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11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1
第九百三十一章 內奸身份心中藏

  桓玄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但看著劉裕的眼睛裡,那平靜之中隱約含有的雷霆之怒,桓玄本欲脫口而出的幾句罵詞,頓時又縮回了肚子裡,他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如同猛龍怒虎,真的要開刀殺人,是絕對不會再囉嗦一句的,現在兩人相距不過五步,雖然自己也有一身武藝,但在現在的劉裕面前,也就跟一只待宰的雞沒兩樣,是絕對不可能撐到魯宗之來救自己的,更不用說那些離了幾里遠的燕軍了。

  桓玄咬了咬牙,轉身下崗,跨上了馬,頭也不回地向著燕軍陣中奔去,魯宗之等人也持著騶虞幡,緊隨其後,很快,就與五百餘北府軍脫離了接觸。

  劉裕緩步下崗,回到了陣中,劉敬宣和向靖迎上了前來,問道:「怎麼樣,是戰是和?」

  劉裕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我看八成還是要打,不過,打我們的未必是慕容垂,而是他的世子慕容寶。」

  劉敬宣聽得一臉迷茫:「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慕容垂和慕容寶,有什麼區別嗎?」

  劉裕微微一笑:「那個燕軍來使,就是我們晉國內部的一個奸細,而且位高權重,而且奸細不止他一個,是一大批人,這就是我們這次慘敗的重要原因。」

  劉敬宣猛地一跺腳,怒道:「那你怎麼還把他放走了?斬了他,然後放手大殺,這才是我們北府男兒應該做的事。」

  劉裕搖了搖頭:「阿壽,殺多少燕軍,才能讓我們勝利?才能讓我們今天陣亡的近萬兄弟複生,才能讓我們這次北伐能成功?」

  劉敬宣恨恨地說道:「寄奴,我知道這次我們輸了,無論是這一戰還是整個北伐,都輸了。可那又如何,事已至此,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雙,這樣九泉之下,見到那些兄弟,也可以笑著跟他們說為他們報仇了。」

  劉裕歎了口氣:「就算我們一個人能殺五個敵軍再戰死吧,那也不過殺敵兩千多,不到三千,慕容垂占了河北,不用兩個時辰就能招來這麼多兵,我們的犧牲,有意義嗎?」

  向靖不服氣地說道:「那難道不打了?慕容垂會放過我們嗎?他現在這樣擺開了架式,明明就是要吃掉我們的。那個內奸到底是誰,他帶來的什麼條件?」

  劉裕的雙眼之中,光芒閃閃,看著對面的軍陣,只見桓玄已經入陣,向著帥旗的方向奔去,一面「燕」字大旗之下,鬚眉花白,不怒自威的慕容垂,被十幾員全副鎧甲的護衛與中軍將校圍著,而其中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盔纓不同於一般將士的大紅色,而是潔白如雲彩,透出一股清麗脫俗的氣息,而此人沒有象其他人一樣看著桓玄,卻是望向了這裡,與劉裕四目相對,即使是身處敵我兩軍,相隔數里,仍然是看得清清楚楚,慕容蘭,這個讓人愛恨交加,亦敵亦友的人,卻也成了劉裕生命中最重要的幾個女人之一,也許,這是上天的緣份與安排吧。

  四目相對,很快又各自轉開,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曾經生死與共的兩人,卻已是你死我活的仇敵,一場離原野火,也差不多斷了兩人以往所有的情意,正如慕容蘭所說的那樣,再見就是死敵,出手絕不容情,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這個內奸的身份,我不能透露,因為你們知道了絕沒有什麼好處。」

  「我只能告訴你們,此人位高權重,更是勢力交錯,在他的後面,有一整個陰謀家組織的集團,翻雲覆雨,裡通外國,造成了這次北伐的失敗,如果我們今天走運,能活著回大晉,我發誓,一定會早晚把這個陰謀集團連根拔起,以祭奠我們這些同袍兄弟的在天之靈,不過在這一天之前,我絕不會透露他們的身份,你們是我的兄弟,希望能理解我。」

  劉敬宣與向靖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寄奴,你要做的事,總有你的道理,放心,我們不會追問的,如果以後真的有報仇的機會,希望你那天能帶上我們,讓我們有機會親手為兄弟們報仇。」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這個內奸前來是想勸我們放下武器,歸順慕容垂,但這應該不是慕容垂的意思,他是想要我屈服,以後為他效力,可是慕容垂是要稱霸北方,他也不會讓這個內賊輕易地就在大晉奪權,一家獨大,所以,他要保留北府軍的殘部,以後制約此人,這就是慕容垂剛才放走你父帥的原因,不是出於好心,仍然是要做對他們燕國最有利的事。」

  向靖啐了口唾沫到地上:「奶奶的,我說這些狗日的燕賊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原來也是有花花腸子啊,既然如此,咱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快撤啊。」

  劉裕搖了搖頭,眼中冷芒一閃:「這個內賊大概也是知道我絕不會屈服,所以作了兩手準備,他在來之前,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煽動了慕容垂的世子慕容寶,此子衝動無謀,為了證明自己不比幾個弟弟弱,為了證明自己能配得上這個世子之位,他想在這時候消滅我們,吃掉我們,你們看到的那個一身金甲,就在軍中來回賓士的傢伙,正是慕容寶。」

  劉敬宣早就盯上了此人,冷笑道:「只要他有膽親自衝擊,我一定把他錘成一塊金元寶,送還給慕容垂!」

  劉裕笑道:「他不會傻到真的自己衝擊的,現在看起來,他有一千甲騎俱裝,兩千步兵,如果所料不錯的話,他會用步騎衝擊,我拒絕了那個內賊,他一定會回去慕容垂的面前搬弄是非,不管慕容垂是不是真的要消滅我們,都會讓慕容寶先打一打,一來是見識一下我們北府軍的真實戰力,二來,也是要看看我是不是有他聽到的那麼強。如果我們連慕容寶都打不過,那他也不會留著北府軍的殘部,連已經撤過河的兄弟們,他也一定會派兵追殺,消滅,以表現跟這個內賊合作的誠意,所以,不管是為了兄弟們,還是為了我們自己,這一戰,我們非勝不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1
第九百三十二章 北方霸主不可侮

