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8071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39
七百三十 超級學霸的小老板


 心胸外科的明日之星站在助手的位置上,專注的看著術野,各種器械擺在一邊,一邊拉鉤,一邊不時的遞手術器械。

  陸澤偉怔了一下,這是……器械護士的活?他為什麼幹?

  因為知道蘇雲尖酸刻薄的脾氣,陸澤偉還是很小心的,即便現在自己已經要在省院帶組了。

  他觀察了一下患者的體位,仰臥位,應該是腰麻+連續硬膜外麻醉,患者處于半清醒狀態。

  張望了一眼,是常規的脛骨骨折內固定術。

  蘇雲這家伙去搞骨科了麼?好好的胸科研究生、博士生不去幹,為什么要幹骨科?

  陸澤偉看的一頭露水。

  “陸老板,來了?”麻醉師見陸澤偉走進來,打了個招呼,從患者的腳部走了回來。

  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眼睛里帶著興奮的光芒。

  這種眼神,陸澤偉很清楚。

  知道術者水平的,除了助手之外,麻醉師、器械護士也都最清楚的那一撥人。因為沒有利益糾葛,評價術者水平上,麻醉師和器械護士甚至要比助手還客觀。

  雖然沒有言語上的相關交流,可是麻醉師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從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極為牛逼的術者,做的手術特別精彩,以至于麻醉師都佩服的五體投地。

  雖然現在是急診大搶救期間,輕松的手術室氣氛,陸澤偉已經很多天沒有感受到了。

  麻醉師的興奮,還是從眼神里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一個脛骨骨折內固定,有這麼厲害麼?陸澤偉心里不明白,但他保持沉默,擺了擺手,站在鄭仁身體側后方,觀看手術。

  手術取右脛骨節結致髕骨下緣的縱行切口,長約5cm,已經逐層切開皮膚、皮下組織、筋膜,縱向切開髕腱,推開髕前脂肪墊。患者呈屈膝,自脛骨節結后內側約0.5cm處開槽。

  這都是常規的手術步驟啊,沒什麼可驚嘆的。

  雖然手術術野很乾凈,術者手法很利索,但是也沒有到讓麻醉師興奮的雙眼冒光的程度吧。

  軟鑽自依次于骨折近端擴髓后,斷端前內側切開,直視下復位斷端。

  手法倒是不錯,但要說有什麼特殊的……反正陸澤偉是沒看出來。

  脛骨骨折內固定,很簡單的手術麼,根本不用在雜交手術室做吧。

  陸澤偉瞄了一眼術者,眼角有淤青,有些怪異和狼狽。但蘇雲說了,從前線下來,看樣子也吃了不少苦。雖然如此,還是能看出來術者很年輕,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某位老人家。

  他就是蘇雲說的老板麼?不會吧,就這個歲數,隨便上來個人,還不得被蘇雲給噴死啊。

  即便是他有一技之長,能有蘇雲厲害?

  不是,肯定不是他。

  陸澤偉一邊看著手術,腦子里一邊想著。越想越是好奇,蘇雲的老板到底在哪呢?

  復位后, 術者由開槽處推入直徑m的髓內釘,在瞄準器定位下,依次鎖入遠端兩枚長為40,35mm的鎖釘,和近端長為的鎖釘。

  “麻醉師,麻煩再換一次溫水紗布。”術者做完骨折固定后,小聲說到。

  麻醉師清脆的應了一聲,馬上去更換患者腳上的溫鹽水紗布。

  做脛骨骨折,給腳做熱敷干什麼?陸澤偉有些困惑。

  難道這是骨科的新術式?

  術者開始沖洗切口,器械護士清點紗布器械無誤,閉合膝前切口。

  依舊沒有任何亮點,除了快之外,陸澤偉看不出到底是什麼讓麻醉師震驚的。

  越是如此,他越是好奇。

  他堅信,麻醉師的眼神里流露出來的那種神情不會作假。

  要是蘇雲不在場,他早就拉著麻醉師詢問了。可是有蘇雲在,陸澤偉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直接放棄了這個選項。

  當年他還在華西讀博士,同學在實驗室給老板當實驗狗,搞幹細胞培育,有時間去溜達玩,遇到過蘇雲。

  長相英俊,技術水平高,這樣的男生很女孩子的討喜。

  可是剛一接觸,陸澤偉就發現這貨簡直就是那種最典型的恃才傲物的家伙。

  因為才華橫溢,所以看不起所有人。他的看不起人,是發自骨子里的,無時無刻不在。

  各種冷嘲熱諷,各種尖酸刻薄。

  不反抗還算好的,叫兩聲雲哥兒也就過去了。一旦反抗,就會引來更多更暴力的打擊。

  反正陸澤偉只見了蘇雲一面,就逃之夭夭了。

  這種人,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看到。

  可只見了一面,他卻一直記得這個人,甚至后來還聽同學說,就是這個家伙給小白鼠做了自體幹細胞培育的心臟移植手術。

  陸澤偉對蘇雲的評價是——超級學霸,尖酸刻薄的超級學霸,長相俊美,尖酸刻薄的超級學霸。

  奇怪,他老板呢?怎麼還不見人?而且蘇雲老老實實的充當著助手和器械護士的角色,手術全程也沒見他懟術者。

  這是看到自己脾氣好,就使勁兒的欺負?陸澤偉有些氣苦。

  就在陸澤偉胡思亂想的時候,術者已經開始繼續手術。

  他再將骨折斷端輔助復位切口向兩側延長。

  術野一改變,陸澤偉愣住了。

  患者小腿的皮膚黑乎乎的,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壓迫時間長導致壞死的患者。

  最近這種傷員簡直太多了,多的陸澤偉都親眼看到了幾臺截肢手術。

  這是要截肢的傷員!

  都要截肢了,為毛線要內固定?陸澤偉愣住了。

  此時,此刻,已經不涉及什麼利益。能出現在手術室里的人,本著的都是一顆治病救人的心。

  因為疲憊,導致手術失誤,陸澤偉也見過。因為有其他人救場,所以沒有出現什麼惡性后果。

  術者這是暈了?怎麼會做這種事兒?

  陸澤偉愣神的過程中,術者已經打開脛后深淺間室,見間室張力高,肌肉淤血,暗紅,彈性良好,鉗夾有收縮,于脛骨后肌及比目魚肌間探查見脛后動脈全程痙攣伴骨折端水平挫傷,無搏動,脛后神經完好。

  探查完畢,蘇雲遞過來一塊溫鹽水紗布給予熱敷。

  在淤血、暗紅的創面中看到脛后神經完好無損,蘇雲也長出了一口氣。

  他抬起頭,見陸澤偉站在鄭仁身后,便笑道:“陸教授,有什麼指點的?”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5-1 18:13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41
七百三十一 知識儲備的碾壓


陸澤偉訕笑了一下,但隨著蘇雲低頭,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骨筋膜室綜合征,切開減壓?已經壞死的很完全了,怎麼減壓?

