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大刁民 作者:仲星羽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11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放出風聲

    李雲道卻搖頭道︰「別小看了咱們這位趙書記,很可能將來某一天,人家真的入主國務院了,也許這樣他也不會滿足!」

    綠荷瞪大了眼楮,黑色的眸子在餐廳的燈光下看上去格外閃亮︰「那怎麼辦?萬一到時候他針對老師……」

    李雲道笑了起來︰「師姐,你就寬心吧,先不說他能不能登頂,就算他真的登了頂,到那個時候,估計他又得回過頭來巴結老師了,畢竟到了那個層次,他也不敢在史書上留下罵名。」李雲道雖然安慰了綠荷,但是他自己很清楚,以趙平安的胸懷氣度,如果真我有那麼一天,肯定會秋後算賬,到時候清算起來,就不是如今這般風清雲淡的局面了。

    躺下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兩點。這座距離西湖不遠民宅小院有三間房,恰好老師睡一間,綠荷和紅荷姐妹倆睡了一間,李雲道只能去那間支著一張行軍牀的小屋。雖然只是小屋,但卻被綠荷收拾得很乾淨清爽,屋子裏飄著一股淡淡的艾草香。

    「今天艾灸師傅來給老師診療過,所以屋子裏有些艾草味。」綠荷似乎有些歉意,「條件簡陋了些,師弟將就著睡一晚上吧,明天我去挑張牀讓人送來。」

    李雲道笑道︰「沒事兒,這條件已經很好了。我剛下山那會兒,帶著十力一起睡工地上的工棚,那條件、那氣味,嘿嘿,這已經很好了!」

    綠荷幫李雲道鋪了牀鋪,又送了一牀毛毯進來,最後還不放心,送了一杯溫開水進來,這纔回自己的房間睡下。

    躺在行軍牀上的李雲道頭枕著雙臂,借著外面的微光,盯著小屋上方的屋樑,久久不能入睡。

    戚洪波用來換取短暫平靜的消息對他來說足夠震撼︰毛舒的背後居然還另有「高」人,而且也同樣身居高位,那麼這個神祕的幕後高人究竟是誰呢?

    知道李雲道正在調查聖教的人並不多,戚洪波這個層面的人更不可能知道如此機密的事情,在他們眼裏,甄平母子頂多就是跟恐怖份子有關聯,但他絕對不可能知道聖教這樣一個極為神祕的組織,因而戚洪波是不可能用這種消息來欺騙自己以換取苟延殘喘的時間的。

    可是,戚洪波所說的毛舒背後的「大老闆」究竟是何方神聖呢?是體制內的?還是體制外?

    毛舒是本名門智雷的臥底警察,能使喚得動他的,要麼是級別比張士英還要高的,要麼就是能夠給毛舒足夠的利益,或者說,兩者皆俱!

    如今毛舒被國安直接帶去了京城,難道說,毛舒背後的人,是國安的人?或者說跟國安有著莫大關系的人?這個答案只有毛舒能夠解答了,但是能不能再見到毛舒,李雲道自己也不敢打包票。為今之計,就是要盡快找到老貓的那名手下甦洪。現在綁架小不點的三人團夥一死兩逃,甦洪知道得罪了戚洪波,短期內肯定不敢在西湖露臉了。

    李雲道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身子,一個電話直接打給了華山︰「老華,讓線人在道上放消息出去,就說老貓的兩名手下,猴子和甦洪平分了老貓留在安全地點的八千萬毒資,現在正準備潛逃。」

    最近好不容易纔進入正常生活狀態的華山一個激靈︰「頭兒,真的假的?哪兒來的八千萬毒資?所有的涉案卷宗我都年過,沒提到過那八千萬啊!」華山也知道八千萬可不是個小數目,萬一上頭真查起來,弄不好破了案功勞沒多少,反倒因為這八千萬惹來一身騷。

    李雲道笑了起來︰「老華,你別激動呀!八千萬毒資,是真是假,只有老貓自己知道。現在他被國安帶去了京城,一時半會兒肯定出不來,就處出來了,也會直接先退到我們局裏來。」

    「頭兒,我不太明白,這事兒……」

    李雲道笑道︰「老貓手下能人很多,不光是猴子和甦洪這幾個人,如果他們倆膽敢私自分了毒資,老貓的其他手下會怎麼想?老貓不在,那就是大家的公款,私自分錢,而且還是八千萬……」

    華山恍然︰「頭兒,我明白了,你是想讓他們黑吃黑?」

    李雲道笑道︰「等他們成了過街老鼠,你覺得對他們來說,哪兒最安全?」

    華山嘿嘿一笑︰「明白了頭兒,等好消息吧!」

    打完電話,已經是凌晨三點,李雲道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一覺睡醒居然已經是早上八點,院子裏傳來咿咿呀呀的流觴崑曲聲。

    推門打著哈欠伸著懶腰的時候,卻看到一身白衣的老爺子正躺在院中的桂花樹下,身邊的小凳上放著一隻袖珍的收音機,收音機裏唱著崑曲《長生殿》四本中的第三本《馬嵬驚變》。

    聽到這邊的動靜,老爺子微閉的眼楮緩緩睜開一隻,往這邊瞥了一眼,又緩緩合上,手中拍子隨音樂不停。

    「哎喲,老師,聽崑曲呢?」李雲道湊了上去,蹲在老爺子身邊,偷偷打量著老爺子的臉色。

    「哼!」老爺子輕哼了一聲,也不理這刁民,只管自己繼續聽曲。

    「淅淅零零,一片淒然心暗驚。遙聽隔山隔樹,戰合風雨,高響低鳴。一點一滴又一聲,一點一滴又一聲,和愁人血淚交相迸。對這傷情處,轉自憶荒塋。白楊蕭瑟雨縱橫,此際孤魂淒冷。鬼火光寒,草間濕亂螢。只悔倉皇負了卿,負了卿!我獨在人間,委實的不願生。語娉婷,相將早晚伴幽冥。一慟空山寂,鈴聲相應,閣道��滾龤@莆一爻 拊跗劍 崩畬蟺竺窀拍喬  艘歡危 美弦 又敝迕紀貳br />

    「唱的什麼東西!」老爺子終於忍不住睜開眼楮,瞪著李大刁民,「好好的崑曲唱段,都被你這秦腔唱法給破壞了!」

    李大刁民不以為意,厚著臉皮湊在老爺子身邊︰「您老就將就著聽吧,我又不像您,多才多藝,我能唱幾句秦腔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老爺子怒道︰「不學無術的傢伙!」

    李雲道連忙嘿嘿陪笑︰「是是是,我不學無術,我要是像十力那般生而知之,那您這個老師不就要下崗了嘛?」

    老爺子被這沒臉沒皮的傢伙氣笑了︰「不學無術還有理了?」

    「嘿嘿,老爺子,您別生氣,我這不得空就來了嘛!」

    老爺子的臉色終於緩和了許多︰「虧你還記得!」

    李雲道陪笑道︰「不敢忘不敢忘!」

    「不敢忘?你李大局長膽大包天,幾千公斤的炸藥,你也敢往上湊!」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在蹲在身邊的傢伙的腦袋上狠狠來了兩腦門,這才稍稍消氣。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12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夫人

    初夏的清晨,在這距離西子湖不遠的河畔小院裏,斜躺在藤椅上的老人沖半蹲在自己跟前的李雲道吹鬍子瞪眼楮,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公安局副局長還得 ?? ? 」

    老人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喲,轉性了?」



    「其實你真的不要有壓力,我覺得現在這樣真的挺好,夭夭和瘋妞也認可我的存在,這樣就夠了。玲姐說你之前差點兒被炸死在大壩上,我聽了幾乎要被嚇暈過去。」

    李雲道笑道︰「我被炸死了,你便可以找一個更好的人。」

    齊褒姒卻認真道︰「原先我以為,除了我的事業,你就是我的全部。可那次聽到那則消息後,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以為的夢想和事業,跟你比起來,不值一提!如果你真的被炸死在了大壩上,我想我會退出娛樂圈。」

    李雲道低頭凝視著靠在自己肩頭的女子︰「媛媛,姑姑說端午的時候,一起回家吃飯。」

    齊褒姒先是一愣,隨即面紅耳赤,輕輕在男人肩頭咬一口︰「你這個壞傢伙,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嗯嗯,端午對嗎?我待會兒就讓玲姐把端午期間所有的安排都推掉,不行,我得現在就去跟玲姐說一聲。」說著,衣不蔽體的齊大禍水便想往外奔。

    「齊褒姒!」

    「嗯?」

    「把衣服穿上,我可不想自家夫人被旁人看光。」

    齊大禍水先是面紅耳赤,隨後咬著下脣問道︰「你剛剛叫我什麼?」

    「齊褒姒。」

    「後面一句。」

    「夫人。」

    「再說一遍。」

    「夫人。」

    齊褒姒彷彿憋足了全身力氣,應了一聲「哎」,隨即逃一般地披上一件風衣開門奔向對面白玲的房間。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12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傳世之作

    齊褒姒只在西湖待了不足四十八個小時,便隨白玲一起飛回了澳門籌備月底的演唱會,生活節奏一下子便慢了下來的李雲道並沒有急著回局裡報到,而是愜意地過起了兩點一線的生活,一點是西湖玫瑰園的家,另一點便是吳老和綠荷師姐的河畔小院。清晨五點三十分起床,在小區外的坡道上慢跑半個小時,打二十分鐘太極,再練黃梅花幫他苦心雕琢出的三刃刀的刀法,回家沖個澡便驅車到那座院中立著一株金桂的粉牆黛瓦小院,吃過綠荷師姐精心準備的早餐後,便與吳老爺子一道埋入故紙堆。吳老耗費一輩子嘔心瀝血的哲學巨作《華夏哲學演變史》已經到了下半部的明清哲學,明代心學流派創始人王守仁是中國哲學史上繼朱熹之後的又一大儒,心學思潮對明、清兩代的儒家文化產生了方方面面的影響,同時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明、清兩代的儒學生。李雲道對《二十四史》觸類旁通,對心學流派的各類書作過目不忘,倒真的在其中一章節裡發現了幾處普通人難以察覺的錯誤。

