拿出那張A4紙,說到:“前面的穆教授說已經聯繫了德國的奧托博克公司,準備提供義肢,所以這面手術可以奔放一點。”

  “……”

  “……”

  介入、骨科的兩位主任怔住了。

  奧托博克公司麼?一個義肢價值小十萬人民幣,這還不算,海量的需要義肢的傷員,都用奧托博克的產品?

  這不是開玩笑麼。

  不過他們沒有反駁,此時此刻,所有的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做不到的事情,很少有人會說。

  “蓬溪鄉的骨盆骨折患者都在那面做的栓塞手術,術後送下級醫院抗休克治療了。手術效果很好,數據你可以調閱。”急診科隋主任順便說到。

  李主任怔了一下,問到:“做了多少例?”

  “小200例。”

  “……”這無疑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數字。

  “我給吳老打個電話。”李主任沉默了幾秒鐘,便拿起手機撥打出去。

  “吳老,剛收到蓬溪鄉的取栓患者,是穆教授做的。”

  “哦,蓬溪鄉不到三天已經完成了將近200例的骨盆骨折介入栓塞術,據說傷員術後恢復的都不錯。因為是術後,所以沒送到我們這兒。”

  “您帶了一個好徒弟啊。”

  “啊?不可能?怎麼?”

  “穆教授水平不會這麼高?不能吧,他可是您一手帶出來的。”

  “好,好,您放心,我這就去聯繫。這面都挺好的,全國支援,您就不用來了,多注意身體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57
715 難道是他?

  “怎麼說?”呂主任問到。

  “吳老說,穆濤沒那個水平,兩三天做將近200台手術。”李主任有些苦惱,“可是除了穆濤,搞介入的,沒聽說有誰過來啊。”

  “我問一下吧,這個剪影的片子,不一般。”骨科的呂主任說到。

  “那你們先忙,我就不好信兒了。”急診科主任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

  急診科那面好多活,自己不在,總是不放心。雖然隋主任很好奇這裡面到底有什麼事情,但……算了,事後總有知道的那一天,也不急於這一時。

  “喂,林院長麼?我,華西介入李見山。”

  “嗯,有個事兒問你一下。”

  “在你們那,最近都誰去做手術了?”

  “穆濤我知道,除了他呢?”

  “嗯?912的?多大歲數?”

  “好,我知道了,那就這樣,我這面忙,掛了啊。”說完,李主任掛斷電話。

  “912的孔主任麼?好幾年前見過孔主任一次,水平的確是高。”呂主任道。

  “不是。”李主任皺眉道:“據說是從前線下來的兩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大夫。”

  “不到三十歲?不可能!”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能。”李主任道:“這個歲數,連博士都沒畢業。就算是剛畢業……”

  他想了無數種可能,最後總是難以自圓其說。

  忽然,一個念頭出現在李主任的腦海裡——難道是他?

  見李主任的表情有些怪異,呂主任問到:“你知道是誰了?趕緊說,我那面還等著手術呢。”

  “前幾個月,遴選全國臟器介入的好手,開展前列腺介入栓塞的新技術,這事兒你知道吧。”

  “不知道,你們介入的事兒,我幹嘛打聽。”呂主任很不耐煩。

  的確,忙了幾天幾夜,這時候就算是有天大的八卦,呂主任也不想聽。他唯一想的是抓緊時間治療所有傷員,等抗震救災結束,回家好好睡一覺,誰叫都不起來的那種。

  李主任說話有點不直接,呂主任直接板起了臉。

  “本來我以為這個術式會交給穆濤去弄,畢竟年青一代裡,他的水平是最高的。可是聽說最後交給了一個地北省的小大夫……”

  “地北省,那地兒還有什麼介入的大手麼?”

  “是啊,我也奇怪。不過要是有可能,這就是唯一的可能了。”李主任說到。

  說完,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小聲道:“我最近聽說,這個小大夫已經被推薦成諾獎的候選人了。”

  “……”呂主任詫異,“不可能,那是諾獎,你可別瞎說。”

  “真沒瞎說,諾獎候選名單我都看到了。是新的TIPS手術的術式,我還琢磨找時間和孔主任瞭解一下呢。”

  “別管這些,抓緊時間上手術了。我說老李,這個剪影的片子,你知道想表達什麼意思吧。”

  “大概知道,幾個細節還不是很清楚。”李主任皺著眉,實事求是的說到。

  此時非同往日。

  平時有些含糊,有大把的時間去仔細研究。可是現在外面海量的傷員等著救治,誰有空等你研究明白?