  燕軍中軍,帥旗之下,慕容垂神色平靜,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指手劃腳,憤憤不平的桓玄,耳中聽著他連珠炮似的話語:「吳王,劉裕死到頭臨還在那裡大言不慚,他說剛才他不過是來晚一步,才讓你的奸計得逞,要是早來一個時辰,現在你要面對的就是一萬多北府軍的精兵銳卒,只怕你見了就會,就會…………」

  說到這裡,桓玄故意停了下來,一邊剛剛回到中軍的慕容寶雙眼圓睜,厲聲道:「他說什麼了,就會什麼?」

  桓玄咬了咬牙,歎了口氣:「他說,吳王面對北府軍,根本不敢戰,他知道北府軍不可滿萬,滿萬天下莫可當者,所以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因為在北府大軍面前,吳王會給嚇得望風而逃。」

  慕容寶厲聲道:「混蛋,這劉裕是腦子有問題嗎?就靠他這點人馬,也想跟我大燕十萬大軍對抗?失心瘋了吧。父王,請你下令,孩兒馬上就把這點北府軍全部消滅,讓他們看看,什麼才是天下無敵的精兵銳卒!」

  慕容垂沒有理會自己的這個憤怒的兒子,他看著桓玄,眼中光芒閃閃:「劉裕當真是這樣說的嗎?」

  桓玄馬上以手指天:「我可以對天發誓,一字不差,本來我是想好言相勸,讓劉裕和這些北府兵放下武器,歸順大燕,起碼可以保住一條性命,現在在戰場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清楚,劉裕這是在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慕容蘭冷笑道:「桓世子,既然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為何這劉裕看不清楚呢?你不會以為他真的傻到以為這點人馬就能反敗為勝吧。劉裕雖然勇武,但絕不瘋狂,你這樣說,讓我們很難相信啊。」

  桓玄微微一笑,他對慕容蘭的質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正色道:「其實劉裕本是在黎陽,不知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突然離開了自己的位置,跑到了這裡,剛才我也問過他,為何擅離職守,他卻說他要扭轉戰局。我看,他也是看清楚了吳王惜才之心,加上跟蘭公主你的這種特殊關係,所以認定了自己不會有事,才會這樣大言不慚。」

  慕容蘭沉聲道:「我跟劉裕清清白白,沒有什麼特殊關係,只是因為以前執行任務在一起很久而已,現在兩軍敵對,我跟他是仇人,今天他死了這麼多兄弟,早已恨我入骨,哪還會有半點情份顧念?」

  桓玄笑道:「是我一時出言無狀,還請蘭公主見諒,不過這道理是差不多的,劉裕大約也是看出了吳王不忍追殺北府軍,所以有恃無恐地到了前方。他來這裡本是想通風報信,但來晚了一步,如此慘敗,從劉牢之到劉毅,都無法洗清罪責,而劉裕擅離職守,也是授人口實,要想保住以後自己在大晉軍界的前途,只有鋌而走險,行這險招了。」

  慕容垂笑道:「怎麼個鋌而走險法?就是來到這裡虛言恫嚇嗎?」

  桓玄點了點頭:「不僅是說大話吹大氣,更是要這些北府軍將士們認定,是他劉裕救了他們這些人,把他們帶了回去,最後若是吳王心慈手軟,放他們離開,他更可以說是吳王怕了他劉裕,讓他全身而退了,如此一來,劉裕就從一個逃兵變成了斷後的大英雄,反而因禍得福了呢。」

  慕容寶恨聲道:「這小子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嘛。父王,不要再猶豫了,這股晉軍,說什麼也得吃掉,不然我們今天的大勝,反而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慕容蘭沉聲道:「吳王,桓玄跟劉裕是仇敵,他多半是因為給劉裕識破了身份,想要借我們的手來殺人滅口,我們可不能上了他的當,至少,應該換人前去跟劉裕交涉,我願親自前往!」

  慕容垂平靜地擺了擺手:「我看,沒有這個必要了,桓公子跟我們是盟友,盟友之間就是真心相對的,而不是互相欺騙,我相信他的話。劉裕一向喜歡吹大氣,也有賭徒心態,當年阿蘭你設計在賭場引他入局時,他不也是輕易上當了嗎?在苻堅面前他也是狂妄不可一世,這些也是我們所知道的,這個人在大軍潰敗之時,非但不撤,反而孤身前來,本身就是勇敢到莽撞的行為,我想,他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說那些話,也是在情理之中。」

  桓玄笑道:「吳王英明。」

  慕容蘭急得額頭之上香汗都滲出來了,連忙道:「不會的,大哥,劉裕絕不是這種狂妄之人,請你明察,我現在就去找他。」

  她說著,轉身就準備走,卻聽到慕容垂的聲音冷冷在她背後響起:「阿蘭,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有沒有我這個主帥了?現在是在軍中,我的話就是軍令,你想當眾違抗嗎?」

  慕容蘭的嬌軀微微一震,轉頭看向了慕容垂,只見他面色陰沉,眼中殺機乍現,這會兒的他,威嚴不可侵犯,不再是她的大哥,而是一個殺伐果斷,指揮千軍萬馬的主帥了。

  慕容蘭一咬牙,直接單膝下跪,低下了頭:「末將一時心急,衝撞了大帥,還請大帥責罰。」

  慕容垂冷冷地說道:「念你跟隨我多年,立功無數,這次也就罷了,下次若在軍中這樣不聽帥令,就算我是你的大哥,也不可能再徇情私了。蘭將軍,本帥看得很清楚,劉裕現在沒有讓他的手下放下武器,仍然是擺開了戰鬥的陣形,這就說明他拒絕了投降,既然不肯降,那就是我們的敵人,消滅敵人,有問題嗎?」

