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51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3
第九百七十一章 燕主佩服三個半

  青龍的聲音平靜地響起,抑揚頓挫,配合著漳水那靜靜的流淌之聲,在這夜晚的草原上,回蕩著:「北伐失敗之後,大晉不可能再次出兵北伐,而北方無論是關中還是河北都有自己的一堆子破事,姚萇要安撫關中,西燕想要回家,慕容垂還要面臨草原上的麻煩,他們都不可能在幾年內南下。」

  「所以,晉國內部,一定會有新一輪的內鬥,這個時候象荊州,揚州這些地方的刺史,北府軍都督這樣搶眼的軍職,都並非好東西,有太多人都盯著想搶呢,以你現在的實力,能爭得到,保得住嗎?」

  桓玄咬了咬牙:「只要我的兩個堂兄在,大家齊心,荊州是能保住的。」

  青龍冷冷地說道:「荊州或許是可以保住,但是你入主建康,登上九五之位的可能,卻再也沒有了,再說保荊州的是你的堂兄,而不是你,張願之叛,桓石虔兄弟如果不死,必會追查,到時候別說我的身份暴露,就連你我聯手毒殺桓衝的事都要大白於天下,你就這麼想跟你那一文一武的兩個好堂兄性命相搏?!」

  桓玄閉上了眼睛,他的額頭已經滿是汗水,久久,才歎了口氣:「我絕不能把父親的基業拱手讓人,師父,我想你收留學生這麼多年,不會是自己看上荊州了吧。」

  青龍哈哈一笑,擺了擺手:「我連出山都不願意,看上你的荊州做什麼,好徒兒,我還指望你能為我當這個前臺皇帝呢,又怎麼會奪你荊州?眼光長遠點,大晉的新一輪內鬥,一定是皇帝兄弟二人的,以司馬道子的淺薄愚蠢,一定會讓王國寶一黨派人出鎮荊州,到時候不是庾准就是王忱,這些人是控制不了荊州的,等時機成熟,我就幹掉他們,荊州到時候才真正是你的。」

  桓玄睜開了眼,咬了咬牙:「那這幾年,我做什麼?」

  青龍的眼中冷芒一閃:「和我一起,潛入幕後,謀劃天下,靜觀時局變化,我們幾大世家在新一輪的皇帝兄弟之爭中,不會站到哪一邊,最後等他們鬥得精疲力盡的時候,再出手一起收拾掉。謝安不會真的向我們屈服,為了報復我們三大家族,一定會動用最後的力量,放出司馬氏的皇權。」

  桓玄睜大了眼睛:「此話何意?」

  青龍冷笑道:「我跟謝安,謝玄鬥了這麼多年,知道謝家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使這次失手,毀了他們獨霸天下之夢,他們也不會就此甘於沉淪的,不會明著跟我們幾大家族為敵,但會在退位之權,還權於司馬氏皇帝兄弟,北府軍的軍權,江北之地,他們都會獻給司馬曜。」

  桓玄搖著頭:「我還是不太相信,他們肯這麼爽快地交出自己的這些權力,去給那個一直陰謀詭計的司馬氏皇帝?」

  青龍點了點頭:「因為只有皇帝這時候才能對付我們這些世家。而我們在公開明面上也不可能與皇帝為敵,那是謀反。而且這樣一來,分化瓦解了我們跟皇帝的關係。他們謝家可以交出權力後,退保自己在會稽一帶的祖業,以求東山再起的時機,這就是我要你一定要除掉劉裕的原因,有劉裕在,謝家就有讓他重掌北府,觸底反彈的可能,所以我不能給謝家任何的機會。」

  桓玄的雙眼一亮:「這下我徹底明白了,謝安到時候會把北府軍權和江北之地交給司馬曜,而司馬曜與司馬道子兄弟在外部有謝家這個勁敵時會團結,一旦威脅不再,就會自己爭權奪利,荊州,京口,北府軍,是爭奪的要點,怪不得老師不要我在這時候接手荊州呢,如此一來,確實接不得。」

  青龍笑道:「你很聰明,終於想明白這中間的關係了。司馬氏兄弟早就不和,這些年我也一直安排在挑唆他們之間的關係,外敵若失,他們兄弟必然會爭權奪利,司馬道子那裡,王國寶和庾楷之流根本不可能成事,只會拖後腿,所以,你要想辦法去建康,掌握皇帝的動向,必要的時候,直接除掉司馬曜。」

  桓玄的眉頭深鎖:「老師,這個對我是不是太難了點?我在建康也沒幾年,沒那麼大的勢力,更不用說刺殺皇帝了。」

  青龍笑道:「放心,這件事上我會幫你,皇宮之中早有我的人,如果需要弄死他的時候,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你要做的,是聯繫建康城中的中等世家,名士這些人,為新一輪的權力分配作準備。不過,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殺掉劉裕,時間也差不多了,按我們原來的安排行事吧。」

  桓玄點了點頭,重新跳回到了小船之上,操舟而下,很快,就消失在了河道的盡頭,而青龍那鬼魅一樣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從河邊失去,就象他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五里之外,一處小崗,風吹草叢,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半人高的雜草中若隱若現,當青龍的黑色斗篷也消失不見時,慕容垂長身而起,伸了個懶腰:「終於可以起身了,唉,我的這腰。」

  慕容蘭默默地從他的身邊站起:「大哥,我不明白你為何不讓我前去偷聽他們的話,只要在一里之內,我就能聽得清楚。」

  慕容垂搖了搖頭:「我的這個老朋友我太清楚了,三里之內,必然是遍佈殺手暗探,你是近不得身的。若不是我故意在他面前遠離,連他跟桓玄見面這樣的事,你也看不到。」

  慕容蘭咬了咬牙:「既然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我們又為何要在這裡?大哥,你說這個青龍是南朝頂尖的陰謀家,對我們大燕也是巨大威脅,何不發兵除之?」

  慕容垂歎了口氣:「除不掉的,能除掉我三十年前就取他性命了,又何必留到現在?這世上我佩服的人只有三個半,其中一個,就有他。」

  慕容蘭突然笑了起來:「大哥在這世上還有佩服的人?哪三個半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3
第九百七十八章 兄妹相對論短長

  慕容垂笑道:「阿蘭,怎麼你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呢?」

  慕容蘭不經意地拂了一下自己頰邊的小辮:「大哥英雄蓋世,眼裡自然不會是尋常人等,小妹也是好奇,不知道你能佩服的,是何等的英雄豪傑。」

  慕容垂的眼光變得深邃起來,漸漸地眯成了一道線:「在這世上,我第一個佩服的,是我的兄長慕容恪。」

  慕容蘭舒了一口氣:「小妹雖然出生之時,恪哥哥就已經不在人世了,但他為我大燕征戰一生,平宇文,滅段氏,攻克高句麗都城,擒得高句麗太后,逼其臣服,入中原擊殺橫行北方的冉閔,都是這位傳奇戰神的所為,可以說我大燕能建國,都靠恪哥哥打下的江山,大哥佩服他,也是情理之中。」

  慕容垂歎了口氣:「你生得晚,出生的時候,前面的兄長很多都不在了,反倒是我這個幼弟成了你的大哥,這些年你也這樣叫習慣了,我也不阻止你,其實四哥,哦,恪兄排行第四,我是一直這樣叫他。我自幼就跟著四哥,我的這些兵法,武藝幾乎都是他教給我的,對我來說,阿大很遠,四哥很近,如師如父,亦兄亦友,我跟著他南征北戰,親眼見到他用兵如神,就是今天,我的用兵之法,也不過勉強能與他當年相提並論。」