  而且截肢手術,本身時間沒有多長。

  一個小失誤,可能導致前線的醫生所有努力前功盡棄。

  作為本地的醫生,對外來支援的醫生充滿了感激,現在也沒人抱怨醫療條件、醫療環境如何如何。大家想的都是一件事兒——抗震救災。

  李主任沉吟,沉聲道:“老呂,你先去準備,我打個電話。”

  “喂,你行不行。”

  “整個醫院,血管介入我的水平最高,我不行你行啊!”李主任也很不耐煩,直接懟了回去。

  這話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大家都很疲倦,火氣十足。

  於是,呂主任重新上台,約好了這名從蓬溪鄉轉運回來的取栓術後患者上台找李主任。

  李主任沒有回介入手術室,那面所有術間都是滿的,都在做手術。

  他站在走廊裡,開始翻電話號碼簿。

  “奇怪,蓬溪鄉介入的主任叫什麼來著……”一邊翻,李主任嘴裡一邊叨咕著。

  過了幾分鐘,李主任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蓬溪鄉沒有血管、臟器介入,只搞冠心病的介入手術治療。那麼抬頭標籤應該是循環兩個字。

  他馬上輸入,一個人名出現在眼前——循環蔣(蓬溪鄉)。

  就是他了!李主任也是湊巧才留下蔣主任的電話,一個鄉級醫院的醫生,很難被華西的主任所知道。

  “喂,蓬溪鄉介入蔣主任麼?”

  電話那面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蔣主任幾乎是吼的說到:“取栓導管放那面,別收到庫房!那個誰,你趕緊的!”

  呃……李主任沒想到那面忙成這樣。

  手機裡不斷傳來蔣主任的吼聲,那面已經忙成了一鍋粥。

  過了將近三十秒,蔣主任才問道:“哪位?”

  “呃……”李主任好無語,原來剛才自己說的話,那面根本就沒聽到。

  他遲疑了一下,剛想說話,手機裡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擦!那面竟然把電話給掛斷了!

  這還有天理麼?平時別說自己給蓬溪鄉的醫生打電話,就算是不接或掛斷電話,也應該是自己來吧。

  李主任額角的血管砰砰砰的蹦了起來。

  真是……

  冷靜了一下,李主任做了兩次深呼吸,這才恢復平靜。肯定是那面太忙了,這才沒看自己的電話號碼的。

  他又把電話撥了過去。

  “喂,哪位。”電話那面蔣主任還在忙著,估計是連來電顯示都沒時間看。聲音有些古怪,估計是把手機夾在耳邊,一邊幹活一邊說話。

  “趕緊按壓,送下一個取栓的傷員進去。鄭醫生,您要什麼型號的取栓導管?”

  又是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傳了過來。

  鄭醫生?李主任聽到了這個名字,他怔了一下,馬上開始在腦海裡回憶起來。

  地北省,海城市,鄭仁,應該是這個人得到了認可,去嘗試新術式,而且還在最近被推薦成諾獎候選人。

  就是他!

  不過他水平怎麼這麼高?也不應該啊。

  李主任情不自禁的走神了。

  可是他的思緒很快被手機裡傳來的盲音給打斷,蔣主任那面沒聽到說話,竟然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58
716 1329號傷員

  李主任腦袋生疼。

  他沒有埋怨蔣主任,從手機傳來的隻言片語裡,已經能感受到那面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