  慕容蘭的眼中淚光閃閃,緊緊地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大帥說得是。沒有問題!」

  慕容垂的目光投向了對面,陰沉的臉上,肌肉跳了跳:「劉裕現在不退,也不戰,大概是想等我們自己退去,這樣他可以回去吹牛說他嚇退了我十萬大軍,哼,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阿寶,你是大燕的吳王世子,現在證明給對面的那些島夷看,什麼才叫慕容鐵騎,天下無敵!」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2
第九百三十三章 英烈之名永世傳

  慕容寶哈哈一笑,大步而前,他的聲音遠遠地順風傳來:「我現在就去讓這些島夷們看看到這一切。」

  慕容蘭的心中一動,抬起頭,卻看到慕容垂嘴角邊勾起的一絲笑意,看著自己的眼睛裡,似乎在暗示著什麼,她緊跟著大喊道:「慕容鐵騎,天下無敵!」

  北府軍陣中,隨著劉裕的口令,已經迅速地列成了十個左右的小隊,每隊五十人,分列成四行以上的梯隊,前排七人,後面依次增加,而隊正和旗頭站在前方,一線的步兵長槊大盾,後排弓弩手搭弓整箭,弩矢上弦,作好了戰鬥的準備。

  劉裕步行在這裡餘寬的正面,他的目光從一張張臉上掃過,每個戰士都沉默不語,儘管他們意志堅定,但從他們的眼神中,卻看不到任何希望,確實,對面那十萬大軍,人山人海,連軍旗的數量都要多過這邊的人數,而那一線排列的鐵甲騎兵,精甲曜日,殺氣騰騰,讓人望而生畏。

  剛剛經歷了如此的慘敗,讓本來一直自信天下無敵的這些北府軍士們,都嚴重地動搖了信心,每個人都不對勝利報有任何的希望,最多也只是希望跟那身著熊皮,如同一隻巨熊般的劉敬宣一樣,在倒下前多殺幾個燕軍報仇吧。

  劉裕突然笑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北風烈烈,吹拂著他的亂髮,而他中氣十足的聲音,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同袍們,老虎們,你們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向靖的聲音大聲響起:「這裡是河北,鄴城!」

  劉裕哈哈一笑,用力地踏了踏腳下的土地:「不錯,這裡是河北,是我們大晉百年以來,從沒有到過的地方,就是三十年前,冉魏滅趙,天下大亂的時候,我們大晉才趁機派了百名壯士去鄴城取回了玉璽,鄴城,就是我們大晉到過的最北的地方,而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比鄴城還要北了百餘里,這裡,就是大晉北伐最大的功績,而你們,就是創造這個功績,創造這個歷史的戰士!」

  所有人的眼睛裡都開始放光,一個軍士不可思議地搖著頭:「寄奴哥,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我們真的是到最北地方的晉軍嗎?」

  劉裕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們就是的,自劉琨守晉陽失敗以來,只有兩次大晉軍人的戰靴踏上河北之地,而你們,就是走的最遠的一次,不管今天我們是死是活,這個功績,永遠會流傳下去。」

  「兄弟們,將士們,三十年前,那些捨生忘死,為了大晉,為了我們漢家軍隊能收復失地,孤身入鄴城,報著必死決心的壯士們,他們的大名,今天還在流傳,我現在都清楚地記得,戴施,何融,李存,劉壯…………」

  劉裕開始大聲一個個地報出這些人的名字,他曾經在謝家的檔案公文裡,看到過這份百餘人的名單,對其名字,籍貫,耳熟能詳,這會兒,在這裡大聲地誦讀出這些前輩英烈的姓名,他只覺得胸口的熱血在沸騰,一切的恐懼,擔憂,都隨風而去,剩下的,只是強烈的戰意和置生死於度外的豪情。

  所有的將士們,也開始跟著劉裕重複起這些名字,一開始是小聲地說,緊接著,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五百餘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吼起這些人的姓名,很多人都是出身京口,他們的戰死和身後的美名,早成了家鄉人幾十年來的談資,而在這會兒,聽到劉裕的口中報出他們的姓名,意識到自己今天已經超越了這些前輩,如何不讓大家群情激憤,鬥志昂揚呢?

  當劉裕報出了最後一個名字,李洛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那是我的叔公。」

  劉裕哈哈一笑,點了點頭:「不錯,這百名勇士裡,七成以上是咱京口人,兄弟們,是什麼支持著這些勇士,明知必死,卻義無反顧地前往鄴城呢?就是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死可以換回永遠地榮譽,在家裡老死床榻,一事無成,死後也只有自己的親朋好友能記得,過了幾十年,兒孫故去後,就再也無人記得你,追憶你,但是,這些壯士的大名,跟他們孤守鄴城的壯舉一起,再過五百年,仍然名滿天下!」

  所有的將士們激動地齊聲大喊:「滅胡,滅胡,滅胡!」

  劉裕猛地一轉身,直指對面的燕軍軍陣,大聲道:「三十年前,攻克鄴城,讓百名壯士戰死的,就是這些人,鮮卑慕容氏,今天,我們已經超越了前輩,到了比他們更遠的地方,面對的敵軍,也比他們更強,但那又有什麼呢,在這裡,我們很團結,我們都不怕死,我們有信心,更有能力在這裡消滅比我們多得多的燕軍!」

  「兄弟們,你們知道嗎,剛才在談判的時候,燕國使者千方百計地想要我們投降,為什麼?因為他們怕我們,他們不敢跟我們堂堂正正地作戰,不敢跟我們在戰場上一決高下,所以只能使盡手段,用盡詐術,這才僥倖得手一次,但即使是如此,他們有十萬大軍,仍然不敢上來吃掉我們這五百勇士,因為他們知道,要消滅我們,他們得付出五倍,十倍的代價,這是我們在君川,在洛澗,在淝水,那一次次的傳奇勝利,所打出來的無敵鐵軍的名聲,兄弟們,你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北府軍三個字,密卡登下,即使是號稱戰神的慕容垂,也嚇得發抖!」

