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大刁民 作者:仲星羽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3
第一千兩百四十四章 野狗

    「你的理想是當一個作家?」李雲道突然走到她弟弟的(牀chuang)頭,拿起破舊(牀chuang)頭櫃上那要幾乎要被弟弟翻爛的作文集,那裏面有她的筆作,當年風靡全國的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

    她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來。理想?家徒四壁,理想很豐滿,現實卻異常骨感。如果現在父母還健在,如果弟弟還是活蹦亂跳的,如果那惡夢般的過往未曾發生,也許她真的會去追逐自己的理想。可是如今她那一點微薄的收入付完房租後,也就勉強能養活自己和弟弟,而且弟弟的病(情qing)還沒有穩定,必須定時去醫院做康復治療,這些哪一項都需要錢——曾經她最不擔心的東西,如今卻成了束縛她和親人的桎梏。

    李雲翻開那作文集,冷不丁地讀出那書頁上的句子︰「碧藍的大海彷彿母親的懷抱,我像被從池塘裏解放出來的魚兒一般,自由暢快地穿梭在那藍色的波浪裏……」

    「夠了!」她的臉色變得鐵青,彷彿被人戳中了要害一般,肩膀開始顫抖,眼圈微微泛紅。

    「你們走吧,我家已經夠慘了,為什麼還要來把我們的麻煩。」十六歲的男孩苦苦哀求道,兩行清淚足以說明孩子們的艱辛。

    李雲道放下書,轉(身shen)看著那個倔強而堅韌的姑娘︰「你真的不想將壞人繩之以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剛剛那個人就是派來收割你姐弟倆(性xing)命的,如果那些人逍遙法外,你們逃得了一時,能逃得了一世嗎?你難道就不擔心,你去上班的時候,再有人從陽臺上翻進你家?你覺得憑你弟弟一己之力,能保得住(性xing)命?」

    她沉默了,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如何不懂?可是,她就是無法發自同心信任這些穿著制服的人,因為正是這些制服,將她一次又一次地擋在了為父母伸冤的路上,也正是那些穿著制服的人,一次又一次冷冰冰地告訴她,這樣下去都是徒勞,只會傷害活著的人。後來弟弟果然出了車禍,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那些人的警告。她恨,恨那些人,也恨自己。

    「湯林陽。」她沉默許久,突然說出了這三個字。

    李雲道微微一笑︰「一隻掉了牙的老虎在垂死掙扎而已,你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跟我合作。我當一回武松,你報你的仇,對了,如果((操cao)cao)作妥當的話,沒準你和你弟弟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賠償,嗯,就是這樣,雖然跟你之前的萬貫家財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但對現在的你們來說,雪中送炭也好,救命錢也好,起碼你不用再為醫藥費擔心了。」

    她垂下的眼皮微微動了動,她的的確確動心了。她擡頭,看著這個年輕的公安局長︰「你首先要保證弟弟和我的安全,其次這段時間我不能上班了,我需要生活保障,最後,你必須承諾,一定會打死那頭老虎,否則不光是我們姐弟,也許你以後也會有麻煩。」

    李雲道撫掌笑道︰「有意思,我就喜歡跟聰明人合作。行,成交!你說的三個條件,一個不漏地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她愣了愣,突然覺得蔡桃夭看中的這個男人似乎還是有那麼一點意思的︰「你先說,我考慮看看。」

    「第一,你只提供線索和事實,剩下的交給我們。第二,任何(情qing)況下,都不要獨自去面對那些人。」李雲道看著這個倔強的姑娘,心裏感慨萬分,一個原本幸福無比的家庭,卻因為錢財受人覬覦這才釀下滔天大禍。

    她愣了愣,所謂的兩個條件完全不算是條件,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身shen)著白色制服的年輕局長︰「你真的是警察?」

    李雲道苦笑︰「一定要拔槍對著你,才叫警察嗎?真正的警察,是不會將槍口對準受害者的,我們的子彈永遠都是為犯罪份子準備的。」

    她也苦笑︰「可是我見過很多警察,你和他們不一樣。」

    戰風雨在一旁插話道︰「能一樣嗎?這是我們局長,未來的一把手……」

    「風雨!」李雲道打斷了戰風雨,又笑著看向樑以潔,「顯然你們這個住處已經不安全了,你們要在最短的時間裏跟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樑以潔倒是個爽利的姑娘,只用不到半個鐘頭就收到了行李,大部分都是弟弟樑以單的東西,她自己只有一個小得可憐的箱子,見到李雲道詫異的眼神,她落寞道︰「之前的東西都在原先的家裏,法院查封後就什麼都不肯拿了。後來司法拍賣的時候我們也不知道,等再次去的時候,別墅已經在別人名下了。」

    「你去看過什麼人住在裏面嗎?」李雲道相信這個(性xing)子倔強的姑娘不但偷偷去看過,而且一定進入過那棟已經在別人名下的別墅。

    她咬牙點了點頭︰「進去過,湯林陽的兒子湯力帶著一個傳媒學院的女學生住在裏面。」

    湯力的風流韻事在西湖的特定圈子裏是人人皆知的,他尤其偏好年輕的女學生,看來樑家的那棟別墅也成了他金屋藏(嬌jiao)的地方。只是這位曾經的花花公子現在比樑家姐弟也好不到哪兒去,或許更慘一些。

    四處漏風的待拆遷的民宅裏,一個響亮的噴嚏震得彷彿屋樑都在晃動。蓬頭垢面的男子揉了揉鼻子,暗暗咀咒著什麼,面前的快餐盒裏剩下只根沒吃完的雞腿,這是他明天的早飯。曾經不可一世的湯家大少淪落到如此程度,這是他之前怎麼都沒有預料到的。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老頭子卻是一條最惡毒的毒蛇,木荊就是他那對劇毒的獠牙。對於木荊的本事,他是清楚的,只要發現自己的行蹤,木荊會悄無聲息地結束自己的(性xing)命。他不明白,木荊為什麼會那樣對老頭子忠心耿耿,不就是資助他上了學嗎,需要用這種以命換命的方式來報恩嗎?他的賬戶裏是有錢的,而且這些錢老頭子動不了,公司的保險箱裏也是有現金的,可是他也不敢去拿,他堅定老頭子肯定佈下了天羅地網,因為他手裏有著那些證據。

    啪!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記耳光,污黑的臉上留下兩行淚︰「媽,你怎麼就嫁給了這樣的畜生呢?那就是一個沒有絲毫人(情qing)味的牲口,是一條心機歹毒的毒蛇,他能下藥害死你,也能讓人要了我的命,這世上,沒有什麼比他的龐大勢力網來得更重要了。」

    湯力一開始並不明白,退休的老頭子如何還能保持著逢年過節家中門檻都要被踏爛的光景,而後才知道,原來老頭子經營的是兩張網,一張權力網,一張金錢網。權力網以他桃李遍浙李的權勢為核心,金錢網則以毒品販賣為核心,彼時他才知道,老頭子跟那死去的張士英夫婦是有大量合作的,或者說,那些人只是老頭子推在前面的替死鬼,真正把握貨源和核心配方命脈的,是老頭子自己。他原本不想去破壞老頭子苦心經營一輩子才佈下的兩張網,而且他也一直相信,老子死了以後,這兩張網最終也要傳到他的手上。可是,當他發現當年母親暴斃的真相時,  便再也坐不住了。

    秋夜的風是涼爽的,但是睡在一個四面通風的破宅子裏,涼爽就變成了一種煎熬。他只能選擇牆根處躺下,但這還要冒著被蜈蚣蠍子蟄的風險,他找了一隻破麻袋疊在自己的(身shen)下,這樣冰涼堅硬的地面終於稍稍溫暖柔和了些。透過破窗,他看到夜空裏的明月,快要中秋了吧?

    和樑以潔一樣,他也覺得這好像是一場夢,他也分不清,以往的紙醉金迷是夢境,還是現在正處在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裏。

    他翻了個(身shen),卻打翻了便當盒裏的雞腿。很快便有野狗尋味而來,看到他在裏面,幾條野狗徘徊低吼著,卻也不敢進來。

    他也沒去管那些野狗,他覺得自己現在活得還不如一條野狗,喪家之犬,總是活得不如野狗自在的。

    老頭子!他咬了咬牙,一股恨意從心頭涌起。他想起母親去世時自己的嚎啕大哭,想起老頭子站在火化室的鱷魚眼淚,現在才知道,那些,都是老頭子演給別人看的。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4
第一千兩百四十五章 臺風來嘍

    內傷這種東西,西醫是看不出的,他只好在附近的私人中醫館抓了些藥,讓醫館直接給他熬成了汁液裝袋,出門便踫上氣勢兇猛的臺風和大雨。拖著一(身shen)濕漉漉的衣服進電梯時,少婦懷中抱著的孩子看了他一眼,便被嚇哭了,少婦也不敢多像這個彷彿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人一眼,還沒到自家樓層,就隨意摁了一個最近的樓志數字按鍵,逃一般地離開電梯轎廂。

    他從來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待自己,進門脫了全(身shen)上下的濕衣服,找了條乾毛巾擦乾(身shen)子,又將一袋藥剪開,倒進碗裏,放在微波爐裏轉了一分鐘,三室一廳的空間裏頓時彌漫一股濃鬱的中藥味。喝中藥前,他拿起手機,給一個號碼發去一個隱晦的字母,這是約定好的暗號,代表任務失敗。當然,這是他第一次任務失敗——事實上他從五樓一躍而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那個小區,而是轉了一圈,在附近一處服裝店換了(身shen)衣裝,又到了小區門口,眼睜睜地看著幾名警察將樑家姐弟都帶走,他本想跟蹤警車,卻不料對方異常警覺,才兩個紅綠燈便發現了自己,花了幾牛二虎之力,纔好不容易將「尾巴」甩掉,這兩(日日)並沒想回「家」,而是輾轉了兩處快捷酒店後,纔敢到這處安全落腳點暫時棲息。

    短信發出後猶如石沉大海,他知道湯林陽一定看到了,至於接下來他會如何應對,便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了,自己只是個棋子,運籌帷幄,那是棋手的事(情qing),他自問自己還沒到那種決勝千里的地步。他先吃了一杯泡麪,這才喝了中藥,之後便倒在客廳的沙發上沉沉睡去。

