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98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9
第一千零一章 白虎玄武離別語

  暗門緩緩打開,朱雀的身影一閃而沒,隨著一股機關響動的聲音,一切歸於平寂,殿內的三人面面相覷,久久,青龍才歎了口氣:「人心散了,咱們黑手黨怕是不會太久了,自先輩創立這個組織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中途離會。」

  玄武冷冷地說道:「你們三個在一起商量怎麼對付我的時候,也不是人齊了吧,朱雀走就走了,有必要這樣東拉西扯嗎?」

  白虎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朱雀的事情以後再說,此事他棄權了,現在是二對一,那王妙音就是嫁給皇帝了。」

  青龍咬了咬牙:「你們會後悔的。」他站起了身,也跟著大踏步地向著門口的方向走去,走出幾步,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對著玄武沉聲道:「在王妙音的親事之後,你得按今天所商定的,交出相權,退隱山林,北府軍我們可以讓謝玄暫代一年,一年之後,王恭接手,沒有什麼疑問吧。」

  玄武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也不回頭看青龍一眼:「早就商量好的事,有何好問的。我在這裡說的話從不食言,不象你們。」

  青龍的眼中冷芒一閃:「還有個事,就是除了你要退隱之外,這玄武一職,也不適合繼續坐了,就如你所說的,咱們之間的信任已經不存在,你估計看我們也是恨不得食肉寢皮,既然大家都看不慣,那最好就是互相不見。下次開會的時候,你可以帶你的繼承人來,老規矩,傳承。」

  玄武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看向了白虎:「這個也是你們三個在我不在的時候就商量好的嗎?」

  白虎點了點頭:「玄武大人,咱們四方鎮守,需要的是團結,這種三家聯合搞一家的情況,多年都沒有過了,你想著扔下我們三家自己幹,就應該料到這個結果,我們能讓你自己挑一個繼承人,已經是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面子上了,要知道,咱們四方鎮守以前不是沒火拼過,鬧到那步,就不太好啦。」

  玄武咬了咬牙:「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的繼承人,要到王妙音大婚之後,再作決定。」

  青龍的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之色:「你什麼意思?是想拖延時間嗎?」

  玄武搖了搖頭:「不,完全沒有拖時間的必要,只是妙音的這次婚事,牽連甚廣,而我謝家也會因此而分裂,挑誰作繼承人,我還得好好考慮一下,觀察一下。」

  青龍冷冷地說道:「我若是你,就會讓謝琰來繼承,把謝玄打發得越遠越好,你們謝家這堆子破事,不就是因為你不用自己的親生兒子所導致的嗎?現在你已經為此付出代價了,還想什麼呢?」

  玄武冷冷地說道:「我的家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到時候我推舉誰,你們都不要太吃驚,怎麼對我,就怎麼對他。」

  青龍一拂大袖,揚長而去,很快,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另一側的暗門之外。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玄武和白虎,玄武的目光落到了白虎的身上,歎了口氣:「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你跟我合作,阻止了青龍,想不到在我歸隱之前,居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白虎冷冷地說道:「四方鎮守之中,你跟我的關係最差,但你其實很清楚,青龍才是你最危險的對頭,而朱雀看似對你尊敬,可是關鍵時候未必跟你一條心,倒是咱們的理念是比較接近的,只可惜,我對你那個引連賤人的想法,永遠也不可能苟同。」

  玄武的白眉一挑:「別這樣說那些次等士人和寒人,他們並不是奴隸,不是什麼賤人,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這不是他們的錯。」

  白虎冷笑道:「若不是你的出身,你現在也不會在這裡。玄武大人,你自己就是世家天下最好的受益者,說這話之前想想你的立場何在。你要北伐不過就是為了讓你謝家淩駕於我們三家之上,這回吃了這麼大虧,應該明白過來,誰才是你的朋友,誰才是你的敵人。對於賤人,你可以利用,但永遠別真想讓他們跟我們平起平坐。」

  玄武歎了口氣:「不把這股新的力量趁我們還能控制的時候引入上層,引發我們子侄的危機感,逼他們奮發圖強,等我們的後代爛透了,人家自己來取權力的時候,就晚了。你覺得現在我們的孫子輩裡,別說跟劉裕比了,就是跟劉毅,何無忌他們比,又有誰能勝過他們的?」

  白虎冷冷地說道:「不過就是些武夫罷了,打天下的鷹犬而已,只要控制他們的家人,再以一些軍職相誘,你還怕他們能翻了天不成?孩子們確實過於喜歡清談了一些,不過只要我們這些做家長的多加引導,訓斥,逼他們去軍中鍛煉,就一定不如人家嗎?劉裕是什麼東西,他都能混出頭,我就不信我們的孩子會不如一個京口丘八。」

  玄武搖了搖頭:「我們的孩子們生而富貴,衣食無憂,是永遠也不可能象劉裕那樣為了生存和理想而拼命的。算了,白虎,這個道理,你自己也不明白,我不指望能說服你。」

  白虎冷笑道:「知道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做的好,玄武,你是聰明人,回去早點說服你的寶貝外孫女,準備入宮當皇后吧,這個機會,多少世家貴女做夢都求不來呢,也就你的外孫女居然還要挑三撿四的,這世道是怎麼了?!」

  他說著,哈哈一笑,長身而起,轉身向著西側的一個暗門就要走去。

  玄武突然說道:「且慢,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問。」

  白虎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嗡聲道:「說吧,我的時間很寶貴。」

  玄武的眼中光芒閃閃:「你們上次開會決定對付我後,除了青龍去了北方外,朱雀去了哪裡?」

  白虎冷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是不是現在還在對朱雀對你的背叛耿耿於懷,想要報復?」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0
第一千零二章 妙音冷對寄奴悲

  玄武歎了口氣:「事已至此,報復又有何用?與他相交四十年,今天始知其真面目,我只是想最後確定一下,他的動向。」

  白虎直接向著已經打開的暗門走去,他的聲音順著密道的風傳來:「他在北方也有自己的朋友,跟青龍分別北上的,我只知道這麼多了。」

  大門合上,殿內只剩下了玄武一人,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朱雀坐過的位置,雙手漸漸地握成了拳頭,喃喃道:「我絕不會讓你好過!」

  一天之後,建康城,烏衣巷,謝家大宅。

  一處香閨之中,王妙音的神色呆若木雞,雙眼之中紅絲遍佈,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小案之上,那幾縷燒焦了的金線,而謝道韞一臉的複雜之色,站在她的身邊,素手按在王妙音的香肩之上,謝安站在她們的身後,輕輕地歎了口氣:「妙音,你若是傷心難過,就哭出來吧,這裡只有我們自家人,你無論做什麼,大父都不會怪你的。」

  王妙音喃喃地說道:「他,他是怎麼死的?還請大父,大父再說一遍。」

  謝安的白眉輕輕一挑,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之色:「寄奴是為了掩護戰友們撤退,獨自斷後,燕賊使詐,把他逼入了一種黑色妖水的陷阱之中,然後火攻,尋常的火是可以用水撲滅的,可是這黑色妖水,卻是遇水燃燒更烈,寄奴身在火場,才片刻的功夫,整個人就燒得什麼也不剩下了,只有你的續命縷,給燒成了這樣。」

  王妙音緊緊地抓住了這幾根金線,一顆珠淚,從她的眼角落下:「是誰,是誰帶回了這金線?」

  謝安歎了口氣:「我一直派護衛暗中跟隨和保護寄奴,他出事的時候,這些血影衛無法去救他,直到火勢平息之後,才撿回來了這些。」

  王妙音緊緊地咬著嘴唇:「大父,孫女兒斗膽問您最後一個問題,寄奴走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嗎?那慕容蘭,慕容蘭在何處?」