  雖然不是搞骨科的,但是最基本的常識陸澤偉還是懂的。

  術者又再取右小腿外側縱行切口長約20cm,切開皮膚、皮下組織。

  打開外側及前外側間室筋膜,見筋膜內張力較高,肌肉已經壞死。

  術者嘆了口氣,開始切除壞死組織。

  “老板,運動功能會受多大的影響?”蘇雲忽然問到。

  “很大,但比截肢要好一些。”鄭仁回答,“能保住一條腿,已經算傷勢比較輕了。術后多做功能鍛煉,其他肌肉可能會代償一部分機能。”

  陸澤偉都聽傻了。

  倒不是因為整段的肌肉切除,這種術式很少見,但也絕對不是沒有過。

  他有些發傻,是因為他聽到蘇雲稱呼自己身前這個年輕人為——老板。

  這麼年輕的小老板?還是骨科的,他會什么能讓一向呱噪、尖酸的蘇雲老實起來。

  術者和蘇雲在對話,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慢一絲。

  他探查術區,見脛前動脈于脛腓骨骨折端水平挫傷變細,以遠搏動明顯減弱,近側搏動正常,腓淺神經連續性完好,給予溫鹽水濕敷,再探查脛后動脈,于脛腓骨骨折端水平近側搏動恢復。

  鄭仁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終于開通了,還是栓塞的時間比較短,要是再長幾個小時,怕是就不行了。”

  蘇雲笑了笑,沒有說話。

  鄭仁找麻醉師去看一眼腳,麻醉師也很興奮,快步繞過陸澤偉,打開溫鹽水紗布,用手測傷員的腳。

  “足背動脈有波動了!”麻醉師興奮的說到。

  “那是徹底開通了。”鄭仁也很開心,問到:“VSD負壓吸引,有吧。”

  “有。”

  “術后看情況,要是切開減壓口有問題……”

  “老板,你很囉嗦啊。這里是省院,最基本的操作不用你操心。”蘇雲抬頭看鄭仁,說到。

  動脈恢復波動,意味著的事情很多,最簡單的是這名抬下來的傷員可以暫時不用截肢了。

  之所以是暫時,是因為局部有壞死組織,加上骨筋膜室綜合征,肌肉、血管、神經能不能活下來還不好說。

  剩下的,要看后繼的治療手段了。其中VSD減壓技術,就是這一VSD技術,又稱真空封閉引流技術。

  負壓吸引作用于細胞膜,使之擴張、扭曲,細胞就認為是損傷,傳導損傷的信息給細胞核,通過信號轉換,引起細胞分泌前愈合生長因子,包括血管增殖因子,從而刺激組織生產更多的新生血管。

  而且可以有效的減少術后感染的可能。

  對于躺在手術臺上的傷員來說,沒有VSD減壓設備, 他的小腿保住的可能性還不足1成。但是有了VSD減壓設備,80%的可能會保住小腿。

  “呵呵。”面對蘇雲的話,鄭仁早已經免疫了,只是呵呵一笑。

  “老板,說起VSD減壓,你知道還有其他用處麼?”蘇雲忽然問到。

  此時,所有的難題迎刃而解,鄭仁也很開心,便笑道:“是負壓吸引作用于ED治療麼?我覺得挺不靠譜的。雖然各類文獻都有相關的報道,但是數據的量並不夠多,對這個我是持以懷疑態度。”

  “你連這個都知道?”蘇雲驚訝。

  “學習VSD減壓的時候,看過相關的文獻報道。”鄭仁道:“你要是想做,估計不久后會有技術改良,所以不著急。”

  呃……陸澤偉見蘇雲吃癟了,心中暗爽。

  自己當年不斷在蘇雲面前還不上嘴,不是因為這貨什麼書都看,加上技術水平高,挑毛揀刺那叫一個犀利。

  還不了嘴,是因為技不如人。

  陸澤偉心中暗爽了沒幾秒鐘,可是轉念一想,隨即愕然。

  面對蘇雲的挑釁,自己眼前的這名術者輕松化解。人家為什麼蘇雲能做到?還不是因為蘇雲一張嘴,術者就知道他后面要說什麼。

  這是知識儲備的碾壓,雖然沒有技術水平碾壓那麼直接,但從側面來講……

  這個術者似乎很厲害啊。

  嗯,是似乎,陸澤偉並不是很確定。

  他有些茫然的看著術者又給傷員做了足背的切開減壓,術者摸著足背動脈,道:“波動還好,我想造個影看看。”

  “老板,這不像是你的風格啊。”蘇雲剛剛無聲無息的吃了一個虧,抓住鄭仁的這句話,要懟回來。

  “嗯,栓塞是破壞性手術,我比較托底。但開通手術,總是惦記著要看看毛細血管的開通結果。”鄭仁淡淡說到。

  陸澤偉看的有些迷糊,見術者和蘇雲開始重新刷手,他還是不理解這是為了什麼。

  “老陸,走啊,出去看。”麻醉師拉著陸澤偉出了手術室。

  “這是……是什麼手術啊。”陸澤偉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老陸,今兒可見了高人了。”麻醉師眼睛里的光芒閃爍的有些刺眼。

  “啊?”陸澤偉到現在還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興奮。見器械護士也走了出來,把氣密鉛門關上,便靜靜的聽麻醉師的話。

  “老陸,這個傷員是進山的志愿者。”麻醉師說到:“撤出來的時候,被一塊石頭砸中小腿,造成骨折,又壓了一個多小時。因為后繼人員趕到的比較及時,所以碾壓傷和壞死都不算是太重。”

  “可那也應該截肢吧。”陸澤偉有些不解。

  “這就是牛逼的地兒了。”麻醉師得意的說到,就像手術是他做的一樣,“剛才傷員送到,陳主任就給送上來了。”

  “哪個陳主任?”

  “介入科的退休的老主任,你沒見過。老頭子,脾氣倔的很。”麻醉師還不忘了點評一下陳主任的脾氣,隨后繼續說道:“老陳主任說,這些志愿者都是來幫我們的,能不截肢就不截肢。我以為只是一種愿望,也沒當真。可誰成想那個做手術的術者答應下來,然后開始做手術。”

  “我看到了,骨折固定麼。”

  “你看到的是后半段。”麻醉師道,“真正精彩的是前半段手術。”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5-1 19:03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42
七百三十二 探囊取物


“前半段?”

  “介入,取栓。”麻醉師道:“介入手術,我也和神經介入配合全麻做過,但沒見過水平這麼高的。”

  “……”陸澤偉雖然是心胸外科的人,但取栓這種手術,他還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

  傷員看皮膚壞死的程度,估計怎麼都過了急性期了,這也能取栓成功?

  新鮮栓子取出的可能性,要比陳舊性的栓子取出的可能性大了很多。

  “術者就一個人,操作導絲導管,那叫一個熟練。取栓也根本不含糊,一抓一個準。”麻醉師的口水都快噴出來了,如果不是戴著無菌口罩的話。

  可即便是戴著無菌口罩,陸澤偉也覺得有口水濺到自己的臉上。

  一向沉穩的麻醉師,今兒變得特別興奮。

  是因為這名志愿者的腿保住了麼?還是因為一臺精彩絕倫的取栓手術?

  陸澤偉不知道,他只是靜靜的聽著。

  “因為時間超過了十個小時,下肢動脈里全是栓子,術者就一枚一枚的取,又快又穩,多細的血管都能把導絲伸進去。”麻醉師說到:“探囊取物,就是這個感覺。”

  探囊取物……真的有這么簡單麼?

  要是真的這么簡單的話,腦血栓的取栓手術,也不會成功率一直都不高了。

  器械護士一直都沒說話,而是透過鉛化玻璃,一直盯著里面看。

  “真是牛逼啊,傷員送來的時候,我以為肯定要截肢了呢。老陸,你猜我聽到陳主任說盡量保住的時候,是怎麼想的?”麻醉師湊到陸澤偉的身邊,小聲說到。

  傷員的腿保住了,很明顯麻醉師特別開心,話都多了很多。

  “你不會猜是那位陳主任給里面的術者出難題吧。”陸澤偉道。

  “肯定的麼,腿都黑了,還能救回來?那不是扯淡麼。”麻醉師說到:“不過那術者一問時間,就說可以試試。老陳主任也是放心,看也不看,說是下去看病房了。”

  “老陳主任多大歲數了?”

  “你想,你來的時候早都退休了,現在都七十二了。”麻醉師道:“老頭子脾氣火爆,但是能看出來,他太欣賞里面的這個年輕大夫了。”

  “……”陸澤偉無語。

  年輕大夫?人家是帝都心胸外科明日之星的……老板!

  那可不是個小大夫。

  能得到蘇雲的認可,還不比一個地方上的主任認可強多了?

  不過這話,陸澤偉可沒說出口。

  雖然從華西畢業,覺得來到省院有些屈才,但是自己以后要在這兒工作,這些心里的想法還是別說出口的比較好。

  “真是不愧得到陳主任的欣賞啊,我就奇了怪了,怎麼連骨科手術都能做呢?”麻醉師看著里面兩人已經開始準備造影,好奇的說到:“介入科的醫生,什么時候這麼厲害了?”