  慕容蘭倒吸一口冷氣:「四哥真有這麼強?」

  慕容垂笑道:「是的,他最難能可貴的,是面對幾乎絕望的境地,面對看起來不可戰勝的強敵,都能鎮定自如,對冉閔之戰,對方是縱橫中原多年幾無敵手的漢家戰神,其部下都願為其效死的多年老兵,以我慕容家的強悍騎兵,都對他十戰十敗,後來我們說那是誘敵之計,但經歷過那戰的我們才知道,不是誘敵,是真的打不過。」

  慕容蘭訝道:「不可能吧,我們慕容家無敵的鐵騎,在平原上打不過步兵嗎?」

  慕容垂輕輕地歎了口氣:「劉裕是這幾十年來第二個做到這點的人,步兵一樣可以利用地形,發揮自己最大的優勢,冉閔也有這樣的本事,他一直據守山林作戰,限制我軍騎兵的衝擊速度,誘敵,伏擊,合擊這些戰法,用的是極為純熟,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敵人之一。」

  「當年我軍十戰十敗,士氣低落,包括皇兄都想要退回遼東,只有四哥堅決反對,他帶上本部人馬,鐵索連環,就在中軍硬頂,吸引冉閔的主力猛攻,你想想看,一萬多老虎部隊這樣的強敵,不要命地衝擊我軍的中軍,那是何等的厲害,如驚濤拍岸,巨浪摧石,連我都一度以為必死無疑,只有四哥,能在這樣的攻擊中面不改色,箭無虛發,卻又一步不退,隻這份鎮定從容,就不作第二人想!」

  慕容蘭點了點頭:「確實是厲害,怪不得大哥這樣佩服。可惜四哥天不假壽,英年早逝,若他多活二十年,我們大燕一定可以滅晉破秦,一統天下了。」

  慕容垂歎了口氣:「也許這就是天妒英才吧,或者說上天不願我大燕得天下,四哥若在,可足渾這個賤人還有慕容評這個老賊絕不敢害他,也就是我當時名望不夠,才讓他們起了歹心。所以說這世上我第一個佩服的,就是四哥了。」

  慕容蘭笑道:「那你第二個佩服的,就是這個青龍了?他到底什麼來頭,能告訴小妹嗎?」

  慕容垂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我若告訴你,你定會告訴劉裕,畢竟他是晉人,而且是操縱晉國軍政多年的幕後黑手,謝安在他面前都棋差一著,以後此人會跟劉裕有千絲萬縷的糾纏,你會跟劉裕一起對付他,我不能現在就把他的身份透露,畢竟,我也要用他來控制晉國。」

  慕容蘭嘟起了小嘴:「劉裕又不要我跟著,我為什麼要幫他?小妹知道自己是大燕的人,絕不會做出不利於大燕的事,大哥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慕容垂哈哈一笑:「好的,我的阿蘭,你可從來不會這樣撒嬌求人,這說明你非常想知道此人的身份,你就死了心吧,這個人的身份,如果我認為應該向你透露時,自然會向你透露,至於現在,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只能告訴你一句,我與此人少年時因機緣巧合相會,相知,在一起亦敵亦友這麼多年,深知此人手段,現在我讓劉裕去草原,也是想保全你的心上情郎,他現在是鬥不過青龍的。」

  慕容蘭歎了口氣:「真的是什麼心思都瞞不過大哥,好吧,我不問了,那你佩服的第三個人,又會是誰?」

  慕容垂的眼中冷過一道冷芒,表情變得可怕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佩服的第三個人,就是王猛,王景略!」

  慕容蘭有些意外,睜大了眼睛:「大哥,那可是你的死敵啊,你怎麼會佩服他呢?」

  慕容垂恨恨地說道:「首先,王猛老賊才華蓋世,文武兼優,治國井井有條,讓秦國國富民強,糧食滿倉而不虐民,這等治國之能,百年未遇。更難得的是其人有將帥之才,可領兵滅國,我大燕就是毀在他的手上,如此蓋世才能,豈不是當世英傑嗎?」

  「但是這種當世英傑的才能,還不足以讓我佩服,畢竟謝安,王導也有這樣的本事。他真正讓我佩服的,還是其作為大才,卻可行卑鄙無恥之小人手段,不僅能看出我和姚萇隱藏的野心,更是可以用偷換金刀這樣的毒計,幾乎滅我滿門,能讓我慕容垂輸得一敗塗地,無話可說,這樣的人我怎麼能不佩服?」

  慕容蘭的眼神變得落寞起來:「令兒太可惜了,你花了這麼多心思培養,又是如此優秀的孩子,卻死在王猛的金刀計之下,我現在想起來都要傷心難過。」

  慕容垂冷笑道:「只可惜王猛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苻堅的愚蠢,為了那個仁君的形象,當斷不斷,致有此禍,所以說人臣即使厲害如王猛,不能看清大勢,也是枉然。」

  慕容蘭突然笑了起來:「那剩下的半個是誰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3
第九百七十三章 最不佩服亦豪傑

  慕容垂看著慕容蘭,一動不動,久久,突然笑了起來:「自然是你朝思暮想的那個男人嘍,意外嗎?」

  慕容蘭的粉臉微微一紅,搖了搖頭:「誰朝思暮想他了?不過,大哥這麼看中他,為什麼只算了半個?是因為他太年輕了嗎?」

  慕容垂搖了搖頭:「不,不是這個原因,我四哥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平定高句麗,幾年後打敗冉閔,足夠讓我佩服了,今天的劉裕,豪勇之氣與對步兵的指揮,無可挑剔,但要說在軍才上勝過我四哥,還不夠,起碼五百對三千這一仗,他還是有些置氣,想要突擊慕容寶而忽略了身後的慕容鳳,如果不是我留他一命,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慕容蘭不服氣地說道:「十萬打五百,本就不公平,我就不信大哥和四大哥也能做得比他好。」

  慕容垂笑道:「都說女生外向,果然不錯啊,你看,還沒跟劉裕在一起,就已經向著情郎而不是自己的兄長了。」

  慕容蘭啐了一口:「大哥好壞,盡說這些沒用的,在我看來,劉裕的軍事才能當世罕有敵手,也就大哥能跟他一較高下,餘者皆不足慮。」

  慕容垂搖了搖頭:「天下的英傑奇才很多,不要這麼自滿,我看就是劉裕自己也不會這樣認為的。其實他敢於冒險,大概很大程度也是因為你的關係,如果不是因為知道有你在對面陣中,能影響到我,只怕他是根本不會戀戰的。不過劉裕現在不能算一個完全被我佩服的人,倒不是因為他的軍事才能不足,僅就這點看,我很欣賞他,他失分的地方,還是在於不夠成熟,或者說,不夠狠心。」

  慕容蘭的眉頭微皺:「那是因為他是個好人,重情講義,這並不是缺點。也許在大哥看來,這樣不珍惜自己性命是個壞處,但我就是欣賞他這種對兄弟,對朋友不離不棄的性格。」

  慕容垂歎了口氣:「我沒說這樣的性格不好,只是男人當斷則斷,切不可優柔寡斷,劉裕在我看來,就有這樣的毛病。他想做個好人,但他的能力不足以讓他既當好人又能服眾,因為他出身不足,沒有這個權力,只能以身作則而不能給人實在的好處,世間萬民,皆是趨利,人們會讚賞他尊敬他崇拜他,卻不一定會追隨他,這就是他現在最大的毛病。」

  慕容蘭咬了咬牙:「這只是因為他現在地位不夠,等他以後掌軍掌權的時候,自然有大批的精兵猛將為其效死。大哥如此看輕劉裕,實在讓小妹難以理解。」

  慕容垂搖了搖頭:「阿蘭,你對劉裕的感情已經影響了你的判斷,這很危險,以後即使讓你在劉裕的身邊,你也不能因為感情而失去判斷,因為他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如果連你都不再冷靜,那他會非常危險。是的,劉裕如果有權有勢,那無人可擋,可問題是他的敵人會讓人接觸到權勢嗎?」