  謝安的眼中,瞳孔猛地一縮,厲聲道:「這個殺千刀的胡女,最後還是背叛了我們,她終歸還是個鮮卑人,還是站在她大哥的那一邊,我的護衛親口回報,就是慕容蘭領軍把劉裕逼入死地的,劉裕念及舊情,不忍心對此女下殺手,反而害死了自己。以後如果有機會讓我抓到這個女人,一定會把她碎屍萬段,來祭奠寄奴!」

  王妙音沒有說話,她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大父,你來這裡,不止是為了告訴我寄奴戰死的消息吧,還有什麼話,請一併說了吧。」

  謝安也有些意外,奇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妙音抹了抹眼睛,沒讓一行新的淚水流下,她盡力地保持著平靜,說道:「如果只是要告訴我劉裕的死訊,讓娘來就可以了,大父前來,顯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小女不是木頭,能猜得出一二。」

  謝安的眉頭一皺:「你能猜出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王妙音歎了口氣:「從一開始,小女就承擔了家庭的責任,接近劉裕也是因為大父需要小女去和新興的北府軍少壯派軍人結合,只不過假戲真作,小女是真的愛上劉裕。可惜世事難料,天妒英才,裕哥哥,裕哥哥他…………」

  王妙音很想保持著鎮定,但是說到後來,終於無法忍受,失聲哭了起來,謝道韞輕歎一聲,輕輕地撫著女兒的背,抬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謝安,眼神中透出幾分哀怨,幾分責怪。

  謝安的眼中也有些濕潤,他的聲音變得蒼涼:「我們同樣在劉裕身上寄予了極大的希望,世道已改,天下將會再次大變,劉裕這樣的人,才會是未來的風雲人物,我是第一個看到這點的人,這點並沒有錯,只可惜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想要他死的人太多,想要我們謝家垮臺的人也太多,而劉裕,就是他們打擊我們的武器和弱點!」

  王妙音猛地一抬頭,雙眼圓睜,大聲道:「大父,您終於肯說實話了,劉裕不是死在燕軍的手上,是我們這裡的人,是別的那些世家高門害他的,對不對?」

  謝安的嘴唇在輕輕地發抖,他不敢直視王妙音的眼睛,側過臉,一聲長歎:「妙音,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好,你一個弱女子,做不了什麼。我們謝家這回也因為北伐失敗,面臨巨大的危機,大父以後可能無法保護你,所以,大父必須要,必須要為你謀一條出路。」

  王妙音慘然一笑:「出路?就是讓我改嫁他人,為謝家找個新的盟友,渡過這次危機,是不是?」

  謝安咬了咬牙:「不僅是謝家,也有王家。你也知道,這大晉的天下,是世家天下,不止我們一兩家說了算,大父從一開始就想扔掉這些世家,靠北府軍,靠劉裕這些人完成北伐的壯舉,只可惜給這些人內外勾結,最後失敗。現在大父的心裡,比你還痛,還慘,你以為大父就不想為寄奴報仇嗎?但是在這裡意氣用事,又有何益處?」

  謝道韞沉聲道:「大人何不率北府軍來清君側,除掉這些奸邪?那些個別的世家禍害大晉,這次害了寄奴,以後也會害別人,內賊不除,永無寧日!」

  謝安歎了口氣:「你們以為大父不想嗎?可是如此一來,我大晉內戰將起,北府軍將會與天下為敵,成為叛軍,而別人只會說我謝安想行董卓,王莽之事,我們謝家也成亂臣賊子。道韞啊,我們沒有這些人通敵叛國的證據,如何治他們的罪?更何況,更何況他們早就跟皇室暗通,皇帝是站在他們一邊的!」

  謝道韞倒吸一口冷氣:「聖上明知他們叛國投敵,也支持他們?」

  謝安冷笑道:「皇帝只想從我手裡奪回權力,至於是借誰的力,重要嗎?我們現在起兵,將會成為亂臣賊子,勝算渺茫,即使是我們謝家的其他分支,也多半不會跟我們一起幹的,就是你的夫家,也斷然不會追隨我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0
第一千零三章 道韞復原漳水邊

  謝道韞咬牙道:「王家現在是我作主,我會讓夫君站在我們一邊,王謝聯手,有北府軍這樣的強軍,天下誰人可擋?」

  謝安搖了搖頭:「那我就成了王敦,蘇峻這樣的叛臣,即使一次得手,也不可能長久,就算廢了皇帝,除了那些別的世家,然後呢?我是可以另立新君,還是自立為王?大晉內亂,強胡則會趁虛而入,到了那時候,可能就是連最後的漢人衣冠,也保不住了。」

  王妙音突然開口道:「大父,小女已經完全明白了,您說的對,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只是小女想最後問一句,這回害我們的,害裕哥哥的那些奸人,是誰?除了皇帝司馬曜和會稽王司馬道子,還有誰?」

  謝安的嘴角勾了勾:「這事你不需要知道,對你沒有益處,復仇的事,有家中大人來安排,我知道現在對你來說這是個很難的決定,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們已經決定,讓你嫁入皇室,成為司馬曜的皇后!」

  王妙音咬了咬牙:「大父的意思,是要小女嫁入皇室,作為王謝兩家向著皇帝效忠的條件,拉上皇帝來壓制這次害我們的那些世家,是嗎?」

  謝安歎了口氣:「妙音,我最大的錯誤就是當年讓王法慧入宮為後,她若是有你的一半眼光,何至於此?!這次我知道這樣太委屈你了,只是現在這是唯一可以反擊的辦法,我很快要交出相權,交出北府軍,謝家子侄,會全面地退出權力的中心,而你的這個皇后之位,則是唯一可以反擊的力量了。」

  王妙音一動不動地看著謝安:「這是你早就計畫好的吧,就算裕哥哥不死,你也不會讓我真的嫁給他,歸根到底,你就是要我去做皇后,為謝家的利益服務,對不對?」

  謝安搖了搖頭:「不,妙音,我一開始就是想讓你和劉裕的婚事成真,劉裕是世之英雄,也是大晉未來的希望,只有把你嫁給他,才能維持世家跟新興的次等士人的關係,才能成為我們大晉各派勢力的穩定基石,劉裕忠心為國,而你又是明大理,知事體,你們的結合,才能保我大晉江山,才能收復失地。」

  王妙音閉上了眼睛:「可是劉裕也會威脅到世家的地位,威脅到我們謝家,他,還有他的那些兄弟,以後會取代我的兄弟們,叔伯們,先掌軍隊,再入朝執政,所以,大父你一直是用他,也防他,最後需要我來控制他,對不對?」

  謝安的嘴角抽了抽,長歎一聲:「是的,我是這樣想的,正是因為需要你來控制劉裕,免得他給身邊的人影響,所以我才不會反對你們的婚事。劉裕是沒有野心,但不代表他身邊的兄弟們沒有。如果北府軍諸將校都靠著戰功而入朝為官,那我們世家子弟還有何位置?」

  「只是這一切,已經隨著劉裕的死而結束了。我雖有心栽培,但別的世家卻不允許,他們認定我是想要通過劉裕來控制軍隊,進而讓我謝家壓過他們其他世家,最後取而代之,行司馬宣王舊事。所以,他們先下手為強,與外敵勾結,除掉了劉裕。妙音,你如果真的想為劉裕復仇,就按我說的做,因為,這是唯一的機會。」

  王妙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這一瞬間,她的表情變得平靜,所有的憂傷之色,已經不見,她點了點頭:「大父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您不告訴我那些仇家,是為了小女好,請您先離開一下,小女想和娘商量一下,再作答覆。」