  雖然還有華西這一道最後的防洪壩,可是前面所有的人都在拚命減輕華西的壓力。

  一旦華西崩潰了,那就意味著人民子弟兵們無懼傷亡,拯救出受災區的傷員無法按時得到醫治。

  自己應該節省點時間,不應該愣神才是。

  李主任自我檢討了幾秒鐘,隨後又把電話撥出去。

  那面是佔線的聲音。

  真是忙啊,李主任感慨著。他放下手機,腦海裡開始回憶從蓬溪鄉送回來的患者以及剪影的片子。

  “李主任,那面上台了,呂主任讓我告訴你一聲!”一個巡迴護士打開手術室大門,吼了一聲後,馬上把門虛掩,一溜小跑著離開。

  汗……手術開始了……

  那份剪影,李主任知道大概是什麼意思,但太過於細節的東西,還要和蓬溪鄉醫院的術者進行交流和溝通。

  他又一次拿起手機,把蔣主任的電話打了出去。

  “都跟你說了,我沒時間回家。送飯過來就行,記得找隔壁的店要點東北菜,這面有……”沒等李主任說話,蔣主任那面開始嘮叨上。

  真是亂啊,李主任苦笑。

  “小蔣,我是華西的李見山。”李主任也不囉嗦,直接報名。

  “李……”那面遲疑了一下,李主任都能猜到對方拿起手機來看來電顯示。

  “李主任,您好您好,您看我這面忙的。”蔣主任的聲音和煦了很多,只是依舊語速極快。

  “長話短說,就不寒暄了。”李主任說到:“我這裡收到一個從你那轉診來的取栓術後患者。我想問問是誰做的手術,有些事兒想……”

  “編號多少?”李主任的話又一次被那面打斷。

  他怔了一下,編號?什麼編號?

  “李主任,片袋裡,有病歷。病歷右上角有傷員的編號,您看一眼。”蔣主任雖然急匆匆的,但說話很客氣。

  病歷?編號?李主任疑惑。

  他拎著片子,有點不方便,便說到:“小蔣,先別掛斷電話,我找找看。”

  “嗯。骨盆骨折按壓的時間差不多了,機靈著點,別按著按著睡著了。趕緊加壓包紮……寧叔?你怎麼來了?正好這面有術後患者,一會您一起帶走。”

  手機那面蔣主任說話亂七八糟的,不知在忙著什麼。

  李主任把手機夾在臉側,開始翻片袋。

  果然,一張A4紙在片子之間安靜的躺著。

  把A4紙拿出來,李主任看了一眼右上方的編號,對著手機話筒說到:“編號1329.”

  “1329,那個誰,查一下是誰手術的。”蔣主任的聲音很大,差點把李主任的耳朵震聾了。

  李主任皺著眉頭,把手機稍微離開耳朵。那面,可真忙啊。

  這麼忙,還有時間給患者編號?難道是傳說中的忙而不亂?

  “李主任,您在麼?”很快,蔣主任的聲音傳了出來。

  “在。”

  “是4個小時前,鄭醫生做的取栓手術的患者。鄭醫生建議,患者送華西準備截肢。因為這個患者手術難度比較高,所以鄭醫生親自做的剪影。”蔣主任飛快的說到。

  親自做剪影……要是平時,李主任肯定會對這句話嗤之以鼻。

  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做完手術,出張片子,不是應該的麼?還親自!

  但這次李主任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人家是諾獎候選人,的確有說親自的資格。

  “小蔣,你把手機給鄭醫生,我問他點事兒。”李主任說到。

  “李主任,鄭醫生在取栓,估計快了,您稍等一下好不好?”

  那面在手術啊,李主任雖然著急,卻也沒什麼辦法,只好等了。

  手術的時候倒不是不能接電話,可是聽蔣主任的意思,裡面應該是一直在踩線,所以進不去。

  真是拼啊!別人不知道,李主任肯定知道。介入手術可不是外科手術,外科手術大不了就是站台的時間長一點,累一點而已。

  介入手術是要承受X光射線的輻射的。

  雖然說X光射線是直射線,理論上不存在散射、折射的可能,但這種事兒,誰說的好呢?

  反正劑量盒上的數值每天都在增長。

  一口氣做一天一夜?還是兩天兩夜?或者三天都在做手術?那得吃多少線!