  慕容蘭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之色,若有所思地說道:「你說的對,劉裕的敵人太多,不會讓他輕鬆得權。尤其是這次失了謝家的支持,以後想在晉國掌軍,怕是難了。」

  慕容垂正色道:「劉裕的力量不是來自世家,而是來自那些跟他一樣出身不高的軍漢,百姓,他能在下層人中間有巨大的影響力和號召力,這正是青龍這樣的大世家所恐懼的。別說青龍,就是謝家,也不會放任劉裕有這樣的力量,如果北伐成功,必定會把劉裕閒置,再不會讓他在北府軍中待上一天。因為謝家說到底也是大世家,也不希望劉裕這樣的人奪他們家子孫的前程。」

  「阿蘭啊,我讓劉裕去草原,是為了他好,世家天下,在晉國是不可改變不可動搖的,而且世家雖然腐朽,但仍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然不乏人才,謝家,青龍,甚至桓玄這樣的人,不是劉裕現在能對付的。你如果能想辦法留住劉裕,一直在草原,那裡相對來說沒那麼多陰暗手段,也許他反而可以出人頭地。」

  慕容蘭搖了搖頭:「不可能的,劉裕寧可死在大晉,也不願意一輩子跟胡人為伍,這點我很清楚,大哥,我相信劉裕經過歷練之後,人會更成熟,也會開始學著用那些陰暗冷血的手段解決自己的敵人,現在他有原則,有底線,不屑用那種陰招,但是真的惹了他,他連鑽茅坑搞暗殺都願意,這個人並不是不用那種陰暗手段,而是多數情況下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打敗對手,不屑用而已,可如果到非用不可的時候,他是不會拘泥於那種仁義道德的。」

  慕容垂的臉色微微一變,撫了撫自己的長髯:「這倒是我沒想到的,也許我對劉裕,還是有些低估了,也罷,以後看他如果能回大晉時的表現好了。但就目前而言,他也只是我佩服的半個人,如果他真能如你說的那樣成長,回晉奪權,沒准會成我為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呢。」

  慕容蘭笑了起來:「不過能成為大哥佩服的半個人,也不容易了,象謝安,桓溫這些人,都不如劉裕呢。」

  慕容垂笑著擺了擺手:「我除了最佩服三個半人,還有最不佩服的三個半人,你說的人,就在其中!」

  慕容蘭先是一愣,轉而格格嬌笑起來:「居然還有最不佩服的三個半人呀,大哥,你也太有意思了,不過我想聽聽,這最不佩服的三個半人是誰,為什麼又是最不佩服了。」

  慕容垂哈哈一笑,長舒一口氣:「這最不佩服的第一個人嘛,自然就是苻堅了。我有多佩服王猛,就有多不佩服他。阿蘭,你可知道原因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不,我不知道,你是覺得這個人迂腐得過了頭,陷在仁義之中不能自拔,沒有認清你和姚萇的真面目嗎?還是說他不聽王猛的話,致有此敗?」

  慕容垂冷笑道:「都不是,我最不佩服他的,不在乎仁義,而在於虛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3
第九百七十四章 假仁假義偽世間

  慕容蘭先是一愣,轉而笑了起來:「苻堅虛偽?大哥,你沒弄錯吧。我以前也覺得苻堅那種是裝出來的假仁假義,但是我跟劉裕去了一趟長安,看到他真的是為了救萬民不顧糧草了,這難道也是虛偽?」

  慕容垂歎了口氣:「那是你們不瞭解苻堅的地方,如果他拒絕難民,那只會亡得更快,如果作出一副關愛百姓的樣子,反而能讓關中各地本來動搖的人心向著自己,你看到的是他為了幾十萬百姓損失了半年多的軍糧,但如果沒這幾十萬百姓,他就是多出半年軍糧,又有何用?他的軍隊打不過西燕軍,就是再給他三年,也是要輸。」

  「但如果能讓關中各地的百姓知道他們的皇帝是個寧可自己沒吃的,也要救子民的人,這些人就會為之效死力,不僅不會倒向西燕,反而會牽扯燕軍大量的精力,如此一來,長安城人心團結,就算無糧,也可以咬牙堅持,拖上幾個月,也許就有奇跡發生,就有變數。」

  慕容蘭目瞪口呆,不信地搖著頭:「我不這樣看,哪來的變數啊,苻堅早就沒有外援了,苻丕不肯放棄關東回救,姚萇在一邊等著給他收屍,晉軍也不可能在這時候入關中,誰肯救他?」

  慕容垂冷笑道:「他去征討西域的還有一支十萬大軍,呂光帶領,這支軍隊在淝水之戰前後就已經征服了西域,早晚會回來,就算不回,涼州,隴右的羌人氐人也可能會組織勤王軍隊。總比在城裡等死強,再說了,西燕軍的糧草也不足,如果他咬牙硬撐,實在不行城裡吃死人,說不定還能耗過西燕軍。」

  「在我看來,苻堅不過是假仁假義,他若真的愛民如子,為何會放任那種殺食敵軍的暴行?一個真正仁義的皇帝,即使是對敵人,也不會用上這等殘暴的手段。苻堅手下坑殺,分食的西燕軍,可不在少數,他是用這種野蠻的方式拉上全城軍民跟他一起,沒有退路,血戰到底,所以我說他虛偽。」

  慕容蘭的眉頭緊鎖:「那為何他當年會放了你?你被王猛陷害,叛逃的證據如山,苻堅卻是赦免了你。」

  慕容垂搖了搖頭:「那不是仁義,而是他不能被王猛玩弄於股掌之中。苻堅當年奪位之時,本來是和異母兄長苻法共同起事,苻法為他殺了當時的秦國君主苻萇,把本可自取的皇位給了苻堅,而苻堅的母親卻是殺了苻法,苻堅大哭一場,追贈苻法王位,卻沒有對其母親作任何處置,即位之後,一方面對百姓顯得仁義,一方面分散氐人部落,剝奪氐人貴族宗室的權力,這看起來是對漢人行仁政,一視同仁,實際上還是為了保他的權力,避免其他的宗室會象自己一樣奪位。」

  慕容蘭訝道:「怎麼會這樣?我不信,哪有不依靠自己本族的?」

  慕容垂冷笑道:「這些都是王猛教他的,說什麼要想在中原建立長遠的帝國,就得取得漢人之心,而氐人畢竟是蠻夷,隻認強力,有機會就會代他而立,所以分散各部,與漢人散居融合,讓宗室諸王出鎮各方,那就威脅不到他,又可以顯示他的一視同仁,苻堅這樣做了,落得了個好名聲,又降低了宗室謀反的可能,所以說我佩服王猛,他畢竟是漢人,這樣做是為了漢人好,但苻堅作為氐人,不考慮本族的利益,為了自己的權欲,卻是受個外族人擺佈,我當然最不佩服他。」

  「你當我和姚萇的野心,苻堅真的不知道嗎?他留著我們,就是為了牽制王猛,王猛跟他的異母弟陽平公苻融情同父子,份屬師徒,其實也是一直留著一個取代苻堅的人選,萬一苻堅對他下手,他就扶苻融代立,兩者在外人看來是千古君臣的楷模,可在我眼裡仍然是勾心鬥角,所以苻堅必須留著我和姚萇,因為要我們兩個來牽制王猛,一旦王猛發難,則讓我們發兵除之。」

  慕容蘭長舒了一口氣:「我今天才明白,為什麼苻堅在王猛交出鐵證之後,仍然不殺大哥了,搞了半天,原來也是為了牽制王猛啊,唉,我畢竟是女流之輩,還是看不出苻堅的真面目。」