    吳老老懷大慰:「王文成是心學流派的集大成者,這兩段引言是不是出自陽明先生的《傳習錄》也未曾可知,不過雲道你既然有過目不忘之術,想來你認定的應該不會有錯。」

    李雲道指著其中一句話道:「陸王心學,陸九淵主張宇宙二字為:『宇宙內事乃己分內事;己分內事乃宇宙內事。』,也就是說『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又倡『心即理』說。斷言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之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往古來今,概莫能外。他認為治學的方法,主要是『發明本心』。而王守仁主張『心即是理』,即最高的道理不需外求,而從自己心裡即可得到。他的主張被學生們繼承並發揚光大,其中又以泰州學派將其說法推向一個極端,認為由於理存在於心中,因此『人人可以成堯舜』,『天地雖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雖凡夫俗子,皆可為聖賢』,即使不是讀書人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成為聖人。『心即理』看法的發展,也影響了明朝晚期思想中對於情慾的正面主張和看法。由於心即理,因此人欲與天理,不再如朱熹所認為的那樣對立,因此是可以被正面接受的。老師,我覺得這一段應該加進去。」

    初夏的淡淡陽光從氣窗灑落下來,落在老人與青年面前厚厚的稿紙上。老人輕輕用指節扣擊著紙面,撫鬚點頭,似乎覺得李雲道說得很有道理,但卻也沒有急著表態,而是笑盈盈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青年:「雲道,關於心學這一章,我決定要重寫。」

    李雲道微微錯愕道:「老師,我覺得挺好,只要這一處稍稍改動一下,就會更加完美些,還有重寫的必要嗎?」

    老人笑得像騙良家閨女的老狐狸一般:「我覺得可以重寫,不過這執筆嘛,我認為應該由你來執筆。」

    李雲道大吃一驚,這可是在社科院都掛了名的鴻篇著作,而且他幾乎可以肯定,吳老的這套書絕對有傳世價值,不知道多少著名學者擠破了腦袋想把自己的名字掛在這本書的編著作者名單裡,卻被老爺子一一拒絕,如今吳老竟然主動讓出一章重要的篇幅,讓李雲道來主筆,如果真能把名字添加在作者名單裡,這可是一份莫大的榮耀啊!可對於這個無數學者可以打破腦袋也要搶到手的機會,李大刁民卻一點也不珍惜,擺手道:「我這半桶水可不敢犯這種滿瓶不動半瓶搖的錯誤,真要寫錯什麼,可不光光是被人嗤笑一輩子這麼簡單,我我可不想成為幾百年後人類哲學史上濃墨重彩的一記敗筆,別到時候人家哲學系的老師一上課就開罵,不好好讀書,將來就會成為李雲道那樣的笑話……別別別,老師,您老人家就放過我吧。」

    老爺子卻不容拒絕地將那疊書稿拿起來,笑道:「這章本是我的博士研究生打的底稿,但是已經被我退了三次稿,他已經拖延了三年沒能畢業,這是第四次退稿。所以這一章,還是你來寫,事先申明,如果寫得像一坨爛狗屎,你也別拿來丟人現眼了,直接自己在家當柴木燒了。」

    李雲道哭笑不得:「老爺子,現在誰家還用柴少木?都是集中供氣的,最不濟的城鄉結合帶也是用煤氣罐的。」

    老爺子起身,捶著腰,李雲道順手上去幫老人捏了兩把,他雖然不擅武,但博覽群書,認穴極準,工作了大半天明顯精神有些萎靡的老人一下子便精神了起來,沖院子裡晾曬衣服的綠荷喚道:「阿荷!」

    「誒!」阿荷師姐心情好的時候應答時總喜歡音調上揚,因為她開心,似乎整個小院也與她的心情一樣輕盈了起來。在圍裙上擦乾淨雙手,阿荷師姐笑著盛了兩碗銀耳羹送進來,一碗常溫,一碗冰鎮,看上去晶瑩剔透,頗是可口的樣子。

    老爺子嘗了兩口,舒服得連皺紋都少了幾道,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紅荷丫頭呢?」

    綠荷看了李雲道一眼,笑著道:「去找陳家兄妹了,說是這兩天都不回來住。」

    老爺子瞥了李雲道一眼,聳聳肩膀道:「怕是被我這關門弟子欺負怕了!」老爺子也知道李雲道與薛紅荷兩人一個是不肯吃虧的主,一個性格脾氣古怪,湊一塊不打架才怪。

    綠荷也看了李大刁民一眼,掩口笑道:「紅荷啊,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您這位關門弟子。可惜雲道已經結婚了,否則倒是可以將你們倆湊成一對。」

    李雲道頓時雙眼瞪得如銅鈴大:「別別別,師姐您要是對我有意見可以直說,我這可是一輩子的幸福,真要湊一塊兒去,萬一哪天你家姐姐一個不樂意把我給閹了,我想找個哭的地兒都沒有!」

    綠荷掩口笑道:「姐姐哪有你說的那般不講理喲?其實私下裡她還是很關心你哩,只是你們倆好像天生八字弗合,弗見面還好,一見面就往死裡掐!」綠荷師姐的口音裡帶著糯糯的江南音,聽上去如同這冰鎮銀耳一般令人舒心。

    老爺子喝了兩口便放下湯碗,將那疊書稿遞給綠荷道:「拿去升爐子!」小院的角落裡放著一隻小小的煤球爐,利用率倒是頗高,老爺子每天一起來最樂呵的一件事情便是替阿荷將爐子升好。

    綠荷師姐接過厚實的書稿,撇了一眼便愣住了:「郭師弟的博士論文?」阿荷翻了兩頁,果然眼熟,而且她幾乎可以肯定,這的的確確是郭師弟當初交上來的論文底稿,但是很多地方老師又做了改動。其實年初時郭凱師弟請她幫忙看過這本主述明代心學的博士畢業論文,但她粗粗翻一遍後便告訴郭師弟,估計這本論文過不了老師那一關。只是沒想到老師不但幫郭師弟做了批注,而且似乎還有意提攜郭師弟進《演變史》的編著團隊,幸好她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郭師弟,否則不知道那位已經延遲了三年多還沒有畢業的師弟會作何感想。

    老爺子笑了笑:「郭凱這本論文,只能算是中下水平。拿給雲道看,也只是想驗一驗我這關門弟子的水準。所以還是驗了那句話,所謂真金不怕火煉,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李雲道苦笑道:「老爺子,我這個關門弟子,既不是驢也不是馬,你咋溜也溜不出個真金來啊!」

    綠荷笑道:「師弟你太謙虛了,單單能將二十四史背下來這一項,你就已經贏了所有的師兄師姐!」

    李雲道笑道:「死記硬背登不了大雅之堂。」

    一旁的老人卻搖頭道:「中國如今的教育,忽視了太多的傳統經典,能將老祖宗們傳下來的東西倒背如流,而後融會貫通,這才是作為一名華夏精英的本份。如今的教育都太過於功利了!」

    李雲道翻了個白眼道:「您老人家不也是打著教學生的名號,徵用我們這些免費的勞動力!你說人家郭愷這章寫著不好,您自個兒倒是抽空寫寫看,我就不信,您真能寫出個花兒來!」

    老人不以為意,笑著負手走進小院,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成天弄得跟室外高人似的……」李大刁民小聲嘀咕道,卻冷不丁看到綠荷師姐站在書架旁衝他招手,「嗯?」

    「噓,小點聲!」綠荷像做賊一樣躡手躡腳地從書架最高處取下一疊發黃的書稿,遞了過來,「看完就放回去,千萬別被老師看到。」

    書稿略顯微黃,看樣子有了些年頭,封面寫著「論陸王心學」五個大學,翻開第一頁,那筆力蒼勁而有力,語言樸素卻不乏真理,李雲道一頁一頁地讀了下去,他讀書本就很快,看完百頁的書稿只用了二十分鐘,直到最後一頁,寫著一行字:吳書聯,1982年2月於蘇州滄浪亭。

    李雲道看了一眼在佝僂著身子,負手在院中散步的老人,他不明白,這樣的傳世之作,為何老人寧可雪藏在書架上落灰也不肯讓它問世。 本帖最後由 liwanhua1234567 於 2019-4-8 03:11 編輯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12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頭版頭條

    生活就像一條時而奔騰不息時而平靜如鏡的河流,結束了波濤洶湧後,終歸於平靜。李雲道二點一線的清閒生活並沒能持續多久便被人打斷了——距離李雲道的假期還有三天的時候,《西湖日報》頭版頭條用整版的篇幅發表了一篇轟動西湖政界的新聞人物報道,作者是西湖日報當家小花旦戴紀菲,文章的標題是《跳得了長江、鬥得了悍匪、反得了恐——一個不走尋常路的人民警察》。

    吳書聯老爺子有閱報的好習慣,每天上午留半個小時的閱報時間,這麼多年雷打不動。很入得了老爺子法眼的報紙不多,除了《新華日報》和《人民日報》外,老爺子頂多就看看當地的日報,所以報紙是老爺子推到李雲道面前來的,用食指關節輕輕敲擊著桌上的報紙:「簡直就是在神話你這個公安副局長!」老爺子有些生氣,因為他不太確定寫這篇報道的人是善意還是惡意,經歷動亂年代的老爺子太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那點齷齪,那個年代他就曾目睹多少青年才俊被高高捧起,又被重重摔下。

    李雲道將報紙上的內容大致瀏覽了一遍,微微皺眉:「倒也不算誇張,只是個別地方用詞有些言過其實了。」他休假期間,華山曾發來一條微信,說是日報社戴紀菲拿著市委書記的上方寶劍來市局採訪了,事實上李雲道倒也不反感記者這個群體,相反在一些特定的環境下,這群靠筆桿子吃飯的文人的確有其可取之處。但通讀史書的他更清楚,中國文人的酸氣是刻進骨子裡的,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人一旦發起狠來,一枝筆桿子有時候真的可以勝過千軍萬馬,但有時候正是這枝筆桿子壞了事,帶給社稷和百姓的傷害往往也是巨大的。