    窗外,風雨飄搖,彷彿末(日日)即將來臨。

    臺風還沒有來的時候,老人便將滿院子的花草一盆一盆地移入花房,鋼化玻璃的房子久經風雨考驗,此時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遠遠地坐在三進院落的書房裏,隔得老遠,聽不到聲響。他手裏拿著一枝狼毫,吸飽墨汁後便在宣紙上自如揮灑,片刻後,筆力蒼勁的四字躍然紙上︰成王敗寇——一個「寇」字,稜角分明,暗含殺機。他看了一眼書桌上的手機,這是一隻今天之前從來都未曾響過的手機,但剛剛這隻手機響了。他看到了木荊發來的字母,面不變色,只是拿起木上的筆墨紙硯寫了那殺機四伏的大字。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他通讀《二十四史》,豈會不明白這個最簡單樸素的道理?他擱筆,負手站在書房的門前,觀雨聽風,一臉嘲弄之色,良久,纔回到書桌前,將那隻手機放回書桌裏,又從最下方的抽屜裏取出一隻手機,發了條短信。

    此時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曾經危機重重的龍井山莊了,李雲道給樑家姐弟安排了一棟別墅,簡單交待兩句後,留下兩名刑警在客臥值班,便獨自離開。連續兩(日日),李雲道都沒有出現,白天樑以潔用輪椅推著弟弟在莊子裏轉了一圈,這裏遠離城市,綠蔭蔥蔥,空氣清新,弟弟自然很喜歡  ,加上重新住回別墅,雖不似原先的樑家別墅那般奢華,心思簡單的弟弟卻依舊開心不已。入夜,弟弟已經睡了一覺醒來,卻看到姐姐靠在窗邊,迷茫地看著玻璃上的水珠,忍不住問︰「姐,怎麼不睡?」

    「以單,你說我們的惡夢什麼時候纔是個頭?」臺風一來,氣溫陡降,雖然沒有開空調,樑以潔還是覺得有些冷,她將毛毯披在肩上,看著這兩(日日)明顯心(情qing)燦爛了許多的弟弟,不(禁jin)有些感慨自己的無能,如今自己不單單要報仇,還要盡可能地多賺錢,這樣纔可以給弟弟提供他最為熟悉的生活環境,醫生也說過,在熟悉的環境裏生活,對弟弟的康復有很大的好處。

    樑以單眨著眼楮看著自己這位(性xing)子倔強的姐姐︰「姐,我覺得李局長人(挺ting)好的,要不你就把證據都交給他吧。只有公家的力量才能跟那些壞人鬥,咱們兩個人,勢單力薄,鐵定不是人家的對手。」

    樑以潔嘆了口氣︰「不是我不信任李雲道,我現在誰都不敢信任,你記不記得當時跟爸爸稱兄道弟的那些叔叔,家裏出了事後,瞬間翻臉不認人,有的還恨不得落井下石。那時候我就知道,人心,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復雜也最可能的東西。倒不是姐姐不信任李雲道,只是我需要點時間觀察他,這兩天我上網查了他的資料,的確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只是我們面對的對手不是一兩個人,而是大半個浙北官場,我不知道我交出那些證據後,他還有沒有信心繼續下去。」說著,她又笑了笑,「政治是這個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以單,等你再大一點,進了大學讀書後,或許你就明白了。」

    樑以單也輕輕嘆了口氣︰「姐,我這樣子,還能進大學嗎?」他看著自己已經萎縮得不成樣子的雙腿,醫生說了,再不抓緊肢體訓練的話,這兩條腿或許就要在手術臺上被鋸掉了。

    樑以潔竟堅定地點頭︰「可以,一定可以。姐姐的母校是一個兼並包容的地方,以單你這麼聰明,只要按姐姐給你規劃的課業去完成,幾年後參加高考一定能考上姐姐的母校。」她的表(情qing)堅定而有力,似乎只要想起那座未明湖畔的學府,心中便能涌起無限的鬥志。

    樑以單也被姐姐的(情qing)緒感染了,重重一點頭︰「姐你放心好了,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看書。只是這腿實在不方便,否則要是能去上學,兩年內應該就能考上。」他有這個自信,畢竟自己十二歲的時候就能做完一份高二的數學測試卷,而且得分足以讓眾多高二的學生也自嘆不如。如果不是家裏出了那些事(情qing),如果不是半(身shen)不遂,他現在應該已經進了中科大的少年班了——一個從小就被家長和老師視為神童的孩子,卻因為命運的捉弄,臥(牀chuang)數年,這對他自己,對他那位驕傲的姐姐來說,都是一個無比重沉的打擊。只是不管生命有多麼艱難,也總要步履維艱地走下去。

    窗外風聲夾雜著雨聲,巨大的風在西山形成了彷彿野獸般的風吼,呼呼地往這座沉寂許久的山莊撲來。

    李雲道看了一眼別墅的樓上方向,剛剛在跟王抗(日日)討論案(情qing)的時候,京城來了電話。只聊了幾句,王抗(日日)臉色突變,拿著手機便去了二樓。

    李雲道知道,臺風來了浙北,或許此時京城那邊,也颳起了「臺風」。只是,浙北的臺風來自太平洋,而京城的「臺風」應該是趙家醞釀出來的。

    趙平安開始反擊了。

    王抗(日日)下樓的時候,眉頭緊鎖,面色依舊凝重。李雲道笑著問道︰「有人來找碴了?」

    王抗(日日)驚異地看了李雲道一眼︰「臭小子,鬼機靈,你怎麼知道的?」

    「越來省委和省紀委,直接進入浙北,這跟你們的組織程序不符。不是說嘛,巡視組沒有查案權,都是依靠地方黨委和紀委機關開展工作的。您不但繞開了趙平安,還直接帶來人來辦案了,一下子留了兩處口實,那些人抓住機會,還不倒打一耙纔怪!」李雲道嘿嘿笑著道,「以我對趙平安的瞭解,此人看似(胸xiong)懷天下,實則心(胸xiong)狹窄,睚眥必報,再加上又是咱們老王家,他收到消息的時候不跳腳,我把腦袋砍下來給您當馬桶!」

    王抗(日日)冷笑︰「剛才老領導來了電話,說的就是這兩點。不過你也放寬心,這一次下來,是得了組織特別授權的,湯林陽的事(情qing)不是小事,京城既想把老虎打了,又想震懾宵小,不動非平常之力量,肯定不足以撼動這密不透風的浙北官場。」

    「看來有人這一次要踢到鐵桶了。」李雲道幸災樂禍道,「他抓了小辮子,本想一次(性xing)將巡視組打落塵埃,最不濟也要讓京城那邊將你們召回去。卻不知道,原來大姑你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

    王抗(日日)笑罵道︰「什麼如意算盤?你可別給大姑戴高帽,這些步驟都是老領導早就布好的棋路,我只是執行而已。」

    李雲道一愣︰「包括我在內?」

    王抗(日日)揪了把李雲道的耳朵︰「你給我踏實點,你的名字早就進了老領導的花名冊了,老王家出了個人才,這是現在京城裏公認的事實。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處在於你進入了某些特定的視線裏,壞處當然就是樹大招風了。說實話,我原本打算是將你調入京城的,在紀委好好磨練幾年再放到地方上去,不過蔡家老爺子和阮家老祖宗都贊成你先自立更生,我這個當姑姑的自然也不好說什麼。但你一定要記牢了,凡事三思而後行,有因必有果。」

    李雲道笑道︰「姑姑,你這樣說就有點唯心了。」

    王抗(日日)道︰「這叫辯證法。對了,你那兩位客人,打算什麼時候跟他們聊聊?」

    李雲道看了一眼打在窗臺上的雨滴︰「不急,好湯都是慢慢熬出來的。她手上一定有關鍵證據,正好用這個時間好好找一找湯力。這個世上,絕對沒有毫無痕跡的犯罪,如果沒有,那是因為我們還沒有發現。」

    王抗(日日)奇道︰「你怎麼就這麼肯定她手上一定有十分有力的證據?」

    李雲道笑了笑道︰「姑姑,如果這會兒有人弄得咱們家破人亡,你會怎麼辦?」

    王抗(日日)眼楮一瞪,冷笑一聲︰「弄得我們老王家家破人亡?先不說有沒有人有這個實力,就算是有,真要到那麼一天,我這個王家長女就得好好讓那些魑魅魍魎嘗嘗什麼叫報應。」

    李雲道連忙道︰「打住打住,大姑您剛剛那樣子,說得我都害怕。樑以潔的背景資料我看過,她是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算是桃夭的學妹。我打過電話給她們系主任,那位老教授對這姑娘的印象很深刻,對她家裏發生的事(情qing)也算一知半解,提起來也是長籲短嘆的。樑以潔成績很好,一直都被教授們捧在手裏,我估計樑家那時候出手也大方,教授那邊也都打點得不錯……」

    王抗(日日)又揪了一把李雲道的耳朵︰「別什麼事(情qing)都往歪門邪道上想,人家北大的教授個個坐得端、行得正!以後不許這樣胡說八道。」

    「得得,姑姑,不說還不成嗎?」李雲道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耳朵,「那姑娘本來是要碩博連讀的,家裏出了事,本科畢業後便直接回了浙北,一邊工作照顧弟弟,一邊找各種資源為樑家申訴。北大的教授都被她找了個遍,但教書匠就算桃李滿天下,有能力和資格這淌渾水的屈指可數。據系主任說,這孩子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自己有個學生就在紀委工作,在家門口跪了一整晚,就為求系主任給學生打個電話。不過這丫頭運氣不好,系主任的學生積年成疾,早三年就英年早逝了。」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qing)?」王抗(日日)也開始有些佩服那個倔強的姑娘了。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4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暫停辦案

    收功時,氣旋散盡,李雲道(胸xiong)口緩緩吐出一團濁氣,陽光竟開始灼(熱re)起來,遠處樑家姐弟也在散步。樑以單正是男孩子十來歲喜歡力量與速度的年紀,遠遠看到李雲道練拳,興奮不已地對(身shen)後的姐姐道︰「 姐,李局長居然會功夫的!」少年彷彿看到了武俠片裏的武林高手一般興奮不已,車禍後一直黯淡的眸子似乎也瞬間亮了起來。

    樑以潔「嗯」了一聲,她從象牙塔步入社會,這兩年更是腳步蹣跚著歷盡坎坷,對於那些武俠(情qing)(愛ai)愈發漠然︰「他是警察,不會幾招怎麼抓賊?根本用不著羨慕,而且這種花拳繡腿的功夫,真到了面對面搏擊的程度,也派不上大用場。」樑以潔只看得出李雲道之前打的是太極,這兩年關於太極不堪一擊的傳聞不絕於耳,在她看來,這位年紀輕輕就當上公安局長的青年,頂多也就是個業餘的(愛ai)好者。至於打完太極後李雲道的動作,她有近視,根本看不到李雲道手掌間綻放出的絢爛刀花。

    聽話的弟弟點了點頭,但眼神還是忍不住往李雲道那裏瞥著,卻見那位年輕的公安局長緩緩向自己這邊走來︰「姐,他過來了。」樑以單提醒道。

    樑以潔又只是「嗯」了一聲,假裝推著弟弟在欣賞風景,卻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李雲道,她其實也對這個男人很好奇——一個能降伏蔡桃夭的男人,定有過人之處,只是從他出現開始到現在,她沒覺得這個男人是如何地三頭六臂,只是比一般的男人要更加謙和儒雅些。