  慕容垂正色道:「苻堅想要一統天下,這才是他的本心,他想自己親手建立自己的帝國,王猛並無權力野心,只想作為千古名臣,但他卻想要當一個建立功業的皇帝,如秦皇漢武,所以兩者注定會有分歧,即使王猛不死,他也會南征的。只可惜他只有野心,卻看不出南方人心仍然心向晉國,無理由發動不義之戰,不得天下人支持,王猛阻止他,倒也未必全是因為自己是漢人,不忍祖國覆滅,而是看清了這一點,未到天下一統之時。」

  「至於苻堅的優點,自然是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無論是在淝水時沒碰你,還是可以跟民眾同甘共苦,都是一個君王起碼應該做的樣子,以一個氐人酋長,做到今天的功業,雖然即將失敗,但仍然可以在青史上留下一個好名聲,仍然可以讓你和劉裕這樣的人願意為之效力,也足夠有資格讓我慕容垂最不佩服了。」

  慕容蘭笑了起來:「最不佩服的看起來也有足夠的讓大哥看重的理由,苻堅是一個,那第二個,就是謝安了?」

  慕容垂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謝安本來可以成我最佩服的人,但現在卻成了我最不佩服的人,你可知道,原因何在?」

  慕容蘭的秀眉微蹙:「因為他低估了其他的世家?給他們聯手坑害嗎?」

  慕容垂哈哈一笑:「當然不是,謝安當年就這樣坑過桓溫,又怎麼會全無防備?他這次已經留下了足夠的後著,包括讓劉裕連家都不回就參與北伐,就是因為他信不過那些世家,他知道他們會害他,所以讓北府軍單獨行動,幾乎沒有人能害到這支軍團,可惜他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一點,也是他變成我最不佩服的根本原因,那就是北府軍自己,也有盤算!」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4
第九百七十五章 謝氏獻女攀皇家

  慕容蘭訝道:「北府軍還能有什麼盤算?他們只想著打仗立功,得賞升職後回家吧,難不成還能有政治上的野心?」

  慕容垂點了點頭:「是人都有欲望,不是說地位低下就沒有想法。別人不說,象劉毅這樣的人,怎麼會安心一輩子就在軍中發展?而劉牢之也是貪圖軍功,才會被我們所設計打敗,不是他們自己起私心,又怎麼會這樣上當呢?」

  慕容蘭搖了搖頭:「這些說白了也不過是軍人的私心而已,並非政治野心,也許劉毅是想攀附,但劉牢之這種人,絕對不會有什麼非份之想,北府軍中絕大多數的軍人,都自認是謝家的軍隊,這點,我非常清楚。」

  慕容垂笑道:「可是謝家快要完蛋了,難道這些活下來的北府軍也會跟著謝家一起完蛋?謝家可是有始甯山居,有三吳之地的大片莊園,這些軍士們有嗎?如果現在不想著以後的出路,那就會跟別的普通晉朝百姓一樣,家產田宅被那些世家官吏所剝奪,重新回到以前那種任人欺壓的地步。」

  慕容蘭默然無語,久久,才歎了口氣:「所以你是想說,劉牢之,劉毅這些人會轉換門庭,另投他人了?」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不錯,普通的軍士也許不會這樣想,但作為將校的,不能不這樣想。北府軍是謝家一手組建的,現在謝家倒了,人人都想掌握北府軍,控制京口,那麼這些失了靠山的軍將,就有機會重新作出選擇,如果不能得他們的心,無法驅使,那反而成了個燙手山藥,象王國寶之流,是控制不住的。」

  慕容蘭點了點頭:「桓玄肯定會盯上北府軍,他想要。」

  慕容垂笑道:「我怎麼會讓桓玄掌握北府軍?青龍做夢都想借著這次機會把北府軍據為已有,但是他不會如願的,我早已經有所佈置,讓劉牢之他們知道這回是桓玄,是青龍黑了他們,謝家就算不在,也會留下自己的盟友來掌握北府軍,青龍和桓玄的野心,終將成空,如此一來,荊州和揚州將重新對立,皇帝和會稽王各掌一方,晉國的內亂只有持續,我們在北方才能穩定,消化戰爭的創傷。」

  慕容蘭歎了口氣:「原來如此,這麼說來,謝家就算交出軍權,也是以退為進之計了?謝安仍然很厲害啊,敗而不潰,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為什麼你就不佩服他呢?」

  慕容垂冷笑道:「謝家不會再有機會了,因為謝安處理不好自己的家事,親兒子跟侄子之間難以取捨。如果真的要全力立謝玄,那就不要讓謝琰參與軍政之事,回吳地當個閒官即可,但他既捨不得兒子,又不肯放棄侄子的才能,最後導致家族內亂,暗連外人,這次謝玄的身邊,就給謝琰舉薦過來的殷仲堪作參軍,其軍情洩露,都是此人透露給桓玄。謝安管不好家,才有此敗,這點教訓,是我格外要吸取的。」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可我們家的情況也不樂觀,阿寶無能,幾個弟弟都虎視其位,我覺得隱患大過謝家。」

  慕容垂擺了擺手:「只要我在,就亂不起來,以後我會找機會讓阿寶再次立威,慢慢地把權力過渡給他。司馬家,謝家因為內鬥而失權的教訓,我會一直放在心上的。」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那謝安會如何處置劉裕,還有,還有他跟王妙音的親事?謝家會真的出賣劉裕,廢了這門親事嗎?」

  慕容垂點了點頭:「謝家這次的戰敗,會讓劉裕,劉牢之,張願這些人承擔具體的責任,而自己則自解軍政之職,作為跟其他世家和解的條件,也是給司馬氏皇帝一個交代,我讓劉裕去草原三年,就是讓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解除這個婚約,謝安一定會把北府軍,把江北之地還給皇帝,同時獻給皇帝的,還有王妙音。」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怎麼可能?許給劉裕的女人,還能再給皇帝?東晉可是無人不知王妙音跟劉裕的關係啊,皇帝會要?」

  慕容垂冷笑道:「休說那王妙音是個天仙般的美人兒,才藝雙絕,就算她是一頭母豬,司馬曜也會搶著要的。你以為這是什麼?這是效忠!是謝家,還有王家兩大超級家族對司馬氏皇帝的效忠。自從王恭的妹妹王法慧死後,司馬曜這些年來都沒立皇后,你當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給一個名額留給超級世家,哪個願意向他效忠,他就立哪家女兒為後。」

  慕容蘭不可思議地搖著頭:「不會的,我不相信,以前司馬氏的皇帝也娶了很多世家高門之女,也沒見哪家會效忠他們,大哥,你這個說法是不是有問題?」

  慕容垂搖了搖頭:「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是世家之間聯合起來把皇帝當傀儡,讓誰當皇后那是各大世家間協商和妥協的結果,甚至這個世家女子生下的皇子,都未必能當上太子,更不用說以後掌握國家了。」

  「但這次不一樣,幾大世家的關係在這次北伐中已經破裂,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謝家如果連軍權和政權都一併交出,那就會站在皇帝的一邊,繼續跟那幾個世家作對。為了證明自己的忠心,必然獻女。不僅是自己家獻,也會拉著王家一起獻,還有比王妙音更合適的物件嗎?你當桓玄對王妙音一直賊心不死,只是圖個美色?他最看中的,仍然是王妙音身後的王謝兩個頂級世家。所以青龍也深知自己這個徒弟的野心,絕不會讓桓玄得到此女。」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男人的爭權奪利,女人卻成了可憐的犧牲品,跟貨物商品一樣給人送來送去。妙音的性格我清楚,她是寧死不屈的個性,即使是自殺,也絕不會嫁給不喜歡的人,我怕這回最後會弄出悲劇,劉裕若知王妙音給他們逼死,他的憤怒,會毀滅這個世界!」

  說到這裡,她看向了慕容垂:「這才是大哥你想要的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4
第九百七十六章 桓溫猶豫非英傑