    將文章通篇掃了一眼,李雲道便不得不佩服那位戴大記者搜集素材的能力,連他在姑蘇市局抓了幾名悍匪的陣年往事都被她挖了出來,更不用說在江寧市江北分局時的那些事情。文章採用的是倒敘的手法,開篇便是對李雲道拖著毒販張凱鍾上大壩跟恐怖份子談判的描述,在這裡並沒有對大壩下的的幾千公斤炸藥直言不諱,而是用恐怖份子企圖炸掉大壩這樣的春秋筆法一筆帶過,戴紀菲居然還用了心理描述,描述了李雲道有一個剛剛出生不足半年的兒子,關鍵時刻惦記著家人但更惦記著白沙湖大壩外的幾十萬民眾。

    看完文章,李雲道也不得不承認,西湖日報這位當家花旦的文筆功底的確一流,如果這篇文章不是在寫李雲道自己,通篇讀完一定令人特別感動。綠荷師姐送了一盤洗好的枇杷進來,看到那篇報道,只讀了幾小段便紅了眼眶。李雲道連忙將報紙抽了過來:「都是記者在胡編亂造,當不得真!」

    綠荷轉身抹了抹眼角,柔聲道:「還能休息幾天,你就別回去了,師姐多做些好吃的。」

    看著綠荷掀簾而去的裊裊背影,李雲道苦笑著道:「老師,咱們這位曲書記到底是幾個意思?」

    老爺子起身,負手在書房裡踱著步子:「曲費清跟你一樣,是空降到浙北來的外省幹部,而且一來就是擔任省委常委和省會城市的一把手,原本他應該是想放手一搏,畢竟在他這個年紀,如果再不搏一搏,接下來就要退了。現在京城又把以強勢著稱的趙平安調來了浙北,這局棋對於你們這位曲書記來說就更加撲朔迷離了。不過,曲費清這個人官聲很好,也很愛惜羽毛,是個實幹派。」吳老對曲費清的評價比較中肯,不褒也不貶,只是很客觀地闡述事實。

    看著報紙上碩大的標題,所幸的是為了李雲道的人身安全,文章中間並沒有配圖,只是其中有一張照片是拍的李雲道的辦公桌,雜而不亂,那位美女戴記者居然為這張照片採訪了浙北大學的一位心理學家,心理學家分析說:這張辦公桌的佈局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是辦公桌的主人是一個心理素質及其強大的人,第二是說明這個人性格相當沉穩,不驕不躁,具備做大事、就成大業的基本條件。這句話就有點誅心了,什麼叫做大事?什麼是成就大業?這種話放在舊社會傳出去,自己估計早就開始被封建皇權打入堅決格殺的行列了。

    華山說戴紀菲答應稿子一定會給李雲道過目了以後再發,但李雲道對戴紀菲的允諾一笑了之,他太瞭解這些無冕之王的脾氣了,除了市委書記市長和宣傳部長,誰要是敢改動他們的稿子,他們絕對會記恨對像一輩子。文人大多心眼小,這是李雲道通讀史書得出的一個結論。

    這篇市黨報的頭版頭條在政界引起了多大轟動,李雲道還在還不太清楚,但是當報紙放在市局一把手康與之的面前時,康局長臉色就有些令人難以琢磨了。關於這一次反恐,康與之的名字文章裡連提都沒提,相反倒是提到了李雲道破格組建的戰風雨、夏初和木蘭花三人行動小組得到了前任公安局長朱子胥的大力支持。連前任局長朱子胥都提了,卻不提他這個現任局長,這是戴紀菲故意的,還是有人授意的呢?康與之將華山叫進辦公室,和顏悅色問道:「老華,戴記者在你們刑偵上採訪的那幾天,你們怠慢人家了嗎?」

    華山此刻正一個頭兩個大,苦著臉道:「朱局,我正為這事兒頭痛呢!這位戴記者實在是太敬業了,差點兒查得我們刑偵隊底兒朝天,我看她來我們刑偵干刑警估計都沒問題。戴記者人是挺和氣,就是太沒有誠信了!明明答應得好好的,稿子寫完後,先給李局看一眼,畢竟這是關於李局的報道嘛,可人家倒好,寫完稿子直接發給了市委辦公室的紀處長,還跟我說是因為曲書記催得太急了,所以沒來得急跟我們溝通稿子的內容。」

    華山離開後,康與之不禁陷入了深思:看來稿子是曲書記親自審核過了以後才簽發的,難道說是曲費清的意思?康與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曲費清是省委常委、市委書記,是省領導外加市裡的一把手,如果曲費清真的對他有什麼意見的話,他這個公安局長的位置能不能坐穩,就很難說了。他又聯想到之前曾經有領導提議讓他兼任分管副市長,但這個提議卻在常委會上被擱置了,傳出來的消息說曲書記只說了一句話「這件事暫時擱一擱」便沒了下文,倒不是他有多在意這個副市長的位置,只是前面朱子胥是副市長兼任公安局長,到了自己這兒副市長的頭銜就沒了,他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呢?

    康與之深思了許久,終於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出去:「紀處長,是我,公安局老康!」

    正在修改領導的一份講話稿的紀靈巖明顯愣了一下,笑道:「哦,康局長你好!」

    「是這樣的,我來市局也有段日子了,前段時間一直在基層調研,這不最近剛剛有了些心得體會,想看看曲書記什麼時間有空,我想來跟書記匯報匯報工作。」

    紀靈巖又是一愣,公安局是政府條線上的部門,直接匯報對像應該是市長嚴東閣,而且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康與之都是跟嚴東閣一條線上的人——在趙平安初到之際,嚴東閣和康與之都第一時間倒向了新來的省委書記。曲費清這種從草根崛起的學術派官員打眼裡跟趙平安這種自帶紅色屬性的一把手尿不到一個壺裡,相反跟年輕時曾在青年政治學院擔任講師的省長周慧珉在政治見解上有諸多一致之處,兩人惺惺相惜,很快便在常委會上達成了共同進退。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康與之想來曲費清這兒匯報工作,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怕嚴東閣那邊有看法嗎?大院裡人多眼雜,只要他康與之出現在書記辦公室,嚴東閣那裡也會很快收到消息。難道說,康與之想改換門庭?

    想到這裡,紀靈巖笑了笑:「好的,要不這樣,領導這會兒在會客,待會兒我進去問了以後給你答覆?」

    「哎,好的,那麻煩紀處了!」康與之放下電話,臉上的笑意又消息得無影無蹤。他去曲費清辦公室匯報工作,是要冒著極大的風險的,嚴東閣這個人他是瞭解的,心眼很小,睚眥必報,如果真的知道他去了書記辦公室,指不定又要胡思亂想。但是他必須放手一搏,否則眼前的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了這次副市長的任命,或許一拖就是一兩年,自己這個年紀,可經不住這般的拖法。

    他想不想,又拿起電話,但又很快放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了出去:「向秘書,你好,我是康與之!」 本帖最後由 liwanhua1234567 於 2019-4-8 03:11 編輯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21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康與之之死

    阮鈺自從懷孕後一改之前瘋瘋癲癲的行事方式,每日早晚都會打來一個越洋電話。(((手機閱讀訪問 m.ck101.org )))五月的紐約氣候怡人,阮鈺似乎很享受美帝國的知名醫生給自己設定的孕期生活。女人似乎天生就是一種母愛泛濫的動物,一切以孩子為中心的阮鈺很少再插手公司的事情,只一週固定時間聽高管匯報一次工作,然後提出一些方向性的建議,其餘的時間都在為生孩子做準備。

    現代科技的進步拉進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同框視頻聊天時蔡桃夭會抱著小鳳駒一起,咿咿呀呀的可愛模樣讓阮鈺對腹中的孩子充滿了無限的期待。阮鈺腹中是個女孩,這個消息讓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的李雲道興奮不已,抱著手機又唱又跳,幸好樓下也是阮鈺名下的空宅子,否則李雲道這番動靜定能引來領居的報警。

    上天似乎註定了讓李雲道停不下來,距離假期結束還一天的這天晚上,跟兒子說了晚安,又對著視頻中阮鈺的大肚子親了又親,李雲道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今晚終於沒有被噩夢中的爆炸驚醒,卻被莫名其妙的手機震動叫醒了。

    李雲道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凌晨三點,打來電話的人是華山,他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頭兒,出大事了!」華山的聲音急促而恐慌,李雲道從來沒看到身經百戰的老華像這般驚慌失措過。

    「出什麼事了?」

    「剛剛收到110指揮中心的消息,康局長在家裏被人謀殺了!」華山的聲音有些低沉,他從來這麼從年,何曾踫到過公安局長被殺害這樣的棘手案子?

    「謀殺?」李雲道也猛地從牀上坐直了身子,「你說什麼?康局長被人謀殺?我們局的老康?」

    「是的,兩分鐘前我接到指揮中心的電話,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已經控制現場了,我們正在趕去老康家的路上。」華山的路速很快,他說的是「我們」,這說明剛剛他還在局裏加班。

    「控制好現場,我馬上出發!」

    華山掛了電話便陷入了深思,他原本以為這又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加班到凌晨兩點,乾脆就不回去了,在辦公室將就著湊活一晚上,卻沒料到剛剛披了件衣服躺下,就接到了指揮中心的電話。

    康與之是市局一把手,手掌省會城市的國家暴力機關,算得上是位高權重,只是誰這麼兇狠,會謀殺了他呢?康與之在地級市當一把手的時候,也應該得罪過不少人,是尋仇嗎?康與之到市局履新還不滿三個月,難道說在這三個月裏他又得罪了誰?警察這個職業,原本就是高風險卻沒有高回報,華山微微嘆了口氣,希望這件事不要給頭兒帶來什麼麻煩,畢竟康局和李局兩人的矛盾在局裏幾乎是公開的祕密,康局暴斃,免不了會有人會懷疑到李局的頭上總之,一切等看了現場再說吧。

    正趕往兇案現場的李雲道也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無比震驚,康與之居然死了,而且還是謀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李雲道都不希望康與之出事,哪怕自己與對方在政治見解上各執己見,哪怕自己和康與之在局黨委會上鬥得死去活來,但拿官方一點的話來說,這是人民內部矛盾,還沒有上升到階級矛盾的程度。對於康與之這個人,李雲道只是覺得這個據說當年也頗為強勢的一把手局長為什麼在省廳待了幾年後,傳說中的銳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看不慣康與之事事都要看上面的臉色,諸多事情不是將破案和公安幹警的利益放在首位,而是考慮領導的感受和看法。他知道康與之已經是一個完全意義上的官員,而不是一名警察,所以才會做事時畏首畏尾瞻前顧後。

    到底是誰會對康與之下毒手呢?李雲道隱隱感到有股無法形容的危機正在緩緩地向自己靠近,到底是誰呢?是某個跟康與之有仇的人或者組織,又或者是某個別有用心的人不想看到局勢穩定的西湖?