    「起這麼早?不過早些起來也好,這附近負離子指數非常高,很適合休養,對以單的(身shen)體恢復會有很大的幫助。」李雲道老遠便笑著跟樑家姐弟打招呼,樑以單咧嘴笑著,陽光地沖他揮了揮手,但樑大小姐似乎對他並不太感冒,只是若有若無地看了他一眼︰「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進了這山莊,安全有了保障,但是也相對(性xing)地失去了自由。她的內心告訴自己,暫時借棲在這裏,對姐弟倆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她就是不願意看到別人對自己姐弟倆的施捨與憐憫,她寧可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也想要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弟弟。

    「離開?」李雲道笑了笑,「隨時都可以離開,如果你不怕以單出事的話!」那晚殺手悄無聲息地就從陽臺摸進了姐弟倆租住在五樓的房子,這就說明地勢對殺手來說,並不是阻礙。弟弟的安危是樑以潔目前最大的軟肋,李雲道不相信她當真能為了自己的一點小執著,而把弟弟樑以單置於險地。

    「你……」樑以潔一時語塞,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面無表(情qing)道,「我這兩天看到這裏住了不少人,而且每天你們都集中在零壹棟的別墅裏開會,相信那裏應該住著一個大人物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人很可能是從京城來的,而你只是替他們跑腿的。」

    李雲道皺了皺眉,自問自己應該沒有得罪過這位樑大小姐,而且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還帶人救了他們姐弟倆的(性xing)命,這麼濃烈的敵意究竟來自哪兒呢?不過他倒也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面對這樑家姐弟,更多是憐憫︰「對,的確是這樣的,相對於壹號別墅裏住的那位,我就是一個端茶倒水的小廝。」李雲道笑了笑,他沒有說話,大姑是為了國家和人民奮鬥了一輩子的老前輩,自己跟她比起來,或許連小廝都算不上。

    樑以潔(欲yu)言又止,推著弟弟轉(身shen)走向前方的草坪,這幾天崔家大少先後又派了些人過來,草坪是臺風來之前才整理出來的,此時雨後天晴,草葉上雨珠滾動,遠遠看去,就彷彿這對姐弟走進了一處綠色的生命海洋。

    夏初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頭兒,她手上肯定有關鍵證據,為什麼不肯交給我們?」她看著那對姐弟,眼中流露出惋惜,也不知道是在感慨樑以潔不肯交出證據,還是在哀嘆這對姐弟的命運。

    「她不相信我們。」李雲道自嘲地笑了笑,「小夏,我看上去像壞人嗎?」

    夏初嘻嘻笑著搖頭道︰「頭兒,你哪像什麼壞人,要說壞人,木蘭的長相纔是標準的壞人,我說你那天怎麼不帶木蘭出去,原來是怕嚇著這位樑家大小姐。不過說實話,樑家之前真心有錢,單被湯力巧取豪奪走的那棟別墅,市價就起碼值五個億。」

    李雲道嘆氣︰「樑家只是在錯誤的時間站在了錯誤的地方,民間借貸危機這種事(情qing),本來就是要殺一儆百的,那個時候坐在風頭浪尖上,如果我站在湯林陽的立場上,肯定也會拉出一個樹大招風的樑家當替死鬼,一舉兩得,反正樑家一直不肯上船,既然非我族類,那便趁機鏟除。我估計,樑家的底子要說乾淨,也不會像樑以潔認為的那樣純潔無瑕,褲子裏有沒有屎,只有褪下來了以後才知道。你猜她剛剛(欲yu)言又止的時候, 是想說什麼?」

    夏初是個邏輯(性xing)很強的人,短發的姑娘歪著腦袋想了想︰「她想見壹號別墅裏的那位?」

    李雲道打了個響指,笑著贊賞道︰「聰明!不過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欲yu)言又止呢?」

    夏初疑惑地搖了搖頭︰「還是不信任?」

    李雲道神祕一笑︰「如果你手上有一個饅頭,你覺得是直接施捨好,還是等別人來求你的時候送出去好呢?」

    夏初恍然︰「她想坐地起價?」

    李雲道笑了笑︰「其實也無可厚非,樑家如今家破人亡,她想用這個機會給樑家洗白,這也並不是不可能。只是小姑娘那點心思,她跟我大姑鬥心眼,估計還嫩了些。」

    夏初奇道︰「對了,今天早上為什麼沒有開會?」

    李雲道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空︰「王主任要暫時回一趟京城,這幾天我們的任務是休養生息,按兵不動。」

    「什麼意思?」

    「你說呢?」

    夏初立刻樂了︰「也就是說我們暫時可以放個假了?」

    李雲道點頭︰「暫時不需要有任何行動,但你們依然不能離開龍井山莊。」

    事實上,自從巡察組進駐後,龍井山莊便處在半封閉狀態。鎮上吃拿卡要慣了的幾個部門見龍井山莊重新營業,懷著打秋膘的主意來了趟山莊,連大門都沒進得來,氣勢洶洶地來,卻又灰頭土臉地離開。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暫時也出不去。好在跟著王抗(日日)出京的這些人似乎早就有心理準備,辦案的進度雖然停了下來,但卻不影響他們的狀態,線索的歸類,材料的整理,在短短兩天裏就完了,看著堆積如山的資料被分門別類地放置好,李雲道就不得不佩服大姑帶出來的這支鐵軍,山莊裏除了女人外,其餘地都算是敞開了供應,ktv、麻將、撲克一樣不缺,但巡察組人似乎對這些娛樂設施沒有任何興趣,除了白天整理東西外,天黑了便各自鑽進房間,也很少見他們交頭接耳。李雲道意識到,這應該是巡察組的紀律。

    巡察組的人很守規矩,經偵支隊的六名抽調人員也不敢在李雲道面前太過於放肆,只敢晚上過了八點後,幾個人湊在一間房裏打八十分,就這樣也不敢大聲,生怕惹得李大局長不開心。但刑偵上一羣憨貨在戰風雨用彈弓打了一隻山雞後,便炸了鍋一樣地禍害後麪茶山上的動物,就這幾天,已經在後山烤著吃了三隻野雞,十來只麻雀和無數只遭了大殃的田雞。

    對於刑偵支隊這幫憨貨的所作所為,李雲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刑偵和緝毒是全局最危險的兩支隊伍,這幫年輕人平(日日)裏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圍著案子轉,好不容易能放鬆一下,李雲道沒有剝奪他人樂趣的惡趣味。他照樣早起打拳,吃了早飯便開始看書練字,午間小憩一番,起來著便開始翻看巡察組已經分類好的資源。

    其實,這些年科技發達了,有很多種渠道都能實現下(情qing)上傳,從分類好的資料來看,對於湯林陽的舉報主要是賣官蠰爵和充當黑惡勢力的庇護傘,其中有一份舉報就提到,湯林陽通過幾個代理人,掌控著幾乎整個西湖的販毒渠道,浙北有名的黑道大梟戚洪波就是他的頭號利益代言人。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5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沒有餘地了

    戚洪波手裏有湯林陽忌憚的東西!

    李雲道立刻就想通了這個關鍵所在,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不是戚洪波手裏有足以震懾湯林陽的東西,估計戚家的下場不會比樑家好到哪兒去,湯林陽能夠容忍戚洪波的存在,還(允yun)許他在毒品市場虎口奪食,這更證明瞭湯林陽對戚洪波的忍耐限度到了前無古人的程度。想通這一點,李雲道的心(情qing)立刻如同外面秋季的陽光一般,明媚燦爛了起來。

    山莊裏的平靜持續到第三天便被打破了,這回來的不速之客誰也不敢將他拒之門外,因為來的是西湖市的一把手曲費清。曲費清很代調地出現在龍井山莊的門口,坐在一輛黑色的帕薩特的後座上,開車的是紀靈巖。出來迎接曲費清的時候,李雲道敏銳地發現,曲費清的(情qing)緒明顯沒有上次見到時的那般高昂,又看了紀靈巖一眼,這傢伙沖他做了個無奈的聳肩動作,表示曲費清突然殺到龍井山莊來只是臨時起意。

    「雲道,你住哪一棟?去你那兒聊聊!」車窗移了下來,紀靈巖坐在車裏笑著看向李雲道。

    李雲道恍然︰曲費清不想見巡視組的人,連忙指著前面標著6號的木別墅,道︰「那棟6號,曲書記,您要是不嫌棄,就去我那兒坐坐?」

    曲費清坐在車裏點了點頭︰「直接去6號。」

    李雲道小步快跑著跟在帕薩特的後方,等車(身shen)停穩,將曲費清迎了下來︰「曲書記,您說您來的話,早些通知我一聲,我好像餐廳準備些東西……」

    曲費清點了點頭,面色有些凝重,下車後深吸了口氣︰「你倒是會享受,這兒的空氣質量很好!」

    見曲費清答非所問,便知道曲費清要說的是敏感話題,(熱re)(情qing)地將主僕二人迎入自己暫時棲息的別墅︰「地方小了點,您別介意,我先給您泡杯茶!」

    「不用了,靈巖,你代表我去慰問一下市局抽調的幾名同志,我在這兒跟雲道聊一聊,差不多了我再叫你。」曲費清突然連紀靈巖也下了逐客令,這讓李雲道頗感意外,什麼樣的敏感話題,連自己最信任的祕書也不能聽?