  謝安咬了咬牙,沉聲道:「妙音,我謝家的未來和前途,全系於你身上,大父從不勉強你,也尊重你的決定,不過,還是希望你能考慮到這點。」

  他說著,看了一眼謝道韞:「這跟王家的利益也是一致,現在我們兩家已經不可分離。」

  謝道韞點了點頭,一個萬福:「侄女明白,請叔父大人放心。」

  謝安轉身就走,木履的聲音,漸漸地消失在了門外,而十餘道微微的疾風之聲跟隨而過,顯然,隨著他的離開,各處暗哨也撤離了。

  王妙音輕輕地歎了口氣:「娘,你有什麼別的話想勸女兒?現在這裡只有我們二人,有話也不用藏著了。」

  謝道韞輕輕地歎了口氣:「大人說的都是實話,娘可以保證,這次劉裕之死,絕非大人的策劃,他同樣是給別的家族坑了,你也知道,他或者是利用了劉裕,但根本目的也是為了北伐建功,壓倒別的家族,劉裕是他實現計畫的保證,他斷然不可能對劉裕下手,更不用說賠上自己的整個事業了。」

  王妙音的眼淚汪汪:「有慕容蘭在,她怎麼會對劉裕下手?她愛極劉裕,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又怎麼可能去害了自己的愛人?大人為何要對我說謊?」

  謝道韞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之色,欲言又止。

  王妙音緊緊地咬著嘴唇:「娘,你要是知道什麼就直說吧,女兒有心理準備,裕哥哥已經不在了,女兒無論如何都受得了。」

  謝道韞咬了咬牙:「娘的眼線回報,慕容蘭確實參與此戰,她原來是想救劉裕的,劉裕趕到戰場的時候,劉牢之已經中了埋伏,全軍幾乎覆沒,劉裕為了掩護戰友撤離,自己斷後,最後力戰不敵,以孤身入敵陣為代價換取了其他人的撤離,慕容垂本打算殺他,慕容蘭卻是求情將劉裕留下,承諾勸劉裕歸降。」

  「後來慕容蘭私放劉裕逃跑,自己在後面裝著追殺。沒想到那些想要劉裕命的世家,卻是設下了埋伏,在河邊用黑色妖水燒死了劉裕。慕容蘭目睹慘劇,傷心過度,也衝入大火之中殉*情。而這根金線,也是那些殺手們最後從火場中撿回的,為的就是你死心,領頭的元兇,就是桓玄!」

  王妙音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撲進謝道韞的懷中,失聲痛哭,她的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出:「那輩,那輩天殺的惡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0
第一千零四章 妙音終諾侍君王

  謝道韞一臉憐惜,輕輕地撫著王妙音那烏雲般的秀髮,眼中的淚滴也是止不住地落下,一滴滴地灑在王妙音的香背之上的羅衫,她的聲音沉痛而悲傷,聲聲泣血:「妙音啊,我苦命的女兒,為什麼,為什麼上天會如此地殘忍,會這樣地對你。那些惡賊害死你的未婚夫還不夠,桓玄還把此物撿回來交給大人,提出要你嫁給他,作為放過謝家一馬的條件。」

  王妙音的抽泣聲漸漸地低了下去,在謝道韞的懷中,她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大人讓我嫁入皇室,就是想以後借皇家的力量,向桓家復仇,對不對?」

  謝道韞沉重地點了點頭:「是的,桓玄絕對沒有這種本事,能連接北方霸主慕容垂,在他的身後,一定還有別人,不是大人不告訴你,而是我們現在也查不出這個黑手是誰。要知道,躲在暗處的敵人才最可怕。現在我們手裡只有桓玄這條線索,只有從他身上查,才能查清背後的真凶。這個人才是我們大晉多年來的禍根,不除掉他,我們永無寧日!」

  王妙音從謝道韞的懷裡抬起了頭,她擦乾了眼中的淚水,平靜地說道:「所以,只有我嫁入皇室,與皇帝聯姻,才能跟皇帝聯盟,才能拉他對付桓玄,還有桓玄背後的黑手,對不對?」

  謝道韞點了點頭:「女兒啊,這對你確實太委屈了,娘知道,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大人會為了這次的戰敗而請辭,誰來接替他,誰就會是那個黑手,只有在皇帝的身邊,才會知道這些秘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勉強了,大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又怎麼會這樣做?我們知道你對劉裕的感情,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你若是想為他復仇,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王妙音閉上了眼睛,嬌軀在微微地顫抖著,卻是一言不發。

  謝道韞看著王妙音,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她幽幽地歎了口氣:「還有一件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是我不想你留什麼遺憾,或者是有什麼事瞞著你,影響了你的判斷。」

  王妙音睜開了眼睛,看著謝道韞,耳邊卻響起她的聲音:「你的好友劉婷雲,這次就是跟著桓玄一起害了劉裕。本來劉裕已經逃出生天,可是她扮成你的模樣,誘劉裕入了危險的陷阱,最後連桓玄射向劉裕的火箭,都是她親手點燃的。娘早就說過,你的這個閨中密友,終會害了你,可沒想到此事應驗得如此之快!」

  王妙音半晌無語,久久,才一聲歎息:「從她嫁給桓玄的那一刻,我就預料到,總會有這一天。娘,不用再說了,女兒知道應該怎麼做了。今天夜裡,女兒會為裕哥哥焚香禱告最後一夜,請慧安大師來一趟,為女兒超度裕哥哥的亡靈,也算是最後與他的了斷。明天,我會遵守我的承諾。」

  謝道韞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妙音,這是事關你的終身大事,不要給自己留任何遺憾,要好好考慮清楚再作決定。」

  王妙音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一絲堅毅的表情:「女兒已經作好了決定了,不會留任何遺憾,娘,你去告訴大父大人,就說妙音會為了王家,為了謝家,為了裕哥哥,侍奉皇帝!這就是女兒的承諾。」

  謝道韞歎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王妙音的肩膀:「娘代我們兩家謝謝你,妙音,委屈你了。」

  王妙音沒有說話,轉而走向了香閨一角的一座觀音像,跪在了像前的蒲團上,開始念起經文,而那美妙的聲音,這會兒卻是如此地平靜,沒了七情六欲,空洞地如同天空的浮雲一般。

  謝道韞看著自己的女兒,欲言又止,千言萬語,歸於一聲歎息,搖了搖頭,輕輕地走了出去。

  在她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遠處的時候,王妙音的兩行珠淚,從眼中墜下,她喃喃地自語道:「裕哥哥,妙音永遠遵守與你的承諾。」

  院外的一片池塘邊,謝安負手而立,看著池中那些游來遊去的紅色金魚,不發一言。

  謝道韞輕輕地走到了他的身後,謝安擺了擺手,十餘名護衛從各處出現,齊齊地向著謝道韞行了個禮:「小姐。」隨後如風一般地消失,再也不見。

  謝安輕輕地歎了口氣:「妙音終歸還是答應了。道韞,謝謝你,這回我謝家欠你一個大恩。」

  謝道韞面無表情地說道:「王謝兩家,王不離謝,謝不離王,早已經不可分割,若不是大人告訴了我事發的情況,我也無法向妙音轉述。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是桓玄和劉婷雲聯手害了劉裕!」

  謝安淡然道:「可是你仍然有懷疑,這些事情是誰告訴我的,對不對?」

  謝道韞咬了咬牙:「不錯,如果那些事是想害大人的黑手們所為,他們為何要告訴你?如果當時有你的眼線在場,為何不救劉裕?我的疑問,妙音也會有,這些事情,會成為她的心結,大人為何不實話實說?!」