  劉敬宣聲嘶力竭地說道:「弟兄們,聽到了嗎,看到了嗎,寄奴說得好,他們怕我們,這是我們的驕傲!」

  所有的將士激動地吼道:「威武,威武,威武!」一邊吼叫,一邊整齊地以足踏地,以槊頓地,即使是這五百人,所造出的聲浪,也足以蓋過千軍萬馬,那股子視死如歸的氣勢,更是讓對面的燕軍將士,也面面相覷,心生敬意。

  劉裕笑著轉過了身,獨立軍前,拉下了面當:「現在,讓我們書寫新的傳奇!」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2
第九百三十四章 雁行弩手迎騎射

  在一陣陣山呼海嘯的歡呼聲中,劉敬宣走到了劉裕的身邊,微微一笑:「寄奴,真有你的,本來大傢伙兒都又怕又絕望,給你這樣一說,個個跟小老虎一樣,嗷嗷叫呢,全都回來啦!」

  劉裕平靜地說道:「調動戰士們的情緒,本就是作為指揮將校應該做的,我們要的是帶著他們勝利,活下來,而不是讓他們死的沒有意義。」

  劉敬宣看著對面的軍陣,說道:「看起來,只有這三千左右的燕軍會發起攻擊,慕容垂在想什麼呢,貓捉老鼠玩嗎?」

  劉裕搖了搖頭:「在我看來,不是慕容垂想打,而是那個慕容寶想要建立自己作為世子的權威,要打這一戰罷了。我剛才就說過,這是我們的機會,如果痛擊慕容寶,打出我們的軍威和士氣,就會讓慕容垂意識到我們的價值,出於制約那個內奸的需要也會留下我們,所以這一戰不是為了勝負,也不是為了生死,而是要表現出我們的實力,這些年我們一直在練如何對付騎兵,現在,就是最好的檢驗我們戰法的時候了。」

  向靖也差了過來,這會兒的他,已經抄起了一杆長槊,哈哈大笑起來:「寄奴哥,你說怎麼打就怎麼打,大傢伙兒全聽你的。」

  劉裕微微一笑,看著對面的軍陣,說道:「慕容寶雖然驕狂,但不至於傻到直接出動騎兵衝陣,傳令,後撤至後方的焦土之中,以拒馬和鹿角護住兩翼,防止敵軍側面衝擊,我要逼慕容寶正面上來與我軍對射!」

  燕軍前軍,慕容寶一身金甲,閃閃發光,看著對面高唱戰歌,秩序井然的北府軍,冷笑道:「看起來他們的士氣不錯嘛,劉裕還真有點本事,能讓這些人高高興興地送死而不自知,看來小姑以前說的,還真不是吹牛。」

  一邊的慕容鳳的眉頭深鎖:「世子殿下,對方人數雖少,但也不可輕敵,現在他們退入了焦土之中,又開始在兩翼擺下拒馬,我軍想要從側麵包抄,怕是難了,劉裕看起來是想逼我們正面對抗。」

  慕容寶笑著一指身後的密集軍陣:「光我們這裡,就有三千步騎,六個打一個,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宜都王,你說要是現在我下令甲騎俱裝全面衝擊,結果會如何?」

  慕容鳳斷然道:「萬萬不可,這些北府兵軍容嚴整,而且列下了防止正面衝擊的軍陣,你看他們槊手在前,人著重甲,這就是等著我們的騎兵硬衝呢,他們如果在兩翼都能布下拒馬,正面一定會有防止衝擊的辦法,我們的甲騎是最厲害的殺手鐧,決勝時才用的,不能在現在就白白地消耗和損失,畢竟吳王組建這支部隊,用了幾年時間,不容易啊。」

  慕容寶勾了勾嘴角:「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甲騎就不用吧,傳令,輕騎上前,馳射敵軍,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堅不可摧!」

  高崗之上,慕容垂的眉頭緊鎖,看著前方的軍陣在號角與旗號的指揮下,開始調動,原本列在前方的重裝甲騎開始向著兩側退開,而三百餘騎輕騎兵,手持大弓,身著皮甲,騎著個頭較矮,四蹄有力的奔馬,開始在大陣之前的一線編成一字的橫隊。

  慕容德這時候也站到了慕容垂的身邊,作為全軍副帥,前面的兩萬多弓箭手就是他指揮的,他微微一笑:「看來世子很有長進啊,要是換了以前,我覺得他多半直接是用甲騎突擊,一下吃掉對手了。」

  桓玄笑道:「其實我覺得如果直接用甲騎解決會更好一點,讓劉裕又是煽動士氣,又是退後列陣,已經有點失去時機了。」

  慕容德沉聲道:「桓世子,這一戰勝負沒有任何的懸念,我們大燕將士也希望有一場堂堂正正的廝殺,免得晉人會說我們只會用詐術,給他們列陣,又能如何?要知道我們大燕不僅是甲騎橫行,騎射之術也是獨步天下。」

  慕容蘭平靜地搖了搖頭:「九哥(慕容德是幼弟,排行第九),只怕沒你想的這麼容易,我跟北府軍在一起多年,知道他們有非常精良的對付騎兵的訓練,只靠騎射,怕是難以吃掉他們。」

  慕容德的臉色一變,前方響起了一陣沉重的鼓角之聲,伴隨著大量胡騎衝擊前的高聲呼喝,輕騎兵們開始漸漸地向前,慢走,快步,小跑,加速,衝刺,等到離著對面的北府軍一里左右的時候,已經把速度加到了最大,騎士們的盔纓或者是那一頭狂野的辮發,在風中飛舞,一如那烈馬奔騰時的馬鬃與尾巴一樣,氣勢十足!