    紀靈巖涵養極好,只是稍愣了一下,便笑著道︰「正好,剛剛村裏送的一些水果,我給大家送去。」

    紀靈巖看了李雲道一眼,轉(身shen)離開了別墅。

    李雲道給曲費清泡了杯茶︰「書記,您是不是有什麼指示?」

    斜靠在沙發上揉著眉心的曲費清搖了搖頭,問道︰「王主任那邊有消息了嗎?我打電話過去一直是關機狀態。」

    李雲道猜到,曲費清慌了。貿然對一把手開炮,這本就是一著險棋,現在才剛剛落子,他便有些懊悔了。尤其是一想到趙平安背後的那位趙家定海神針,他倒有些心慌,他是從一窮二白走到今天的,可以說是步履維艱地行至現在,本該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但趙平安的強勢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屈辱,趙平安隻手遮天,對他來說就更不用談什麼政治抱負和施政方略了。王抗(日日)是他從京城搬來的第一尊菩薩,他本以為巡視組下來了,有些問題便能迎刃而解了,卻沒想到趙平安(身shen)後的趙家反應竟是如此強烈。如今他只剩最後一張王牌,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動用這張牌,因為他知道自己還處於考覈期,如果連這樣一點小小的局面都把持不了,陳家是不會浪費一丁點資源在他(身shen)上的。

    「大姑大前天一早走的,只說讓我們稍安勿躁,別的什麼都沒有交待。」李雲道也試著聯系過王抗(日日),但手機一直關機,他清楚,任何紀律監察機關都有自己的規矩,紀委也不例外,大姑那邊也許是踫到什麼棘手的(情qing)況,否則也不會一連三天杳無音訊。只是曲費清的慌亂倒是出乎李雲道的意料,原以為到了他這個年數和級別,對待任何事(情qing)都會頗有城府,或許也這是學者型官員們的一個通病——遇事不夠圓滑,在大變故面前不一定能沉得住氣。

    曲費清長嘆了口氣︰「雲道同志,這一次是我大意了,太小覷我們的對手了。」他並沒有接著往下說,但李雲道依舊能從他的表(情qing)和動作裏猜得出,他應該是省委常委會上吃了憋了。以趙平安的手腕和氣量,在這個時候肯定要給曲費清一個下馬威的,這一點在他向趙平安開炮前就應該考慮到了,而不是這個時候跑到龍井山莊來長籲短嘆。

    李雲道心裏想著,但嘴上還是安慰道︰「書記,回京接受審查,這是大姑他們的工作(性xing)質決定的,就算審查得嚴格一點也沒什麼,那裏是京城!」李雲道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京城是皇城根下,趙家並不能一手遮天,而且以王家在京城的地位,如今敢動大姑的人,也是屈指可數的。

    但曲費清顯然沒有聽出李雲道的言外之意,繼續道︰「正是因為那是京城啊,所以……」曲費清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態了,尷尬地乾咳了兩聲。

    李雲道很機靈地起來給他添了些茶水︰「書記,秋天換季,容易咳嗽,您喝點龍井潤潤嗓子吧。」

    曲費清借喝茶的動作巧妙地掩飾了自己的尷尬,清了清嗓子,問道︰「案子進度怎麼樣了?」

    李雲道將目前的進度匯報一遍,曲費清聽聞樑家姐弟也在莊子裏時,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嘆息道︰「樑家的確可惜了,當年能排進浙北富豪榜前三,靠的是真真切切地實力,可惜了!」

    李雲道點頭道︰「目前其實主要還是在證據的收集階段,行動和收網估計要等大姑回來以後。」

    曲費清嘆息道︰「真正的長徵還未曾開始啊。」他終於透露了一些省內形勢的變化,大體上還是趙平安開始對他這個勢單力薄的常委予以還擊了。

    對於省裏的「神仙」們之間的戰爭,李雲道不好多說什麼,雖然趙平安與他有個人恩怨,但也不適合在曲費清面前埋汰一把手書記。

    「其實只要湯林陽倒了,趙書記應該也會收斂一些了。」李雲道說得很隱晦,當初趙平安為了快速掌控浙北的局面,不分青紅皁白,直接跟湯林陽站在了一個戰壕裏,不僅先後提拔了不少湯系人馬,而且也毫不避諱與湯林陽走得近的事實。或許在京城長大的紅二代都會有這樣一種近似於自負的驕傲,當然老一輩的能與對手先後統一戰線數次,自己為什麼不能與湯林陽求同存異呢?在政客的眼裏,沒有對與錯,沒有好與壞,只有利益。而一旦湯林陽事發,趙平安就將要為當初選擇的終南捷徑而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個代價對於如今正處於關鍵時期的趙平安來說是極為致命的,或許這也將意味著這位趙書記的政治生命的終結。對於一個政客來說,政治生命劃上了句號,比殺了他,還要更加殘酷。

    曲費清頗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所以,拿下那『湯司令』就至關重要了。我現在唯一的擔心就是京城……」這就是沒有政治資源的官員們的軟肋所在了,對於高深莫測的京城,各種利益的博弈並不在他們的算計範圍內,有時候步步為營,離勝利一步之遙,但京城任何一個重要人物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能將他們朝夕的努力瞬間化為泡影。

    李雲道有些同(情qing)曲費清,似乎這樣也就能理解他(身shen)為一個省領導的失態之舉。

    曲費清離開的時候,顯然還沒有從低落的(情qing)緒裏走出來,黑色帕薩特悄然駛出龍井山莊的時候,李雲道接到了王抗(日日)的電話,電話裏,王抗(日日)的聲音也異常地疲憊︰「雲道,這一次是真的回不了頭了!」

    李雲道笑了起來︰「大姑,跟犯罪份子做鬥爭,本來就沒有回頭的餘地。」

    「那就做好萬全的準備,這一次要有大動作了!」

    李雲道不知道王抗(日日)指的大動作是什麼,但聽得出,電話裏王抗(日日)的聲音卻沒有想象中的歡欣鼓舞,相反有種說不出的低落。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5
第一千兩百四十八章 巧爺現身

    李雲道讓高焱派人盯牢了吳巧巧,吳巧巧是英國籍,算在國內拿下了她,沒有任何證據的話,也奈何不了她。事實,知道吳巧巧還活著的時候,李雲道竟鬆了口氣,這種感覺與善惡無關,只因這個人曾經幫過自己,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不希望這位女梟雄死於非命。

    西湖法雲安縵法雲舍,禪意盎然。隨風而動的幔帳裏,一襲身姿曼妙的背影若隱若現。她生得一張俊俏的臉,之前短發時穿獵裝,儼然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此時長發飄飄,卻也別有一番風韻。但是女子的柔美被她另一側臉的刀疤所累,看去極是肅殺。她手裏捧著一本,是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本名著,求學時,這本陪著她度過了無數個不眠夜, 從金三角的那場震蕩風波里,她唯一帶出來的是這本。她和父親不一樣,父親喜歡錢換成黃金,睡在金磚才覺得安心,她受過的高等教育告訴她有無數種辦法可以將那些來路不正的資金洗乾淨。寨子裏的資金,在兩年前被她均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換成了等值的特幣,一部分買了歐美的一些樓宇產業,還有一部分找律師在美國建了一支信託基金。

    她向來認為,錢這東西,夠用便好,多了只是個數字,並沒有實際的意義。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不是錢,而是忠心耿耿的手下,可是那場突如其來的攻擊,忠心的手心死了大半,如今能跟著她來華夏的也僅有十來人。她們在叢山密林裏走了大半個月纔到了緬甸,又花重金給每個人都購買了一個全新的身份。

    她要報仇,不為那被毀於一旦的基業,而是為了那些在戰鬥被殺死的兄弟。

    一個穿著布衫的白鬍子老人出現在院門前,他沖這個堅強得像一塊鐵的姑娘欠了欠身︰「巧爺,查到了。」他知道,不管是金三角的盤踞勢力,還是各地的毒頭,這些年都要稱這姑娘一聲「巧爺」,事實她也當得這聲「爺」, 當年寨子是她爹親手組建的,但「發揚光大」的的確確是在這姑娘的手裏。他們做的是將腦袋別在腰的買賣,但盜亦有道,當年老爺子定下的規矩,他們是不會去打破的。

    吳巧巧回眸,微微眯眼︰「真的在西湖?」從寨子裏一起逃出來的,總共十三人,留下受傷的幾人在緬甸養傷,剩餘的六人全部隨吳巧巧來了西湖,血債最終還是要用鮮血來償還的。

    「最近的西湖不太平,貓頭鷹說那幾個人在西湖,好像是在培植地方勢力,應該是想把西湖打造成一個轉站,從金三角出來的貨可以經這裏去歐洲和北美。巧爺,那夥人來頭不小,所圖甚大啊」

    吳巧巧看了老人一眼︰「九叔,從金三角到西湖,我們也跟他們周旋了好一陣子了,你覺得他們真的只是想賺錢?」

    被稱為九叔的白鬍子老者微微一愣,隨後苦笑︰「巧爺,不為錢,如今這世道,誰願意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幹這種危險的勾當?」

    吳巧巧搖了搖頭︰「也許是我想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他們出現得怪,離開得也怪。九叔,如果是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寨子攻下來了,下一步你要幹什麼?」

    九叔摸著白鬍須道︰「那自然休兵整頓,把周圍的勢力都吃下來,還要看著那些種罌粟的農民,盯著收成,這纔是賺錢的根本。」九叔說的,正是當年吳巧巧的父親做過的。

    吳巧巧從臥榻緩緩起身,走下榻幾,姿勢微微有些怪異,九叔關切道︰「巧爺,你的腿……」

    吳巧巧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搖了搖頭道︰「不要緊,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條腿不休養個一年半載應該恢復不了。不打緊,算腿斷了,還可以坐輪椅。」她笑了起來,她是這麼說的,心裏也實實在在是這麼想的,「九叔,你有沒有想過,等報了仇,咱們要幹什麼去?」

    九叔明顯愣了愣︰「難道咱們不販毒了?」九叔從十六歲開始坑蒙拐騙,十八歲踫到吳巧巧他爹,便認了義兄,二十五歲跟著老吳偷渡出境到了金三角,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易建立起了地下王國,卻不料一夜之間化為烏有。人生的精華歲月都用來種罌粟販毒了,除了這些,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會什麼。

    吳巧巧笑了笑︰「回金三角?再建一個小王朝,然後再被人家一夜之間顛覆?不,九叔,我覺得我們的視線得放得長遠一些。其實竹葉青那夥人深夜偷襲我們,應該是沖著爹地生前的那些黃金來的。可惜他們不知道黃金早被我折換成了等值的美元做了投資。這年頭,誰還傻乎乎的把黃金扣在手裏,真要出了事情,這種所謂的硬通貨,想帶都帶不走。」

    九叔點了點頭,但還是面露憂色︰「巧爺,聽說現在各個國家對來路不明的資金查得都很嚴,也許是我老古董了,跟不時代的步伐,我怕鬼佬們一旦翻臉,你爸爸奮鬥了一輩子的積蓄……」

    吳巧巧拍了拍九叔的肩膀︰「心安啦,我的九叔」她壓低了聲音道,「不妨告訴你,我做了一筆投資,你猜現在獲利多少了?」

    九叔狐疑地看著吳巧巧︰「四成?六成?」

    吳巧巧一直搖頭,最後才神祕兮兮地耳語道︰「九叔,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是四十倍」

    九叔倒抽一口涼氣,四十倍的獲利,投資四千萬那也起碼有十六億了,他知道,吳巧巧手裏的資產不下十億,以吳巧巧的作風和膽量,敢拿出來做投資的絕對是以億為單位的,那獲利……九叔突然不敢往下想了,他對巧爺有種盲目的信任︰「巧爺,那還讓兄弟們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犯什麼毒啊,四十倍的獲利,還不得兄弟們冒風險。」