  正在取栓,估計得半個小時能結束,這還是快的。

  李主任猶豫了一下,但隨即收起手機,拿著那張A4紙一邊仔細看,一邊走進大外手術室。

  需要成熟的介入科醫生引導下手術,病歷上寫著這麼一段奇怪的話。

  李主任很不理解,好奇怪啊。

  他一邊走,腦海裡一邊回想3張角度古怪的剪影片子。

  引導……這是讓自己判斷毛細血管存留,好讓骨科、創傷科留下足夠的皮瓣。

  幾組毛細血管都很清楚,還有一些李主任並不確定的,不過現在沒辦法弄的那麼細緻了。

  李主任抓了一個像是要飛起來的護士詢問術間,然後直奔著術間走了過去。

  他把那張A4紙放進片袋裡,大步走向術間。

  至於能幫什麼忙,自己都不知道。先看看,然後再說好了。

  來到術間外,李主任看見麻醉已經完成,呂主任正在刷手,準備上台。

  “老李,怎麼樣?”呂主任問到。

  呃……這個要怎麼回答?

  李主任微微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他和骨科配合過做截肢手術,但是數量不多。而關鍵的是,那三張片子,自己沒完全看懂。

  呂主任再就沒看他,穿上無菌手術衣,沒穿利索就往手術台前走去。

  後面給他繫帶子的護士跟著他的步伐小跑著才把無菌手術衣給繫上。

  “我送你離開……”李主任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拿出來一看,是蔣主任打來的。

  這麼快就做完了?李主任一邊想著,一邊接通手機。

  “您是華西的醫生?”那面,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是介入科李見山,你是……”

  “我是912的鄭仁,您手裡拿的是1329號傷員的剪影片子,是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58
717 親友求助熱線

  “是,病歷右上方編號1329.”李主任沉聲說到。

  “有什麼問題麼?”鄭仁問到。

  這個……自己有無數的問題,可鄭仁問的這麼直接,簡直太犀利了。

  李主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定了定神,馬上說到:“我手裡有三張剪影的片子,我能看到4組毛細血管的存在。”

  不用客氣,那就直接學術交流好了。

  “一共有7組毛細血管,其中稍遠端的位置,因為取栓術後觀察時間不夠,還沒有明顯擴張。但是剪影片子,能提供依據。”鄭仁的聲音有些疲憊,但卻很堅定。

  李主任沉默。

  有7組毛細血管網麼?

  “李主任,請您將第一張剪影的片子放到閱片器上。”鄭仁似乎猜到了李主任沒聽懂,便說到。

  李主任有些恍惚,但還是按照電話那面鄭仁的意思,把片子插到閱片器上。

  “李主任,你這是打親友熱線在求助?”骨科主任正好刷完手走回來消毒、穿衣服,見他一面看著片子,一面拿著電話,便打趣說到。

  大家做手術做到快要崩潰,說笑幾句,讓這裡的氣氛放鬆點。

  可是李主任根本沒聽到,他背對著手術台,專心看著片子。

  “鄭醫生,片子上左下角的位置。”李主任說出自己心裡的疑問,但話沒說完,就被手機另外一段的鄭仁打斷。

  “那個位置,是我特意做的。脛前動脈第三根分支血管,比較細,容易被忽略。正常的剪影圖上,看不到這裡。一般手術過程中,這根血管供養的位置有可能會被直接切掉。”

  李主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閱片器上的剪影,一句話,他茅塞頓開。

  “引導骨科醫生,這裡不是局部解剖學能涵蓋的,每一個人的毛細血管分支都不同,所以就體現出介入科醫生的價值了。”

  “是的,是的,請繼續。”李主任下意識中口氣恭敬了無數倍。

  “您看第一張剪影片子第一象限,那裡有一根血管,是膕動脈的第八根分支血管。要是去骨的時候,以骨科的粗暴來講,是不會保留這根血管的。”

  話說的不是很好聽,但卻是事實。

  骨科手術,又被叫做木匠活,夲鑿斧鋸一應俱全。而且截肢這種破壞性手術,也沒人會做那麼細緻。

  但鄭仁並不想這樣。

  儘可能的細緻一點,對傷員術後康復以及安裝義肢,都是有巨大幫助的。

  李主任笑了笑,覺得對面的這位鄭醫生還真是個實在人。不過這話,可不能讓骨科醫生聽到。

  “這根血管只有淡淡的顯影,是因為剛取栓完畢,傷員血壓比較低,毛細段血運沒有完全恢復。現在沒時間等了,所以只在台上等了十分鐘就開始造影。”

  “這根血管涵蓋的範圍,能全部都保留下來……換句話說,截肢的位置可以往下移動1.3cm左右。皮瓣肯定不會有問題的,請放心。”