    李雲道一路飛車,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趕到了犯罪現場——康與之的家。康與之住在白沙湖旁的一處觀湖小區,小高層的頂樓復式,算是一處空中別墅。康與之是個有些中國古典文化情結的人,家中古色古香的裝修風格也盡顯主人的品味,但此時仰面躺在地上的屍體破壞了這原本應顯得頗有格調的畫面。

    「誰報的警?」李雲道問華山。

    「樓下的鄰居,說是大半夜的樓上一直在發出噪音,弄得他一家人睡不好,想上來打個招呼,卻沒料到屋門沒鎖,燈也開著,門一看就看到康局躺在這兒,人已經沒氣兒了,這才報了警。」華山盡量用平和的語氣描述著。他的身旁站著兩名年輕的民警,顯然也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康與之的死狀很恐怖,整張臉都是扭曲的,顯然是死之前承受了極大的痛苦。李雲道到達現場的時候,正好撞上其中一名民警忍不住沖出門幹嘔了一陣子。

    另一名民警雖然對屍體很恐懼,但還是堅持住了,見李雲道問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平穩些︰「是這樣的,今晚所裏是我們倆值班,一接到指揮中心的電話,我們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我們趕到的時候,康康局長就已經這樣了。我們擔心兇手還在屋裏,所以仔細地對每一間屋子都搜查過了。」

    李雲道似乎並不畏懼那具看上去面目頗為猙獰的屍體,半蹲在屍體前仔細打量著那張早已經變形的面孔︰「誰告訴你們這是一樁謀殺案?」

    年輕民警指著地上的一把水果刀︰「有有刀」

    李雲道瞥了他一眼,沖一旁的桌腳努了努嘴︰「這兒還有一個沒削完的隻果呢?」

    華山其實也早就發現那張隻果,也判斷出水果刀應該是用來削隻果的,但是介於康與之的死狀實在是太過於恐怖,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否認這是一樁兇殺案︰「頭兒,你覺得不是兇殺?」

    李雲道搖了搖頭︰「暫時還不敢肯定,最近局裏的體檢老康參加了嗎?」

    華山點頭道︰「參加了呀!不過有沒有什麼隱疾我們就不知道了!」

    「技偵和法醫什麼時候到?」李雲道趴到地上,側著腦袋看著地面。

    「應該快了!」

    華山的話剛落音,技偵和法醫就到了現場。法醫是個年輕的姑娘,穿著白大褂,拎著法醫的箱子,這麼年輕倒是出乎李雲道的意料,下意識問道︰「老周呢?」

    那姑娘冷冷地看了李雲道一眼,並沒有說話,只是蹲下身子打開箱子開始自己的工作。

    見李雲道吃了癟,華山覺得有些好笑,等李雲道站起身,才湊上聲道︰「法醫處的周處退休了,這位是新調來的林桃子處長。」

    「桃子?」李雲道覺得這名子起得簡直是莫名其妙。

    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自己,冰美人擡頭瞪了華山一眼,華山悻悻地沖她笑了笑,但人家卻一點好臉色都不給︰「無法人等退出去,別影響我們取證!」

    華山連忙介紹道︰「林處長,這是我們李局。」

    林桃子似乎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青年居然就是那位傳奇的副局長,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語氣上卻仍然不客氣︰「那也得出去,等我們取完證了,你們再進來。」

    華山有些上火了,這林美人兒據說背景挺硬,但李局雖然不是你們技偵支隊的分管領導,但好歹也是局黨委班子成員,再加上李雲道身先事卒,整個刑警隊都很打心眼裏認可這位年輕的帶頭人,華山覺得這位冰山美人不光是在打李局長的臉,也是在打整個刑偵的臉。

    正欲發火,李雲道卻拉了拉華山道︰「正好煙癮犯了,走,上樓頂抽兩根去。」

    華山火氣一消,倒也覺得自己可笑,自己一個四十歲的老刑偵了,還跟一個黃毛小丫頭計較個什麼勁呢?

    康與之家本就在頂樓,從防火梯上去便是整棟建築的樓頂。正是初夏時節,漫天繁星,夜風輕拂,如果不是樓下客廳裏的那具屍體,也許這還真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夜晚。

    李雲道扔了枝特供小熊貓給華山,煙是回京城時從王小北那兒順來的。華山是老煙腔,借著夜色一看煙盒,就知道是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的好煙,拿著在鼻子底下聞了又聞,一臉陶醉︰「好煙就是好煙,聞起來味道都跟我的大前門大相徑庭。」

    見李雲道也叼起了煙,他連忙將煙夾在耳朵上,掏出火機打著了火苗送了過去︰「頭兒,你剛剛是不是瞅出什麼端倪了?說實話,我辦過那麼多案子,從來沒見過這種死狀的,太他媽恐怖了!」華山帶了一句國罵,直到此刻,他一想到那張扭曲得幾乎變形的臉,他就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李雲道沒有說話,深吸了口煙,而後徐徐吐出一團煙霧,夜風輕而輕舉地便將煙霧吹散,天台上的青年挺直了身子,望著夜空,看上去更顯得滄桑了︰「老華,不管康與之是怎麼死的,他只能是病死的。」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21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草草了事

    華山沒聽明白,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麼,卻看到李雲道搖了搖頭︰「不過不管上面怎麼說,該往下查的,咱們半點不能馬虎。(((手機閱讀訪問 m.ck101.org )))畢竟這是一條人命啊!」

    華山有點兒明白了︰「頭兒,你的意思是出了這案子,上面會有人不讓我們往下查?」

    李雲道看著遠處的夜空,那裏是城市與天空的交際線︰「一個穩定的西湖才符合如今絕大多數人的利益。」

    華山更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頭兒說話跟打啞謎似的,他一個當兵出身的刑警,腦子明顯跟不上頭兒這種聰明的讀書人。

    良久,李雲道收回視線,對華山道︰「準備收隊吧!」

    華山皺眉︰「房子裏還沒來得及搜查。」

    「不用查了,要下手的早就下手了,哪會等得到今天。」李雲道似笑非笑的表情讓華山覺得這位休了近一個月長假的頭兒更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了。

    「頭兒,這報告怎麼寫?」華山看著李雲道防火梯走的背影,趕忙快步跟了上去。

    「照實寫。」李雲道頭也不回地扔下三個字。

    兩人回到案發現場時,技偵和法醫的工作才開了個頭,李雲道也不著急,就跟華山一起並排坐在防火通道的樓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華山說李雲道不在的時候局裏又發生了很多事情,尤其是西湖日報的那位戴紀菲記者,差點兒把整個刑偵支隊攪得底兒朝天。李雲道說他回了昆侖山又去了趟東北,而後回京城陪老婆孩子了,此前發生了那麼多事令他意識到,自己太對不起家人了。

    華山本就比李雲道年長不少,又經歷一次婚姻的失敗,人生起起伏伏,雖然不至於大徹大悟,但也明白了世事無常的道理︰「頭兒,我真心覺得,工作是一碼事,生活是另一碼事,千萬別把這兩者混為一淡,否則哪怕現在表面上看著啥都好,早晚有一天媳婦兒會跟你鬧掰!」

    李雲道想起在大壩上時的場景,一時間有些恍惚,回過神來才嘆了口氣道︰「古人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故而如果連自己的小家都顧不好,又如何去顧及大家呢?」

    華山突然傷感了起來︰「其實老康這個人,也不算壞,就是有時候慫了點。不過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當局長,沒準兒比他還慫。」

    李雲道搖了搖頭︰「康與之在下面地級市當公安局長的時候出了名的鐵腕,只是在省廳磨了這幾年,銳氣都打磨光了!我們看到的康局,是個官員而不是一個純粹的警察。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就像你說的,如果我們當局長,沒準還不如他,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防火門被人推開,吃力推門的是那個面若冰霜的年輕法醫,看到刑偵隊的大小兩位boss在樓梯間閑聊,她便氣不打一處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閑情逸緻在這兒聊家常?」

    華山終於忍不住反諷道︰「難不成林處長要我跟我們頭兒幫您老人家解剖屍體去?」

    李雲道拉了華山一把,兩人起身,李雲道沖林處長點了點頭,問道︰「發現死因了嗎?是不是內出血?」

    林桃子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

    「你來之前我簡單地看了看屍體,放心,我沒有觸踫屍休,所以你不用瞪我。死者的耳朵、口鼻和眼瞼內都有湛血,這是典型的中毒癥狀。」

    林桃子頗有深意地看了李雲道一眼︰「不是中毒,我懷疑是消化道出血。」

    李雲道皺眉︰「消化道出血?」

    林桃子點頭︰「至少目前判斷是,但具體的還要等解剖完屍體才能下定論。」這位林桃子處長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倒也沒有平時看上去那般不近人情。

    「不應該啊!」華山自言自語道,「前陣子剛剛體檢完,聽說老康對自己的健康狀況很是得意,怎麼會突然就胃出血呢?而且胃出血我也見過,沒這樣兒的,除非是癌癥。」

    林桃子瞪了他一眼︰「我有說是胃出血嗎?消化道出血的情況有很多種,胃出血只是其中一種!」

    李雲道似乎蹲在屍體的跟前,仔細地用鼻子嗅著,皺眉道︰「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甜橙的味道?」