  慕容垂笑著點頭道:「不錯,我就是要劉裕這樣痛失愛人,到目前為止,他太順了,順得我只能佩服他一半。一個真正的英雄,應該是嘗遍了人間的酸甜苦辣之後,才會知取捨,明進退,知道如何玩轉權力。這個苦,這個痛,以後劉裕會慢慢品嘗,如果他不經歷這些,不去提高自己,那在遭遇針對他的真正危險時,要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價。」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可是這樣對他太殘忍了,對妙音也太殘忍了,我,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這對你才是最好的結果,王妙音一天不死,你一天不可能佔據劉裕的心,他現在就不肯要你,你得在劉裕得到這些壞消息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用你的溫柔和支持,給他力量,讓他振作,讓你在他的心裡從兄弟變成伴侶,明白嗎?這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事,也是我們大燕的事。如果劉裕不能成為燕國的朋友,那我只有毀了他!」

  慕容蘭歎了口氣:「真的要妙音死嗎?就沒別的出路了?」

  慕容垂冷笑道:「又不是我要她死的,我是說謝家和王家為了保自己的權勢,一定會讓她改嫁皇帝,是你說此女性情剛烈,寧死不屈的。其實如果她肯嫁給司馬曜,對她,對她的家族,對我們大燕,都是好事啊。」

  慕容蘭搖了搖頭:「王妙音是極有個性的女子,對劉裕又是癡心一片,絕不會被外力所左右,謝安應該很清楚這點,我想他是不會這樣害自己的外孫女的。」

  慕容垂笑道:「謝安不會想到這點的,而且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當年謝道韞鍾情於王徽之,可是謝安因為不喜歡王徽之的那種狂放才子勁,硬是棒打鴛鴦,讓謝道韞嫁了王凝之,更不要說當年他逼自己的兩個女兒跟王旬兄弟離婚的事了,在他的心裡,自己的女兒都不過是實現自己政治目的的工具而已,又何止一個外孫女呢?」

  慕容蘭歎了口氣:「大哥說的有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對謝安,可是連半點佩服也沒有了。」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如果這些事情我們無力去阻止,也無力改變,那要做的,就是如何從此事上給自己賺取最多的利益了。我知道阿蘭你重感情,跟王妙音也是情同姐妹,不希望她有事,但是這天下的爭奪,就跟男人的爭奪一樣,劉裕只有一個,這就注定了你們不可能並立於世。因為,你們都不是能跟別人分享男人的那種俗世女子。」

  慕容蘭歎了口氣,扭過了頭,不想讓慕容垂看到眼中的淚水:「那還有你最不佩服的一個半人呢,是誰?」

  慕容垂哈哈一笑:「那最不佩服的一個人,就是桓溫了。」

  慕容蘭對此倒是不意外:「桓溫也是你此生的勁敵,但敗在你的手上,自然是不用佩服了。」

  慕容垂搖了搖頭:「不,你弄錯了,我不佩服桓溫,不是因為他敗在我手上,而是在於他當斷不斷,猶豫不決。」

  慕容蘭笑了起來:「你是說他不肯稱帝?不肯跟王坦之和謝安撕破臉?可是你也說過,桓溫當年的實力,是控制不了三吳之地的,殺這些世家首領,只會引發大規模內戰,於事無補。」

  慕容垂笑道:「不止是那次,你聽我慢慢說來,首先就是滅成漢之戰,他不肯投入精銳,拼死一戰,總想著留有餘地,戰局不利時還想鳴金收兵,結果反而誤打誤撞地小兵傳錯了令,改為鳴鼓進攻了,居然可以一戰破敵。這說明他對本方軍隊的戰鬥能力估計不足,又或者是根本就沒做好不勝則死的準備,沒有鼓舞起軍隊的全部戰鬥力量。」

  「後面他的兩次北伐也是如此,一開始謀劃周密,出擊的時機也恰到好處,卻是缺了那股子狠勁,不能破釜沉舟地顯示有來無回,有進無退的必勝決心,他的部下都知道,他來不過是為了混個功名,不是真的要拼命,所以也不會盡全力,這就是他兩次形勢大好,卻最後失敗的根本原因。」

  「其實桓溫的身邊,不是沒有能人,象那個號稱髯參軍的郗超,就建議他過黃河,入關中之後自斷後路,與敵軍決戰,這樣士有必死之心,知道有勝無敗,故人人拼命,才能暴發出極限的戰鬥能力。你看看劉裕,他今天這一戰,就根本沒準備活下來,所以部下人人如虎狼,桓溫這種打法,老成持重,未慮勝就先慮敗,如果平時相持尚可,但要靠這個建功立業,奪取天下,那就是做夢。」

  慕容蘭點了點頭:「這是因為桓溫是世家子弟,皇帝的女婿,總有退路,犯不著如此拼命。只從這點上說,也沒什麼大錯吧。」

  慕容垂冷笑道:「他這樣的才能,如果換到北方一統的時候,是根本不會有機會的,但是上天眷顧,讓北方大亂,他明明有幾次機會可以收復河山,卻因為自己的小算盤,因為自己的猶豫不決而錯失良機。後面稱帝也是如此,要嘛他就不要動這個心思,好好地做他的荊州之主,可以流芳百世。要嘛就魚死網破,如他說的那樣,遺臭萬年。結果弄了半天,既沒有流芒百世,也沒遺臭萬年,還讓子孫繼承了他的那個野心,可以說是遺禍無窮。」

  慕容蘭訝道:「難道桓玄就完全沒有機會?我覺得此子城府極深,又懂得隱忍,這些年跟青龍學了不少,以後應該會成一番事業的。」

  慕容垂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要是桓玄真的有那本事,你覺得青龍還會扶一個這樣危險的徒弟嗎?權力的遊戲裡,連父子都會成為敵人,更不要說這種師徒了,青龍就是在利用桓玄的野心,給他許了一個不可能真正實現的夢,夢醒之時,就是整個桓家給連根拔除之日!這一點,我確信無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4
第九百七十七章 最後半人亦龍鳳

  慕容蘭先是一愣,轉而會心一笑:「老實說,今天剛看到青龍和桓玄同時出現時,我也非常驚訝,你之前跟我說這二人的關係,我一直不信呢,不過桓玄小小年紀,卻能有如此的城府,看來也不止是他爹的遺傳,現在我才知道,更多的只怕是這個青龍的教導。本來我一直在想,這青龍應該是個頂級世家子弟或者是掌門人,而桓玄卻是坐擁荊州,其父更是想代晉而立,應該是所有世家的敵人,為何這兩人會走到一起呢?」

  慕容垂勾了勾嘴角:「阿蘭,不用再費心思套我的話,去查青龍的身份了,我是不會說什麼的,他可以說是個世家掌門,也可以說不是,其人跟桓溫當年的關係非常微妙,桓溫死前,桓玄不過五歲,青龍卻是有看相望氣的本事,說桓玄當為桓氏奪取天下,所以桓溫才會傳位於桓玄,而不是其他的年長兒子,此事幾乎引起當年桓氏內亂,桓溫卻這樣做了,很多外人以為那是桓溫臨死前犯了糊塗,只有我才知道,他是聽了青龍的話。」

  慕容蘭疑道:「桓溫這一世居然會如此信他?他是桓溫的幕僚嗎?」

  慕容垂笑著擺了擺手:「桓溫當年軍府之中,絕世俊才雲集,王旬,謝玄,郗超,袁宏四大謀士,個個都有經天緯地之才,誰也不服誰,惟獨個個對桓溫本人是五體投地,他們都是頂尖的世家子弟,尚且如此,又有哪個桓溫的手下,會是青龍這個能與桓溫平級的人物呢?你不用多猜了,他們是友,非上下級。」

  「只不過青龍是幾大世家中唯一想到借助荊州力量的人,桓溫當年可以迎娶公主,成為司馬氏的外援,此人出力甚多,之後幾次北伐,也是潛藏於陰影之中,也許,他當年助桓溫奪取荊州的時候,就想到這一步了,先借桓氏之力控制荊湘,然後再從桓氏手中奪取。」