  “我感覺……”陸澤偉沉默了一下, 最后還是說到:“里面那個助手我認識,是心胸外科的。”

  “……”麻醉師愕然。

  正說著,屏幕亮了起來。

  術中搭管造影,這種事兒對于鄭仁來講,的確浪費不了太多的時間。

  操作間的屏幕上,肉眼可見一溜黑色的造影劑像是奔騰的流水一樣,直沖向腿部。

  陸澤偉和麻醉師都屏住呼吸,開始緊張起來。

  器械護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著里面的某個人,有些發呆。

  大血管全部通暢,毛細血管也蔓延到肢體的各個角落。看著如同樹根一樣蔓延的毛細血管,一股舒爽的情緒出現在兩人心里。

  成了!

  麻醉師一拳打在掌心中,啪的一聲。

  陸澤偉也長出了一口氣,看見腳部的毛細血管也開始蔓延,他知道只要解決了骨筋膜室綜合征,這個傷員的腿就保住了。

  而血管開通,能降低滲透壓,減少滲出、改善微環境,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盡量減輕骨筋膜室綜合征的反應。

  厲害啊!

  難怪蘇雲那廝會心甘情愿的叫一聲老板。

  真是特麼的厲害!

  陸澤偉心里罵了一句臟話。

  情緒到了,不說點什麼發泄不出來內心的憤懣。自從抗震救災開始,這種憤懣就一直在心底縈繞著,難以釋懷。

  手術間里,鄭仁開始撤管。

  “老板,你這骨科手術的水平也不錯啊。”蘇雲一邊給傷員包扎,一邊說到。

  “還好。”鄭仁笑了笑。

  剛剛手術前,接到陳主任送來的患者,骨科醫生都不在,他就直接去用了一本中級技能書,又在系統手術室里訓練了幾百臺骨科的手術,這才上的臺。

  多虧了完成皇冠上的明珠最終階段,鄭仁才有手術訓練時間可以“揮霍”。

  因為匆忙,鄭仁隱約看到技術樹有改變,但是他沒來得及細看就跑出來做手術了。

  一會歇一歇,要去仔細看一眼,鄭仁心里想到。

  “你有什么手術不會做麼?你說說,我去學。”蘇雲抱怨道:“我是看兩眼就會,感覺你是看也不看就會。這種感覺很不好啊,老板。

  “不好麼?”

  “我的感覺不好。”蘇雲瞥了鄭仁一眼,道:“老板,你能不能照顧一下你身邊完美無瑕的助手的情緒?”

  “回去的,以后再也不做胸科手術了,可不可以?”

  蘇雲剛想說好,但轉念一想,他不做胸科手術,意味著自己也沒辦法做……

  還真是有點憋氣,蘇雲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回去,一定要努力了,他心里暗自想到。

  見手術結束,器械護士跑了進來,協助蘇雲給傷員包扎。鄭仁脫掉無菌衣,走了出去。

  “麻煩您告訴陳主任,手術做完了,術后一定要注意,隨時上VSD負壓。”鄭仁道。

  “您放心,手術您都拿下來了,要是術后跟不上,導致病情惡化,還有臉做人麼。”麻醉師誠懇的說到。

  反正,盡一切努力唄。

  至于成不成,最后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讓陳主任送下一個傷員上來吧,這面有十分鐘就能下去。”鄭仁道。

  “您休息一會吧。”

  “不了,做完手術再說。”

  麻醉師的嘴動了動,但是沒說話。

  做完手術?怕是再有四五天,手術都做不完啊。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5-1 19:25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44
七百三十三 父女見面


 紅色的沃爾沃XC60在高速公路上奔馳了1800多公里,一路風塵僕僕,用了一天多一點的時間就趕到了蓉城。

  蓉城的收費站都大暢四開,謝伊人隨著車流緩慢通過收費站。

  雖然很累,雖然已經入了夜,但她卻沒有要休息一下的念頭。

  街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被車身分割,交錯地穿過車窗,身邊的副駕的空座位在黑暗里不斷被照亮。

  那里,曾經坐過一個人,憨厚的、無趣的,卻又充滿了力量,像是一塊石頭,很堅硬可靠。

  路過府河,河面上的停不下來的水波里反射的光點不知是月光還是岸上的人來人往。

  謝伊人忽然希望接到那個人后,可以一直開下去,中途不要停,車穿過幾十年的光陰,消失在路燈滅掉的清晨里。

  路雖長,卻總會有終點。

  一路開車,來到天府廣場。來到約定好的地點,謝寧早早在等她了。

  “爸。”謝伊人下車,乖巧的如同往夕。

  謝寧揉了揉謝伊人的頭,道:“這麼快就到了,沒休息一會?”

  “路上睡了幾個小時,不困。”

  看著已經長大的女兒,謝寧有些唏噓。不讓她來,她偏偏就來了。一直是乖乖女的謝伊人,終于長大了。

  “爸,你最近瘦了。”謝伊人悄聲說道。

  謝寧臉上終于流露出來和往常不一樣的笑容,如此親切。

  “瘦了麼,你爸爸我年富力強,還能折騰很多年。”謝寧笑道。

  父女兩人同時沉默,靜靜的看著天府廣場上的鮮血、募捐的人流。幾天前,地震的當晚,這里自發匯聚了幾萬人。

  雄起的聲音,仿佛陣陣戰鼓聲一般,隆隆而起,直上九重霄。

  而如今,那股情緒并沒有消散,那聲音依舊在耳畔回蕩,化作涓涓細流,一點點被人們變成現實。

  “抗震救災的初期工作,基本已經結束了。”謝寧道,“剩下的就是一些收尾的活。可能要持續很久,暫時沒我什麼事兒了。”

  “你要回家?”謝伊人問到。

  “不,聽鄭仁說起來一件事兒,我要去趟歐洲。”謝寧道。

  謝伊人沒問他去歐洲要干什麼,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你的眼光不錯,鄭仁這孩子有擔當,有拼勁兒,有水平。”謝寧用三個有來形容鄭仁。

  對于他來講,這是很高的評價了。

  謝伊人覺得臉有些紅,但她沒有低頭,眼神清澈的像是雲層上皎潔的月光。

  “他安全從前線下來,正在省院做手術。你去找陳主任,手機號我發到你的微信里。”謝寧道。

  “嗯。”謝伊人點頭,“忙完了早點回家。”

  “很快,去那面只是前期考察一下。鄭仁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好大的難題。”謝寧說起這事兒,有些頭疼,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媽也跟著去麼?”

  “嗯,順路去看看。”

  “那我在家等你們回來。”謝伊人說道。

  “見了鄭仁,讓他睡一會。這些日子,沒睡過一個囫圇覺。雖然年輕,也別把身體給熬壞了。”謝寧叮囑。

  “啊?”謝伊人怔了一下。

  她路上猜測,鄭仁這個沒有一絲生活情趣的貨可能不會吃飯,甚至連水都很少喝。但是她沒想到,前線竟然艱苦成這樣,連覺都很少睡?

  那怎麼能行?!

  見謝伊人臉上泛起焦急的表情,謝寧道:“傷員太多,手術做不過來。偏偏你那小男朋友卻是最能幹的一個,所以他就一直堅持著。”

  聽謝寧說小男朋友這四個字,謝伊人有些害羞,但聽到謝寧肯定的說法,她臉上還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謝寧很認可鄭仁,在路上給爸爸打電話的時候,謝伊人就猜到這點。

  此時,終于確定了。

  “他就那樣。”謝伊人的聲音很小,很細,很輕,就像是巴蜀的夜風一樣,溫柔甜膩。

  “等不及了吧,是不是不想陪老爸,馬上就像見到你的小男朋友?”謝寧笑呵呵的問到。

  “已經來了,就不急了。”謝伊人直接說到,“爸,我想你了。”謝寧微笑。

  “那我走了,先去接你媽。估計半個月、一個月也就能回來。到時候,你們應該也回帝都了。”

  “嗯。”

  “走了。”謝寧又揉了揉謝伊人的頭,利落的馬尾,揉完了也不會變得蓬松可愛,反而透著一股子颯爽勁兒。

  謝寧揚手,也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路邊,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靠在一邊。謝寧走過去,有人打開車門。

  他沒回頭,直接坐上車,黑色的車無聲無息消失在車流中,消失在夜色里。

  謝伊人目送謝寧離開,一分鐘后,手機振動起來。

  是謝寧發過來的信息,一個人的電話名片。

  應該是省院的陳主任吧,謝伊人還記得謝寧的話。

  他是不是瘦了?