    跟華山來的刑偵隊員說︰「李局,剛剛我們都勘查過了,康局家裏沒有橙子。」

    林桃子好像也不畏懼那具死狀恐怖的屍體,也湊上去嗅了嗅,狐疑地打量著李雲道︰「我怎麼沒聞到?你鼻子有問題吧?」

    李雲道也不生氣,笑了笑,淡淡道︰「林處身上有股淡淡的黃瓜味,嗯,晚上吃的黃瓜?」

    林桃子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她晚上的確用黃瓜切片做了面膜,只是她後來又洗了澡才睡覺,現在已經快凌晨四點了,眼前的男子居然還能聞到得黃瓜面膜的味道,不得不承認他的嗅覺格外靈敏。她是學法醫的,也瞭解某些基因遺傳或變異都會導致極少的一部分人在視覺、聽覺或者嗅覺上遠超常人的能力。

    幸好她背著光,誰也沒有察覺到她表情的異樣,李雲道也沒有太注意,只是打量著地板上的刮痕︰「這是死者臨死前掙扎時留下的痕跡,這是用指甲撓出來的。」李雲道跪在地板上,將臉貼著地板,借著屋內燈光的反射看著地板,「這是強化地板,就是用刀類也不是很容易留下痕跡,但死者單用指甲都留下了這些印記,可見其死前所承受的痛苦之深。」

    華山卻質疑道︰「為什麼不報警,或者打120叫救護車?對了,手機呢?」華山這才注意到,從進屋到現在,一直沒有發現康與之的手機。像康與之這個級別的幹部,尤其又是公安局局長,手機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待命的,有突發事件都必須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尤其是近幾年國內將維穩作為公安條線的重頭工作,康與之手機更不可能離開他的視線了。

    林桃子也搖了搖頭︰「我剛剛摸過了,手機不在身上。」

    華山轉頭看向兩名派出所民警,民警都搖頭,其中一人道︰「屍體太恐怖了,我們倆不敢在屋裏待著,來了以後就一直在門口守口,屋裏什麼也沒有動過。」

    「頭兒……」華山將目光轉向李雲道,後者卻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等技偵這邊的工作結束了,讓兄弟們再仔細搜查一遍,尤其是房間和洗手間這些地方。」李雲道站起身,看著那具逐漸失去體溫的屍體,心中卻涌出淡淡的傷感——無論怎麼說,同事一場,哪怕之間有諸多政見不一,但也不能否認康與之是個值得敬佩的對手。

    李雲道不覺得自己這是兔死狐悲,康與之絕對不是自然死亡,便是兇手是用什麼方式令他死得如此恐怖呢?又是多大的仇恨能會令兇手有讓康與之臨死也要忍受那種折磨的沖動呢?動機是什麼?這些都是未知的。康與之的死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在李雲道的心頭。

    走出樓棟,李雲道拿出手機拔給了紀靈巖。這個時間誰不是在夢鄉裏呢?昨晚陪書記應酬到半夜才睡下的紀靈巖很不情願地掀開蒙在臉上的被子,迷迷糊糊地抓起一直在震動的手機,也沒看是誰,接通後便機械式地應答道︰「我是紀靈巖。」

    半分鐘後,紀靈巖猛地從牀上跳了下來︰「你說什麼?康與之死了?」

    電話那頭的李雲道似乎早就猜到紀靈巖會有這般的反應,苦笑道︰「你的反應和我的差不多,我就在現場,是真的。」

    紀靈巖畢竟是市委大祕,很快便鎮定了下來︰「怎麼死的?是自然死亡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李雲道打電話前就已經組織好了措辭︰「是樓下的鄰居報的警,法醫推斷死亡時間就在凌晨十二點過後,死亡原因要等屍檢報告出來才能清楚。」

    紀靈巖想了想道︰「這樣吧,我先給曲書記打個電話,如果需要你當面匯報,你可能還要辛苦一下。」

    掛了電話,李雲道便站在樓下抽煙,一枝煙還沒能抽完,紀靈巖的電話便回了過來︰「領導那邊有兩點指示,第一,用最快的速度查明死亡原因,第二控制消息的擴散範圍,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緊張情緒。」說完,紀靈巖頓了頓,「我感覺,領導的意思是盡量減少這件事帶來的影響,雲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雲道嗯了嗯,掛了電話後,他長吁了口氣——曲費清的反應完全沒有出乎李雲道的意料,不管康與之是怎麼死的,對於官方來說,他只能是因病自然死亡,如今的西湖,太需要穩定的環境了,也許不光是曲費清這麼想,趙平安也會如此想吧!或許任何一個合格的政客都會打這般的算盤吧!

    康與之的妻子早逝,有一個女兒在國外讀書,還有一個長相和氣質都很不入流的小姨子,就算被告知康與之是死於內出血,又有誰會起疑呢?

    但李雲道卻不想這樣草草了事。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22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死因

    移動互聯網時代,想隱瞞消息,幾乎難於登天!盡管李雲道下了禁令,那天晚上參與辦案的人誰也不許透漏一丁點的案情,但是還不到三天,市公安局局長康與之死在自己家中的消息不脛而走。(((手機閱讀訪問 m.ck101.org )))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這一點李雲道不想去追究,但迫於上面的壓力,市公安局還是準備出面澄清一些事實,因為社會上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版本,有說康與之死在小三牀上的,也有人說康與之是在地方上當局長的時候得罪了一位本領高強的江洋大盜,更有人猜測說康與之是被政敵也就是李雲道派人殺害的。總之五花八門的傳聞讓市公安局兩位局長成為了西湖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還沒休完假便回到工作崗位的李雲道立刻就忙碌了起來,有沒有康與之這個一把手局長對於市公安局來說似乎無足輕重,所有的部門的工作依舊有條不紊地推進著,除了康與之的死因。

    技偵支隊下了很大的力氣取證,法醫處也加派了人手,只用了不到一週的時間便出了驗屍報告,死因居然是胃溶解。

    李雲道對於這個死因很詫異,從驗屍報告來看,死者的口腔和喉管沒有任何損傷,如何有強酸性的物質灌入胃裏,應該口腔和食道都有損傷才對,但是屍體的口腔和食道都是平滑而健康的。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康與之的死狀會那般痛苦,一個活生生的人,神智尚且還清醒的時候,胃被溶解了,那這個人得承受多大的痛苦?到底是什麼人跟康與之有如此的深仇大恨,殺了他還不夠,還一定要讓他承受這樣的痛苦呢?

    康與之一死,陋室茶館便開不下去了,康與之的肥胖小姨子來局裏露過兩次臉,多是跟跟康與之走得較近又常在陋室茶館裏出現的人接待的,李雲道也沒有多問,但想想也能猜到這婆娘能關心的也就是有沒有撫卹金一類的事情,不過在得之撫卹金需要康與之在國外讀書的女兒回來簽字才能領取,那婆娘似乎就再了沒在局裏出現過了。

    市宣傳部在跟曲費清匯報溝通後,派人跟李雲道聯絡,市公安局就康與之暴斃一事給出一個官方的說法,說是省外的一些媒體已經開始關注這件事了,市宣傳部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壓了下來。

    李雲道平靜地問那位新聞處處長,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你們想市公安局給出一個怎樣的官方說法?

    新聞處處長說,不用你們發愁,曲書記親自點了將來協助你們解決這次的危機。

    李雲道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關心的是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康與之的胃溶解。

    法醫處的辦公樓在市局大院的最裏面一棟,樓不高,但外立面看上去呈現一片鐵灰色,看上去有些陰森森的。因為這裏偶爾會有屍體進出,所以局裏上上下下,除了刑偵經常要跟法醫打交道外,其餘的人一年到頭都不會往這是涉足半步,似乎生怕踫到屍體沾染上什麼不好的東西。

    李雲道對於鬼神一說一直持著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的態度,這世上有老喇嘛噶瑪拔希那樣的存在,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這棟樓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採光極差,法醫處在五樓,樓道里燈光昏暗,由於極少有人會到這裏來,顯得很蕭索,腳步聲在樓道里回蕩,聽上去有些人。

    法醫處處長辦公室內,林桃子正埋頭在一本德文版的《人體解剖學》的圖冊裏,書很厚,她的眼楮離書又極近,全神貫注,手上還在不停地比劃著,似乎是在演練解剖屍體的過程。

    「咚咚咚!」李雲道站在門口,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林桃子居然還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解剖屍體的世界裏。她的神情很專注,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享受。

    「林處長!」李雲道又敲了敲門,加重了力道。

    「嗯?」林桃子終於從她的解剖世界裏抽出身來,扶了扶眼鏡,擡頭看了來人,似乎有些不太高興︰「你怎麼來了?」但她馬上又意識到,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異性不單是刑偵支隊隊長,還是局領導。她知道自己在為人處事上的欠缺,但她還是不願意卑躬屈膝,也沒有起身,只是語氣稍稍緩和了些,「李局長有什麼指示?」

    李雲道似乎並不在意這位新任的法醫處處長的態度,笑了走進辦公室,徑直在林桃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將手上的驗屍報告放在桌上︰「報告裏還有些我不太明白的地方,關於這個胃溶解,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明明食道和口腔都是正常的……」

    「李局長,我們法醫處只提供最客觀的解剖分析,至於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胃溶解,這個給你們刑偵去查。」林桃子打斷了李雲道的話,斬釘截鐵道,「這世上不是隻有從口腔灌入高腐蝕性液體才能讓胃融解的,有些強酸可以凝固製成膠囊,進胃部溶解後會腐蝕胃部,進行形成溶解,還有,人的胃酸本身就是一種強酸,如果胃粘膜失效的話,胃酸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又加速分泌,胃也有可能被腐蝕溶解。」

    李雲道對她的敵對態度並不上心,只是微微一笑道︰「林處長,那你覺得造成康與之胃部溶解的原因是哪一種呢?」

    林桃子似乎也進入了狀態,從椅子上起身︰「我開始以為是投毒,但他的胃部溶解得雖然很徹底,但體液卻還在身體裏,經過化驗,我們並沒有發現除了胃酸以外的強酸性物質。但第二種可能性只存在於假想或實驗室內,在現實生活中出現的可能性極低。」

    李雲道微微皺眉︰「在實驗室內是什麼意思?」

    林桃子轉身看著他道︰「我在讀博士的時候,看到過一篇發表在國外醫學刊物上的學術論文,論文裏探討的就是利用胃酸來治癒胃癌的可能性,我當時覺得那是無稽之談,但是似乎有人發明出了這種能讓胃部保護機制失效、又能加快胃酸分泌的藥物。」