  謝安歎了口氣:「因為我現在沒有辦法對付那些黑手,這次我謝家遭遇的失敗,是百年來從沒有過的,多年的心血,計畫,全部毀於一旦,現在只有屈膝求和,借皇帝的力量,分化和瓦解這些黑手的聯盟。皇帝參與了此事,但並非主謀,我們把妙音嫁過去,就是要離間黑手和皇帝的關係,也阻止桓玄上位。」

  謝道韞冷冷地說道:「大人不敢以手中的北府軍反擊,光明正大地報復,卻要犧牲女兒家一生的幸福,搞陰謀詭計,這樣的事情,居然是大人所為,侄女以前想都不敢想!」

  謝安的身子輕輕地搖了搖:「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會做這樣的事,但這是現在讓謝家保留元氣,有反擊機會的唯一辦法了,道韞,你記住,謝家的利益就是王家的利益,不管你現在是謝道韞還是王夫人,都不會變。」

  謝道韞微微一個萬福,轉身就走,她的聲音順風而來:「我去找慧能大師來為劉裕超度,這是妙音最後的要求,明天,她會按你的意思,侍奉皇帝,祝大人這回心想事成!「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0
第一千零五章 世間再無王妙音

  入夜,王妙音的香閨,王妙音雙目緊閉,秀髮如烏瀑般地垂下,雙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詞,而在好怕身後,十餘位高僧法相莊嚴,各持塵器,對著佛龕前的幾縷殘餘金線,在那裡吟唱著超度亡靈的經文,檀香嫋嫋,配合著這些梵語經育,整個香閨之中,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氛圍。

  站在王妙音身側,一個五十多歲,鬚眉花白,形容枯瘦的禪師,身披大紅袈裟,蓋著裡面的土黃僧袍,單手合什,另一隻手則輕撚著手中的佛珠串。

  此人正是當今天下著名的禪師慧遠,也是有天下第一名僧的道安大師的首席弟子,當年道安大師駐錫襄陽,後被秦軍帶去了長安,苻堅對其多加禮遇,以為國師,而道安大師雖然心在異國,仍然心系大晉,派了自己的首席弟子慧遠大師回東晉傳教。

  這位慧遠大師,乃是雁門人,少時學經學儒,跟那天師道二師兄盧循的父親盧嘏,乃是至交好友,後來在二十一歲時,在太行山聽了一次道安大師的弘法,深感佩服,便入了佛門。幾十年來,潛心修煉,遍讀各種佛家經典,在佛學與禪宗的造詣之上,已經隱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慧遠回東晉弘法之後,時任江州刺史的桓伊驚歎於慧遠的才華,特地為他在廬山建立了東華寺,作為駐錫傳教之地,而前一陣桓伊在建康病逝,慧遠禪師也是特地來建康為其誦經超度,並順便應了謝安的邀請,為北伐陣亡的將士們作法場,這一來二去,竟然與每日去法場的王妙音成了熟識,今天王妙音要求其前來幫劉裕作場法事超度,這位大師也是欣然應允,從初更時分,一直到現在。

  王妙音念完了最後一句誦詞,她的神色平靜,沒有太多地哀傷之色,身後的那些僧侶們,也紛紛站起,合什行禮之後,退了下去,屋內只剩王妙音與慧遠大師二人。

  慧遠大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妙音施主,你可下定決心了?這一步走出,此生再不可回頭。」

  王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不會後悔,大師,來吧。」

  她說著,解開了頭上的髮釵,一頭烏雲般的秀髮,就此垂下。

  慧遠大師點了點頭,從袍袖之中摸出了一把剃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天明,已時。

  謝安與謝道韞,並肩站在王妙音的香閨門口,身邊則是一個宮中的太監,四十餘歲,一臉的肥肉,臉上堆著笑容,手裡拿著一把拂塵,十幾名宮使站在金綢彩段的禮箱之後,正是司馬曜派人送來的聘禮。

  胖太監笑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風和日麗,萬里無雲,前幾天作法事的時候,可都是烏雲密佈,看來,老天爺也是喜歡這門親事,要衝一衝這晦氣啊。」

  謝安微微一笑:「劉公公,感謝聖上不棄,肯收留我這個外孫女,這是我們謝家,也是王家的福氣。」

  劉公公哈哈一笑:「王刺史長年在外,而王小姐則一直居於謝相公的家裡,王夫人也是長年在此,世人皆知,王小姐更多的是謝家的孫女,這回王小姐入後宮,如無意外,當可位居皇后,母儀天下,能看到王謝兩大家,能與皇室如此結善緣,老奴這可是從心底裡高興啊。」

  謝道韞輕輕地咳了一聲:「劉公公,我雖然暫居娘家,但畢竟是王家的人,請您轉告聖上,這門親事,他是跟王家結的,並不是與謝家。當然,王謝一體,並無太大問題,不止是謝相公,我家夫君也會精忠報國,勤於王事的。」

  劉公公連忙點頭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謝相公為相二十年,一心為國,王刺史也是國之棟樑,王夫人更是女中諸葛,這點,聖上一直是讚不絕口的。」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仍然緊閉的香閨大門,眉頭微皺:「謝相公,王夫人,你們看,這吉時已到,老奴在這裡也站了半個多時辰了,王小姐的法事,還沒做完嗎?」

  謝安轉頭看了一眼謝道韞,謝道韞淡然道:「妙音從昨晚就開始做法事了,她說過,做完之後,就與往事徹底決裂,從此一心侍奉君王,我的這個女兒,說話從不食言,我相信…………」

  她的話音未落,只聽「吱呀」一聲,香閨的大門,緩緩大開,慧遠大師手持禪杖,大步而前,法相莊嚴,而在他的身後,一個青色僧袍的比丘尼,雙手合什,緩步而出,光禿禿的腦袋上,六點新燙出的戒疤,清晰可見,即使沒了半點頭髮,也無法掩飾那絕色的容顏,她的神色平靜,端莊,沒有半點的喜悅或者是悲哀,可不正是王妙音?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劉公公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說不出半句話,就連謝安也是雙眼圓睜,嘴唇在輕微地哆嗦著,一如他那微微發抖的身體,謝道韞一個箭步上前,想要衝到到王妙音的面前,卻被慧遠大師擋在了身前,只聽他高宣佛號:「阿彌陀佛,王夫人,請您自重。」

  謝道韞厲聲道:「大師,這是怎麼回事?我的女兒,怎麼會,怎麼會…………」

  王妙音淡然地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貧尼已經在昨天夜裡,接受了大師的剃度,從此皈依我佛,法號支妙音。人間的一切,從此與我無關。」

  謝安咬了咬牙,沉聲道:「妙音,你如果不想接受這門親事,可以拒絕,何必這樣遁入空門?你知道這樣做的結果嗎?這是拿你一生的幸福開玩笑啊!」

  支妙音平靜地搖了搖頭:「王妙音在世的時候,曾經與劉裕發過誓,此生同生共死,劉裕既然往生,王妙音亦不能獨在這世上,所有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讓它這樣去了吧,感謝謝施主,王夫人這麼多年來的養育之恩,貧尼當會天天為二位,向佛祖祈福。只是,世間再無王妙音。」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1
第一千零六章 黑人太后訓子忙

  劉公公咬了咬牙,重重地「哼」了一聲:「謝相公,你們兩家的好孫女!」

  他一揮手,轉身就走,十餘個宮人挑起了彩禮,轉身相隨。

  謝道韞的眼中淚光閃閃,失聲哭了起來:「我的女兒啊,你為何,為何要如此?劉裕不值得你這樣做啊。」

  支妙音搖了搖頭,慧遠大師高宣一聲佛號:「各位施主,後會有期。」他大踏步地向前走,而支妙音則義無反顧地跟在他的身後,與十餘個僧人一起,走出了謝家的大院。

  謝安冷冷地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建康,台城,皇宮。

  後宮的崇訓宮內,一個皮膚黝黑,一身素綢的老夫人,正是當今皇帝司馬曜和會稽王司馬道子的生母,現任皇太妃李陵容,她坐在一個小榻之上,而他的兩個黑人兒子,一左一右,坐於她的下首。