  劉裕仍然是平靜地立於陣前,在他的身後,裡餘寬的正面,十個鐵甲方陣,大盾在前,長槊從盾牌的上面及側邊伸展而出,直指前方,整個大陣,紋絲不動,任由對面的數百匹奔馬,席捲著塵土而來,而那胡騎狂野的嚎叫之聲,如同野狼嘯月,震人心魄,卻是難動北府將士們分毫。

  北府軍各隊的隊正與旗頭們大聲吼著:「穩住,穩住!」

  終於,燕軍輕騎,衝到了離北府軍方陣前不到一里之處,二百多步的距離,馬上的騎士們全部站了起來,這些嫻術的騎手們,自幼就在馬鞍上生活,即使是奔騰的駿馬,對他們而言也如同家中的坐椅一樣,他們就這樣站在馬鐙之上,抄起了大弓,一手抓起六七枝以上的弓箭,隻這麼一揮之間,就搭了一枝食指所扣的弓箭上弦,對著百餘步外的北府軍方陣,甚至不用瞄準,就準備發射。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一下子舉起了手:「弩手,雁行!」

  隨著這一聲令下,盾後飛奔而出五十餘名身著鐵甲的弩手,迅速地在盾牌前斜向展開,他們的手中拿著四石強弩,三杆弩臂被一個輪轉機簧所控制,而最上的一杆弩臂,已經架矢上弦,就在一瞬之間,瞄準了那些站在馬鐙之上,禦風而來的鮮卑騎手。

  劉裕的手有力地往下一揮:「五矢一騎,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3
第九百三十五章 弓弩對飆敵騎摧

  隨著劉裕的軍令下達,一陣扳機扣響的聲音,一排弩矢,呼嘯而出,直奔著對面的騎兵而去,由於這些北軍府已經退入了燒得一片焦黑的原來草地之上,地上沒有平時的那些浮塵積土,這些奔向前來的騎兵,無法象平時那樣揚塵,隱藏在霧中,每個人站在馬鐙之上,都看得清清楚楚,二百步左右的距離,就跟那平時練習的靶子一樣,一覽無遺。

  這一切的戰術動作,在平時早就成千上萬次地練習了,每隊奔出來的五名弩手,盯著一個目標,同時發射,數十支弩矢,激飆而出,頭,左右胸,腹,頸,最致命的部位,瞬間就被釘上了弩矢,而中矢的騎兵,連哼都來不及哼出一聲,就給這弩矢的強力衝擊,打得飛出了馬鐙,不少人直接就砸中了身後的同伴,只一輪射擊,就有二十餘騎這樣倒下。

  燕軍輕騎們本來站在馬鐙之上,引弓待發,二石五鬥左右的弓箭,有效的殺傷距離大約是八十步左右,而被這輪弩矢一打,二百步的距離,就是二十餘騎僕地,剩下的二百多名騎手,心中一陣驚慌,不少人直接鬆開了弓弦,只聽「嗖嗖」之破空聲不絕於耳,箭如飛蝗一樣地撲向了北府軍陣前的那些雁行弩手,可是卻在離他們數十步的距離就落下,飛得最遠的一箭,也離著站在最外的弩手的腳頭足有十步之遠,插在了焦土之中。

  北府軍的軍陣之中響起一陣吼聲:「風,風,風!」

  隨著這有節奏的吼聲,這些弩手們迅速地一轉弩臂上的機關,只聽「哢嗒」一聲,剛才發射過的弩臂一轉,一根新的弩臂轉了上來,軍士們用力一拉弩機上的鉸鏈,弩弦被迅速地拉動,搭上了新弩臂,這一切,換了普通弩起碼要半分鐘,可是在這些熟練的北府軍士們加上精良機關的輔助之下,那些燕軍騎兵也就衝出十餘步,不到五秒的時間,就再次完成了上弦的發射準備。

  各隊的弩手伍長們一聲令下:「瞄準!」

  所有的弩手們再次舉起弩箭,幾乎是一瞬的時間,瞄向了新的目標,一隊出來的五名弩手,齊齊地隨著隊長所指的敵軍,身後的測距兵開始聲嘶力竭地大叫:「敵距,一百五十步!」

  劉裕的眼中殺機一現,厲聲道:「射!」

  他的話語剛出口,又是一陣淒厲的弩矢發射嘯聲,弩矢在這個距離之上的飆射,四石硬弩的威力,足以洞穿鐵甲,這些輕裝騎手們身穿的皮甲甚至是布甲,在弩矢面前如同紙糊一般,一陣慘叫之聲,伴隨著血霧騰起,人體之上被這種高速動能的矢頭打穿之後,鮮血噴出時的那種聲音,如同風兒吹過樹林,懾人心魄,讓人膽寒。

  又是一陣弓弦響動之聲,這一次,因為距離近了五十步左右,不少箭矢已經能射到弩手們的跟前了,畢竟飛馳的駿馬,可以把固有的射程加強一些,但仍然是沒有一箭能加諸弩手們的身體,他們從容不迫,不慌不忙地繼續拉弦換矢,甚至都不抬頭看一下,只是剛才還氣勢洶洶衝擊,第一隊起碼百騎的燕軍輕騎,前排的騎手已經倒下一半左右了,還在衝擊的,不過五十餘騎,不僅如此,那氣勢也弱了許多,原本全都站在馬鐙上的那些個騎手們,這會兒多半是緊緊地伏在馬背上,抱著馬脖子,作為自己的掩護了。

  當弩手們再次舉起四石連弩的時候,對面的騎兵已經衝到百步之內了,一聲狂野的呼哨之聲響起,所有的鮮卑輕騎,全部從馬背上直起了身子,拉起弓弦,對著弩手們就是一陣發射。

  幾乎是與此同時,劉裕的吼聲也伴隨著弩矢扳機的聲音,同時響起,一時之間,空中的箭枝弩矢如飛蝗一般地密集,甚至有些箭矢直接在空中相撞,雙雙落下。

  「啪」「噗」之聲連響,有六七名弩手的身上,頓時插上了一枝到三枝不等的箭矢,有兩個被射中要害之處的弩手,口噴鮮血,直接倒下,而其他幾個受了輕傷的人,則和其他沒有受傷的人一樣,迅速地倒退回了本方的盾牌之後,剛才還向外伸展的雁行之陣弩陣,這會兒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反觀對面的騎兵,第一排還在衝擊的,已經不到三十騎了,他們瘋狂地大吼大叫,有幾個人甚至直接跳到了馬背之上,就站在馬鞍的高背之上,拉起大弓,對著對面的盾牌,就是一陣瘋狂的拉弓發射,這一會兒,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輕騎,準備象甲騎俱裝那樣,直接衝撞北府軍的這些步兵方陣了。