  他是不是累了?

  見面后自己要說什麼?

  這個混蛋敢騙自己,還把手機關機,這筆賬要怎麼算?

  看著老陳主任的手機號碼,謝伊人怔住了。

  所謂近鄉情怯, 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謝伊人覺得自己仿佛還在超市給鄭仁買生活用品,剛剛遇到地震。她覺得自己剛剛給鄭仁打完電話,那家伙卻直接關了手機,自己人生中少有幾次的罵人——鄭仁,你這個混蛋!

  愣了半晌,謝伊人微笑,側頭,馬尾甩啊甩的。

  撥通電話,謝伊人靜靜的等待著。

  幾聲鈴聲后,那面接通。

  聲音有些嘶啞,好像被人打擾了清夢。

  “哪位?”老陳主任問到。

  “陳主任,您好,我叫謝伊人,是鄭仁的器械護士,我父親謝寧讓我給您打電話。”謝伊人乾脆利落的說到。

  “呃……”電話那面的老陳主任似乎宕機了,沒辦法一下子接收這么多的信息。

  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

  “謝寧?是寧子麼?”老陳主任猶豫的問到。

  “是的,陳主任。”

  “哦,那我知道了,我在省院,你來找我。到了之后在急診等我,我下去接你。”陳主任道。

  “麻煩您了。”謝伊人說完,掛斷電話。

  她揉了揉臉,整理了一下衣服,邁著堅定的走回紅色沃爾沃XC60上,一路導航到省院.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5-1 19:32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45
七百三十四 真·器械護士


  謝伊人在陳主任身后,一路走進住院部。

  “你沒說,我還不知道寧子原來不姓寧,這個混小子,也不告訴我一聲。”老陳主任一邊走,一邊嘮叨著。

  謝伊人抿嘴,微笑。

  這是謝寧的習慣,他為人淡漠,頗有幾分不沾染紅塵俗世的出塵之氣。

  有些人,認識也就認識了。但就像是百余年前的大車店一樣,有緣相見,喝著燒刀子吹一夜的牛逼,天亮之后大道朝天,各走半邊。

  “小謝,你是鄭醫生的器械護士?”老陳主任問到。

  “嗯。”謝伊人點了點頭。

  “蘇雲說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開玩笑。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老陳主任有些恍惚,醫院里,專屬的器械護士……他還沒見過。

  “鄭仁手術做的比較多,當時急診病房成立,也沒其他人能做手術,于是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謝伊人小聲解釋。

  不管有沒有道理,總之要說點什麼才不顯尷尬。

  “鄭醫生的手術做的那麼好,原來是一肩挑起來整個急診病房啊。”老陳主任沒注意謝伊人的情緒,而是贊嘆到:“難怪什麼手術都能拿得起來,這種全科人才,現在很少見嘍。”

  “好多年前,那時候醫生多缺啊,沒辦法才什麼病都看,什麼手術都做。”

  謝伊人回想起海城市一院的一幕一幕,也不禁有些惘然。

  “對了,小謝。”老陳主任忽然站住,一臉神秘,小聲問到:“據說鄭醫生已經得到了諾獎的提名,這是真的假的?”

  “真的,是梅哈爾博士提名的諾獎,項目是TIPS手術。”謝伊人道。

  老陳主任怔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

  沒想到是真的!

  諾獎提名這種事情,國內有報道,但當時因為某些特殊原因,這些報道一夜之間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所以鄭仁也算是第一個默默無聞的諾獎候選者了。

  不過再怎麼都架不住蘇雲那張顯擺的嘴不是。他這種淡淡的裝逼流,怎麼能放過諾獎候選者這種驚世駭俗的身份?

  雖然鄭仁對此不感興趣,但是蘇雲感興趣啊。

  老陳主任知道一些,但是不敢確定,此時聽謝伊人肯定的回答,心里泛起滔天巨浪。

  難怪手術做的那麼好,原來人家根本不是小大夫,而是得到諾獎提名的行業巨頭!

  不說國內,放眼全世界,有幾十年沒有新術式獲得諾獎提名了。

  自從額葉切除術被取消了諾獎后,諾獎的評審就對新術式有一種偏見,不管是什麼樣的新術式,也不管能醫治多少患者,挽救多少生命,他們總是很偏執的把有資格獲得諾獎的新術式遺忘到角落里。

  這麼年輕就能獲得諾獎……雖然只是一個提名,但也足以證明江湖地位了。

  難怪,難怪。

  新的TIPS手術方式麼?老陳主任回想起來自己當年還在臨床的時候, 開始學習TIPS手術。這種介入手術是那麼難,難到根本無法駕馭的程度。

  只能碰運氣,這是老陳主任對TIPS手術的理解。

  沒想到,一個碰運氣的手術都讓鄭醫生給攻克了。

  他很是感慨,說到:“沒想到是真的,真是太厲害了。”

  “還好,他現在做什麼手術呢?”謝伊人問到。

  “主要是四肢壞死,取栓+截肢的手術。”

  “哦。”

  “你配過臺麼?”

  “學過,應該能配合的上。”謝伊人道。

  老陳主任也不管這些,手術室的護士都累懵了,給鄭仁配臺的護士換了一批又一批,只有鄭仁和蘇雲兩人一直在手術臺上鏖戰著。

  有新鮮血液注入,也算是好事。

  而且專屬器械護士……雖然聽起來還是那麼不靠譜,但加上諾獎候選人的身份,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小謝啊,你去了最重要的任務不是配臺手術,而是讓鄭醫生去休息一下。”老陳主任說到:“他一直在連軸轉做手術,最長的休息應該是從蓬溪鄉醫院來省院的路上。”

  “這麼多天,一直在手術?”

  “嗯,偶爾吃口飯,吃飯的時候都能睡著。不過后繼醫療隊已經上來了,具體什麼時候到還沒定,但肯定這兩天會到,能把一線的人替換下來歇一歇。”老陳主任道。

  “好。”謝伊人應道。

  很快,兩人來到手術室。老陳主任叫來手術室護士長,給她介紹謝伊人。

  手術室護士長眼圈黑乎乎的,像是大熊貓一樣,看著老了十多歲,透著無限的疲倦。

  護士長也沒廢話,直接把謝伊人領進去換衣服,帶著她來到手術室外。

  透過手術室氣密鉛門上的鉛化玻璃,謝伊人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個背影。

  如此清晰,如此親切。

  謝伊人的腳步微微停頓,可是手術室護士長沒有感覺,她大步走向操作間。

  只看了一眼,謝伊人便跟著護士長的腳步走了進去。

  “小王,你不用跟鄭醫生的臺兒了,去休息一下,等普外的臺下來,你跟下一個手術。”手術室護士長安排到。

  所有人都已經耗盡了精力,聽到能休息,配臺的器械護士臉上露出了輕松而又有些遺憾的表情。

  不過她看到謝伊人后,有些詫異。

  這人不認識啊,是哪來的?

  “小謝,一會你刷手換衣服,等著上手術,我先去忙了。”手術室護士長說完,便跟王護士一起急匆匆的出去了。

  手術室里,幾名醫生在看著手術,或是等待介入取栓結束去看截肢手術。

  他們聽到手術室護士長的話后,也都微微詫異。

  “護士長,來的是誰啊,志愿者麼?”走出操作間,王護士小聲問到。

  “不是,老陳主任說,是鄭醫生專屬的器械護士,剛得到信兒,連夜趕來的。”護士長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

  專屬的器械護士……省院這麼大,在全國……在全省也算是赫赫有名了,大佬雲集。

  可是有哪位大佬有專屬的器械護士?

  沒有,幾十年來,一個都沒有。

  不說省院,即便在全國排名前三甲的華西,有哪位大佬有專屬的器械護士麼?