  李主任默然。

  要不是鄭仁提醒,那根淡淡的血管顯影自己肯定不會注意到。就算是注意到,也不會肯定的說沒有問題。

  但……

  “鄭醫生,您確定這根血管附近的毛細血管都能開通麼?”李主任猶豫問到。

  “確定。”電話那端鄭仁的聲音傳過來,很堅定,沒有平時醫生說話的那種模棱兩可:“十分鐘之前,這根血管還看不到。但栓子取出後十分鐘,就能看到影像了,表明栓子栓塞的時間並不長,所以……”

  “您看第二張剪影的第三象限,左下方的剪影裡有一根血管。您再對比第一張片子,很容易就看到毛細血管端的延伸。”

  李主任仔細對比兩張片子,在鄭仁的引導下,發現了血管的變化。

  他看了一眼片子上的時間,發現這兩張剪影相隔有52秒。

  毛細血管變化雖然並不明顯,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出現變化,已經是很讓人欣慰的事情了。

  “喂,老李,我這面要動手了,你有什麼要說的麼?”骨科的呂主任問到。

  “等一下,三分鐘,我就過來。”李主任抓緊時間詢問,又從頭看了一遍這三張剪影的片子。

  按照術者的說法,這三張片子帶給自己的信息,可以說是海量。

  原來他做的剪影片子是這麼回事!李主任很快想明白了。

  但想明白和短時間能掌握如此巨大的信息量,甄別有用和無用的毛細血管,是兩回事。

  但盡力而為就好。

  “鄭醫生,我們這面手術已經開始了,保持聯繫,我有不懂的會給您打電話諮詢的。”李主任很客氣的說到。

  “好的,辛苦您了。”鄭仁道。

  辛苦……自己一個本地的醫生,讓外來支援的醫生說辛苦……李主任的心情有些異樣。

  只是現在一切無關的情緒都要放到一邊,所有的注意力都要放到傷員身上。

  李主任最後一次看了一眼片子,回身走到術者身後,開始和呂主任交流起來。

  ……

  鄭仁坐在操作台前,眼見就要睡著了。

  嘴唇乾巴巴的,皸裂的像是大旱時期的河床。

  “鄭醫生,吃口飯,歇一歇。”蔣主任端著一盤子蓋澆飯走了進來,擋在鄭仁通往手術室的路上。

  他這次很堅決,一定要讓鄭醫生吃口飯。

  幾天幾夜沒吃一口熱乎飯,穿著鉛衣做手術,誰能受得了?!

  鄭仁看了他一眼,摘掉無菌口罩,咧嘴笑了笑。

  表情還沒等浮現出來,下唇方肌一動,牽拉到青紫的傷處,一陣鑽心的疼痛。

  “嘴張不開,還是算了吧。”鄭仁眯著眼睛說到。

  蔣主任沒說話,只是用自己的肢體語言表達著對鄭仁的不滿。

  無奈,鄭仁只好從蔣主任手裡接過來蓋澆飯,趴在桌子上幾乎要睡著了。他勉強掙紮著,儘量不去睡,拿著筷子,努力的把飯菜扒拉到嘴裡。

  平時就不願意吃飯,現在體內激素水平超高,根本感覺不到飢餓,鄭仁像是吃藥一樣食不知味的吃著。

  “老闆,你這種吃飯的方式,和南川鎮後來去的搜救犬一模一樣啊。”蘇雲剛好走進來,見鄭仁低著頭吃飯,大聲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58
718 這個電話,是我爸的

  “……”鄭仁看都沒看這貨,接著吃飯。

  “那面能理解麼?”蘇雲不著邊際的問了一句。

  “沒問題的。”鄭仁含含糊糊的說到,本來嘴就張不開,加上裡面還有飯菜,聲音像是麵糰,被和在一起,“取栓術後血管比較通暢,就算是有一些毛細血管被切掉,也無傷大局。要是有人跟著,手術完成度會更高。沒人,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老闆,你可別就這麼睡著了。”蘇雲的話題隨時隨地都會轉換,羚羊掛角一般,無跡可尋,“嘴裡含著飯菜,要是睡著了,一個誤吸,還得搶救你。不過就算是搶救成功,飯粒也會進入呼吸道里。造成肺臟大面積的感染……”

  “說點好聽的。”鄭仁低著頭扒拉著香噴噴的蓋澆飯,很艱難。從他身上,完全體會不出來飯菜有多好吃。

  “好聽的啊,又來了幾個骨盆骨折、腹膜後大血腫的傷者,你要一起做還是扔給穆濤去做?”