  慕容蘭睜大了眼睛:「真有這樣的算計?」

  慕容垂點了點頭:「我有這種感覺,雖然青龍在晉國做的事情,我知之甚少,但是這幾年桓氏的首要人物,經常會出怪事,桓衝年富力強,可進圖天下時就突然死了,而桓玄離開荊州,桓石民和桓石虔兩兄弟分別得了荊州和豫州,卻是百病纏身,身體情況很糟糕,我從不認為這是巧合,也許就是這師徒兩的陰謀詭計,青龍借桓玄除掉桓衝父子,而桓玄取得荊州之後,他再借機從自己的這個徒弟手中得到荊州,進而壓倒其他家族,一統東晉,這恐怕才是此人的目的吧。」

  慕容蘭倒吸一口冷氣:「此人要是真有這樣的算計,那太可怕了,我們應該如何制約他?」

  慕容垂微微一笑:「那就要靠我最不佩服的那半個人了。」

  慕容蘭仍然一臉疑雲地看著慕容垂:「此人是誰?」

  慕容垂哈哈一笑,指向了慕容蘭:「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的好妹妹,阿蘭你自己啊。」

  慕容蘭先是一愣,轉而笑著擺起手來:「怎麼會是我呢?大哥,你最不佩服的三個人都是世之雄傑,一方霸主,我跟他們怎麼能比呢?」

  慕容垂搖了搖頭:「好了,阿蘭,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就不要謙虛了,若你身為男兒,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把我慕容家的江山交到你手,比起我那些要嘛草包,要嘛心術不正的兒子們,你才是慕容家最純粹的人。」

  慕容蘭歎道:「大哥,我對江山權力毫無興趣,即使是男兒身,也不合適。而且,我擅長的是見不得光的情報,刺殺這些,堂堂正正的戰場用兵,我也不行。」

  慕容垂摸著自己的鬍子,笑道:「要的就是你的這種毫無權欲。你雖然沒有野心,但是看人極准,連我都有所不及,我剛才說的這些人裡,所有人我都自信不會看走眼,惟獨對劉裕,我承認可能將來他的成就,會超過我的判斷,因為你阿蘭堅定地認為他要勝過其他人。所以,我雖然保留自己的意見,但不完全排除這個可能,就是因為你那看人的眼光。」

  慕容蘭幽幽地說道:「在這個亂世裡,人人不是想著出人頭地,就是想著榮華富貴,嘴上大義,實為私欲,即使是英雄豪傑,也是如此。只有劉裕,他是真正的一個不為自己,只為天下百姓的人,我原以為他不過是一個拘泥於夷夏之分,漢胡之見的蠢物,可是長安一行,卻發現他是胸懷天下人,不僅是對漢人,也是對胡人,也許,他才是可以真正結束這個亂世的大英雄。」

  慕容垂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百年來,無論漢人還是胡人,一般只能以黨同伐異,靠屠殺,驅逐異族來團結本族,這也是南北迥異,無法統一的根本原因,因為兩邊的民眾敵視極深,互相視為死仇,任何軍事上的勝利也無法扭轉這種對立情緒,打下來也守不住。苻堅靠著假仁假義一時能收買人心,但當他真正想要吞併東晉時,仍然是遭遇失敗,倒也並不是因為中了我的計,根本原因,還是在於漢人百姓不願意天下從此給一個胡人君主所統治。」

  「阿蘭,本來你的心胸,氣度,還有那種肯為家族奉獻一切的精神,完全可以成為我佩服的一個人,但可惜你畢竟是女兒身,這個世上畢竟還講男尊女卑,而且,現在你已經不自覺地把心思放在了劉裕的身上,而不能自拔,這很危險,劉裕會敬你,為你不惜性命,但幾乎不可能愛上你,如果你能從劉裕的影子中走出來,天下之大,未必沒有你中意的男兒。」

  慕容蘭堅定地搖了搖頭:「大哥,不用再勸了,感情的事情,是無法用常理來判斷是非的,我跟劉裕經歷了這麼多事,早已經心意相通,再不可能愛上別人,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會恨他,這輩子,我不會再嫁別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4
第九百七十八章 月影之下會佳人

  慕容垂的眼中光芒閃閃,從懷中摸出了一把金刀,遞給慕容蘭:「留好這個,必要的時候,以此物與劉裕相認,說是我派去接頭的使者,別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大哥只能為你做這些了,不過現在,劉裕恐怕有危險,桓玄應該是奉了青龍的命令去殺他,你最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慕容蘭已經一騎絕塵,向著劉裕離去的方向馳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慕容垂輕輕地歎了口氣,抬頭向天,喃喃道:「還來得及嗎?」

  劉裕騎著一匹馬,緩緩向西北方向而行,他的心很亂,很空,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儘管從廣陵出發時,就意識到前路艱難,但總覺得以謝家的權勢,以謝安叔侄的計畫,起碼不求有功,也不會讓如此苦心籌畫的北伐大計,就此毀於一旦,但沒有想到,劉牢之的貪婪和劉毅的冒進,最終還是讓大軍陷入了圈套,上萬精銳,幾乎毀於一旦,念及如此,他就是痛斷肝腸。

  桓玄那得意的笑臉在他的眼前浮現,劉裕恨恨地看著他,只見他突然不懷好意地說道:「劉裕,你就永遠地留在草原吧,王妙音,你不配,她終究是我的!」

  劉裕再也克制不住了,厲聲大吼道:「你這惡賊,休想!妙音絕不會跟你在一起的,永遠不會!」

  桓玄的笑聲突然變得悠遠起來:「哈哈哈哈,你可別忘了,她是世家女子,跟你在一起本身就是謝家的安排,現在北府軍敗了,謝家完蛋了,他除了跟我,還能跟誰?劉裕,老實在北方待一輩子吧,哪天我高興了,也許會把你的老娘和小弟送還給你,哈哈哈哈哈哈…………」

  劉裕極力地想去抽背上的百煉宿鐵刀,卻是手上刀柄,難以抽出,這一天下來,他經歷了太多的惡戰,背負了太沉重的壓力,就算是鋼鐵一樣的身體,也終於快要支撐不住了,要早早地離開慕容垂,就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副心力交萃的模樣,但是在這片起霧的荒原上,他終於還是無法掩飾了。

  「撲通」一聲,劉裕滾下了馬鞍,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青草的那股子清新的氣味,混合著河北土地的泥腥味,直入鼻腔,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夜空之中,星星都在到處飛舞著,怎麼也停不下來,只有桓玄的笑聲,隱約在耳邊回蕩著。

  一陣幽幽的清香,完全不同於草地與泥土的味道,鑽進了劉裕的鼻子裡,如此地熟悉,他猛地反應了過來,這不就是當年初遇王妙音時,那股子迷離的香氣嗎?劉裕一下子從地上彈了起來,左顧右盼,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大叫:我這是在做夢嗎?我真的是在做夢嗎?妙音,你在哪裡,你真的來河北了嗎?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漳水邊的荒野之中,開始騰起了陣陣迷霧,隱約之間,幾里之外,似乎有著一陣馬蹄聲傳來,重重迷霧中,似乎可見一個全身黃衣的女子,身形婀娜,戴著一頂冪離,端坐於馬上,正緩步而行,四五個騎馬背弓的護衛,緊隨其後,微風輕拂,那股子淡淡的幽香,正從那個方向傳來,宛如夢幻。

  劉裕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劇烈地跳動著,他甚至可以聽到這跳動的聲音,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臂上纏著的續命縷,王妙音的囈語仿佛穿越了時空,傳在他的耳邊:「裕哥哥,你記住,不管你離我多遠,我一定會來尋你的。」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之聲,那黃衣女子的身後,一個護衛沉聲喝道:「來者何人?」