  也沒聽說過。

  王護士咂舌,神情略有些詫異。不過回想自己和鄭醫生配合的幾臺手術,鄭醫生一句話都不說,全程是那個讓自己怦然心動的助手一邊充當助手,一邊充當器械護士……

  專屬的器械護士,這大夫的架子還能再大點麼?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5-1 20:12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47
七百三十五 溫暖的擁抱


 鄭仁手術做瘋了。

  他來到省院,就開始作取栓+截肢的手術。

  要是一般的醫生,會在取栓術后等待幾個小時,等毛細血管徹底開通之后再做手術。

  因為他們不是取栓的術者,不知道手術的效果如何,也不知道毛細血管的情況。

  即便是能取栓的介入科醫生,他們水平不如鄭仁,況且他們不會做截肢手術啊。

  鄭仁則不用等待,完全節省了中間等待血管重新灌注的時間。

  等待,有好處,那就是更確定。

  可是血管重新灌注,膨脹,出現新的血液循環。可要是等的時間過長,組織間隙里大量的壞死組織會進入血液循環,加重患者肝腎負荷,導致急性腎功能衰竭。

  在南川鎮,鄭仁一再堅持,幾乎是全國總動員,調集了上千套透析設備和相應的醫生護士來蓉城支援。

  所以急性腎功能衰竭的病人,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救治,遏制了嚴重腎衰竭導致傷員死亡的趨勢。

  只是急性的病癥而已,一過性的,只要透析能跟得上,絕大部分傷員都能熬得過去。

  但鄭仁做手術的傷員,一般都不用透析。

  取栓,血管重新開通的同時鄭仁那面已經手術切除了壞死組織。他對取栓開通術的效果了若指掌,所有重建的毛細血管網都在腦海里,每每切除的壞死組織都在可保留的極限范圍邊緣。

  即便是蘇雲,也看的心驚膽戰。

  可是鄭仁有這個底氣,漸漸的蘇雲也就習慣了。

  不要質疑老板的任何決定,蘇雲默默接受了這麼一個新的設定。

  不為別的,老板取栓+截肢手術做的真的是好啊!

  其中有一個傷員,按照蘇雲的觀察,應該從膝關節以上截肢,這樣才最穩妥。

  可是鄭仁堅持在膝關節以下截肢,并且是膝關節以下10cm的位置取皮瓣。

  看著已經接近壞死的皮瓣,蘇雲提出了質疑。

  但是他的質疑被鄭仁無視,術者在手術中,有權利決定術式。

  蘇雲一心不服,但截肢手術做完,VSD負壓用上,12個小時后趁著手術間歇,蘇雲問了一嘴傷員的情況。

  老陳主任告訴他,皮瓣處已經能感受到溫度,並且出現滲血了。

  這就意味著毛細血管網搭建成功,那片看上去已經處于壞死邊緣的皮瓣在超凡的手術技巧前,還是活了過來。

  在此之后,蘇雲便不再提出任何質疑。

  老板心里有數,自己理解也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總之最后的事實會證明老板的正確。

  手術瘋了一樣的做著,加上傷員術后效果好,很快引起了省院介入科和骨科、創傷科的注意。

  他們開始不太相信,開始都認為是以訛傳訛。而且因為長時間的不間歇手術,人困馬乏,誰還想在這種時候學習手術。

  但是架不住好奇心害死貓。

  當一個介入科的醫生利用珍貴的休息時間來觀臺后,沉默離開,回想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恍然大悟。那之后,越來越多的醫生開始來這間雜交手術室看手術。

  因為趁著手術間歇期看手術的人太多,醫務處甚至動用了手術間里的直播設備,取得鄭仁的同意后,每一臺手術都在大示教室播放。

  不是所有人都習慣示教室的手術直播,因為攝像頭雖然多,但視角還是受到一定的限制。

  有些人趁著手術間歇來到操作間觀看。

  更多的人則在示教室一邊看手術一邊休息、睡覺。睡前在看,不知不覺睡著了,睡醒后只要沒有接到要自己去手術的電話,就繼續看。

  這手術做的牛逼啊!

  更牛逼的是,術者似乎不知疲倦,一直披著鉛衣在做手術。

  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漸漸的,原本有些不服氣的醫生也沉默接受了現實。

  跟人學唄,還能怎樣。

  謝伊人靜靜地站在操作間的角落里,眼睛看著屏幕。

  身為一名器械護士,她在鄭仁開始介入手術后學習了相關的知識。雖然鄭仁不用她進去配臺,可是她覺得自己得知道一旦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手術很順利,一段一段的栓子被取出來,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血管被開通,一直到血管的斷端前,鄭仁為了避免出血才停止取栓。

  要不是傷者的患肢被壓的時間太長,如果還是新鮮創傷的話,謝伊人毫不懷疑鄭仁會做切開血管吻合術。

  但來自前線的傷員沒有這樣的條件。

  醫術再怎麼高,也有窮盡的那一刻。

  果然,鄭仁果斷的放棄取栓手術。在重新造影后,判斷了能開通的毛細血管分支,他對下一步手術已經有了計劃。

  造影結束,鄭仁抽出導絲,蘇雲按壓止血。

  謝伊人第一時間打開感應的氣密鉛門,走了進去。

  鄭仁剛要去重新刷手,趁著蘇雲按壓的時候重新刷手給術區消毒,眼角余光看到了一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出現在手術室里。

  真的是太累了,都出現幻覺了。鄭仁訕笑了一下,可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的停住。

  多希望是真的啊, 可惜小伊人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那就讓這種感覺多存留一會吧,哪怕是幾秒鐘也是好的。

  鄭仁站住,沒敢轉身。他怕自己轉過去,看到的身影會忽然消失。

  可是那道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逼真,越來越近。

  鄭仁雙手忽然不好用了,全身木然,仿佛被美杜莎凝視后石化了一般。

  謝伊人走到鄭仁身邊,毫無顧忌的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當然,只是想象中的,穿著鉛衣,根本無法感受到溫暖。

  是……是真的?

  “鄭仁,你這個混蛋,敢騙我!”謝伊人在鄭仁耳邊小聲說出了自己“懷恨”已久的那句話。

  “……”鄭仁這時候才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自己在做夢。

  就在他的肢體僵硬的像是機器人一樣,想要抱住謝伊人的時候,那身影卻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

  謝伊人徑直去刷手了。

  “喂,伊人,常悅呢?”蘇雲抬頭,問到。

  “在家看患者,她說家里也不能離人。”謝伊人頭也不回的去刷手。

  蘇雲吹了口氣,被無菌帽壓住的黑色長發在腦海里飄蕩。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5-1 20:27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50
七百三十六 更加流暢的手術


鄭仁回味著溫暖的擁抱,看著俏麗的背影,整個人都癡了。

  他很累,累到自己已經感覺不出來了。

  只是每次被強迫吃飯的時候,都會一邊吃飯一邊打瞌睡。

  這也算是一種嶄新的技能了,鄭仁自己笑話自己。

  沒有更多的醫療人員,那么只能自己承擔更大的責任,做更多的手術。

  這也是鄭仁唯一能做到的。

  他沒有在意醫務處的人詢問能不能做手術直播的事情,他只是理解了字面意思,然后點頭,再就不記得這件事情了。

  溫暖的擁抱,像是一劑良藥,驅散了全身的負面效果,鄭仁覺得自己重新精力充沛,就像是在海城市一院急診手術室一樣。

  他覺得自己還能再做幾天幾夜的手術,都不會疲倦。

  謝伊人去刷手了,鄭仁笑了下,不知不覺,笑出了聲。

  蘇雲鄙夷的看著鄭仁走去刷手的背影,真特麼想噴他兩句啊,可惜太累了,實在是沒這個精力。

  ……

  示教室里,橫七豎八的躺著、坐著七八名醫生。

  他們都是被替換下臺,能休息一段時間的相關科室的人。沒人去值班室躺著睡覺,而是不約而同的全都來到示教室看手術。

  有人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睡夢中還在做手術。

  有人看到取栓結束,剛閉上眼睛,就看到一個年輕美麗的身影出現在大屏幕上,給了術者一個熱情的擁抱。

  想吹聲口哨,表達自己心里的羨慕。可惜,實在是累的不行了,剛看完手術的介入科醫生把旁邊創傷科的醫生推起來,準備睡一會。

  介入科醫生本來很困了,坐著都能睡著。但心里的羨慕之火久久不能平息,實在是影響睡眠。他睜開眼睛,說到:“那個器械護士,你認識麼?”