    「有沒有測算過,死者的胃酸是正常值的多少倍?」

    林桃子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內線︰「把胃酸的檢測報告拿到我辦公室。」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青年拿著一份材料急匆匆地沖進林桃子的辦公室︰「林處,您要的報告。」

    林桃子示意他把報告給李雲道,青年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裏還有別人,連忙打招呼︰「李局也在啊,您二位接著聊,我先忙去了!」說著,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似乎面對林桃子這種高智商卻低情商的部門領導,小夥子感覺壓力頗大。

    李雲道翻開報告,看了一眼數據,頓時大驚︰「一千倍?怎麼可能?」

    林桃子道︰「人體就像一部復雜的生化儀器,既然能產生胃酸,那麼在條件適當的前提下,產生一千倍的胃酸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李雲道沉思著,林桃子也不去打擾他的思考,只是靜靜地望著對面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局領導,說實話,對於報紙上的那些宣傳,她是打心眼裏不相信的。開什麼玩笑,幾千公斤的炸藥,她不相信如果對面李局長真的知道大壩下有那麼多的炸藥,他還敢義無反顧地沖上大壩。她對於媒體的那些宣傳基本上早就已經免疫了,但看到李雲道的報道時,還是忍不住狠狠惡心了一把。

    「林處長,能不能把你看過的那篇論文找出來,我想深入研究一下。」李雲道誠懇道。

    「我找找看吧!」林桃子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市裏不是都認可他是因病去世嗎?李局長,你這樣追根究底的舉動,就不怕引起市領導的反感?」她的話很刻薄,因為她對市裏面下的結論也非常不滿,而且還通過分管副局長告訴她,所有的屍檢內容不準對外公開,包括死者家屬,這讓她覺得無比憤怒,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離奇地死了,居然為了政治的需要而給出一個虛假的死因,這樣的行為置公平和正義於何方?

    李雲道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又轉身︰「林處長,昨晚用的玫瑰精油?」

    林桃子微微錯愕,這傢伙的鼻子是有多靈敏,玫瑰精油是她前天晚上用的,一方面是因為屍檢的事情弄得她輾轉反側,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身上有福爾馬林的味道,只有在玫瑰精油的陪伴下,自己才能安然入睡。精油放的位置離自己極遠,又過了近兩天時間了,這傢伙居然還能聞得出來?

    林桃子不知道李雲道為什麼還在追查康與之的死因,在她看來,李雲道跟那些貪官污吏是一個陣營的,最起碼他沒有站出來說實話。

    可是自己又何嘗說過實話呢?林桃子目送李雲道離開,自嘲地苦笑一聲,坐下來想繼續看那本德語版的解剖學手冊,但卻遲遲靜不下心來。

    嘆了口氣,她乾脆打開電腦,開始搜索那篇美國人撰寫的論文。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22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狗屁不通

    市委書記曲費清欽點的「高手」來了,只是這位「高手」一踏進刑偵大樓跟回家似的,見人就打招呼,刑偵支隊的大傢伙兒似乎對這位西湖日報的當家花旦印象也挺不錯,熱情地回應著,有的還沖她豎起大拇指,偷偷說聲「那篇文章寫得真不錯,把我們頭兒的英明神武表現得淋灕盡致」。(((手機閱讀訪問 m.ck101.org )))今天穿著一身粉紅套裙的戴記者心情很好,市公安局出現了輿論危機,市委曲書記第一個就想到自己了,可見上一次完成的報道任務,書記還是相當滿意的,一路走來又吸引了不少眼球,作為女人她自然能分得出什麼是欣賞而什麼是出自男性荷爾蒙的炙熱。只是走到支隊長辦公室門前時,她還是微微有些忐忑,之前已經被裏面這位拒絕過一次採訪,再次跟對方合作,她不確定對方究竟是什麼態度,而且前幾天的那篇報道,自己也沒給對方審稿就簽發了,盡管有市委曲書記在背後撐腰,但歸根結底還是沒有給這位副局長足夠的尊重。

    「咚咚咚!」她叩響了辦公室的門,等了幾秒鐘,裏面卻沒有任何應答。難道說沒聽見?她又敲了敲,還是沒人應答。人不在?她決定給華副支隊長打個電話,他應該知道這位李副局長的去向。

    剛掏出手機,冷不丁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請問你找誰?」穿著警務制服的青年筆挺地站在她的面前,寸頭,桃花眼,真人看上去很像韓劇裏的男主角,就連閱人無數的戴紀菲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的微笑相當有感染力,他沖你一笑,你便如沐春風。

    「李局長,您不記得我了?我們在醫院見過,我是《西湖日報》的戴紀菲!」戴大美女主動伸手縴縴素手。

    「哦,你是啊!」李雲道熱情地笑了笑,輕輕握住戴紀菲手掌的前半截,蜻蜓點水般地握了握便鬆開,既禮貌又紳士,這個表現讓戴紀菲眼前微微一亮。

    戴紀菲在黨政新聞條線裏跑了很多年了,對於自己的出色資本她也心知肚明,不少大腹便便的官員一握住自己的手便跟著了魔似的不想鬆開,有些猥瑣惡心的還要在她手掌心裏撓一撓,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有種吃了蒼蠅一般的惡心。但眼前的這位年輕副局長明顯跟那些色慾燻心的老傢伙們不一樣,他的眼神很清澈,清澈得甚至令她微微有些氣惱,這使她第一次對自己的美貌資本產生了從未曾有過的懷疑。

    「進來坐!」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又回頭沖大辦公室的方向吼了一句,「小叮當,泡杯茶來!」

    大辦公室裏立刻傳來一個清靈的聲音︰「好咧,馬上!」

    從這一嗓子以及那個叫小叮當的小姑娘的回答,戴紀菲就看得出,這位年紀的副局長跟下屬們的關系很融洽,而且這是一個不拘小節的傢伙。不過,她想想也就釋然,一個跳過長江大橋的傢伙,就連坐在幾千公斤炸藥上面眼楮都沒眨一下,又怎麼會太在意一些俗人在意的小節呢?

    小叮當泡了杯龍井送了進來,一看是戴紀菲,頓時樂了︰「是戴記者呀,怎麼又來採訪我們頭兒?」

    戴紀菲看了李雲道一眼,但似乎這位副局長並不太在意下屬的越俎代庖,似乎他也正興致勃勃地看著自己,也很想知道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她笑了笑︰「哪天天天來叨擾你們頭兒啊?」刑偵支隊的人都喜歡叫李雲道為頭兒,戴紀菲也稱他為「頭兒」,一下子就拉近了跟小叮當之間的距離,當然,這只是她從事新聞行業多年總結出的拉近與採訪對象距離的小小手段之一。

    果然,小叮當眉開眼笑︰「戴記者,上回你那篇文章寫得可好了,我們刑偵支隊現在人手一份西湖日報。」

    李雲道清了清嗓子,小叮當這才反應過來,吐了吐舌頭︰「頭兒,戴記者,你們聊,我那邊還有一份報告要趕。」

    等小叮當出去,李雲道才微笑道︰「戴記者這次是奔著什麼新聞來的?最新我們刑偵上可沒有能登報的案子。」

    戴紀菲微微一笑︰「我是來協助你解決問題的!」

    「協助我?解決問題?」李雲道失笑,其實他已經大致猜出戴紀菲此行的目的了。這位市級黨報的筆桿子應該受曲費清書記的委託,也就是宣傳部那位處長所說的「欽點高手」。

    戴紀菲很自信地點點頭︰「李局長,最近你們市公安局可是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啊!所以曲書記請我來幫你們『把把脈』!」戴紀菲是科班出身的新聞記者,理論聯系實際,寫得一手好文章,在西湖日報這麼些年,自然在輿論把控和宣傳上總結出了不少心得。她清楚,市公安局這一次面臨的並不是什麼無法破解的僵局,只是在處理手法上,這位副局長似乎過于堅持原則了。

    「好啊,求之不得!」李雲道笑了起來,笑意真誠,看不出半點虛偽。

    戴紀菲沒想到李雲道會這麼好說話,這似乎跟她之前的設想並不太一致,她想了想,正色道︰「我要知道真相,外面盛傳康與之局長是被人報復致死,有說是毒販下手,也有說是競爭對手下的手……」說到這裏的時候,她偷偷地打量了李雲道一眼,但見對方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心中微微詫異︰這年輕局長好深的城府,自己說「競爭對手下的手」就幾乎等同社會上所流傳的「李雲道*」的傳聞,但這位年輕局長居然面不變色,甚至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這樣的人,戴紀菲接觸過,無一不是跟曲費清一個段位的高手,可是那些都是位高權重的老頭子啊,眼前的年輕人怎麼可能……就算這件事真的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但一個年輕幹部被人冤枉,居然沒有絲毫過激的反應,這纔是令她覺得最為驚異的地方。

    「真相?」李雲道從辦公桌後方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遠眺窗外,嘆氣道,「我跟你一樣,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現在案子還在調查中,所以我就算想告訴你真相,如今也無能為力。」

    「還在調查?」戴紀菲吃了一驚,「難道說真的有什麼不能對大眾公佈的細節?」

    李雲道想了想,還是打開抽屜,將那份驗屍報告推到戴紀菲的面前︰「你先看看這個。」

    戴紀菲這是第一次看到驗屍報告這種東西,接過來捧在手上的時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這應該是任何一個普通女性看到驗屍兩個字的時候,都會產生的正常反應。不過戴紀菲見多識廣,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驗屍報告一頁一頁地向後翻去,有些專業術語她可能還不太懂,但是死因「胃部溶解」這四個漢字還是能分辨得清楚的。

    「什麼叫胃部溶解?」戴紀菲狐疑地看著李雲道,「一個活生生的人,胃怎麼可能溶解呢?」

    「我們不知道不代表不可能!比如說將強酸製成膠囊吞下去,比如說某種藥物成份抑制了胃粘膜的作用,進而使得胃酸會大面積腐蝕胃部。」李雲道幾乎是將林桃子處長那兒的知識現學現賣。