    吳巧巧笑道︰「雖說不用冒風險,但這樣的機會也是千載難逢的。」她指的是特幣的投資,四十倍還是往少了說的,她還真怕九叔聽到那個天數字後,會驚得突發心髒病,老人家這大半年一直顛沛流離,明顯身體不如從前了。

    九叔一臉遺憾道︰「四十倍的收益,的確有違天合,不是長久之計也是應該的。巧爺,聽你的意思,是有了打算了?」

    吳巧巧神祕一笑︰「那是自然,我估計那天晚能逃出來的不只有我們這些人,到時候讓河豚他們傷好了回去看看。不過現在還不是商討生存大計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讓那些惹人討厭的傢伙嘗嘗我們的手段。」

    九叔不無擔憂道︰「西湖的公安應該已經盯我們了,今天出去的時候,後面有兩只尾巴,不過我們按照你說的,沒有去管他們,只當他們不存在。」

    吳巧巧哼了哼道︰「我現在是英國人,你們都是印尼人,用正規手續入的境,身份都乾淨得很,只要短期內不要去觸踫公安的底線,他們不會干涉我們的。而且,還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聽說我的一位老朋友,現在是西湖公安的頭臉人物了。」

    九叔一愣︰「巧爺,你是說李……」

    吳巧巧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是個很義氣的傢伙,我們不去給他添麻煩,他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他派人盯著我們,是因為他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的意圖,也許等他知道我們要幹什麼,非但不會阻止,而且還會暗地裏給我開綠燈。沒有什麼河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來得更簡單輕鬆了。」

    九叔點頭道︰「那位的確是個不世之才,可惜是個公安,被束縛了手腳,如果能把他招進寨子當駙馬,那是我們的福氣嘍」

    吳巧巧笑道︰「九叔,您忘記了,我不喜歡男人。」

    九叔苦笑︰「這是命啊我那義兄殺伐果敢一輩子,卻不料生個女兒卻是個……唉,也許是我們這輩子作孽太多,這是老天爺的懲罰啊……」

    吳巧巧已經不再聽九叔的絮絮叨叨,踏著院子裏的青石板,一瘸一拐地緩緩走出法雲舍。

    九叔看著她的背影,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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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ml/book/13/13255/index.html 本帖最後由 liwanhua1234567 於 2019-4-8 03:28 編輯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5
第一千兩百四十九章 煮豆燃豆萁

    這原本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的世界,在京城恣意跋扈的時候,朱梓校從來沒有思考過這麼深奧的問題。含著紅色金湯匙出生,對於他來說生命本身是用來享受的,直到那日被打落凡塵。他原以為自己也許死定了,但卻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過得生不如死。西湖世紀大酒店的套房內極盡奢華,水晶燈下的鏡男子看去是如此陌生。盡管如今鏡的面孔足以迷死萬千少女,但他還是喜歡以前那個自己,哪怕體重接近兩百五,肥碩的臉會將眼楮擠得一條縫,但最起碼那是一個男人的身體,而不是如今這副不男不女的死德性。如韓星一般的俊俏單眼皮眨了眨,眸子裏透著一股嗜血的寒光,他恨王家那個野種,恨京城那個說放棄將自己放棄的朱家,更恨那個模樣女人還要嬌媚的紅袍裁決使。想到那裁決使的模樣,他忍不住舔了舔下脣,他在幻想著,有朝一日,他要用鎖鏈拷住那裁決使的雙手雙腳,任由自己想盡辦法凌辱折磨。

    「別看了,再看你的臉也長不出個花兒來」一個穿著蕾絲睡衣的女子橫臥在他身後的沙發,玲瓏體態足以令所有男子垂涎三尺。女子似乎剛剛沐浴完畢,曲捲的頭梢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水珠,她瞥了一眼朱梓校,彷彿從來沒有把他當作是個男人般,「金三角的人追到西湖來了。用那種方法拿下吳家寨,是你出的餿主意,現在那個瘋婆娘追來了,怎麼解決還是你拿主意吧,我懶得去管那些事情。」女子的眼角有著些許魚尾紋,如果不是這些魚尾紋暴露了年紀,乍一看,真的很像不足三十的韻美少婦。

    朱梓校喉間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哼︰「都知道是『竹葉青』毀了吳家在金三角的基業,你讓甦曉曉給你背了黑鍋,現在又想讓我幫您收拾殘局,謝姨,您這如意算盤打得也太 裏啪啦吧了?好歹您也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這麼看著我去跳這坑?」

    風姿卓絕的謝嫣然微微一笑︰「老朱家還生你養你二十多年,最後還不是一樣看著你往火坑裏跳。你被送去南邊的時候,他們有人跳出來為你說過一句話嗎?你被那個妖人閹了過得生不如死的時候,他們有正眼看過你嗎?」

    朱梓校沉默不語,因為謝嫣然說的是實話——自己只是一個棄子,諾大的朱家,男丁無數,多他一個朱梓校不多,少他一個也不算少,但對於自己來說,卻算是已經從地獄走了一遭,重新返回人間。

    「你想怎麼對付他們?」朱梓校皺眉看著謝嫣然,這個從小是自己幻想對象的姨娘如此大大方方地穿著睡衣躺在自己面前,換成是從前的朱梓校,他鐵定想都不用想便已經撲了去,如今他已經不會再用下半身去思考問題了,因為他沒有。

    「終於長大了,聽說過一句話嗎,當一個男人真正學會如何去用大腦思考問題的時候,纔是真正的男人。」謝嫣然笑著看向朱梓校,「知道你跟王家那位小友最大的差距是什麼嗎?」

    聽到「王家小友」四個字,一抹殺機從朱梓校眼一閃而過,隨即他便換了一張笑臉︰「總不至於是我多把槍吧」

    謝嫣然沒去理睬他這個半葷不素的冷笑話,輕笑了一聲道︰「他的臉皮你的厚得多。你能一口氣把蔡桃夭和阮鈺都娶回家嗎?當年蔣青天費盡了心機,差用槍頂著蔡桃夭去結婚了,最後還是被那個小傢伙給橫刀奪愛了。阮鈺那丫頭不用說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小時候被小幾歲的瘋妞兒揍得大院亂竄,現在……嘿嘿……人家手裏的錢,算換成最大面額的歐元,都能把你給砸死。」

    「還是說說怎麼對付金三角的瘋婆娘吧」朱梓校突然打斷了謝嫣然,「他們是毒梟,你覺得能不能借用西湖公安緝毒的力量把他們一打盡?我們也不用浪費一兵一卒。」

    「你別忘了現在西湖公安局真正的一把手是誰。」謝嫣然提醒道,「王家那位小傢伙,可不是一般人,心胸雖寬闊,但也還是十分記仇的,你不怕他明修棧道地對付金三角那位,私下裏卻給你來一手暗度陳倉。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也是毒梟,我親愛的朱大公子」

    朱梓校輕笑,不置可否,李雲道掌握著西湖公安,但他手裏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棋子。

    謝嫣然眉頭微蹙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想想可以,如果你真想借組織的力量動手,先找個地方給你自己挖個大大的墳墓。這句話不但對你有效,也對你的那些手下有效,尤其是現在的玫瑰園,讓你的人離那兒遠一點,別沒事找事,那位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

    朱梓校疑惑地看著謝嫣然︰「從個禮拜開始,您像被人扇了耳光一樣,玫瑰園不過是住了些富人,他們的底我都查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嫣然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臉,嘆氣道︰「你還真猜對了,我是被人扇了一記耳光,偏偏我還不敢還手,唉,可憐你謝姨顛沛大半輩子,到這個年紀了,還要受這般委屈。」

    朱梓校看著謝嫣然,彷彿在判斷她話裏的真假。只是,此時的謝嫣然絲毫沒有被人扇過耳光後的屈辱與惱怒,相反撫著自己的腮幫子,模樣楚楚可憐,但眼神裏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翼與崇拜。這謝姨是不是瘋了?朱梓校覺得,謝嫣然一定是單身太久了,所以早早地便得了某種精神疾病。但謝嫣然卻知道,朱梓校這代人無法理解他們那代人的驕傲,他們的同齡人裏,有當年的紅狐,亦有歲月洗禮過的鳳凰。

    謝嫣然從遐想回過神的時候,朱梓校已經離開了,她笑了笑,自言自語︰「老朱的個個都這副死德性,也罷,算是還了老朱家一個人情,只是別枉費了我一番好心行。」

    朱梓校從行政樓層直接乘電梯來到一樓,此時一個泰國旅行團正要入往,大廳裏亂哄哄的。他皺了皺眉,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有了潔癖,那些髒兮兮的人還是離自己遠一點較好。

    一個膚色偏深的青年與他擦肩而過時,一個便物頂在了他的頂間︰「想活命,別出聲,跟我走。」那人說的有些生硬。

    朱梓校不慌反笑,點了點頭︰「好。」

    那人明顯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目標人物會如此配合,在他愣神的一剎那,朱梓校反身一手握住槍口偏向自己身側,另一肘徑直擊在那人的鼻樑,肘擊的同時,他的手掌間已經露出一根毒刺,那青年只覺得自己脖子被蚊子蟄了一下,隨即全身麻痹,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朱梓校沖他揮了揮手,踏著輕快的步伐,吹著口哨離開。

    見那人要倒下,立刻有兩名身著西裝的男子快步過來,扶著那人跟朱梓校的步伐。

    李雲道從機場接到王抗日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這位年過六旬的老紀委臉寫滿了疲憊,她本該已經退二線準備退休事宜了,但是一系列打老虎拍蒼蠅的行動,又將這位革命老將推了前線。

    從國內到達出口出來,李雲道便送泡好枸杞的保溫杯︰「大姑,啥也別說了,先喝點水,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再聊。」

    王抗日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必須抓緊時間。」

    李雲道想勸,但他也清楚王抗日的脾氣,此時多說無益,只問了京城的情況,但王抗日對回京的過程語焉不詳,李雲道理解,這是紀律。

    回臥龍山莊的路,王抗日突然道︰「趙平安有大麻煩了。」

    李雲道一愣,即後便意識到,趙忌的反攻正式開始了。想想也差不多是時間了,否則年底他要被調去軍校,到那個時候,他的政治生命徹底結束了。可是,用這樣一種禍起蕭牆的方式來對付自己的兄弟,不知道趙家那位老人家會作何感想。

    王抗日見李雲道不說話,皺了皺眉︰「我在京聽到一個說法,你跟趙忌聯手了?」

    李雲道苦笑︰「大姑,趙忌人家是什麼身份?我一個小警察,人家犯得著跟我聯手嗎?」

    王抗日道︰「那曲費清跟趙忌怎麼認識的?」

    李雲道大窘︰「姑姑明鑒,我是個牽線搭橋的。」

    王抗日認真地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李雲道︰「雲道,你的智慧在姑姑之,但是政治決鬥不同於一般事情,你是王家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王家。所以姑姑要問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支持趙忌。你遲早要為王家撐起一片天,如果你打定主意將籌碼押在趙忌的身,那麼我們這些長輩要隨著你的決定而有所動作。這叫牽一發而動全身。」