  李陵容當年乃是宮中最低賤的灑掃宮人,因為是膚黑體肥的昆侖奴,吃盡了苦頭,因為前任皇帝,簡文帝司馬昱老來無子,又面臨桓溫隨時篡位的巨大壓力,情急之下,在術士巫師的指引之下,找到了體態豐腴,珠圓玉潤的李陵容臨幸,而這位非洲大娘不負重望,果然生下了兩個黑黑的皇子,還有一個公主,直接粉碎了桓溫想要趁皇帝無後而篡位的企圖,可以說是大晉能存續至今的一大功臣。

  而他的那兩個貴為帝王的兒子,這會兒都坐在下首,儘管兩兄弟已經因為權力之爭而反目成仇,紛紛結黨對抗,矛盾越來越深,但是在母親的面前,還是裝得和和氣氣,親熱無間。畢竟老太太上了年紀,也到了該享福的年齡,即使是這兄弟二人,也達成了在母后面前要和和氣氣的默契。

  李陵容厚厚的嘴唇動了動,歎了口氣:「兒啊,這是你們多久才一起過來請安了?有半年了嗎?」

  司馬曜微微一笑:「回母后(儘管李陵容只是皇太妃,但在這裡,兄弟二人都直接稱母后)的話,兒臣和王弟這陣子忙於國事,並不一定能同時有空過來向您請安。還請母后原諒。」

  司馬道子也跟著說道:「是啊,從淝水之戰之後,戰事不斷,每天有大量的政務要處理,這次北伐失望,兒臣和皇兄也是忙得馬不停蹄,今天總算告一段落,特地一起來向母后請安。」

  李陵容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這裡就咱娘兒三人,就不必那些文縐縐的了,你們也知道,娘沒讀過什麼書,到今天也學不來那套說辭,出了這個門,你們要有君王之禮,但在這裡,就不必了。」

  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對視一眼,齊齊地把跪坐的姿勢變成了盤腿而坐,說道:「是的,娘。」

  李陵容滿意地點了點頭:「兒啊,娘從小就教導你們,娘是昆侖奴出身,給人看不起,吃盡了苦頭,能得到你們的爹的臨幸,生下你們,是多不容易的事啊。從你們出生開始,這宮中想要害你們,害你們爹的那些個壞蛋,就是層出不窮,娘一手把你們拉扯大,你們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避過了多少明槍暗箭嗎?」

  司馬曜正色道:「娘的生育,養育之恩,孩兒一日不敢或忘。」

  司馬道子也咬牙切齒地說道:「都是桓溫這個狗東西,害死了我們司馬氏皇族多少人,還想奪爹的江山,還好老天有眼,把他收了去,沒讓他的奸計得逞。」

  李陵容搖了搖頭:「想奪我司馬氏天下的,難道只有一個桓溫嗎?別的那些個世家大族,就沒這野心了?哼,姓謝的,姓王的,跟他姓桓的,沒什麼區別,咱們真正能靠的住的,不是外人,而是我們自己!」

  司馬曜點了點頭:「娘教訓的是,您從小就教導孩子,一定要顧念手足之情,兄弟齊心,這點,孩兒不敢忘。」

  司馬道子也跟著說道:「是啊,娘,孩兒這輩子都會全力輔助大哥,治好我大晉天下的,請您放心。」

  李陵容重重地「哼」了一聲:「我放心?你們兩個要我怎麼放心?半年多了,就沒一起來看過娘一次,這就是你們讓娘放心的所為嗎?別以為娘老了,糊塗了,對外面什麼事也不知道了,以前謝安執政的時候,你們還能齊心協力,抱團對抗,現在北伐失敗,傳言謝安有交出相權的打算,你們還沒拿回那個黃鉞,就開始想要拉幫結派,手足相殘了?」

  司馬曜默然無語,司馬道子恨恨地說道:「這是哪個王八蛋亂嚼舌根,在娘的面前胡說八道,哪有這種事!」

  李陵容恨聲道:「老二,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嗎?這建康城中每個人都知道的事,為何還要抵賴?是不是你跟著王國寶混了太久,把他那套口是心非,不敬長輩也學到了?」

  司馬道子連忙直起身,磕起了頭:「娘請息怒,孩兒,孩兒只是,只是不忍心娘擔心,而且,而且事情沒您想的這麼嚴重。」

  司馬曜歎了口氣,說道:「娘,二弟說的沒錯,我們兄弟二人分掌朝政,也各自需要用一些人,這些個世家大族,本身就有些矛盾,不能全用,也不能全不用,因為用的人有些矛盾,所以外界就亂傳我們兄弟有矛盾了,其實哪跟哪兒啊,這天下就是我們司馬氏兄弟的,還能我們相爭,便宜了外人不成?」

  李陵容長歎一聲,擺了擺手:「好了,老二,別磕頭了,娘只是想告訴你們,西朝的滅亡,就是因為這種宗室內戰,手足相殘,才會讓外人趁虛而入,以至於我們大晉自東渡立國以來,皇族就從來沒有過權力。現在好不容易桓溫一家老賊都死光光,而謝家北伐失敗又要交權,正是我們皇室可以重新收回權力的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候,那些世家大族絕不會甘心,他們會挑撥你們兄弟間的關係,選邊站隊,娘今天讓你們來,就是要提醒你們,自家兄弟才是親兄弟,萬萬不可禍起蕭牆,讓外人得利啊。」

  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對視一眼,齊聲道:「請娘放心,孩兒謹記。」

  李陵容點了點頭,看向了司馬曜:「你的新皇后,何時入宮?」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1
第一千零七章 兄弟激辯老母前(一)

  司馬曜的臉色微微一變,擠出一絲笑容:「娘,您這是聽誰說的啊,孩兒,孩兒可沒有立皇后的想法。這些年,可一直是張貴人她…………」

  司馬道子冷笑道:「大哥,你這樣瞞娘就不好了,此事建康城內盡人皆知,你要迎娶江州刺史王凝之的女兒王妙音,這可是彙集了王謝兩家頂尖高貴血統的千金小姐啊,這樣的好事,娘怎麼會不知道呢?」

  司馬曜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沉聲道:「二弟,是你把此事告訴娘的?」

  李陵容冷冷地說道:「老大,別亂猜了,此事不是老二告訴為娘的。不過此事全城人盡皆知,你卻不告訴娘一聲,也不問一下意見,難道,就想偷偷摸摸地把新婦娶過門嗎?」

  司馬曜搖了搖頭,正色道:「娘,非是孩兒有意隱瞞,只是事關重大,孩兒不想聲張,本來孩兒是跟謝尚書他暗中約定,由他出面說服王家,然後再把姑娘娶過來,畢竟這個皇家與王謝家族的聯姻,事關國本,在沒有敲定之前,孩兒也不敢驚動娘。」

  李陵容歎了口氣:「你到底是要防著誰啊?這個女孩是王家謝家兩大豪門的聯姻產物,謝安和王凝之都視之為掌上明珠,你若是娶了她,就是得到了王,謝這兩大豪門的支援,如此大事,誰敢反對?謝安剛剛北伐大敗,這時候還敢拒絕這門親事嗎?」

  司馬道子冷冷地說道:「娘可能不知道啊,這王姑娘可不是一般女子,並不守那套世家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套,謝家以前早就把她許配給了北府軍的新生代後起之秀,一個叫劉裕的軍官,還交換了定情信物呢,就是那個京口的續命縷。」