  “看不出來,應該不認識。”創傷科醫生打了一個哈氣,努力讓自己精神一點。

  “我估計是術者的女朋友誒,剛剛看到兩人擁抱來著。”介入科醫生羨慕嫉妒恨,手里捏著純凈水的瓶子,惡狠狠的灌了一口水。

  “……”創傷科醫生精神了起來,“什麼情況?”

  “都跟你說了啊,器械護士去刷手了。”

  “呃……不是說一個科室的人不讓談戀愛麼?”

  “你家手術室和大外是一個科室?”介入科醫生鄙夷。

  嗯,說的有道理。

  創傷科醫生嘆了口氣,自己怎麼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呢?

  很快,刷手結束,大投屏上謝伊人開始準備手術用具,鄭仁則用記號筆畫皮緣,隨后開始消毒。

  這里不是前線,也不是蓬溪鄉,各種高值耗材應有盡有。介入撤管后,有止血板幫助止血,完全不需要按壓15分鐘。

  現在各種耗材敞開供應,無限量,蘇雲也根本不是窮人家的孩子,有好用的東西,誰還用人力按壓止血啊。

  “位置那麼低,皮緣能保留麼?”創傷科的醫生小聲嘟囔著。

  “你又不是沒見過,最開始就屬你跳的最兇,被打臉的最狠,怎麼現在還這麼問。”介入科醫生已經閉上眼睛,半夢半醒的說到。

  聲音很小,像是在說夢話。

  “到現在我還是看不太懂啊。真是奇怪,每次都做到極限麼?”

  “抗震救災結束,來我們介入科輪轉幾個月,你就看懂了。”

  “說的好像你明白一樣,術者介入取栓的水平都夠你學一輩子的了。再說,抗震救災后……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可別有這麼多傷員了。”創傷科的醫生說話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看著大投屏上的影像,入了神。

  手術開始,術者一伸手,一把開皮刀被拍到手心里。

  順著術前畫的皮緣開皮,而且術者依舊按照自己的做法,並沒有按照教科書上的經典手術過程,在大腿中段綁止血帶,避免大量出血。

  最開始,很多醫生提出質疑。

  可是……

  事后證明,人家那是為了讓血管開通后使得毛細血管得到充分灌注,而且術者的鈍性分離水準簡直太高了,術后根本不碰到能引發大出血的部位。

  切開深筋膜上面的一層堅韌的膜部,然后術者把手術刀拍到腿側,一伸手,止血鉗子拍到手上。

  開始鈍性分離深筋膜有豐富血供的位置。

  雖然深筋膜很堅韌,可是術者如同庖丁解牛一般的手法下,很快就分離了深筋膜,暴露出來患肢的肌肉、血管、神經。

  到這步,出血不超過10ml,整個術野乾凈的讓人覺得是擺拍。別說稍大一點的血管,就連毛細血管都被有意無意的避過去。

  創傷科醫生有些詫異,他皺著眉頭,仔細的想。

  手術哪里不對!最起碼和之前看到的有細微的差別,他因為太過疲倦而導致遲鈍的神經也感覺到手術出現了一絲變化。

  不是術者累了,手術做的糙了。而是……更加精細,更加快速。

  手術和往常有區別,是因為看起來更流暢了,可是到底是因為什麼變得流暢的呢?

  他眼睛看著大投屏,腦子里卻在回憶著之前的手術經過。

  手術沒有任何新的東西,都是自己知道的,除了術者有自信不用止血帶之外。

  可是……

  隨后,創傷科醫生看到術者把止血鉗子拍到患者的腿部,一伸手,一把小紋式鉗子拍到手上。

  紋式鉗子?器械護士給錯了器械吧。

  然而,下一幕讓他目瞪口呆。

  又一把鈍剪刀被拍在術者的手里。

  術者接過紋式鉗子,在手心里搖晃了一道簡單的弧線,然后用一個古怪的姿勢捏著紋式鉗子,手心里含著鈍剪刀,開始游離脛前動脈周圍組織。

  紋式鉗子更小,更精細,這種游離對手法要求更高。

  創傷科醫生知道,自己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紋式鉗子和鈍剪刀不斷變換著位置,只是看起來并不絢麗,而有些返璞歸真的簡單。

  一般情況下,是需要兩只手來完成這個動作的。可是術者左手拉著一個皮勾,全靠一只手操作。

  這種手法,在從前術者沒有展露過。

  難道手術忽然從流暢變得更加流暢,是因為……因為那個器械護士?

  一個詭異的念頭出現在創傷科醫生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5-1 20:36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51
七百三十七 做手術,撒狗糧


“老板,你這脾氣是被小伊人給慣出來的吧。”蘇雲看著鄭仁用紋式鉗子做更細致的鈍性分離,也有些不解,問到。

  鄭仁就沒打算搭理這貨,謝伊人來之前,困了和他說幾句話,能精神點。

  現在謝伊人就在身邊,抬頭就能看到她的眉眼,鄭仁覺得自己人生已經圓滿了,根本不需要和蘇雲說話來提神。

  見鄭仁不搭理自己,專心手術,蘇雲覺得很無聊。為了精神點,只好找謝伊人聊天了。

  “伊人,你怎么知道用紋式鉗子的?我記得老板從前沒用過。”

  “用過,在一次腸道手術里,我記得應該是給孫主任的孫子做手術的時候用的。”謝伊人精力充沛,眼睛盯著術區在看,手里什么都沒拿,各種器械都在手邊,但只要鄭仁需要,隨時都會有趁手的器械被拍到手上。

  “有過麼?”蘇雲皺眉,回憶一下,似乎是用了。

  小孩子的身體,用中彎來做鈍性分離顯得太大,太粗糙,所以鄭仁用了紋式鉗子。

  可是那能證明什麼?

  需要也不說話,說句話能死?蘇雲本來認為自己一面當助手,一面當器械護士,工作完成的很好。可是謝伊人一來,馬上就讓他的不專業無所遁形。

  不過蘇雲屬于特別有逼數的那種人,他知道自己怎么懟鄭仁,也不會有事兒。但要是懟謝伊人幾句,怕是下一秒鐘,止血鉗子就會砸在自己橈骨徑突上。

  “老板,水平見漲啊。”蘇雲一邊拉勾,專心致志,兩把小拉鉤總是出現在最讓鄭仁舒服的位置,把術野暴露的相當徹底,一邊說到。

  “嗯,做的多了,自然有進步。”鄭仁心不在焉的說到。

  呸!蘇雲心里罵了一句。

  依靠手術量的堆積,只能生產出一名合格的手術匠,卻無法產生一名大師級的人物。

  要是最開始,手術量是很重要的。

  但做了百八十臺手術之后,就會達到一個臨界值。一般悟性低的人,手術進步到此為止,進步緩慢。甚至一輩子,都可能是這個水平了。

  而一些悟性高的人,在手術量堆積之后,還能勇猛精進,繼續長手藝。

  蘇雲覺得自己屬于另外一種,看一眼,手術水平能達到百八十臺手術量積累的醫生。看兩眼,能達到勇猛精進的醫生水平。

  一旦實踐,會成為這個專業里巨牛逼的那種醫生。

  然而鄭仁……蘇雲一直想不懂。

  什么手術不用看,一上手就是自己的極限。這還不算,在抗震救災的過程中,包括截肢這種簡單、粗暴的手術都能讓他做出花來。

  用游離腸道黏連的手法游離碾挫傷后的血管、神經,細膩到了一定程度。偏偏鄭仁看起來還顯得游刃有余,根本毫不吃力。

  最重要的是,這貨根本就特麼沒有上限!