  “一起做吧,骨盆骨折比較急。”鄭仁忍著嘴角青紫處傳來的疼痛,大口把飯菜塞進嘴裡,三下兩下嚥了下去。

  “你就不享受美食麼?蔣主任弄來的蓋澆飯,看著一般,其實還是很有特色的。”蘇雲嘴角露出一絲嘲笑的表情,說到。

  “一般都沒有感覺,能吃飽就行。”鄭仁道:“手術,手術。這裡還有一台取栓的手術,我做完了就把骨盆骨折的傷員抬上來。”

  “現在重度骨盆骨折的傷員已經不多了,老闆。”蘇雲忽然說到。

  “嗯,不多了就好。”鄭仁隨口敷衍,也不知道聽沒聽出來蘇雲話裡面的意思。

  “鄭醫生,喝口水順一順。”蔣主任體貼備至的拿了一瓶純淨水遞給鄭仁。

  鄭仁擰開後,抿了一小口,就把水放到操作台上。

  水,鄭仁是不敢多喝的。喝多了就要上衛生間,一次耽擱一兩分鐘,特別煩。

  都是做手術的醫生,蔣主任怎麼能不知道鄭仁的意思。

  他見鄭仁進了手術室,輕輕嘆了口氣。

  ……

  ……

  謝伊人開車來到912醫院。

  幾天的時間,她已經熟悉了這裡。

  只是熟悉歸熟悉,這裡沒有那個身影,總是無法給謝伊人帶來歸屬感,她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謝伊人每天的日常就是手術,術後抱著手機,在各大視頻網站上翻閱抗震救災的新聞、視頻,想要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但,每次都是失望。

  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像是驚鴻一瞥般,只在第一天的新聞裡露個頭,然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找不到,但她依舊每天回家就窩到沙發裡,抱著PAD胡亂的看著。

  常悅比謝伊人冷靜一些,她的工作也要比謝伊人多。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手術是很快的,加上新術式,副損傷特別小,術後效果好,患者流動非常迅速。

  教授在短時間內,就已經完成了十幾例TIPS手術。

  患者下台,所有的雜七雜八的事情、記錄,都是常悅負責。

  而且還有相應的數據要記錄,比普通患者多了很多手續和工作。

  一早,兩人起來,掛著黑乎乎的眼圈,謝伊人要做早飯。

  不過常悅沒讓,簡單洗漱後就拉著謝伊人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買了兩張雞蛋灌餅,隨便糊弄了一口。

  最近謝伊人心不在焉,做出來的飯要麼忘記放鹽,要麼就放兩三次,總之基本都不能吃。

  糊弄了個半飽,謝伊人開車來到912醫院。

  兩人下車,上樓,迎面碰到紅光滿面的魯道夫·瓦格納教授。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見兩人走過來,便開開心心的迎了上去。

  “你們猜,昨天誰給我打電話了?”教授揚著手機,金發飛舞。

  只是好幾天都沒洗頭了,金色長發打綹,看著像是好多小髒辮。

  “不會是那兩個貨吧。”常悅裝作不在意,扶了扶眼睛。

  她的眼神裡帶著一絲疑惑,那兩個貨怎麼會先給教授打電話?難道不應該是打給謝伊人和自己,報平安的麼?

  教授沒有體會到這些細節,在他看來,老闆活著就是天下最讓人開心的事情。

  還沒等顯擺,手機就被謝伊人奪了過來。

  “電話呢?”謝伊人一點都沒有了從前的恬靜與含蓄,直接問到。

  “這裡,這裡。”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解鎖手機,打開後找到通話記錄。

  他用小胡蘿蔔粗的手指指著一個號碼,開心愉悅的說到。

  謝伊人怔住了。

  這個號碼……看著怎麼這麼熟悉啊。

  她不敢相信的確認了幾遍,又拿出自己的手機,最後確認了一下,才木然把教授的手機還了回去。

  “伊人,怎麼了?”常悅見謝伊人的表情不對,馬上關切詢問到。

  “這個電話,是我爸的。”謝伊人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她每天都要和父母通個電話,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打給母親大人。

  反正兩人在一起,打給誰不是呢。

  這幾天,謝伊人像是夢遊一樣,沒有聯繫父母。她萬萬沒想到,鄭仁竟然會用自家老爺子的電話跟富貴兒聯繫。

  到底發生了什麼?