  來騎一聲長長地「籲」,在距這黃衣女子身前二十餘步處停下,看不清來人的形狀相貌,只聽一個嘶啞的聲音,用漢語沉聲道:「你們又是何人?」

  護衛大聲道:「此乃我家小姐,來此尋找一個人,你們是何人,可曾見過劉牢之將軍?」

  沙啞嗓子的聲音沉聲響起:「你們是晉國來的嗎?」

  護衛們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響起:「難道你們不是晉軍?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沙啞嗓子哈哈一笑:「別誤會,我們不是晉軍,我們是丁零人,你們晉軍的盟友,不過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劉牢之將軍的北府軍主力,今天被燕軍徹底打敗,上萬精銳,死傷過半,劉牢之自己帶著幾千殘兵逃跑了,你們要找他,應該去漳水南邊,而不是這裡。」

  那黃衣女子的聲音響起,透出一絲焦慮:「你所言可是事實?」

  劉裕的心一陣狂跳,這下,他再無猶豫了,一口吳儂軟語,可不正是王妙音的聲音,這位自己的未婚嬌妻,聲如其名,若乳鶯初啼,端地是妙不可言,聽者無不沉醉。

  顯然,那丁零人也是為之一驚:「這位姑娘,看你形狀,似是名門貴女,又怎麼會到這戰地呢?」

  王妙音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劉牢之軍中,有一個名叫劉裕的軍主?我聽說他也在軍中,你們可知他生死?」

  丁零人「哦」了一聲:「你是劉裕的什麼人?!」

  王妙音咬了咬牙:「我是他的未婚妻,你們若是可以帶我尋得他,無論生死,我們王家,還有謝家,必然重賞!」

  丁零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王謝兩家的高門貴女,兄弟們,富貴就在眼前,抓住這個女人,獻給燕主,咱們一輩子有吃不完的牛羊啊,給我上!」

  丁零人們暴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齊聲呼喝起來,而王妙音身後的護衛也厲聲吼道:「小姐,快跑,這些人留給我們對付!」

  他的話音未落,就有二十餘騎從迷霧之中衝出,王妙音身後的五騎,揮舞起刀劍,衝了上去,而王妙音則花容失色,轉頭就伏在馬背上向南奔去,那個喊話的護衛,抄起一杆大弓,緊隨其後。

  一個魁梧的身影,正是那沙啞嗓子的丁零軍將,月光照耀著他那沒有戴頭盔的光禿禿腦袋,以及跟在他身後的五個騎兵,他的聲音在草原上回蕩著:「給我追,千萬別讓這女人逃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5
第九百七十九章 神箭斃敵四連環

  劉裕再也忍不住了,翻身跳了起來,一下子騎到了馬背之上,這一刻,周身所有的疼痛全都消失不見,他又變成了那個無人可擋的北府軍神,抄起了馬鞍上的大弓,對著那五騎就直接追了下去。

  三里多的距離,對於劉裕來說,並沒有那麼好追,所幸慕容蘭的這匹天馬坐騎,極為神駿,在劉裕發瘋似地鞭打和腳踢之下,奮蹄如飛,前面的眾人騎的馬,也非凡品,腳程極快,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濃霧之中,卻是有一個殺神也似的人物,衝著他們直奔。

  王妙音緊緊地趴在馬背上,素手抱著馬脖子,他並不是精於騎術之人,也就是上次跟劉裕去丁零人部落的時候,稍稍學了一點,平時裡也只能勉強做到坐在馬背之上,這策馬賓士,實在是太難為了這位高門貴女,這會兒緊緊地摟著馬脖子,兩隻玉足纏在馬鐙之上,這樣才勉強保證了自己沒有給摔出去,可是速度就不能指望了,本來也就相隔了二十餘步,靠著身後幾個護衛捨命抵抗,才爭取到了百步左右的空間,可是後面五騎緊追不捨,很快,就只剩下不到六十步的距離了。

  王妙音身邊的那個護衛咬了咬牙,沉聲道:「小姐,快騎馬過河,千萬不要回頭。」

  王妙音意識到了什麼,從馬上稍抬起了一點身子,叫道:「阿勇!」

  阿勇慘然一笑,轉身就向身後奔去,王妙音的冪離之後,鳳目裡淚光閃閃,咬了咬牙,繼續向前奔去,離河岸那裡的一座孤零零的浮橋,已經不到一里了。

  阿勇拔出了馬鞍上的一把四尺多長的雙手刀,厲聲吼道:「有我在,休想前進一步!」

  那個光頭的丁零軍校,一馬當先,一手勒著馬韁,一手揮舞著一根長杆狼牙棒,月光照料著棒頭的那些尖刺,如同惡狼那滴滿了涎水的獠牙,讓人望而生畏,這根狼牙棒帶著巨大的動能,在光頭的腦袋頂上盤旋飛舞著,兩人的坐騎,速度都加到了最大,迎面而過,只聽到「呯」地一聲,大刀飛上了半空,碎為兩截,如同它的主人一樣,從馬上直接飛了起來,帶起一道血雨,最後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丁零軍將哈哈一笑,身後的幾人附和道:「阿裡巴巴威武,阿裡巴巴威武!」

  那個名叫阿裡巴巴的丁零軍將笑著一指地上的那個阿勇的屍體:「這人的首級歸你們了,那個女的我親自去追。」

  他說著,倒提狼牙棒,飛快地向著王妙音的身後奔去。

  一個丁零騎兵嘟囔道:「奶奶的,一個腦袋就想讓我們不去搶功了,阿裡巴巴每次都這樣。」

  另一個人笑著跳下了馬背:「有斬獲就不錯了,我看,恐怕是他自己想嘗嘗這些個什麼晉國的高門小姐,是啥味道吧。」

  幾個丁零騎兵發出了一陣淫邪的笑聲,突然,空中傳來一聲淒厲的破空之聲,所有人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反應,第一個說話的騎兵,面門就中了一箭,從左眼眶入,箭尖帶著他的眼珠子,直接從另一側的後腦殼透出,整個腦袋,就象個給打碎了殼的雞蛋,生生炸裂,可見這一箭的力量,有多可怕。

  其他三名丁零騎兵嚇得魂飛魄散,向著來箭之處看去,只見大約二百步外,霧中奔來一騎,閃電一般,上面坐著的一人,身披虎皮,狀如鐵塔,濃眉大眼,殺氣騰騰,手中的一杆大弓上,搭著一枝長杆狼牙箭,直指自己。

  「嗚」地一聲,弓弦震動,長箭出鞘,又是一名丁零騎兵,給這一箭直接貫穿前心,從馬上飛出,直跌出七八步外,兩腿一蹬,小命嗚呼。

  剩下兩名丁零騎兵嚇得搭箭的手都在發抖,但靠著天生本能的戰鬥技巧,還是引箭上弦了,對著來人,同時一箭射出。

  劉裕的身子穩穩地坐在馬背上,這樣的高速狂奔,讓他的姿勢沒有半點地變形,長年以來嚴格的騎術訓練,讓他已經跟馬兒幾乎能形成一體,就連慕容垂也稱讚不已,從那兩個人的出手,他就清清楚楚,發箭者的力量跟他們的鬥志一樣,已經近乎摧毀,這兩箭無論是力道還是準頭,都不可能威脅到自己了。

  劉裕的第三箭,也是如奔雷一般地擊出,這一下,又是一聲慘叫,第三名丁零騎兵,落馬而亡,他順手在空中淩空一抓,一枚本來偏他右肩頭大約一尺的箭,就給抄在了手中,而另一枝箭,從他的頭頂兩尺左右的距離高出,也就飛了十來步外,就無力地落了地,一如劉裕的判斷。

  就在這一瞬間,劉裕的右手一轉,把抄來的那箭倒了個個兒,重新上弦,最後剩下的那名丁零騎兵,魂飛魄散,轉頭就想逃跑,可是沒來得及奔出三步,身後的一箭,就把他直接從後心穿了個透心涼,他的身形飛出馬頭,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裡喃喃道:「好快的箭!」