  這一天多的截肢手術中,蘇雲能明顯感受到鄭仁手術水準的進步。說是一日千里,怕是也不為過。

  最開始配臺相當輕松,即便他一面當助手,一面充當半個器械護士,也很輕松。

  但隨著鄭仁手速越來越快,蘇雲就有些跟不上了,必須要精力很集中才行。

  謝伊人的到來,把器械護士的活徹底接了過去。蘇雲還想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卻沒成想鄭仁手法竟然隨著器械的不同而直接躍升了一個巨大的數量級。

  MD!蘇雲心里暗罵了一句,聚精會神,當好一名助手。

  要是助手都當不好,一張臉可真就丟盡了。

  手術臺上沉默下去,一臺機器,隨著缺失的零件補充上去,開始運轉。雖然毫無聲息,但看手術的醫生們卻聽到了馬達轟鳴,看到車輪滾滾碾壓而來。

  示教室里,創傷科醫生已經看傻了眼。

  他沒想到一臺簡單、粗暴的截肢手術,竟然能有這麼細膩的操作。

  雖然手術做的很細,但是速度特別快,快到了讓人目不暇接的程度。

  沒人說話,術者甚至連頭都沒有抬過。只要一伸手,自己能想到的或者是想不到的器械就會溫柔的拍在手心里。

  創傷科醫生覺得自己受到了虐待。

  看臺手術,都特麼被撒狗糧麼?住院總的苦,你們知道麼?!

  器械護士沒來之前,術者的手術做的就已經驚世駭俗了。

  沒想到這還不算,等那個身姿窈窕,年輕漂亮的器械護士一來,術者跟打了腎上腺素一樣,手速翻倍,各種手法讓人……

  狗糧!

  這就是撒狗糧!

  做手術也能撒狗糧!

  真想使勁呸兩聲,扭頭不看,可是創傷科醫生又捨不得這麼精彩的手術。

  雖然無法全部看懂,但能看多少是多少。好多細節,對自己絕對有巨大的幫助。

  就這細膩的手法,他肯定全國能施展出來的,屈指可數。

  而不光是手法問題,術者並沒有可以追求精細,也沒有因為手法細膩而耽誤手術的術程。

  那手速,才是讓創傷科醫生絕望的所在。

  要是電子競技對戰,他知道自己在術者的手速下,肯定毫無抵抗能力,被一連串炫目的連招一路連到死。

  手速麼?技巧麼?似乎自己通過不斷的努力后,可以……

  剛想到這里,創傷科醫生淚流滿面。

  自己是困迷糊了吧,人家術者可是先做了介入取栓,然后根據術中情況判斷毛細血管網殘留的多少,再做外科手術。

  這是一條龍的手術,自己……不說一輩子,兩輩子下來怕是都達不到這種水準啊。

  一天前的不服氣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尊重,又成為崇拜。而等到器械護士閃亮登場后,直接變成膜拜,還是五體投地的那種。

  介入科的主任和骨科主任在一個角落里看著手術,兩人相互探討著什麼。

  到底術者是如何判斷毛細血管網重新建立,預留皮瓣,盡量少切除機體組織的,到現在還是一個迷。

  手術就在這里,術者沒有遮遮掩掩的心思,想學的只要去問,術者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可是就是這種坦然,讓所有醫生都陷入一種茫然之中。

  不過手術有錄播,一遍看不會就再看一遍,早晚能學會。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5-1 20:41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53
七百三十八 強烈的求生欲


手術結束,鄭仁做的舒爽至極,所有的汗毛孔都散發著叫做愉悅的氣息。他低著頭縫完最后一針,吼道:“下……”

  聲音剛發出來,鄭仁馬上敏銳的覺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從心底泛起,鄭仁生生把后面幾個字咽了回去。

  抬起頭,見謝伊人用從來沒有過的目光嚴肅的看著自己,鄭仁連忙賠笑。

  帶著帽子和口罩,只能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上次睡覺是什么時候?”謝伊人小聲而又嚴厲的問到。

  “我是22個小時前,老板在蓬溪鄉醫院坐車過來的時候睡了一路,再就沒合眼。”鄭仁沒說話,蘇云卻很“爽快”的把時間報了出來。

  “上次吃飯是什么時候?”謝伊人的聲音冰冷了無數倍,鄭仁感覺她平時溫柔的眼神變的冷厲起來。

  “我是睡覺前吃了一口,老板是在蓬溪鄉吃的蓋澆飯,已經55小時以上了。”蘇云得意,終于,能名正言順的把鄭仁吊起來打了。

  “還做?不要命了。”謝伊人小聲說到:“休息三個小時,我出去給你們買吃的去。”

  鄭仁本來覺得自己現在精力無限,剛想要說點什么,隨即感受到冰冷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像是一把刀子,戳在身上。

  “呃……好……”鄭仁猶豫了一下,應道。

  休息一下也好,兩天沒吃飯,光靠著精力藥劑,也快熬不住了。這回是忽然見到謝伊人來,讓自己的精神一震,但這不能從根本上帶來改變。

  “接患者!”蘇云吼道,隨后抬頭看鄭仁,問:“老板,是你去說還是我去說?”

  “我去吧,別三個小時后手術臺被人占了。”鄭仁道。

  謝伊人低下頭去收拾手術用品,鄭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走出手術室。

  兩名醫生正在操作間翻看鄭仁的取栓圖像,見鄭仁走出來,刷的一下子站起來。因為太過于著急,椅子向后滑去,撞到墻上,發出砰的一聲。

  因為起的太急,坐著的那人差點沒摔倒了。

  呃……這是怎么了?

  鄭仁迷茫的看著兩名醫生,他們倆之中年紀略大的那人客客氣氣的問到:“鄭醫生,您需要什么?”

  鄭仁一直都沒出手術室,心里想到省院的醫生還真是有禮貌啊,便微笑道:“手術室排臺,找誰?”

  “排臺?”年紀輕的醫生怔了一下,他身邊一名四十多歲年紀比較大的醫生馬上意識到什么,問到:“鄭醫生,您是累了吧。

  “嗯,連軸轉了五六天,找地兒睡三個小時。”鄭仁道:“這不是怕起來后沒臺了么,就想著提前知會一聲。”

  “哦哦,這個交給我吧,我跟護士長說。”年紀大的醫生隨即說到,“三個小時夠么?剛剛老陳主任還說,您好像在蓬溪鄉就沒怎么休息,要不多睡一會吧。”

  “不用,謝謝。”鄭仁長出一口氣,省院的醫生的確很客氣啊,不過節省了自己很多口舌。

  那名年紀大的醫生也沒刻意說什么,只是安排年輕醫生去和手術室護士長報備一下,就說是鄭醫生的臺兒,三個小時后要用。

  鄭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有名有號了。

  手術室護士長,那是多么可怕的一種存在。

  一般的年輕點的主任都不敢和手術室護士長前拿大,這樣做真的好么?

  鄭仁剛想要說,還是自己去問問比較好,畢竟現在是特殊時期,手術室的手術臺屬于緊缺資源。那名年長的醫生就伸出手,客客氣氣的說到:“鄭醫生,自我介紹一下,省院介入科黃大志,帶組的。”

  “黃老師您好。”鄭仁伸出手,溫和說到。

  “可不敢,可不敢。”黃教授連忙說道:“您這手術水準,可不用跟我這么客氣。”

  鄭仁到不覺得什么,微微一笑。

  “鄭醫生,手術室的值班室人太多,我們主任說了,只要您要休息,有人看見就直接帶去他的辦公室。”黃教授道。

  “這……不好吧。”鄭仁猶豫了一下。

  “有什么不好的!”黃教授嚴肅起來,說到:“您這一組手術的手術量趕上我們三組到四組人馬了,能幫您點小忙,是我們應該做的,您要是再客氣,我們可真的無地自容了。”

  “我還有我助手……”鄭仁透過鉛化玻璃,看了一眼里面,謝伊人正在麻利的收拾手術用具。

  全國醫院在哪都差不多,區別只在于一些細節。這面得到了某些人的關照,謝伊人連清晰手術器械的活都不用干,只是收拾好就可以了。

  蘇云則剛剛把患者抬上平車,正要出來。

  “沒事,還有安靜的地兒。”黃教授道。

  那就好,鄭仁點了點頭,沒說話。

  “老板,去值班室睡吧,可別在走廊打地鋪。”蘇云怕鄭仁對付,雖然有謝伊人看管,但還是怕這貨腦袋進水,便連忙走出來說到。

  “去介入科睡, 三個小時……現在是22點15分,咱們1點30準時開臺。”鄭仁看了一眼機器上的時間,說到。

  蘇云倒是無所謂,只要能躺倒床上,安安靜靜的睡一會就行。從帝都出來,就沒怎么睡,也沒好好吃頓飯,整個人都快崩了。

  鄭仁見謝伊人正在和巡回護士交接東西,便說到:“等我一下。”

  “嗯,我等您。”黃教授都多大歲數了,這點眉眼高低還能看不出來?正好有時間,他也特別珍惜,調閱出一副圖像,問到:“鄭醫生,這個位置,您的導絲是怎么過去的?”