    戴紀菲眼前一亮︰「這麼說,你認為康局長是被謀殺的?」新聞記者在新聞的面前,永遠都像是一隻嗅覺靈敏的獵犬,戴紀菲一下子就意識到,這則新聞如果發出去,不管是傳統媒體還是自媒體平臺,都能在短期內吸引大量的視線,但她不是社會新聞記者,她是跑時政新聞的報社一姐,她所要做的是事情,是作為「喉舌」所應該發揮的本職職能。

    李雲道苦笑︰「現在你應該知道,為什麼市局會集體『失聲』了吧?」李雲道並不是不想澄清一些事實,但是在查明真相前,他不想打草驚蛇。

    戴紀菲微微皺眉,似乎眼前的格局超出了她之間預想︰「這就有些麻煩了,但事實現在肯定不能公佈,否則否面效應會擴大。」她愣了愣,突然問道︰「曲書記知不知道這件事?」

    李雲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說呢?」

    戴紀菲有些懊惱,剛剛還信心滿滿的表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咱們還是得小心謹慎,否則很有可能出現一招出錯,滿盤皆輸的尷尬局面。」

    李雲道點頭,他知道戴紀菲不笨,能獲得市委書記曲費清賞識的女人了,除了臉蛋氣質外,應該還是有些真材實學的。

    戴紀菲想了想,問道︰「除了康與之的案子,你們手上還有沒有什麼案子值得說一說的?嗯,最好是你們今年剛剛偵破不久的,能拿出來搏一搏眼球的。」

    李雲道想都沒想便道︰「我來西湖就幹了兩年事,反恐和緝毒。」

    戴紀菲見縫插針地笑著問道︰「前兩天的那篇稿子,李局覺得如何?」

    李雲道笑了笑,給了八個字的評價。

    言過其實,狗屁不通。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23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一個謎

    戴紀菲卻反問︰「萬一破案的結果都不是大家所想看到的呢?」

    李雲道畢竟不是那種不顧大局只想找出真相的魯莽性格,戴紀菲所說的結果也是他最擔心的。其實紀靈巖已經不止一次地暗示他,只需咬死康與之是因病去世,剩下的一切都可以交給時間來沖淡。時間纔是這世間最無情的,或許用不了幾個月,鮮會有人再想起在某年某月的某個晚上,曾經有那麼一位市公安局局長深夜暴斃於自己的家中。李雲道並不是讀不懂紀靈巖的暗示,紀靈巖是誰,又代表著誰的意願,他不用猜都知道。但在李雲道看來,康與之首先是個警察,其次纔是一名官員,作為警察,康與之是戰友,穿著這身制服,豈有讓戰友死得不明不白的道理——這纔是李雲道堅持著的最樸素的道理。

    戴紀菲見李雲道不說話,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觀點,勸道︰「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

    李雲道卻看著她沉默不語,良久,他才開口︰「再給我幾天時間。」

    戴紀菲打量著李雲道,一臉不解︰「據我所知,你和康與之的關系並不融洽,對嗎?否則社會上又怎麼會流傳你*的流言蜚語?那麼我問你,既然這樣,你在堅持什麼?你們市公安局的微信平臺有上百萬粉絲,影響力比我們西湖日報都大,發篇稿子澄清自己,又有什麼難的呢?」

    李雲道搖了搖頭,一臉堅毅︰「你回復那位,再給三天時間,如果三天內還沒有任何其他的線索,我會讓微警務的編輯按你提供的稿子發布。」

    戴紀菲不認為李雲道三天就能破案,自己是帶著使命來的,名義上她是宣傳部委派來協助市局解決輿論危機的,但實際上她是誰的說客,這一點李雲道心知肚明。

    談話的氛圍冷了下去,戴紀菲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是興致勃勃地站起身︰「走,邊上剛剛開了一家不錯的小咖啡館,請我喝杯咖啡!」

    李雲道不解風情地撇嘴道︰「咖啡?那洋玩意兒我這種土包子應付不來。」

    戴紀菲卻道︰「誰讓你喝咖啡了?是讓你請我喝咖啡!我這個書記特派員總不能白跑這一趟吧?」

    既然戴紀菲將曲書記擡了出來,李雲道便也沒有了再推卻的理由,換了便裝隨著步伐婀娜的日報社當家花旦出了市局大門,果然在大門旁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開了一家環境相當雅緻的小咖啡館。

    咖啡館面積不大,除了櫃臺外也就幾張桌椅,老闆是個留著長發的文藝青年,胳膊上紋著一段梵文的經文。李雲道隨戴紀菲走進去的時候,那青年居然揮手主動跟戴大美女打招呼︰「戴姐,今兒喝什麼?」青年持一口純正的東北話,無形間讓李雲道對他多了幾份好感。

    「帶杯拿鐵,給他來杯意式。」戴紀菲似乎天生就是做記者的料,每到一處都能迅速融入,顯然她對這裏相當熟悉,坐定後,小聲為李雲道介紹道,「這小傢伙手藝很不錯,據說在意大利拜過名師。」

    李雲道打量著店裏的環境,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環境也別致優雅,但深藏在一堆街鋪裏,對於習慣喝茶的李雲道來說,如果不是戴紀菲似乎註定了一輩子都不會跟這種小咖啡館產生交集。

    李雲道對一切新鮮事物都保持著最原始的好奇心,對咖啡也不例外,只是對於戴紀菲來說香醇怡人的咖啡,到李大刁民的嘴裏就成了一種折磨。戴紀菲看到李雲道微皺的眉頭便知道他應該極少會喝這種洋玩意兒,但又有些好奇,像李雲道這般年紀的,就像不喝咖啡,也鮮有像他如此我反應的。

    「怎麼?不好喝?」戴紀菲有些幸災樂禍,把年輕的咖啡店老闆喊過來給李雲道換了杯紅茶拿鐵。

    喝著奶甜味的紅茶,李雲道不禁苦笑︰「老外的茶文化倒也算別出心裁。」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是微信,只是發來微信的人讓他頗感意外。

    戚家五小姐戚小涵。

    「坐在你對面的姐姐挺漂亮的,是你老婆還是你的情人?嗯,我感覺像情人多一些。」戚小五毫不掩飾作為青春美少女的八卦天賦。

    李雲道轉頭,果然看到小店的角落裏坐著那個戴著酒瓶底般厚度近視眼鏡的姑娘,見李雲道的視線轉向自己,大方地沖他揮了揮手。

    戴紀菲也看到了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氣息的戚家姑娘,嘖嘖稱奇道︰「你倒是挺受小蘿莉的歡迎嘛!」

    李雲道聳聳肩︰「戴記者,咱們還是開誠布公吧,你把我拉到這裏來,不會真的只想跟我喝杯咖啡吧?」

    戴紀菲似乎仍舊對戚小涵挺感興趣,目光一直在姑娘的身上打轉︰「奇怪,我怎麼看著這孩子挺眼熟……」

    李雲道沒好氣道︰「當年的西湖神童,十五六歲就考進浙北大學那個。」

    戴紀菲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嗡嗡的聲音只有李雲道能分辨得出︰「老七頭的女兒戚小涵!」

    李雲道一臉見怪不怪的無奈︰「看來老七頭在西湖的名號還真不是吹的。」

    戴紀菲小聲道︰「開什麼玩笑?老百姓可以不知道曲費清是誰,誰在西湖估計連小孩子都知道老七頭,響當當的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她突然壓低了聲音道,「老七頭跟我們報社高層關系不錯,我還被叫著一起吃過飯。不過老七頭這個人給我印象倒不像想象中的那麼差,看著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老頭,就是看上去精力太旺盛了。」

    李雲道腹誹道︰「精力不旺盛怎麼一把年紀還能生出個女兒?精力如果不旺盛,怎麼還能納那麼多房夫人?」

    戴紀菲一臉感慨︰「小妮子長得跟老七頭也不像啊,不過也許這姑娘長得更像媽媽些。」

    李雲道有些無奈,似乎除了自家那位一身仙氣的蔡桃夭,其餘的女人好像都是一個天生的八卦機器,就連阮鈺和齊褒姒好像也都不能免俗。

    見李雲道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戴大美女這才遺憾地收回目光︰「言歸正傳吧!」她從身邊的lv包包裏拿出一個信封,緩緩推到李雲道的面前。

    李雲道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到目前為止,這位西湖日報的當家花旦並沒有完全取得自己的信任,一個信封就足以讓有心人做出天大的文章,李雲道還沒有傻到莫名其妙地就在陰溝裏翻船。

    戴紀菲看出了李雲道對自己的戒備,微微嘆了口氣︰「我又不會害你,一封別人寄給我的信而已。」

    李雲道笑了笑,沒有說話。

    戴紀菲無奈,只好自己打開信封,展開裏面的a4紙遞了過去。

    紙上的內容是打印的,整張a4大小的白紙上只有一行字,或者說連標點符號在內,只有十個字,但這卻是讓李雲道心驚肉跳的十個字。

    「康與之是被人謀殺的。」

    康與之是被人謀殺的!這個結論現在市局還不敢下,至少在法醫處那邊提供足夠的證據前,李雲道不能輕易地下這個結論。但是戴紀菲卻接到了一份寄給她的信,戴紀菲是時政條線記者,跟社會新聞根本不搭邊,寄信人把信寄給她,很明顯就是想假借她的手把信送給其他人。這種事情,戴紀菲會把信交給誰?肯定不會是報社的高層領導,如今市公安局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輿論危機,自顧不暇,哪裏還分得出精力來管一封來歷不明的信。這年頭閑得無聊的人多的是,公安局接到假報警電話的案例每天都在發生。顯然,有人知道市委書記曲費清很看中這位戴紀菲記者,而且在市公安局局長被人謀殺的前提下,以戴紀菲的政治覺悟,就算不把這封信交給曲費清本人,也要會將它交給市委大祕紀靈巖。只是,寄信的人萬萬都沒有想到,戴紀菲會把這封信交給李雲道。

    見李雲道皺著眉不說話,戴紀菲無奈道︰「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封信放在我的桌上,問同事說是快遞寄來的。原本我倒是想直接向曲書記匯報的,但踫到你,我就改主意了。」