  李陵容勃然變色,看向了司馬曜,沉聲道:「老大,這是怎麼回事?老二說的,可是事實?!」

  司馬曜咬了咬牙,直起身,也保持了跪坐的姿勢,正色道:「不錯,娘,確實如此,王姑娘與一個叫劉裕的軍官有過婚約,這個劉裕,是淝水之戰的英雄,也是名震大晉的功臣。」

  李陵容喃喃地念叨道:「劉裕,劉裕,這名字怎麼聽起來如此耳熟呢?咦,是不是上次北府軍大勝之後,那個論功第一的軍主劉裕?」

  司馬曜連忙點頭道:「正是此人。本來英雄娶貴女,足以成為一段佳話,孩兒準備這次北伐之後,劉裕再立新功,就親自給他們賜婚。可惜,天不佑大晉,北府軍在五橋澤一戰慘敗,劉裕也戰死沙場,這段良緣,也就沒法繼續了。」

  李陵容原來剛聽此事時,滿臉怒容,但是聽到後面,卻是面露不忍,遺憾之色,盡在臉上。司馬道子冷冷地說道:「是啊,於是這王家小姐就成瞭望門寡,克夫女,大哥,不是小弟烏鴉嘴,但還是得提醒你一下,此女不祥,可是碰不得的啊。」

  李陵容的臉色一變,點頭道:「是啊,這個王姑娘就是再好,但沒嫁就死了未婚夫,大大的不妥。老大,不是為娘要嫌棄這姑娘,只是我皇家的婚姻,當為天下表率,這些年來,你的皇后王法慧去世後,後宮一直無主,張貴人身份低微,雖然得你的寵愛,但不能母儀天下,本來就是希望王家,謝家,庾家這些頂級世家能識點相,嫁個貴女過來,可想不到,他們寧可把女兒嫁給那些北府軍人,都不願意跟我皇室聯姻,現在死了未婚夫,反倒想到你了。娘不答應!」

  司馬曜歎了口氣:「娘,這次的聯姻,可不是孩兒貪圖美色,要說美,上次那王法慧,也是絕世美人哪。」

  司馬道子冷笑道:「可惜絕世的容顏下,卻是一顆粗俗不堪,而且妒火中燒的心,大哥,咱們都是男人,能理解。」

  司馬曜恨聲道:「我連王法慧都能忍,還有什麼不能忍的?二弟,早就跟你說過,這是聯姻,是換來王謝兩大家族對我們皇家的效忠,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司馬道子語帶嘲諷:「是啊,謝安現在犯了大錯,只能辭官以謝天下,但又不甘心就這樣失掉所有權力,於是就獻女求榮,他們若是真的對大晉,對皇兄你忠心,為什麼以前不把王妙音嫁過來?非要這時候死了未婚夫,自己失了勢時才這樣做?大哥說我看不清局勢,我看是大哥看不清才對。」

  李陵容連忙問道:「老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娘不懂。」

  司馬道子一下子來了勁,說道:「娘啊,這些年來,孩兒一直跟王國寶,庾楷,庾准他們這些人走的很近,這些人辦事也很盡力,但是當年大哥為了制約謝安,而把孩兒提成了尚書右僕射,就是分謝安之權,孩兒沒有自己的班底,只能找這些世家子弟辦事,於是他們就被謝安給恨上了,那王國寶還是謝安的女婿呢,就因為幫孩兒辦事,就給謝安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都不許這個女婿上門,若不是看在孩兒和大哥的面子上,只怕也會象對付王旬家兄弟那樣,勒令女兒與王國寶離婚了。」

  李陵容的眉頭一皺:「都說謝安氣度超人,怎麼在這些事上如此小氣?他當年阻止了桓溫稱帝,按說也是你們的恩人,為何在此事上不幫著你們?」

  司馬道子冷笑道:「娘還是看不透謝安啊,他反對桓溫只是因為他自己想當桓溫,所以不能讓人搶了先。他為相這二十年,朝中官員皆其一手提拔,廢立,可以說是大權獨攬,順之者昌,逆之者逐。象王旬,郗超,袁宏這些人,都是很有本事的,只是因為不肯依附於他,就給罷官驅逐。若不是孩兒有這個皇弟的身份,只怕早就給謝安趕走了。」

  司馬曜的眉頭一皺:「二弟,別這樣說,謝安畢竟為相二十年,對國有大功,也未有明確的反行。王國寶的為人,天下皆知,他嘴裡說的那些對謝安不好的話,未必就是事實。」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1
第一千零八章 兄弟激辯老母前(二)

  司馬道子冷笑道:「大哥,你我這些年來的分歧,不就是在這王國寶身上嗎?咱們司馬氏給那些個世家大族打壓了這麼多年,堂堂皇帝,都會給妄行廢立,毫無尊嚴,以至於朝中眾臣,都被其淫威所震懾,不敢出來輔佐我們,你可知道,臣弟剛剛上任的時候,大堂裡沒一個吏員,幾天來沒一件公文送到時的冷清?可體會過弟弟我一個人在官署裡一坐一天,卻無一事可辦的那種憤怒?架空架空,虛君實權,皇兄你畢竟每天還能接受朝臣的山呼萬歲,可臣弟是真正體會到那種感覺了。」

  司馬曜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好了,今天在娘的面前,就不要翻這些舊賬了,沒意思,謝安確實專權了一點,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去出任右僕射,分他的相權,但是謝安起碼是勤於國事,那王國寶只會聲色犬馬,溜須奉承,認識他,熟悉他的人,沒有一個說他好話的,你與這樣的小人為伍,就是對國家有利了?」

  司馬道子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王國寶確實是有些私心,但他隻貪錢和女色,對於天下大權,並沒有什麼想法。反觀謝安,在外沽名釣譽,裝出一副廉潔奉公的模樣,卻是牢牢地把握朝中大權,天下人但知有謝相公,不知有我司馬氏皇帝,他貪的,是權,是皇兄你的龍椅!」

  司馬曜雙眼圓睜,厲聲道:「會稽王司馬道子,你不可以這樣詆毀,誣陷一個為國家立下大功的老臣,不可以這樣血口噴人,置疑一個為大晉天下嘔心瀝血幾十年的相國。」

  李陵容大聲道:「夠了,你們兄弟兩今天是想氣死為娘嗎?!」

  她的聲音尖銳,身子都在發抖,吼完這句後,劇烈地咳嗽著,身後的幾個宮女連忙上來一陣捶胸頓足,而司馬曜和司馬道子也是情知犯錯,緊緊地伏身於地,不敢再發一言。

  久久,李陵容才是長出了一口氣:「你們啊你們,從剛出生的時候就這樣,兩兄弟都要搶我的奶喝,爭個不停,到現在,快四十歲的人了,還是如此。剛剛說了兄弟齊心的話,你們也一個個應允,怎麼轉眼又要吵起來了?」

  司馬曜咬了咬牙,抬起頭:「都是孩兒的錯,請娘責罰。」

  司馬道子歎了口氣:「娘,今天既然在您這裡把話說明瞭,那乾脆也別藏著掖著了,說個清楚吧。還記得七八年前,您把我們兄弟兩叫到這裡,讓我們齊心協力,共掌朝政,從謝家和別的世家手上,把司馬氏失落幾十年的權力奪回來,當時孩兒是真的想跟大哥一起,完成娘的希望,這些年,孩兒也自認就是這樣做了,可不知為什麼,大哥總是看不慣孩兒的做法,橫加指責,您也看到了,孩兒想要用王國寶來制約謝安,卻引得大哥如此激烈的反應,真不知道在大哥的心裡,孩兒是他的兄弟,還是謝安是!」