  劉裕仍然一個人站在整個軍陣的前面,十步左右,他的宿鐵刀已經抄在手上,輪轉如飛,十餘枝射向他的弓矢,未及近身一尺,就被紛紛斬落,幾根斷箭,劃過了他的臉側,落到了他的後方盾牌之上,「叮」地一聲,釘上了木盾。

  對面的鮮卑騎手們也發現了這個站在最前方的晉軍,看起來應該是比盾牌之後的晉軍更容易射擊的目標,幾個小隊長模樣的人開始瘋狂地呼喝,而本來落在後面,與第一排相隔差不多二十步的二線騎兵,也在這時加速跟上了,一百餘騎,擠在一起,越過那焦黑的,不少地方還有零星火苗的戰地,跨過那些倒在前方的本方人馬的屍體,直向著劉裕衝來,無論人馬,都在咬牙切齒,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誓要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漢人,踩成肉泥!

  小高崗之上,慕容垂的白眉微微一挑,一邊的慕容德搖了搖頭:「可惜,太可惜了,劉裕自信到了狂妄的地步,難道,他真的以為,他的血肉之軀,能擋騎兵的全速衝擊嗎?阿蘭,你在北府軍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應對騎兵的?」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幾乎是與劉裕同時脫口而出:「飛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3
第九百三十六章 不教一騎有命歸

  劉裕的吼聲,隨著他的動作一起,雷厲風行,百煉宿鐵刀猛地往地上一插,順手抄向了身後,早已經有五根斷槊,插在了那裡,一根長杆狼牙箭淒厲地從他的身邊飛過,而劉裕抄槊,拉伸,瞄準,投擲的動作,就在這根箭枝擦身而過的這一瞬間,一氣呵成,飛槊帶著淒厲的嘯聲,破空而出,與那些箭矢劃過空氣的聲音相比,威勢大了何止十倍?

  距離劉裕最近的一個燕軍小校,已經站在了馬背之上,風聲淒厲,把他的一頭辮發,帶得直接橫在了空中,如同飄揚的旌旗一樣,剛剛那杆長杆狼牙箭,就是他所發出,眼見這一箭沒有命中,他嘴裡罵了一句「該死」的同時,低頭從箭囊裡又抽出一箭,迅速地上弦,作為一個熟練的騎弓手,這一套動作用了不到五秒的時間,但當他抬起頭準備再次瞄準的時候,卻發現一個三棱尖銳的槊頭,正對著自己的心口而來,一瞬之間,幾乎看到了死神在向著自己獰笑。

  「噗」地一聲,這杆斷槊狠狠地貫穿了這名騎弓手,巨大的衝力把他整個人帶地飛出馬背,一下子又撞到了後面五六步處的一個騎兵,兩人一前一後,被這一槊串在了一起,落到了地上,而那個騎弓小校在臨死前只感覺到身體內部幾乎被瞬間抽空,天上的白雲變得一片血紅,隱約之間,似乎有無數的飛槊從天空劃過,而自己身邊響起了陣陣慘叫與馬嘶之聲,他喃喃地說道:「這,這是啥鬼?!」

  隨著劉裕的動作,盾牌之後的晉軍方陣中,上百杆飛槊,被後排的軍士們用力擲出,滿天都是,巨大的動能使這些一米左右長的斷槊,劃過空氣,侵瀉在了這些衝擊的燕軍輕騎的陣型之中。

  與剛才那些弩矢可以在人身上打出一些小小的血洞不同,這些飛槊,勢大力沉,只要給擊中,那就是穿體而過,甚至因為其巨大的動能,可以把人馬的肢體分裂,在空中就炸開。

  斷肢殘臂,伴隨著滿天飛舞的人體內臟,血腥的味道頓時彌漫在整個殺場之上,即使是幾里之外的燕軍大陣,也是見者無不動容,剛才一把野火,瞬間吞沒了數千北府軍精銳的生命,但是若論血腥與震撼,在視覺上和對心靈的那股子衝擊,卻是不及這飛槊奪命的十分之一。

  百餘名衝擊的燕軍輕騎,給這一波飛槊打擊,頓時就倒下了七十餘騎,餘者也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巨大的傷亡和恐怖的集團打擊,甚至嚇得有十餘人直接從馬背上掉了下來,就連那些戰馬,也是因為恐懼而失去了控制,狂嘶狂跳,哪還敢再往前衝,紛紛掉頭逃跑,有數個騎士本來站在馬鐙之上在不停地放箭,給坐騎這樣一轉頭,直接落馬,腳卻因為勾得太緊,給卡在了馬鐙之上,就這樣給生生地拖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叫喊上兩聲,就給活活拖死了。

  北府軍軍陣中,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這些殺戮之法,平時演練過不知千百遍,但是今天,卻是第一次用在對付號稱無敵的慕容家鐵騎之上,「滅胡」之聲此起彼伏,劉裕大步而前,一個落馬的燕軍騎弓手,在他的面前掙扎著想要起身,他飛起一腳,直接把這人的胸口皮甲踢得陷進去一大截,伴隨著胸骨折斷的那種恐怖聲音,這人哼都沒來得及哼出一聲,就去了西天。