    李雲道不再嬉皮笑臉︰「大姑,趙家兄弟,趙平安和趙忌,都沒有一個好東西,我也只是想看看這對兄弟在煮豆燃豆萁的態勢下,會演怎麼樣的一出好戲。」 本帖最後由 liwanhua1234567 於 2019-4-8 03:28 編輯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6
第一千兩百五十章 最佳的局面

    正是夕陽如血的時分。

    老宅小院裏的秋菊高歌盛放,老人手裏拿著鬆土鏟,動作輕緩。

    吱嘎一聲。

    木門被人推開。

    不請自來。

    布滿老人斑的脣角揚起一陣輕蔑的笑意,頭也不回︰「我勸你們,哪裏來的,便回哪裏去。西湖的水深不見底,遊著遊著,指不定葬身魚腹了。」

    王抗日打量著雅緻小院,一草一木倒真是精心打理過,穿著布裳的老人我自己要年長十歲,從這市井小巷的街道辦主任,一路高歌猛進,直至省部級,如同古時仕子東華門唱名般光宗耀祖。

    「湯家祖出過六位狀元?」王抗日蹲在老者身邊,看著專心致志侍弄花草的老人,她也一樣神情專注,只不過是專注於老者的表情。

    「錯了,是七位。除了唐、宋、明、清的那載入史冊的六位外,唐末五代十國,吳越國建都西湖,湯家也出過一位狀元郎,可惜國主錢只肯稱王卻不敢稱帝,故而史裏把那位甲子年的狀元給忽略不計了。」老人聲音嘶啞,彷彿在回憶著歷史的鐵馬金戈。

    「那當真是漏算了一位。哦,不對,你也算,當年你也是狀元。」王抗日很真誠地道。

    「我?嘿嘿,我算什麼狀元,那種動亂時期的所謂狀元,看成份的更多些,真材實學,多數人在我之。」老人倒是謙虛,但他是實打實當年榜有名的狀元郎了。

    王抗日話鋒一轉︰「貴宗祖七位狀元,能死諫而終的有幾位?」

    湯林陽臉色頓時一黯。武將以死戰為榮,臣以死諫而終,此為流芳百世,而湯家的狀元郎,加被漏算的那位,六名皆不得善終,剩下一人也因貪墨而被革職查辦,才這令得湯家每百年纔有出一位狀元郎,好在祖在西湖積下無數基業,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每次都能從家族危機裏逢凶化吉。只是這一次,湯力生互未卜,湯家一脈也不知是否此便要終結了。

    鬆完一盆土,老人緩緩起身,轉身看到穿著便服的李雲道,笑了笑︰「萬裏浮雲,終歸大道,這名字起得妙啊」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這個老人之前,李雲道對這個年過七旬的老者有諸多的猜測,只是此時見了面,卻覺得這人身的的確確有面臨千軍萬馬也面不改色的大將之風,這一點是曲費清這樣的學術派官員所不具備的。

    「走吧」湯林陽的目光落在王抗日的臉。

    「太陽要落山了,再等等。」王抗日突然唏噓地看了一眼落日餘暉。

    「謝謝。」湯林陽又重新坐回小板凳,拖了另一盆花過來,繼續鬆土。

    李雲道身後的幾名同行人員都有些緊張,湯林陽這個名字在西湖不可謂不如雷貫耳,如今真要從自己手兩規這個浙北政界名人,想想都覺得手心發潮。

    直至天邊最後一絲橙光也消失,湯林陽起身,走到電閘旁推電閘,院子裏頓時亮如白晝。他留戀地望著這院子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轉身時手指輕輕從那乒乓菊劃過,再過些日子,秋霜一過,剩餘的菊花也都盛開了。

    「勞煩兩位兄弟陪我進裏屋一趟,秋天涼得很,老頭子得穿件衣裳纔好路。」他笑得如同馬要出遠門遊山玩水的富家翁。

    李雲道看向王抗日,王抗日點頭,他才讓身後的兩名隨行警察陪著他一起進去。

    背影繞過二進院的池塘,李雲道才小聲對王抗日道︰「大姑,他會不會耍花樣?」

    王抗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李雲道的聲音纔回過神,微微皺眉︰「耍花樣?你不是派了兩個人……不好」

    李雲道隨著王抗日焦急的步伐趕往最往處的院子,院子兩株桃樹均已凋落,此時枝杈分明,隨湯林陽進來兩人站在桃樹下抽煙,見李雲道進來嚇了一跳︰「頭兒,出什麼事了?」

    「人呢?」王抗日焦急道。

    「在裏面換衣服。」抽煙的警察迷茫地指了指緊閉的房。

    「雲道,敲門。」王抗日是真的著急了,以她的辦案經驗,湯林陽不耍花樣的概率幾乎為零。

    李雲道敲了敲門,裏面無人應答。

    「撞開」王抗日急了。

    李雲道擡腳便踹開了房的門,房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兩名隨湯林陽進來的警察也傻眼了︰「明明看著他進來的,他還說很快好。我們聽裏面有穿衣服的聲音……」

    王抗日卻不知為何鬆了口氣︰「居然跑了,跑了好,我還真擔心他會……」

    李雲道知道王抗日擔心什麼,湯林陽這樣的人,如果兩規途自殺了,那巡視組的麻煩很可能要隨之而來了。但是現在湯林陽很惜命,惜命到可以不顧名節地逃跑,這讓李雲道對這位看去灑脫異常的老人又有了全新的認識,所謂人不可貌相,說的是這個道理吧。

    「找找看,他是怎麼跑的。」王抗日冷靜了下來,打量著這間雅緻的房。

    李雲道也在看,湯林陽是個味極高的人,房間佈置得古樸淡雅,但都是動輒萬金的好物件,但這套紅木傢俱,放在市場價值起碼百萬,桌的筆墨紙硯,也都國內外最好的貨色。博古架放了幾件瓷瓶,乍一看像是仿製的現代貨,李雲道手看了看,頓時咋舌,無一不是價值千萬的真,其一件還是前幾年在香港拍出天價的南宋修內司官窯海棠瓶,當時成交價是八千萬港幣,現在再拿出去,能翻一番還不止。

    李雲道低聲對王抗日道︰「單這間屋子裏的東西,不識貨的不知道,識貨的也要花點時間,價值好幾個億了。」

    王抗日點頭︰「不要動屋子裏的東西,我會讓人來接手,這些都是證據。」

    李雲道道︰「他怎麼這麼大膽,這麼多古董敢放在明眼處?」

    王抗日道︰「他應該是以為不會有人跟他秋後算賬,加退下來這麼多年了,以前的慣例是退下來不會再追究了,但他不知道,現在的紀律原則是終生追責制。」

    「頭兒,找到了」一名刑警指著房角落裏的臥榻道,「榻板下有個活動暗格,暗格下面有水聲。」

    西湖市本水道眾多,以前很多老宅為了佔盡風水之勢,都是傍水而建,這個院落看來也不歷外。

    「打開」李雲道讓人將暗格推開,果然板下是一條河流,剛剛進湯家之前,李雲道記得旁邊是有一條小河的,這裏應該是小河的支流。

    「果然跑了。」王抗日欣喜地看到暗格旁的一個新鮮腳印,噓了口氣,「其實剛剛我很擔心,一是擔心他真的跟我們走了,算我們一直扣押著他,他不開口,我們也沒有辦法。二是擔心他會自殺,真自殺了,趙平安那邊便有了反擊的資本。如今這樣,也算是對我們來說最好的局面了。」

    木荊接到緊急暗號的時候,便以最快地速度趕到了湯家,在牆看到被李雲道等人圍住的湯林陽便暗道一聲不好。好在,湯林陽是個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的人。與趙平安的勾結也好,追殺獨子湯力也好,都是為了確保自身的利益。利益至,這是湯家的家訓。

    小橋旁有處木房子,是湯家早買好的,裏面有隻皮筏子,木荊飛速放了筏子下水,到了湯林陽房臥榻下方,按約定好的節奏敲擊四聲,接了湯林陽便快速岸,轉汽車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間又換了兩次車,坐在副駕位置的老人看去有些萎靡不振。

    木荊小心翼翼問道︰「先生,接下來怎麼辦?」

    湯林陽道︰「暫時要離開一段時間,西湖的生意你先照看著吧。」

    木荊道︰「有人看到阿力在西城拆遷帶出沒,很慘,應該是在乞討。」

    湯林陽冷笑︰「出賣自己的父親,這樣的兒子,生養他有何用。等我走了,處理了。」

    木荊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這個瞬間,他很同情湯力。曾幾何時,他很羨慕湯家的那位大少爺,至少他有父親,有家,而自己是個孤兒。

    但再在看來,自己是湯力幸運的。

    有時候,身為孤兒卻是老天爺對你的恩賜。

    暫時歇腳的地方安排在鄰省,這裏是一處遠離喧鬧的小縣城,一棟獨門獨院的宅子,平日裏每半個月保姆會來打掃一次,只是跟人說這家的主人出國陪兒女了,指不定什麼時候纔回來一次。

    今天,保姆離開前,見到了這位「落葉歸根」的老人。

    老人很慈祥,臨走前又走了保姆一千塊的慰勞費,以獎賞她這麼多年看著房子的功勞。一千塊錢,在這個小縣城抵得半個月的工資了。

    保姆千恩萬謝,歡天喜地的走了。

    老人嘆了口氣坐在沙發,對木荊道︰「休息一晚,明天走。你也休息一下,回西湖前,把那個保姆處理了。」

    木荊愣了一下,但隨即道︰「好。」

    老人平躺在沙發,喃喃自語︰「縱使我負天下人,也不能讓天下任何一人負我啊曹孟德如此心性能得天下,卻不知我湯林陽將來能幾何。」 本帖最後由 liwanhua1234567 於 2019-4-8 03:28 編輯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6
第一千兩百五十一章 好一個蕭瑟的秋

    「愚蠢的傢伙!」趙平安一掌拍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出自名家之手的紫砂茶具都被震得嗡嗡作響,「他居然敢潛逃,這個蠢貨!他就算是自殺也好過潛逃!」趙平安怒不可遏,在他看來,湯林陽扔下一羣爛攤子便潛逃,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恨的事情。他不相信王抗日真的只是沖著湯林陽來的,一個退休的地方大員,在位時也沒來得及站隊,只是苦心經營著地方上的一畝三分地,退了休反倒引起了上頭的關注?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王抗日那個級別的人帶隊下來,真的只是為了拿下湯林陽。正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王抗日是沖著自己來的,或者說京城的某些人是沖著趙家來的。