  司馬曜再也忍受不住了,厲聲道:「二弟,休得胡言,你親近奸邪小人,最後只會毀了國事,娘讓我們接管大晉的權力,可沒說是要把大晉的天下給敗壞了啊。」

  李陵容的眉頭一皺:「老二啊,你大哥說的也有道理,謝安雖然專權,但畢竟治國是有一套的,王國寶不僅治國能力與之天差地別,而且名聲很差,這點娘在後宮之中也聽了很多,你為什麼要用這樣的人,難道我大晉就沒有別的忠良了嗎?」

  司馬道子冷笑道:「娘,您說的倒容易,謝安是何等樣人?出山之前就名滿天下,而謝家更是借迎回玉璽,阻止桓溫這兩大功勞,成為世家的領袖,能與之相抗衡的,只有與謝安齊名的王坦之了,若此人不死,謝安也不敢專權,但是天不佑我大晉,王坦之英年早逝,謝安無人制約,大權獨攬,朝中百官,各大小世家都不敢與之為敵,也就王坦之的兒子王國寶,才有對抗謝安的能力與聲望。您是真不知道,當初孩兒是做了多少工作,說了多少好話,才引得王國寶肯站在我們這一邊做事呢。」

  「孩兒也承認,王國寶確實人品有點問題,也貪婪財色,但他並沒有奪我司馬氏江山之野心,對此等小人,用作爪牙鷹犬即可,有他出面對抗謝家,就會有一批世家站在我們這一邊,其中不是沒有人才,象王國寶的弟弟王忱,還有庾家的兄弟,都是有治國之才的,若不是王國寶肯跟了孩兒,他們又如何敢出頭為朝廷做事,得罪謝安呢?」

  李陵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老二說的也有道理,老大啊,你是不是對老二有什麼誤會呢?」

  司馬曜咬牙切齒地說道:「娘,你別聽二弟的一面之辭,王國寶不是小貪小惡,他是公開地賣官售爵,勾結黨羽,這幾年下來,在他的身邊已經拉攏了幾十家大中世家,朝廷的官職,成為其牟利的手段,你可以想像一下,那些花錢買官的人,他們到任之後,為了收回買官花的錢,只會變本加利地盤剝百姓。王國寶舉薦的官員,到任之後,幾乎沒有民怨沸騰,讓所在之處怨聲載道的,再讓他這樣下去,只恐謝安不篡位,下面的百姓自己就要揭杆而起了!」

  司馬道子冷冷地說道:「大哥,不必在這裡如此嚇人,哪有這麼嚴重,大晉這幾十年不都是讓世家子弟分鎮各地,也沒見有什麼鬧事的,王國寶在淝水之戰中也出人出糧,並非對國家無功,你那些話,不過是謝安及其同夥為了攻擊王國寶,攻擊用王國寶的弟弟我,誇大和編造出來的情況。要真的是各地民怨高漲,那秦軍打過來的時候,他們怎麼不趁機回應呢?」

  李陵容歎了口氣:「罷了,這些軍國大事,娘不知道,作為婦人,也不能隨便幹政,娘只希望,你們兄弟二人能放下成見,齊心協力,千萬不要讓外人占了便宜啊。」

  司馬曜朗聲道:「國事不能讓王國寶之流敗壞,所以孩兒必須迎娶王妙音,爭取王謝兩家的支持,有他們在,才能讓王國寶不至於太過分,娘,您現在明白孩兒的用意了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1
第一千零九章 昌明道子終攤牌

  李陵容滿意地點頭道:「明白了,老大,你就是這些年跟娘這樣交心地太少,這些話你要是早肯說,娘也不用成天擔心你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看著臉上閃過一絲沮喪之情的司馬道子,笑道:「不過老大啊,娘看老二也是一心為了輔佐你的,用王國寶也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他說的也有道理,謝安居心叵測,一直圖謀我司馬氏的江山,你們的先帝臨終之前曾經對我說,桓溫的今天,就是謝安的明天,娘也一直提醒你們要防此人,這也是八年前娘讓老二出來當右僕射,分謝安之權的原因,雖然老二用的人不是那麼好,但謝安專權多年,有人肯出來跟他做對也不容易了,要求不能過苛啊。」

  司馬曜臉上閃過一絲不忿之色,一閃而沒,對著司馬道子正色行禮道:「這些年二弟一心輔佐我,這份苦心,大哥銘記於心,雖然辦事的方式上有所分歧,但是我們的兄弟之情,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他說著,向司馬曜伸出了手。

  司馬道子也是裝的熱淚盈眶,伸出了手,與司馬曜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大聲道:「大哥,臣弟是真的想幫你做事啊,一定是有小人從中作梗,離間你我兄弟的骨肉之情,今天在娘的面前,我們能一吐心聲,這是我司馬氏祖先有靈啊。」

  李陵容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好,很好,今天我讓你們兄弟來,就是想讓你們記得誰才是骨肉至親,國事我不懂,但只要你們能齊心協力,那娘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娘現在就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們的先帝,你們在這裡慢慢商量,晚上留下來一起吃飯。」

  她說著,從地上一下子跳了起來,這麼多年,那些漢家宮廷的繁文縟節,她這個皇太妃仍然是學沒到,或者是不願意遵守,率性而為,一如當年那個在後宮刷馬桶的昆侖女奴。

  看著李陵容的身影消失在殿後的屏風處,司馬曜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了身,神色冷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對著坐在一邊,沉默不語的司馬道子,冷冷地說道:「道子,娘不在了,咱們也不用再演戲哄她老人家開心了吧。」

  司馬道子微微一笑:「昌明(司馬曜的字),剛才小弟也不完全是在演戲,有句話是真的,那就是,你是把我看成兄弟,還是把謝安看成?我現在是真搞不明白了。」

  司馬曜猛地一旋身,直視司馬道子,而他的目光也毫不避讓,迎面直撞,四隻眼睛,幾乎要放出電火花來,司馬曜厲聲道:「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真不當我是皇帝了?」

  司馬道子冷笑道:「娘定的規矩,在這裡沒有皇帝和會稽王,只有一母同胞的兩兄弟。所以弟弟也只有在這裡,問哥哥幾句真心話了。」

  司馬曜咬了咬牙:「我說的很清楚,王國寶是禍國的奸邪小人,你看看他用的都是些什麼黑心傢伙,為了打倒謝安,就把國家敗在這種人手上?你沒有一點腦子的嗎?」

  司馬道子搖了搖頭:「王國寶不過謀財,謝安要的是天下,謀財的小人,隨時可以除掉,可是謀天下的權臣,你怎麼除?若不是這回王國寶出去串聯了別的世家,在謝家北伐時作了手腳,只怕昌明你的皇位,這會兒已經不保了。」

  司馬曜恨聲道:「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王國寶居然能找到能害了謝安的人,這是何等強大的勢力,我多次問你對方是什麼人,你卻不提,你就不怕王國寶今天怎麼對謝安,明天就怎麼對付你我嗎?這種人你敢用?」

  司馬道子冷笑道:「無非就是別的大世家而已,他們這麼做不是一次了,我大晉有多少皇帝給他們廢立,有多少皇帝英年早逝,死得不明不白?這麼多年他們不向我們下手,已經夠客氣了,就是想用我們對付謝安,扳倒謝安之後,他們也就安全了,自然不會害我們。到時候我們可以拿掉王國寶,從世家子中挑選真正有才之人來掌權,不就行了?」

  司馬曜冷冷地說道:「世家?未必吧。我聽說你和王國寶跟那些天師道的妖人走得很近,他們才是最危險的傢伙,世家還會玩虛君實權的那套,這些妖道可就是想建立人間神國,後漢的黃巾之亂,你難道不知道?」