  劉裕順手撿起此人地上落下的弓箭,大聲道:「老虎們,掃蕩殘敵,勿教胡馬離眼前!」

  他說著,一箭射出,一個正在回頭逃跑的燕軍騎兵,後心之上頓時釘入了一根長箭,慘叫著落馬。

  北府軍陣中,奔出一百餘人,赤手空拳,正是剛才發射過的弩手和飛槊手們,他們也不用本方的武器,抄起地上散佈遍地的那些燕軍馬弓手身邊散落的弓箭,搭箭上弦,對著敗逃的燕軍騎兵,以及第三隊正在向上衝的後續騎手們,就是一陣射擊。

  燕軍的第三列騎手,本來視線受前排同伴所擋,看不到前方戰況,幾乎就是一瞬之間,前方百餘騎就倒下大半,那股子飛槊滿天的震撼,也讓其喪膽,與前面的同伴們一樣,他們哪還顧得上繼續衝擊,掉轉馬頭,紛紛向著本方的軍陣逃跑,可是這樣一來,卻把後心完全暴露給了北府軍的這百餘戰士。

  本來隻隔了二三十步的距離,在這個位置上,這些弓弩手們幾乎是閉著眼睛都可以命中目標,弓箭的發射速度遠遠要快過弩矢與飛槊。

  劉裕幾乎是一分鐘內就射出了八箭之多,隨著每一下弓弦震動,都會有一騎落馬,就連所中的位置,都是分毫不差。

  跑的最快的一個燕騎,也不過奔出了六十步遠,終究還是被劉裕一箭擊中後心,箭矢鑽透皮甲,狠狠地紮在了後心,他無力地伏在了馬背之上,那馬兒奔出百餘步後,速度慢了下來,無力的屍體終於一歪,落到了草地之中,整個戰場陷入了一片寂靜,三百騎輕騎弓手,除了還有百餘匹戰馬還在戰場上四處遊蕩之外,騎手們已經無一倖存,全部斃命!

  慕容寶看得雙眼圓睜,幾乎不敢相信,他不可思議地搖著頭:「不可能,這,這怎麼可能!這是什麼樣的軍隊,這是,這是什麼樣的魔鬼?才會,才會這樣消滅我們的三百騎弓手!」

  慕容鳳歎了口氣,正色道:「世子,蘭公主早就告訴我們,不要輕敵,我們還是低估劉裕了,他退入焦土之中,不僅是為了保護兩翼,也是為了讓我們騎兵的揚塵掩護無法實現,我們還得另想辦法才是。」

  慕容寶咬了咬牙:「那些個飛在天空的,是什麼玩意?看起來像是投槍,奶奶的,這東西以前聽都沒聽過,我不能馬上用甲騎去衝擊,傳我將令,步兵前進,弓箭手繼之,正面給我壓住劉裕,鳳將軍,你帶甲騎繞到後面,給他狠狠的一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3
第九百三十七章 步騎合圍欲夾擊

  慕容鳳的眉頭一皺,說道:「世子殿下,甲騎俱裝是重裝騎兵,移動速度不是太快,而且現在這裡一望無際,會讓他們很容易就發現我們的行蹤,繞到背後突襲,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啊。」

  慕容寶冷冷地說道:「總不能在這裡站著看戲,正面硬衝也不行,側面突擊也不行,那就只有繞到後面打了,你放心,我們跟北府軍交戰呀的時候,會縱火放煙,掩護你們的行動,也會讓步兵從側面攻擊,我們人數有絕對優勢,敵軍不可能還有餘力去觀察別的地方,你們只要繞到了後面,斷敵退路,必然可以一舉消滅敵軍!」

  慕容鳳歎了口氣,行了個軍禮:「遵命!」

  慕容寶的眉頭一皺,突然說道:「對了,你從後面攻擊,五百騎就可以,這裡給我留五百騎,必要的時候,我還可以從這裡直接突襲。」

  慕容鳳微微一愣,奇道:「可是這樣一來,我帶的只有五百騎,沒有兵力優勢啊。」

  慕容寶的臉色一沉:「有什麼可擔心的,對面北府兵不過五百多人,你不比他們的少,再說我這裡兩千步兵上前,也足夠吃掉他們了,你只是斷敵退路將之包圍,如果我需要你攻擊的時候,你再看我信號衝擊便是,別的不用管。」

  慕容鳳的心中歎了口氣,卻只能點了點頭:「得令!」他一轉身,策馬向著右側馳去,而隨著一陣陣的號角聲,大批的重裝甲騎緊隨其後,向著戰場之外奔去。

  劉裕冷冷地看著對面的調動,一言不發,一邊的劉敬宣哈哈一笑:「燕賊看來害怕了,有些騎兵臨陣脫逃啦。」

  劉裕搖了搖頭:「不,他們不至於此,雖然我們消滅了敵軍三百輕騎,但是數量上他們仍占了絕對的優勢,不可大意,帶著敵騎離開的是宜都王慕容鳳,此人號稱燕軍中的第一勇士,生平出戰二百餘戰,從無敗績,就在前不久,打垮翟氏兄弟的丁零軍隊,直衝敵軍中軍的,也是此人,我想就算慕容寶本人給嚇得逃跑了,慕容鳳也不會跑的,其中定有玄機。」

  向靖眨著眼睛,奇道:「那能有什麼玄機呢,他帶著甲騎俱裝不正面衝鋒,而是奔出了戰場之外,難道,是想從側翼迂回攻擊我們嗎?」

  劉裕一指軍陣右側的那些拒馬,搖了搖頭:「不,我們的側翼被拒馬很好地保護了,敵軍是繞不過來的,他們這樣的迂回,只怕不是想到我們的側翼,而是想到我們的後方!」

  劉敬宣恍然大悟,用力地一跺腳:「寄奴說得對,他們是想繞到我們後面,這麼說來,敵軍是準備用步兵正面壓上,然後甲騎俱裝從後面繞過來,趁打得最激烈的時候突擊,一舉消滅掉我們,對不對?」