    向龍站在沙發旁默不作聲,因為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他的職責是保護趙平安的安全,另外執行那些見不得光的任務。他是趙平安的影子,沒人喜歡一個會說話的影子。影子只需要隨行,不需要有思想。但向龍還是覺得眼下發生的事情,似乎正在慢慢脫離趙平安的掌控,甚至於脫離趙家的掌控。他已經許久沒有看到趙平安如此失態,應該說從趙平安升任西部某省的省長開始,這位趙家郎便表現出了與常人不同的隱忍與城府,所以向龍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取得很好, 也許某一天,自己真的可以成為從龍的股肱之臣。

    趙平安的怒火很快就被理智壓抑了下去,到現在這一步,怒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能做的就是亡羊補牢。外面在下雨,秋雨蕭瑟,雨聲打在別墅窗臺的遮雨簾上,發出快速的砰砰悶響聲。他定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摸索著下巴︰「我估計王抗日肯定在加派人手尋找湯林陽,以你對老傢伙的瞭解,你覺得他現在會在什麼地方?」他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但身旁的向龍知道,這是在詢問自己的意見。

    不等向龍開口,趙平安又喃喃自語道︰「湯林陽生性多疑,又是寧負天下人也不讓一人負自己的個性,留在西湖冒險的可能性不在。??  他身邊有個栽培多年專門負責偏門生意的助手,也算是死士,叫木荊,是湯林陽從一羣孤兒裏挑選出來的,又來當過特種兵,我想應該是木荊帶著他離開的。我相信湯林陽此前應該已經做了不少準備工作,這條老狐狸,是不可能把自己真正陷入絕境的。」他突然擡頭看了向龍一眼,「這段時間你辛苦一下,務必要在王抗日之前找到湯林陽,老傢伙被王抗日這條母狼攆上,肯定是逃不掉了,所以緊要關頭,你可以便宜行事。」

    向龍點了點頭,他知道「便宜行事」這四個字的意義,他也清楚,自己和木荊一樣,都是一具移動的殺人機器。他擡頭望向砰砰作響的窗臺,走到窗邊,將雨簾收了起來,雨開始不停地打在玻璃上,此時聲音清脆,宛如樂章。轉身時,趙平安已經走上樓梯,他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包括二樓仍隱隱傳來的抽泣聲,很多的事情,都需要他親自去安撫。人活在這世上,本就是一場痛並快樂著的旅程。

    向龍目送那個穿著睡衣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彎處,他走到別墅大門口,打開門,一股寒意襲來,秋雨寒徹心頭。他從傘架上取了把長柄黑傘,撐開,站在屋檐下看著雨勢不減的夜空足足五分鐘,這才踏著雨水,走進風雨交加的夜幕。

    西湖秋雨不斷,鄰省小縣卻秋夜晴朗。上弦月,宛如細芽。

    小門小院裏,老人負手望天空,長嘆一聲︰「當年曹孟德敗走華容道,又伏櫪而起得天下,卻不知何時纔是我湯家一統江山的時候呢?」他有些唏噓,年輕時許下的壯志豪言他至今不忘,他為此幾乎奮鬥了一輩子,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妻子,兒子……但他覺得,比起湯家的崛起,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兒女情長多敗事!他在浙北苦心經營,連當時的駐軍司令都是他的八拜之交,但一紙調令將施寅虎送到浙北,老兄弟卻遠走南疆時,他便意識到自己的宏圖偉業很可能已經被人發現了。

    吱嘎!小院木門響了響,他轉頭看到一身黑衣的木荊走了進來,木荊戴著手套,見半夜他還在院中,很明顯地愣了愣,道︰「秋夜霜大,先生怎麼不披件衣服?」他從客廳裏取了件風衣,幫湯林陽披在身上,「保姆已經處理妥當了。」

    湯林陽沒有問任何細節,因為木荊做事,他向來放心。死一兩個人的事情,他也從來不放在心上,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不用說是想成就大業了。

    「你覺得趙平安這個時候在幹什麼?」湯林陽突然饒有興致地問道,「我猜他這會兒沒準在那隻金絲雀的肚皮上。」說著,他便笑了起來,笑聲很大,在小縣城寂靜的夜裏,顯得特別刺耳。

    「趙家人一直覺得趙平安是最有希望的,我卻從來都不覺得他有這樣的實力和運氣。」湯林陽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個會將大把時間花在女人身上的男人,你覺得他能玩得過那些勵精圖治奮發前行的政治對手?那把椅子看上去很誘人,但是有毒啊!」

    木荊無言以對,他知道湯林陽並不是在跟他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他並不關心那把椅子,甚至不關心湯家的那些日進鬥金的偏心生意到底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利益,他只是想報恩,哪怕這是一條黑暗而崎嶇的道路,哪怕死後自己會墮入阿鼻地獄,因為沒有眼前的老人,就沒有現在活生生的自己。

    「也許趙平安現在正恨得牙癢癢。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嘛,更何況他來西湖,找我這個糟老頭,無非也就是想利用我的影響力整合浙北的政治資源。本就是相互利用的關系,又談何背叛不背叛呢?不是說嘛,之所以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還不夠。原本政治合作就跟結婚一樣,好便繼續,不好便一拍兩散。」他頓了頓,接著道,「木荊,以趙平安的心胸氣量,是不會樂意放我這麼平安離開的,所以他會讓那位向主任來找我。」

    「向龍?」木荊終於出聲了,他知道趙平安身邊的那個影子,就彷彿自己之於湯林陽一般的存在。向龍是京城大家族著力培養的武臣,這跟他不一樣,他並沒有跟向龍交過手,但他能感覺得出來,向龍看自己的眼神裏永遠有種高高在上的不屑。他沉聲道︰「他們想傷害先生,必須先從木荊的屍體上跨過去。」

    湯林陽似乎對這樣的忠心耿耿很滿意,點了點頭︰「想找到我們的,不只是趙平安,應該還有巡視組的那位王主任。我想她原先應該是想從我這裏找到突破口,用以對付趙平安。卻不知道,其實這個時候,最想讓我去死的,就是那位趙家郎喲!」他笑了起來,彷彿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想來他們要找到我們,起碼要幾天的時間。沒關系,幾天後,我應該已經在加州的海灘上曬太陽了吧!」

    木荊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欲言又止。

    湯林陽似乎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翼,笑道︰「有什麼不能說的,想說便說吧!」

    木荊似乎鼓足了勇氣才道︰「先生,阿力是您的獨子,您真的……」

    湯林陽笑道︰「是不是獨子你以後就知道了,我在美國早已有安排,現代科技很發達,發達得出乎你的意料!」

    木荊恍然,只是仍然覺得胸口彷彿壓著一塊石頭般沉重——湯力雖行事乖張,但至少也曾經是湯林陽身邊極重要的助力之一,他不知道,如果哪天自己也違背了老爺子的意思,是不是也將面臨阿力一樣的下場呢?這個念頭只是在腦中一閃而過,因為他覺得,如果要他的命,那便拿去吧,反正這條性命也是他當年施捨的。

    秋風入骨涼,冷雨摧心寒。四面透風的待拆建築裏,衣裳襤褸的男子凍得瑟瑟發抖。瀟瀟雨聲中,屋外一處瓦礫掉落的聲音,驚得他身起汗毛炸起,他猛地起身,一手拿起一根尖銳的木刺,另一隻手插在衣兜裏,兜裏有一把槍。

    雨聲中,腳步聲越來越近。

    是一個撐著黑色長柄雨傘的年輕男子。

    看到如此狼狽的湯力,他鼻息微重,似乎輕哼了一聲︰「狡兔三窟,想找你還真不太容易。堂堂湯家大少,流落街頭,何至於如此呢?」

    那年輕穿著白色的制服,單鳳眼,俊得如同電影裏的韓星。

    湯力凍得瑟瑟發抖卻仍不自知,盯著那年輕男子︰「怎麼樣,老東西跑路了嗎?」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7
第一千兩百五十二章 一場夢

    戚洪波眼前房的門口,臨出門前,他的視線落在書架旁的少女臉上。少女沖他微微房裏的人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個智商超人的少女的存在,說話辦事也都不避諱,戚洪波聽到笑聲,招了招手︰「小五過來,老爸今天很開心啊!房內頓時鴉雀無聲,戚小江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戚洪波也很詫異,剩餘的宋、盧二人倒是覺得這也算是戚家青出藍而勝於藍的後起之輩。

    「行了,你們慢慢聊,老媽熬了蓮子銀耳, 讓我快快去喝湯。」小五扔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男人,臨出門前吐了吐舌頭,她本不想說話,但還是沒能忍住,算了,就算自己還上欠那傢伙的人情,不然抓不到姓湯的,李雲道這會兒應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吧。

    一日後,李雲道的確急得像只火急火燎的螞蟻,因為等他帶人趕到鄰省的那方小宅院時,早已經是人去宅空。這一次,李雲道終於可以確定,王抗日身邊有內鬼了。湯力所述的那處地址,只有自己和巡視組的人清楚,連戰風雨和木蘭花也是到了省境時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站在那方顯得略有些破亂的小宅院裏,李雲道看著陰霾的天空,久久不語。

    「頭兒,人應該已經走了一陣子了。」戰風雨和木蘭花搜完整所宅子,不無遺憾地道,「這裏顯然平時沒有人住,垃圾桶裏也只用些便當盒,廚房裏一丁點油煙都沒有,說明這裏的確只是一個落腳點。只是我們現在並不清楚,湯林陽的下一站是哪裏。」

    李雲道嘆氣道︰「終於還是晚了一步,如果真的被他溜出國去那就麻煩了,也行這輩子也不能讓他繩之以法了。」

    手機震了震,是戚小江的微信,只有兩個字︰成都。

    李雲道微微一怔,迅速下令,乘坐最近的航班,目標成都。

    在江東省至天府成都的動車上,老人閉目養神,木荊已經拿了三次盒飯過來,老人都搖頭說不餓,這是第四次。

    「先生,還是要吃些東西,您之前也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您早餐沒吃,午餐也沒吃,現在動車上的快餐味道還可以,不信您嘗嘗。」木荊如同伺候老父一般,蹲在老人的身邊。

    坐在老人身邊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嫗,不無羨慕的看著老人道︰「你就吃一口吧,你看你兒子多孝順,我家那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豬狗不如。」

    老人笑著將便當接了過去,放在跟前,對老嫗道︰「兒子這種東西,就是用來坑爹孃的。」

    老嫗笑道︰「兒子們都不是個東西。」

    老人也笑︰「是是,兒子的確不是個東西。」

    木荊鬆了口氣,能笑得出、吃下飯就好。他起身,正欲轉身,卻陡然全身肌肉緊繃——一個獨眼大漢正與自己擦肩而過。

    殺氣,極其濃鬱的殺氣!木荊上戰場殺過人,下戰場也一樣殺過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聞得出這獨眼中年男子身上濃鬱無比的血腥味,那隻獨眼裏對於任何事物的漠然。他知道湯林陽一旦離開西湖,很可能面臨人人喊打的境遇,他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他緩緩提手,只要這獨眼大漢有任何不對之處,他將立刻將其當場斬殺,一瞬間的功夫,腦中已經閃過十種可以在火車上將獨眼大漢幹掉的方案。

    就當他做好萬全準備時,獨眼大漢竟然離開了,當真是擦肩而過。

    目送那獨眼漢子進了另一節車廂,他提起的心才落入胸口,只是還有些疑惑,這種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跨省大梟,怎麼就沒被警察發現呢?