  鄭仁看著謝伊人的背影,臉上洋溢著發自心底的笑容,已經癡了。

  黃教授說完了,他愣了足足三秒鐘,一直到蘇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這才愕然問到:“怎么了?”

  “問你操作呢。”蘇云知道鄭仁一半是因為謝伊人來了,一半是真的累懵了,也不懟他,小聲提醒。

  鄭仁摘掉口罩,做了兩個深呼吸。

  一直戴著口罩,憋的呼吸都不順暢。

  “這里啊,是這樣的。”鄭仁瞄了一眼屏幕,就知道黃教授說的是什么意思,馬上開始講解。
drdfds 發表於 2019-4-13 02:54
七百三十九 硫氰酸鹽中毒


 黃大志對于手術的疑惑,并不在于診斷,而是在于手法。

  手法這種問題,鄭仁能演示一下,具體涉及到手術中應該怎么用,就要看各人的悟性了。

  就算是鄭仁不藏私,絕大多數人也是看不懂的。

  黃教授請教了兩個比較難的超選、取栓的手法后,謝伊人做完交接,走了出來。

  他知道眉眼高低,懂得此刻不是聊天的好時候,便笑呵呵的帶著鄭仁等人去介入科。

  路上,黃教授也沒說更多的話,因為鄭仁、蘇云這兩個貨走路都要睡著了。他只是小心著,別讓兩人走路睡著,摔傷或是撞傷。

  進了病區,黃教授來到主任辦公室門前,笑道:“主任特意給您留了門,說是只要您有需要,隨時過來休息。”

  “多謝了。”鄭仁含含糊糊的說到。

  忽然間,走廊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大作。

  下意識的,鄭仁睜開眼睛。他在恍惚之中,認為自己在海城市一院。

  “怎么了?”鄭仁迷迷糊糊的問到。

  “老板,好像是搶救。”蘇云也處于迷離狀態,看見護士推著平車跑到一間病房,猜測到。

  “去看一眼。”鄭仁也看清楚狀況,隨即精神了一些。

  謝伊人想說什么,但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讓鄭仁去了。

  她本來是想要看一眼鄭仁在哪睡覺,然后就去開車轉轉看能買點什么吃的。

  沒想到,剛下來,又遇到病房的搶救。

  鄭仁大步走進病房,見到一名患者手腳微微抽搐,想要手舞足蹈卻又做不到。嘴里面含含糊糊的說著什么,并不清晰。

  護士和醫生還有充當護工的志愿者正在床前搶救,看不見人,系統面板暫時沒有給出診斷。

  “老板,這人估計是程序員,夢話說的都是代碼啊,還真是敬業。”蘇云小聲說到。

  “程序員?”

  “聽他譫妄的話,應該是這樣。”蘇云道。

  “這個不是術后患者么?出什么事兒了?”黃教授有些驚訝,他連忙問道。

  “黃老師,患者支架術后輸血,降壓,出現運動失調、視力模糊等癥狀,隨后開始譫妄、眩暈、頭痛,伴有惡心嘔吐,嘔吐物為胃內容物。”醫生匯報到。

  “支架?”鄭仁怔了一下。

  現在的患者,基本都是失血性休克的病人,輸血就夠了,一般沒有降壓的。

  再加上支架,鄭仁馬上想到自己剛來的時候診斷了一例腹主動脈夾層的患者。

  那個患者做了支架,鄭仁肯定支架術不會有任何問題。自己的手術經驗和大豬蹄子給出的手術完成度都可以佐證。

  這是怎么了?

  他向前邁出一步,趁著志愿者去取東西的時候,看到了患者。

  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給出的診斷是——骨盆骨折介入栓塞術后、腹主動脈夾層動脈瘤支架術后、硫氰酸鹽中毒。

  已經困的迷糊了,鄭仁看錯了診斷。

  第一反應是氰化物中毒!

  這特么可是大事,難道有人投毒?

  鄭仁被嚇得一個激靈,整個人都醒了過來。

  隨即看清楚是硫氰酸鹽中毒,腦海里迅速回憶,神情微動。

  蘇云見鄭仁情況不對,擠上來問到:“怎么了老板?”

  “沒事。”鄭仁搖了搖頭,可不能把氰化物中毒的事情跟蘇云說,要是說了,這貨能把這事兒說到明年去。

  “是我做的腹主動脈夾層動脈瘤的術后患者吧。”鄭仁問到。

  “鄭老師,是的。”黃教授感受到上級醫生的強大氣場,下意識的稱呼老師。

  “用什么降壓呢。”鄭仁問到。

  主動脈夾層動脈瘤術后也要維持血壓平穩,等腹膜架子把破口完全堵死就可以了。一般要給1-2天的降壓藥,然后就可以停了。倒是沒什么特殊的,都是常規的治療。

  “硝普鈉,微量泵泵入,劑量為8 μg/kg/min。”小大夫馬上匯報用藥量。

  鄭仁隨后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他沉聲道:“把硝普鈉停了,馬上聯系腎內科,立即去做透析。”

  黃教授怔了一下,這是什么操作?急性腎功能不全?腎功能不全一般情況下的表現都在尿量上,而這名患者的尿量正常。

  雖然失血性休克導致尿少,但還不到腎功能不全的一小時50ml以下的程度。

  有疑問是有疑問,可是他聽到鄭仁的話后,馬上下意識的停掉微量泵泵入硝普鈉。

  “不用給太多的處置,要小心別讓嘔吐物出現誤吸,導致窒息就可以了。”鄭仁道。

  “……”黃教授不解,他安排小大夫馬上聯系腎內科,來到鄭仁身邊問到:“鄭老師,是急性腎功能衰竭?”

  “算是吧。”鄭仁回答道。

  汗……大汗……

  算是吧,這是個什么回答。

  黃教授第一次覺得鄭仁有些不靠譜,可是這種想法只是一浮現便被扼殺于萌芽之中。

  對方身為諾獎候選人, 一個身份就能證明很多問題。

  這還不算,手術自己也親眼見到了,絕對是自己見過的最牛逼的那個,一般這種醫生臨床經驗都相當豐富。

  自己的懷疑,最后只能證明自己臨床經驗少,診斷有誤。

  黃教授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鄭仁,等待他的解釋。

  “是硫氰酸鹽中毒。”鄭仁道。

  呃……臨床上用硝普鈉,是家常便飯。很多患者血壓高,都要用硝普鈉來控制。這么多年了,黃教授很少聽到硫氰酸鹽中毒這個診斷。

  不是很少,而是基本沒有。

  硫氰酸鹽中毒,他聽起來好陌生啊。

  “是硝普鈉代謝的問題吧。”蘇云馬上想到了某些可能性,問到。

  “嗯。”鄭仁道,“硝普鈉是一種硝基氫氰酸鹽,直接作用于動靜脈血管床的強擴張劑。

  硝普鈉持續泵入,先由紅細胞轉變為氰化物,再由肝中硫氰酸酶轉化為終末代謝物硫氰酸。

  硫氰酸由腎排出,腎功能正常者的半衰期是4~7天。腎功能衰竭患者有蓄積性。若劑量太大,血中的代謝產物硫氰酸鹽過高易發生中毒。”

  “可是患者沒有腎功能異常啊。”黃教授努力回憶這名患者的化驗回報,說到。

  “之前沒有,現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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