  劉裕也就奔出五六十步的距離,連斃四騎,可是他依然心急如焚,一里之外,王妙音已經快要接近那座浮橋了,而身後的那個光頭,卻是越追越近,他那口齒不清的漢話,配合著那得意的笑聲:「小美人兒,別跑啊,阿裡巴巴現在就去帶你見你的未婚夫。」

  劉裕心中急躁,剛才幾箭,他為了斃敵,在超過一般弓箭射程外的距離就發箭,用力大出平時起碼有三四成,這一下發力,身上幾處傷口的血痂迸裂,一陣陣地劇痛鑽心,他也顧不得這些了,放聲長嘯:「狗賊,休傷我妻!」

  阿裡巴巴的臉色一變,他剛才追王妙音追得興起,沒有顧及到身後,轉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四個手下,已經橫屍沙場,四匹馬兒正在主人的屍體邊走來走去,舔著主人的傷口和臉,似是想讓他們重新站起來,而另一邊,一個身披虎皮,殺氣騰騰的大漢,正風馳電掣般地向著自己奔來,雙眼之中,殺氣畢露。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15
第九百八十章 避箭過馬弓弦殺

  阿裡巴巴本能地想要逃離,但是他的眼角餘光,突然看到了劉裕馬鞍上的箭袋,頓時就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轉過了馬頭,把狼牙棒往地上一扔,抄起馬鞍上的四石大弓,不緊不慢地挽弓上箭,直指劉裕。

  劉裕雙目血紅,虎吼聲連連,從剛才這個光頭阿裡巴巴一擊而殺阿勇的表現來看,此人乃是勁敵,現在自己搏鬥一日,水米未進,身受重傷,已經是強弩之末,若不是為了救援王妙音,可能連站立都是困難,強敵在前,美人在後,這激發了劉裕最後的鬥志,他不想近身與此敵格鬥,一箭斃命,是最好的選擇。

  劉裕心意所動,順手抄向了箭囊,對面的阿裡巴巴也已經在取箭,狹路相逢勇者勝,論鬥狠拼命,劉裕自信,不會輸於任何人!

  可是當劉裕的手摸到箭囊時,整個人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觸手空空如也,劉裕突然意識到,就在剛才,與那四騎對射時,已經用掉了最後一箭,若不是最後他抄了來箭,擊斃最後一個敵軍,本該在剛才就發現這點了!

  劉裕心中暗罵一聲「該死」,這下徹底沒戲了,五十步的距離,如果失去了弓箭,幾乎就是把自己置於敵軍的箭下,對面是個武藝高強的丁零勇士,能不能活,只看上天是否眷顧了。

  想到這裡,劉裕心一橫,直起了身子,也不閃不避,一抄鞍上掛著的木質騎盾,低吼一聲,就著著阿裡巴巴飛奔而去,甚至他已經來不及再看王妙音一眼,現在他必須要專注,任何一絲一毫的分心,都會要了他的命,而自己命若不在,伊人又豈能獨活?

  阿裡巴巴屏住了呼吸,緩緩地開弓上弦,箭頭直指劉裕,弓弦緩緩地拉開,繃到他臉上的橫肉,勒出一條淺淺的血痕,,他甚至感覺不到那種疼痛,因為他的注意力,也完全在對面衝向自己的這個虎皮勇士的身上,他也很清楚,這一箭,決定生死!

  五十步,四十五步,四十步!劉裕在馬鞍上紋絲不動,左手的騎盾,牢牢地擎於手上,藏於身側,他的心跳開始加快,呼吸開始急促,而每根神經都繃得緊緊地,直視面前的光頭。

  「嗚」地一聲,四十步的距離之上,阿裡巴巴這一箭終於射了出來,快如流星,疾似閃電,甚至那長箭出弦時,箭杆在弓背上因為劇烈的摩擦,而迸出的幾點火星,劉裕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一箭,勢如千均,迅及奔雷,如果是在戰場之上給這樣一箭突襲,那再強的勇士,也必一命嗚呼。

  可是劉裕畢竟是這樣直衝對方而去,他的身邊沒有別人,無論是同伴還是敵人,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這一箭之上,多年來的訓練,讓他的神經反映速度,趕得上後世的華為晶片,阿裡巴巴的姆指鬆開弓弦的那一瞬間,他就作出了反應,騎盾飛快地上舉,而身子也開始向著右側微斜。

  這一切都是如此地快,如此地絕,劉裕也就是剛剛身形微動,這一箭就已經飛到了眼前,舉盾一格,「啪」地一聲,這枚蒙了兩層生牛皮,內側又是鍍了一層細鋼鐵的優質皮盾,被這一箭所擊中,頓時就在劉裕的手中炸裂。尋常的一箭是穿盾而過,而這一箭擊中盾面的一瞬間,就是生生把這枚盾牌擊得四分五裂,碎牛皮,木塊四處飛濺,而盾內側的鋼鐵片也給擊得碎裂飛起,如同利刃一般,劃過了劉裕的臉頰,兩道幾分深的口子,頓時就在他的臉上出現,離著眼睛,不過寸餘,隻稍稍再偏一點,一隻虎目,可能就會不保。

  可是劉裕的心中,卻是一顆大石落了地,這四十步的距離,乃是最危險的,弓箭手的心理,安全距離一般是三四十步,真要給對方衝進十步以內,那很少有不手抖的,以這天馬的速度,四十步距離,最多只會讓阿裡巴巴射出第二箭了。

  這一箭威力極大,天馬的速度也為之稍稍一滯,但旋即就是四蹄如風,呼嘯而前,劉裕的左手給震得一片麻木,肩部的骨骼關節也是一種作響,他的左手幾乎抬不起來,但是右手的弓弦,卻是緊緊地握著,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時間和心思再去拔刀,以這全速的賓士衝過去,撞過去,就是勝利!

  阿裡巴巴的臉色一變,臉上的橫肉跳了跳,甚至讓剛才弓弦拉開的臉皮,一陣紅印子閃現,他的嘴裡罵了一句,卻是飛快地從箭囊裡又抽出了一枚長箭,當他搭箭上弦的時候,對面的劉裕,已經不到二十步了,虎目之中,熊熊燃燒著的殺氣與怒火,幾乎就成了死神的頭像,如烈火流星,飛奔而來。

  阿裡巴巴的手在微微地發抖,第一箭擊發時的沉著與鎮定,這時候蕩然無存了,他這一次迅速地拉開了弓,對著對面的劉裕,幾乎來不及多瞄準,這一箭隻到滿弦的一半左右,卻是覺得如千斤泰山壓在右臂,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半寸了。

  一聲淒厲的尖叫突然在阿裡巴巴的耳邊回蕩:「賊人去死!」

  這一聲來自於阿裡巴巴的身後,是一個女聲,用最高的分貝在吼叫著,這個女聲剛才聽起來是如此地曼妙,這會兒卻如金鐵相交,刺得阿裡巴巴的耳膜和腦子一片震盪,他的手不自覺地一鬆,長箭脫手而出,「嘶」地一聲,直奔劉裕而去,可是出手的力量與速度,卻不及之前那箭的三分之一。

  劉裕猛地一個大扭身,從馬鞍上把自己的身子側過,「嘶」地一聲,這一箭就從他的胸前擦過,箭杆甚至在劉裕的鐵甲上擦出了火花,箭頭穿過了虎皮,把這一身上好的虎皮釘住,帶出,飛出劉裕的身體,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還有那呼嘯的冷風,頓時就從原來被虎皮蓋住的後頸脖處灌入,如果是在平時,說不定會讓劉裕打上兩個噴嚏,可是這會兒,劉裕卻是如風一陣地掠過了阿裡巴巴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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