    「為什麼?你不怕是我*?」李雲道自嘲地笑著,彷彿是對社會上那些流言蜚語的嘲諷。

    戴紀菲懶洋洋地靠向身後的椅背,調整了一個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一個能為了救幾十萬百姓性命而不惜犧牲自己的人,就算你買兇殺了康與之,我覺得那他肯定有該死的理由。」

    李雲道被她的強盜邏輯逗得笑了起來,但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張幾乎全部空白的a4紙上︰「查得到是誰寄的快遞嗎?」

    戴紀菲搖頭︰「根本就沒有什麼快遞,我同事以為是快遞公司送的件,但是信封上連個地址也沒有,只有我的名字戴紀菲三個字。什麼樣的快遞公司寫個名字就能送達快遞?要真這樣,那比神仙還牛了,還開什麼快遞公司?」

    李雲道不由得陷入深思,他也早就料想到康與之是被謀殺,但是兇手到底是誰?是用什麼方式殺了他的?他的動機又是什麼?所有的這一切都還是一個迷。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4:23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監控中的男子

    帥氣的咖啡店老闆送了一塊芝士蛋糕過來,戴紀菲一臉欣喜,指著那塊造型相當不錯的蛋糕道︰「芝士蛋糕也是小哥的絕活,快嘗嘗!」

    戴大美女正欲大快朵頤,卻被李雲道攔住︰「等一下!」

    戴紀菲詫異地看著李雲道從蛋糕盤子下方取出一張紙條︰「這是什麼?」



    紙條上只有四個字︰蛋糕有毒。

    戴紀菲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媒體人了,很快便也鎮定了下來,恢復了笑容,將紙條還給李雲道︰「你怎麼看?」

    李雲道笑了笑︰「咱們的這位『朋友』很有意思。先是發匿名信,現在又好心地提醒我們蛋糕有毒,有點兒意思!」

    「有的有毒嗎?」戴紀菲狐疑的打量著那塊無論是色澤還是造型都無可挑剔的芝士蛋糕,怎麼看她都不覺得這塊蛋糕真的有毒,更何況自己不做社會新聞,極少會有無意間得罪人的機會,難道說,下毒的人是想針對李雲道。

    「有毒。」李雲道點了點頭,「不但有毒,還是劇毒。」

    「你怎麼知道的?」

    「直覺。」

    戴紀菲翻了個白眼,她覺得李雲道的這個答案完全是在敷衍自己,但剛剛出了康與之那檔子事情,而且對面這個男人也說康與之是被毒死的,而且死狀相當恐怖,她可不想自己也去做只小白鼠。

    李雲道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很快對方便回了過來。

    李雲道微微皺眉,又陷入了深思︰如果這蛋糕真的不知不覺被人下了毒,那麼目標是誰呢?是自己還是對面的戴紀菲。李雲道覺得是自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從警以來,樹敵無數,死在自己手中的惡徒也不是一個兩個。

    李雲道不動聲色地親手將蛋糕打包,囑咐戴紀菲注意安全後,便拎著那份芝士蛋糕直奔法醫處。

    林桃子的午餐都是從餐廳打包回辦公室,有時候叫外賣,總之午餐一定是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吃的。吃午飯的時間,是她唯一可以放鬆的時刻。辦公桌上的電腦裏播著一部名叫《識骨追蹤》的美劇。雖然劇中的邏輯有時候漏洞百出,但她還是樂此不疲地看得津津有味。她帶著耳機,劇集正播到緊張關頭,她連口中的飯菜都忘記的咀嚼,更不用說會注意到輕手輕腳走進辦公室的李雲道。

    「嘿!」李雲道敲了敲桌子,將沉浸在美劇中的林桃子處長給驚到了,差點兒把面前的快餐盒都打翻。

    「你這人怎麼回事?進別人辦公室也不知道敲門?」林桃子被嚇到了,火氣正盛,但馬上又想到自己面對的是副局長,而且雖然是休息時間,但是用辦公電腦看美劇似乎總有些說不過去,一張俏臉「噌」地一下便一片通紅。

    李雲道似乎並不在意她的態度︰「敲了門了,不過你看視頻太投入了,沒聽到。快,準備器材,化驗看看這個蛋糕有沒有毒。」

    林桃子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李雲道︰「李局長,這是蛋糕,不是*,您要是閑得慌,回辦公室午休也好,何必要來我這兒消遣我呢?我們法醫處廟小,供不起您這尊大菩薩。」

    李雲道卻正色道︰「不是開玩笑,這是剛剛我在門口的咖啡館裏差點兒就吃進去的蛋糕,但是有個神祕人提醒我,說這個蛋糕有毒,所以我纔要拿過來讓你化驗看看。而且我懷疑,如果真的有毒,很可能跟康與之中的毒是一樣的。」

    林桃子一愣,目光投向蛋糕盒︰「要確定它是不是有毒很簡單,不用化驗,用小白鼠試一下就一清二楚了。你跟我來!」

    林桃子放下美劇和午餐,帶著李雲道一起穿過走廊,走到最盡頭的一間倉庫門口︰「你等我一下。」說完,她刷胸卡進了倉庫,不一會兒就拎著一個籠子走了出來,籠子裏是一隻肥胖的小白鼠。

    到檢驗室,林桃子切了一小塊蛋糕放進籠子,小白鼠的嗅覺很靈敏,湊到芝士蛋糕前嗅了嗅,三兩下就將一小塊蛋糕吃了下去。

    一秒,兩秒,三秒……兩人盯著籠子裏的小白鼠,心中默唸著數字。

    過了足足五分鐘,小白鼠一直安然無恙地在籠子裏趴著,一對賊溜溜的小眼楮不停地觀察著眼前的人類。

    又過了一分鐘,林桃子撇了撇嘴,似乎有想放棄的沖動。

    李雲道卻仍舊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小白鼠,耐性好得讓林桃子詫異,在她的感知裏,這些少年得志的官員,大多是行事風風火火的性格,別說釣魚這種極需耐性的雅事,就算是堵個車都要急得罵娘,可眼前的年輕副局長不慌不忙,盯著籠中的那隻實驗品。

    又過一分鐘,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林桃子撇嘴︰「李局長,不會是有人在跟你開玩笑吧?」

    李雲道彎腰撐膝,搖頭道︰「不是開玩笑。」

    林桃子還想譏諷兩句,突然,小白鼠吱吱狂叫著,像發了瘋一般地在籠中狂奔起來,將鐵籠子撞得  作響。

    林桃子瞪圓了眼楮,她也意識到,李雲道拿回來的那塊蛋糕有問題。

    小白鼠的沖撞越來越猛烈,籠子都被它震得從桌子上跳了起來。突然,小白鼠不再狂奔,而是伏在籠子裏,渾身抽搐,發出刺耳的吱叫聲。

    終於,在第十五分鐘的時候,小白鼠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弱,直到失去所有生命體怔。

    李雲道直起了身子,面色卻越來越凝重,不管跟康與之的死因是否相同,這蛋糕明顯是真的有毒藥,有人實實在在地想要自己的命。李雲道想想便有些後怕,剛剛如果自己和戴紀菲同時吃了那塊蛋糕,那麼下場也許不會比籠子裏的這只小白鼠好到哪裏去。

    林桃子終於意識到這件事非同小可,扶了扶眼鏡道︰「給我點時間,最晚三天後給你結果。」

    李雲道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轉身走出法醫處。

    這世上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又何止這一個,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拿出手機先給蔡玄七發了條短信,蔡家的這位高手一直默默地守護在蔡桃夭的身邊,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露面,所以李雲道也極少會打擾他,但是想到剛剛籠子裏的白鼠,他便有些放心不下,又給遠在大洋彼岸的鄭鶯鶯發了一條信息,讓她注意阮鈺的飲食,以防被人投毒。

    到底是誰?跟殺害康與之的是同一個人嗎?如果是,康與之才調來市局不足半年,自己所辦的案子裏,除了剛剛過去的反恐緝毒跟康與之有些交集外,剩下的兩人八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去。

    李雲道一路思索著往刑偵樓走,投毒人肯定不是那個清秀的咖啡館老闆,如果真是他,他不會傻到在自家店裏的食物中投毒,但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回到辦公室,李雲道將木蘭花叫了進來,吩咐他去弄到咖啡館的監控視頻,木蘭花也沒問為什麼,現在他對這個頭兒有種近乎盲目崇拜和信任,反正是頭兒吩付的任務,直接執行便是,其他的不用多想。

    木蘭花正欲出去,卻又被李雲道叫住︰「木蘭,我記得你以前是法醫?」

    木蘭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就是個處處討人嫌的法醫。」

    李雲道居然點了點頭,弄得木蘭花莫名其妙。

    「木蘭,這是康與之的驗屍報告,你覺得是什麼造成他胃部完全溶解的?」

    說到專業領域,這從頭到腳無一不寫著猥瑣二字的男人竟出奇地認真起來︰「造成胃部溶解的可能性有很多種,我估計法醫處的人應該都跟您解釋過了。不過這種溶解得這麼徹底的,應該是某種藥物抑制了粘膜的保護作用,同時欺騙性地讓胃酸加強分泌。胃酸的消化功能很神奇,不過這也因人而異,有的人強些,有的人弱些,但要將整隻胃全部溶解,那麼胃酸起碼是在平時的一千倍以上。」

    木蘭花所說的跟林桃子處長的推測很像,李雲道點了點頭︰「小心點,我懷疑有人想報復我們市公安局,剛剛我和戴紀菲在咖啡館喝東西,蛋糕居然有巨毒……」

    「什麼?」木蘭花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害你?」

    李雲道點了點頭︰「也不要聲張,私下讓兄弟們都小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先去弄到監控視頻,我讓夏初把咖啡館周邊的監控錄相也都調取出來。」

    木蘭花快步出去後,李雲道再一次陷入了深思。如果說真的有人想加害自己,那麼寫紙條的人又是誰呢?這個神祕的守護者救了自己和戴紀菲一命,卻不願意露面,這又是為什麼呢?

    木蘭花出馬,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到了小咖啡館的監控視頻,夏初也很快將咖啡館附近的監控視頻調取了出來。

    果然,視頻裏出現了一個李雲道最不想看到的人物。

    那個在戚家出現過的獨眼男子。

    獨眼大盜黃信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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