  手機鈴聲響起來,沒多久那面就接通了電話。

  “伊人啊,什麼事兒?”謝寧的聲音溫和親切,讓人心生親近。

  “爸,你去前線了?”謝伊人問到。

  謝寧很清醒,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是一樣的。微微疑惑後,馬上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啊,還碰到了你的小男朋友。”謝寧笑道。

  “……”謝伊人的手有些抖。

  “他去了前線,兩天前大部隊開進去,帶著傷員下來了。”謝寧簡單的報了一下平安,“人沒事,挺好的。”

  “嗯。”謝伊人的聲音像是蚊子一樣,微不可聞。

  “你在家好好工作,這面人員已經滿了。不缺人,缺少設備。”謝寧似乎猜到了謝伊人的想法,直接熄滅了她不顧一切要來前線的路。

  “他很辛苦吧。”

  “還行,剛吃了飯,正在手術。”

  “你們注意身體。”

  “知道了。”

  掛斷電話,謝寧微微搖了搖頭,這丫頭,光問鄭仁是不是辛苦,就不知道問一下自己麼?

  謝伊人放下手機,咬著頭繩,雙手把披肩髮紮了起來。

  常悅感覺到一絲不對,問到:“伊人,你要幹什麼?”

  “我去前線。”謝伊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9-4-7 17:58
719 急性心梗(白銀大盟三七互娛李逸飛加更5)

  常悅嚇了一跳,但知道小伊人的性子外柔內剛,她既然決定了,自己怎麼勸說也沒有用。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愣住了,他完全沒搞懂謝伊人的行為模式。自己就是顯擺一下老闆給自己打電話了,老闆娘這就要去幾千公里之外,教訓老闆去麼?

  天吶,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教授喏喏的看著謝伊人,想說點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能就這麼走。”常悅想了想,說到:“前線條件艱苦,但你總不能和那幫臭男人一樣,連件換洗的衣服都不帶。再就是要準備一些生活用品,先別急,不差幾個小時。”

  謝伊人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熟悉的笑容,點了點頭。

  既然抓到了鄭仁這廝,謝伊人覺得日子又回到了正軌之中。收拾點東西,是應該的,她也不會連瓶水都不帶,就直接衝到前線去。

  常悅請了個假,和謝伊人回家收拾東西,把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一個人留在風中,獨自凌亂。

  ……

  ……

  鄭仁不斷的做著手術,沒有厭煩,甚至連疲憊都感受不到。

  就像是在系統空間裡做訓練一樣。

  唯一改變的,只有手術的手法愈發純熟。百尺竿頭,這貨又特麼豎起一架梯子,奔著無盡虛空攀登而去。

  “下一個!”鄭仁做完一名患者,他大聲吼道。

  “來了來了!”手術室的走廊裡傳來回答他的吼聲。

  只有做完手術的時候,有這個特權。平時蔣主任和其他人之間的交流,聲音都很小,生怕打擾到手術。

  這種吼聲,像是衝鋒的號角,像是勝利的鼓聲,擊打在人心上,蕩起一層層漣漪。

  鄭仁很少睡覺,準確的說,從前面下來之後,沒有連續睡十分鐘以上。

  他很累,卻已經感覺不到了。

  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裡都堆積滿了各種內啡肽、多巴胺、腎上腺素,以及乳酸等等。

  患者被幾名小醫生抬上平車,門口傳來蔣主任的聲音,“慢點,讓開條路,先讓裡面的車出來,再推這名患者進去。”

  鄭仁眼角餘光似乎看到了一抹紅色,有些愕然。

  手術室裡的患者,在系統面板上的顯示是鮮紅色,這一點無可厚非。

  即將推進來的患者也是鮮紅色的背景,可是鄭仁的神經敏銳的捕捉到那絲紅色的位置好像不對。

  他抬起頭,看到蔣主任在系統面板的背景是紅色的!