  司馬道子咬了咬牙:「你想掌握的北府軍就是好人了?這些粗野的京口丘八,隻認刀把子,昌明,咱們自己的斤兩都清楚,咱們是控制不住這支軍隊的,你想借這次婚姻,結好謝家,把北府軍拉過來,自己親征北伐,只會是個空空蕩蕩的夢。」

  司馬曜面紅耳赤,大聲道:「這一切都還沒實現,你怎麼知道就是個夢?你怎麼知道就是空的?道子,我告訴你,西朝的八王之亂,才是我最擔心的,就算你沒這個心,但是王國寶,還有他最近舉薦的譙王司馬尚之,司馬休之兄弟,都是宗室,他們想幹什麼,你就一點不擔心嗎?」

  司馬道子歎了口氣:「昌明,咱們的觀念相差太遠,沒什麼好爭的,你是皇帝,你說了算,我只是向你提出一些人事任免的建議而已,你覺得可用就用,不可用就算。不過我必須要提醒你,王國寶和別的家族為我們效力多年,在扳倒謝家的過程中出了大力,你這時候迎娶謝安的外孫女,那就是對他們的背叛,謝家未必會忠於你,而王國寶他們一定會對我們失望,以後你再想找人幫忙,恐怕連這個奸邪小人王國寶,也不肯再來了。」

  司馬曜咬了咬牙:「不管怎麼說,這門親事先結了,以後的事情,走一步是一步,王國寶他們幫了忙,我會給他們相應的獎勵,但也不會坐視他們禍國。道子,我可以把揚州刺史和北府軍先交給你管著,但是,你絕對不可以交給王國寶!」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1
第一千零一十章 帝師出場見識遠

  司馬道子先是一愣,轉而喜色上臉:「君無戲言?」

  司馬曜沉聲道:「君王戲言!朕會命你為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假黃鉞,都督五州諸軍事,詔書即刻下達。」

  司馬道子哈哈一笑,對著司馬曜就直接跪了下去,三跪九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當他起身的時候,突然一臉壞笑:「亦祝吾兄新婚大喜,早生貴子!」

  司馬曜的臉上閃過一絲冷冷的笑意,扶起了司馬道子,拉著他的手:「軍國大事,你不行,拉攏世家,我不行,揚州和北府軍,就拜託賢弟了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惺惺作態的這對兄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了聲音的來源,只見劉公公滿頭大汗,手中的拂塵隨著他的這一路狂奔而亂舞,司馬曜的臉色一沉:「劉平,沒見到朕和會稽王在議國事嗎,何事如此慌張?」

  劉公公哭喪著臉,跪了下來:「陛下,那王妙音…………」他剛說出這三個字,立馬意識到司馬道子就在皇帝的身邊,馬上收住了口。

  司馬道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上前一步,問道:「那王妙音怎麼了?」

  司馬曜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一閃而沒,沉聲道:「會稽王是朕的親弟弟,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劉公公抬起頭,說道:「王妙音找了慧遠大師剃度出家,就在昨夜。她說她已經不是這個世上的人,對陛下的婚約,恕難從命!」

  司馬曜的臉頓時變得通紅,怒道:「此女意欲何為?謝安意欲何為?!」

  司馬道子在一邊冷笑道:「皇兄,臣弟沒說錯吧,謝家和王家這是對我們皇室的公然羞辱,同意聯姻後又用這種方式反悔,就是要告訴我們,他們這些大世家仍然淩駕於我們司馬皇族之上,我們對他們無可奈何。若是此事不嚴懲,皇家威儀盡失,還請您決斷。」

  司馬曜的眼中光芒閃閃,陷入了思考,久久,他的臉上神色漸漸地平緩了下來,勾了勾嘴角:「此事,容朕查實之後再行決定,會稽王,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處理政務吧,剛才朕下的旨意,馬上讓人去擬詔。」

  司馬道子點了點頭,行禮而退。

  司馬曜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不知何時,殿角的陰影角落中轉出一人,儒衫高冠,鬚髮如雪,舉手投足前,透出一股儒雅之氣,此人正是司馬曜的老師,當世大儒范甯。

  司馬曜歎了口氣:「老師,您全都聽到了,是你勸我娶謝安的外孫女,現在他們搞這麼一出,究竟想做什麼?」

  范寧微微一笑:「臣原來建議陛下與王謝兩家聯姻的時候,就想到會有這種可能,那王妙音深愛劉裕,早就與其定情,恐怕不是俗世的權力,所能左右其想法。臣記得以前王妙音曾立過誓,要與劉裕同生共死,出家為尼,就不在這個世上了,也算是守住了自己的誓言。」

  司馬曜咬了咬牙:「既然老師你早就想到了這點,為何還要朕去給王謝家下聘禮?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范寧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陛下,您要的不是王妙音這個女人,而是王謝兩個大世家的效忠,要的是北府軍的軍權,錄尚書事的權力,還有揚州刺史,以及北伐中佔領的大片地方的政權。這些,謝安已經給您了,而王妙音,不過是一個明面上的附贈條件罷了,有了最好,沒有也不可惜。」

  司馬曜歎了口氣:「但無論如何,作為皇室被這樣拒絕,總是失了面子的事。再說,沒有了聯姻的關係,只靠這次謝安讓了權,未必就得到他們兩家的真心效忠,現在是謝安失勢,只能交出權力,但將來如果他們恢復了元氣,就不會再支持朕了,這些個世家一向如此,強時專權,弱時隱忍。」

  范寧笑道:「聯姻並不能帶來穩定的關係和效忠,以前王法慧嫁過來的時候,難道謝家,王家就向你效忠了嗎?還不是專權在手。以至於陛下還得靠提拔會稽王來制約謝安。這次王妙音毀約,並非謝安的本意,如此一來,謝安反而會非常地惶恐,原來可能只是把權力交給陛下,讓您頂在前面,面對其他勢力的奪權爭鬥,這回可能無法置身事外了,還是會讓謝家人,他的兄弟子侄們出來做官,輔佐陛下。」

  司馬曜的心中一動:「謝安真的會這麼做?真的肯幫朕?」

  范寧點了點頭:「是的,這次北伐失敗,是會稽王聯合了那些神秘的勢力,在後面搞鬼使壞,謝安心知肚明,所以以退為進,還政還軍於陛下,自己卻退居幕後,只想等著這一次的爭鬥結束,他們謝家再出來收拾殘局。」

  司馬曜怒道:「謝安果然沒安好心,朕還以為他真的是想交出權力,效忠皇室呢,想不到還有這些盤算。」

  范寧微微一笑:「謝安若不如此,謝家又怎麼可能經歷這麼多年的沉浮,成為頂級世家呢?原本聯姻就能做到這事,但現在因為王妙音的出家,只能讓子侄為官來做了。陛下可以讓謝石接替謝安的尚書令,讓謝玄繼續統領北府軍,讓謝琰領京城的宿衛兵馬,以示對謝家的回報。」

  司馬曜的眉頭一皺:「就是說這些權力還是給謝家?這樣真的好嗎?朕剛才答應給會稽王這些權力了。」

  范寧正色道:「陛下,萬萬不可,會稽王身後有那些神秘的勢力,這些人居心險惡,所圖者大,而且不一定會按這幾十年世家的虛君實權,自己幕後操縱的這套來,萬一他們真的起了不臣之心,可就麻煩了。會稽王自身能力不足,制約不了王國寶,更制約不了那些黑暗勢力,揚州,北府軍,朝政權力是您現在唯一所掌握的,斷然不可給會稽王!」

  司馬曜勾了勾嘴角:「不給會稽王就得給謝家,不是一樣的麻煩嗎?這樣等於轉了一圈,還是謝家掌權,老師,這就是你給朕出的好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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