    老人見他還在過道里,笑著道︰「你也去吃些東西吧,這火車還有八個鐘頭才能到成都吶。」

    木荊點了點 ,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並沒有注意到,在另一節車廂裏,隔著透明玻璃,恰恰能看到正跟身旁老嫗談笑風聲的老人。

    龍井山莊, 王抗日與湯力隔著一張桌子,相視而坐。洗了澡換了身乾淨衣服,湯公子又恢復了翩翩公子的模樣,只是精神還有些萎靡,這些天的遭遇對他來說,宛如一場惡夢。

    「為什麼要舉報湯林陽,他是你的父親。」王抗日緩緩開口問道,「不要跟我說什麼大義滅親,這些話留給法庭上再說,我要知道真相。」

    湯力拿起桌上的水杯,猛喝了一口水︰「他不是人,他是一個惡魔。」

    王抗日從湯力的眼中看到了恐懼,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彷彿他們正在談論的人,真的是能食人血骨的惡魔。

    沉默了良久,他才繼續道︰「他用慢性#毒藥毒死了我的母親,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因為他又想故技重施在我身上,可惜他低估了我的智商。」說著,湯力大笑起來,是真正的捧腹大笑,直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才戛然而止,帶著哭腔道,「枉我以為他是真心愛我母親的,他是個十足的偽君子,十足的萬惡之源。他是官員,卻在背後賣官蠰爵,操控販毒。你猜他賺的錢都去哪兒了?哈哈哈,說出來要笑掉大牙,你知不知道,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在做身披黃袍的夢啊!」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7 05:07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機場阻截

    「你是獨子?」王抗日看著落魄的湯公子問道,此時的湯力,再也沒有之前那種張牙舞爪的跋扈,相反整個人瘦了一圈又佝僂著身子,乍一看像是落難的難民。

    湯力自嘲地笑了笑︰「我本來以為是,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他不傻,如果自己真是獨子,湯林陽說什麼也不會派人追殺自己。

    王抗日也笑了起來︰「看來咱們這位湯部長當真是老當益壯啊。」

    湯力冷哼了一聲︰「他是老而不死,死而不僵。但願你們美聯航的飛機飛出中國國境前能把人攔住,否則……他應該會申請避難的,想引渡回國可能性幾乎為零。」

    王抗日點頭,走出門外,拿出手機,但很快又將手機放了下來,她知道,這個時候,李雲道需要專注。

    李雲道的確很專注,專注地盯著每一個從出入境處覈查護照離開的乘客。接近國慶,錯峯出境遊的旅客很多,形形色色的面孔看多了,便會覺得麻木了,彷彿看到的每一張面孔看上去都類似,木蘭花此時此刻就是這樣的感覺。但他回頭看了一眼一身便服打扮的李雲道︰「頭兒,這麼多人,能看得過來的嗎?姓湯的真會傻到來乘飛機離開?」

    李雲道的目光焦點移動得飛快,他雖然累,但還不至於眼花︰「小時候我在道藏裏看到過一種呼吸方法,可以明目提神,有機會我教你。」

    戰風雨笑著瞥了木蘭花一眼︰「頭兒,他那德性,怎麼學得會那麼高深的內家功?還是抽空教我吧。」

    木蘭花不服氣,眼楮一瞪就想辯駁,卻不料李雲道突然道︰「來了。」

    兩人順著李雲道的目光看去,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一個名堂來︰「頭兒,在哪兒?」

    他們只看到一羣穿得相似廣告衫的老人旅行團,上面寫著青年國旅美國團的字樣,女導遊在前方舉著小旗帶著路︰「都跟上啊,護照準備好!」

    李雲道笑了笑,從角落的樹叢後走出來,徑直走向那老年旅行團,走到一個年過六旬、氣質姣好的老嫗面前,笑容燦爛如春日陽光︰「湯部長,幾天不見,怎麼連形象都變了?」

    那老嫗一米六出頭的身高,花白頭發,戴著一幅金絲框眼鏡,看上去很像一位女性學者,只是眼神中一閃即逝的慌亂,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戰風雨和木蘭花也快步跟了上來,手伸入衣服內握著槍把,李雲道之前下過命令,如果當真留不下來,留一具屍體,也算是給黨和人民有了個交代。

    導遊看旅行團裏有老人踫到麻煩,加上李雲道他們穿著便裝,湊上來想幫忙解圍,卻被後面趕到的機場特警攔住了。她剛想開口,卻發現趕來的警察都是荷槍實彈,立刻意識到形式不對,又悄悄地退到了人羣外。

    見一羣警察圍住了自己,「老嫗」一聲輕笑︰「需要這麼大的陣仗嗎?」聲音滄桑而渾厚,完全是男性的聲音,一旁的眾人才意識到,這老嫗身份有問題。

    李雲道笑道︰「當然需要,人家不是說嘛,浙北有兩個常委會,一個在省委,一個在你家。試問,要找你,我敢不多增加些人手嗎?」

    湯林陽拿掉假發,摘掉眼鏡,周圍的人這才吃驚地發現,原來這是一個男扮女裝的老者,但哪怕是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廣告衫,那老人眼神依舊犀利,睥睨天下︰「成王敗寇,可惜可惜。」

    李雲道當真是哭笑不得︰「都什麼世道了?清政府都滅亡一百多年了,你還想著皇袍加身的事?」

    湯林陽掃了李雲道一眼︰「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李雲道點頭認真道︰「也許我是燕雀,但與百姓無害,你有鴻鵠之志,卻踐踏權力,禍害百姓,所以你的鴻鵠之志,不要也罷。」

    湯林陽很認真地看了李雲道一眼︰「王鵬震的孫子,倒還是有些看頭的。」

    李雲道剛想說些什麼,突然,一個手#雷模樣的事物從圍觀的人羣中扔進警察的包圍圈,所有人均是一愣,戰風雨剛想有所動作,卻不料被李雲道飛快推開,緊接著,便看到年輕局長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了手#雷。

    「頭兒!」

    「頭兒!」

    「局長!」

    眾警異口同聲。

    又有幾顆手雷扔進人羣。沒有爆炸,只有大量的煙霧滲透出來,一股嗆人的濃煙轉瞬便佔領了大廳的正門。

    「風雨……咳……看住人……咳……」李雲道被咳得眼淚鼻涕直流,根本睜不開眼楮。

    一時間,機場候機大廳內尖叫聲、驚呼聲、痛喊聲、哭鬧聲響起一片。李雲道起身想抓住湯林陽,但是抓到的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慌亂少年。

    「頭兒,你沒事吧?」待到安全地帶,所有的警察都圍了上來,包括機場的特警也心存敬佩地圍了過來。

    李雲道揉著紅腫的眼楮︰「迅速調取機場的監控錄相,肯定跑不遠。」

    機場派出所民警也目睹了剛剛的那一幕,對這位身先士卒又肯為了部下豁出命去的年輕局長也是佩服得厲害,立刻帶著木蘭去調取監控視頻。

    戰風雨一直沒有說話,他也被催淚#彈的煙霧燻得眼楮紅腫,等身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小聲道︰「頭兒,萬一剛剛那顆是手雷怎麼辦?」

    李雲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生死自有天命,我那是本能反應。」

    這個身材高大的東北青年眼圈泛紅,卻被李雲道在胸口輕錘了一拳︰「都是自家兄弟,幹嘛多愁善感得像個娘們兒?」

    戰風雨紅著眼圈點了點頭︰「我剛剛看到扔催淚#彈的那人了,雖然穿著帽衫,但是我還是能認得出,就是那晚在樑以潔家中跟我交過手的那個殺手。」

    李雲道微微嘆了口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可以為什麼湯林陽身邊還有像木荊這樣的人呢?」

    戰風雨疑惑道︰「錢?」

    李雲道緩緩搖頭︰「這個木荊的背景資料你們也都看過,他是孤兒,從小是湯林陽資助長大的,後來去參軍,當過特種兵,膽大心細,否則湯林陽也不敢將那些動輒上億的大生意交給他一個人管。某種程度上說,湯林陽對於木荊的信任,要遠遠超出對於他兒子湯力的信任。」

    戰風雨道︰「那是因為他覺得木荊不會背叛他。」

    李雲道笑著看向戰風雨︰「你覺得這個世上有永遠的忠誠嗎?」

    戰風雨愣了一下,卻李雲道接著道︰「如果這會兒我讓你去殺人放火,一次兩次,也許你還能接受,但當真超出你的心理底線了,所謂的愚忠就會被道德超越。」

    機場方面很快做出反應,通風設備全線加足馬力,監控也很快就調取了出來,湯林陽被一個穿著帽衫的男子保護著趁人羣混亂疏散之際從扶梯下了地下停車場。狡猾如湯林陽這樣的人,自然不會真的乖乖束手就擒,狡兔三窟是少不了的。

    地下停車場的監控也很快投射到了機場監控室內,果然,湯林陽上了一輛黑色的大眾越野車,此時距離車子駛出停車場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

    要調取路面監控需要省廳出面協調,時間不等人,李雲道讓木蘭抄下車牌號後,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木蘭開門溜了出去,給坐守西湖的夏初打了一個電話。

    五分鐘後,三輛成都本地牌照的越野車飛快地駛出機場,飛速往趕往夏初給出的武候區的一處地址。

    但是等李雲道一行趕到這個五金商品城時,那輛大眾越野只是停在路邊,車裏空無一人。

    五金城的監控並沒有聯網,夏初的黑客團隊失去了用武之地。正當李雲道看著數十棟樓一愁莫展之際,手機震動了一下。

    17,2034。

    有人發來兩個數字。

    李雲道微微一笑︰「17棟,2034,快!」

    如同驚弓之鳥的湯林陽剛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到木荊豎起耳朵聽了聽,臉色一變,拉起他立刻向商鋪的後門走去。

    只是,拉開後面,兩人腳步不約而同地一滯,兩支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兩人的眉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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