  急性心肌梗死!

  鄭仁皺了一下眉,沉穩說到:“蔣主任,你別動!”

  “嗯?”蔣主任完全沒有發覺,他已經忙瘋了。

  他楞了一下,鄭仁讓自己不動?他要幹什麼?

  “傷員先放一邊,加快輸血,給我十分鐘的時間。”鄭仁道。

  原來是這樣,蔣主任心裡透亮,鄭醫生這是累了。將近三天三夜的時間,一直披著鉛衣做手術,換誰誰不累?

  鄭醫生的那個助手好幾次想把他替換下來,卻連被拒絕的話都沒有,鄭醫生只是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睡會吧,可千萬別累壞了。

  蔣主任特別怕鄭仁累的暈死過去,發生猝死。

  極度疲倦的時候,的確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全國每年猝死的醫生,至少有幾十個。

  而且他們的工作強度,絕對不能和現在相比。

  傷員傷情雖然重,但是加快輸血的話,挺幾個小時,傷情是不會出現無法逆轉的變化的。

  蔣主任馬上說到:“小劉,把傷員先推到一邊,上心電監護,你負責監測。有什麼異常情況,馬上告訴我。”

  “鄭醫生,您去值班室睡一會吧,這裡休息不好。”

  鄭仁皺眉看著蔣主任,系統面板顯示的背景顏色已經很紅了,按說應該出現心前區疼痛,胸悶氣短等併發症。

  可是蔣主任完全沒事……

  奇怪。

  難道是大豬蹄子都累壞了?鄭仁腦海裡閃過一個古怪的想法。

  不會的!

  經過抗震救災,無形之中拉近了鄭仁和大豬蹄子之間的感情。

  雖然大豬蹄子沒有頒布任何任務,鄭仁卻用系統面板的診斷解決了很多問題。

  和在海城市一院不一樣,在有時間、有條件的情況下,鄭仁都要用查體和輔助檢查來確認大豬蹄子的診斷。

  可是前線根本沒有機會,鄭仁只能選擇無條件相信。

  大豬蹄子沒有辜負鄭仁的信任,它一次都沒有出過錯。

  所以,這次,鄭仁雖然疑惑,卻選擇了相信。

  “蘇雲!”鄭仁扯著脖子吼道。

  “老闆,啥事?”蘇雲的聲音從另外一個術間傳出來。

  “過來。”鄭仁說完,衝著蔣主任手下的一個小大夫說到:“那個誰,把心電機推過來!”

  小大夫怔了一下,看了看旁邊的傷員,又看了看蔣主任。

  “讓你幹,你就趕緊的。”蔣主任喝到,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蘇雲穿著無菌手術衣,從手術台上下來,那面交給穆濤去處理。

  小大夫推著心電機,也一起趕了過來。

  “扶蔣主任躺下。”鄭仁拍了拍面前的手術台,說到。

  “……”蔣主任怔住了。

  這是開玩笑麼?為什麼要和自己開玩笑?

  傳說中的上台,不至於上的這麼徹底吧。

  蔣主任的腦海裡隨即出現了備皮……埋針……等等一系列的術前準備。

  可是自己沒事兒啊!

  “放輕鬆,別用力,一點點走過來。”鄭仁的聲音很溫和,完全聽不出來和之前吼著接送患者時候的暴躁。

  呃……真的?

  蔣主任愣住了。

  “蔣主任,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鄭仁柔聲問道。

  整個手術室,連帶走廊裡,充滿了怪異的氣息。

  好像是一台馬力全開的賽車正在一路狂飆,卻被死死踩住了剎車。

  輪胎和地面摩擦出火花,膠皮的味道四溢。

  “沒什麼特殊感覺啊,就是有點累,全身痠疼。”蔣主任似乎也意識到什麼,但不肯相信,咧嘴笑了笑,“鄭醫生,我沒事的。”

  “來,躺下。”鄭仁道。

  蘇雲瞥了鄭仁一眼,心裡有個大槽不吐不快。但是鄭仁怪異的表情和舉動,讓蘇雲遏制住噴他的衝動。

  肯定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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