  劉裕微微一笑:「沒錯,就是這樣,慕容寶自以為如此可以得手,但他沒有任何掩護就這樣直接調離騎兵,一切盡在我們的眼底,剩下要做的,不過就是將計就計罷了。」

  向靖一臉興奮地說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劉裕回頭看向了對面的高崗,慕容垂那犀利的目光,如鷹隼一般,隔了幾里仍然清晰可見,劉裕的眉頭微微一挑,看了一眼身後的戰旗,這會兒北風已經停止,風向轉向東北方向,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我們不能讓敵軍看清我們的動向,集中所有的引火之物,在陣前縱煙,休教敵軍見我!」

  高崗之上,慕容垂面色陰冷,看著對面的北府軍陣營,已經被一片濃煙所籠罩,看不到任何將士的身影,一邊的慕容德恨恨地說道:「這劉裕縱煙,該不會是想趁機逃離吧。」

  慕容蘭搖了搖頭:「他沒這麼傻,幾百名重裝步兵,根本跑不過我們的騎兵,現在若是想要逃,不用一刻鐘的時間,就會給我們追上,到時候想列陣都不太可能,只會給甲騎突擊,分割消滅掉。」

  慕容垂點了點頭:「阿蘭說得對,不過劉裕顯然是想隱藏本方的行動,我想他應該是看出阿寶的意圖了,想要撤往沿河一帶,用漳水作為後面的屏障,防止騎兵從後麵包抄。」

  桓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錯,劉裕雖然嘴上硬氣,但不會真的傻到想以這點兵力就跟燕軍決戰,他還是想帶著這些人逃走,只要到了河邊,進可攻,退可守,實在不行還可以撤過漳水,燒橋阻擋追兵。」

  慕容垂笑了起來,擺手道:「他不會燒橋的,我軍要架起一座浮橋用不了半個時辰,燒橋只會顯得心虛,劉裕就是不想被前後夾擊而已,阿寶如果有經驗的話,應該趁敵軍縱煙之時,直接出動甲騎俱裝衝擊敵軍正面,不需要多派,只要百騎即可,若遇埋伏,也可以迅速撤離,就算全損失了,也不是很大,但若是正好打中敵軍撤退的當口,那這一擊就足以致命。」

  所有人都一臉嘆服地說道:「吳王高見,我等不及也。」

  慕容垂的臉上閃過一絲得色,轉瞬即沒,他看到前方的慕容寶已經開始指揮著步兵,如潮水般的前壓,長槊手在前,步行弓箭手居後,陣容嚴整,卻是小心翼翼,一邊喊著號子,一邊緩緩前行,慕容垂搖了搖頭:「阿寶啊,又誤戰機!」

  慕容寶的臉上寫滿了疑色,一邊的一個名叫慕輿文的副將,正是前一陣煽動劉庫仁手下兵變的燕國舊將,年過六旬,鬚髮花白,眉頭深鎖著,說道:「世子殿下,北府軍這樣縱煙,怕是正在後撤,我們這樣還按原來的計畫壓上,有點太慢了,會給敵軍逃跑的時間,請您下令,讓我帶五百輕裝步兵先衝一下,不管怎麼說,也能試出敵軍的動向。」

  慕容寶擺了擺手:「不可,我軍的優勢在於兵力,聚而眾,只要團在一起,就不會輸,如果是分兵過去,五百一批,三百一批,那就可能象上一陣的騎弓手一樣,給敵軍一口口地吃掉,北府軍是重裝鐵甲部隊,我軍步兵雖眾,也未必能迅速吃掉他們,不過宜都王已經率甲騎從後麵包抄過去了,不管他們是撤離還是而什麼花樣,只要宜都王的鐵騎出現,那劉裕就必死無疑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3
第九百三十八章 巧設陷阱誘慕容

  慕輿文的嘴角勾了勾,說道:「可要是北府軍想要逃跑,那可怎麼辦?若是他們扔下盔甲,輕裝遁走,我們未必能追得上啊。」

  慕容寶的心中一動,頓時就陷入了沉思之中,慕輿文說的,正是他所擔心的事情,若是敵軍真的這樣跑了,那今天自己可就輸了個精光,損兵折將不說,還讓劉裕在自己眼皮下遁去,就算是父王派輕騎追上去消滅了這些殘兵,自己也會成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那些個能力強,野心也大的弟弟們,就會對自己的這個位置生出想法了。

  慕容寶咬了咬牙,一揮手:「慕輿文,我給你三百跳蕩精銳,現在給我全速衝過去,若有敵軍埋伏,就迅速撤回,若發現敵軍逃跑,馬上發響箭,我這裡自會揮軍追殺!」

  慕輿文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大聲道:「得令!」他一揮手中的狼牙棒,三百名身著皮甲,持著單刀,長劍與小圓皮盾的刀斧手,跳蕩兵,緊隨其後,向著對面的濃煙之中,就衝了進去。

  慕容寶繼續指揮著手下的步騎,緩緩地逼向前方,他的心跳越來越快,汗水不地從身上的每個毛孔滲出,死死地盯著濃煙之中,慕輿文的手下衝進之後,就如泥牛入海一般,什麼動靜也沒有,就連遇伏時的喊殺聲,也完全聽不到,更讓慕容寶的心中七上八下,恨不得能生出一雙透視眼,看清濃煙之中發生的一切。

  「嗚」地一聲,淒厲的嘯聲劃破長空,慕容寶心中一動,只見一隻響箭,衝天而起,那正是他與慕輿文所約定的,敵軍若逃,則響箭報信,他連忙一揮手:「快,跑起來,衝上去!」

  而他自己則雙腿一夾馬腹,策馬而前,身後的五百騎重裝甲騎,緊隨其後,只見濃煙之中,奔出了一個傳令兵,背插小旗,健步如飛,很快,就跑到了慕容寶的座騎之前,單膝跪地。

  慕容寶沉聲道:「前面什麼情況,速速說來。」

  那傳令兵大聲道:「晉軍逃了,他們把鎧甲都脫了下來,扔得滿地都是,剛才慕輿將軍衝進去時,只見幾團柴火在燃燒,而晉軍剛才列陣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我們聽從世子的吩咐,結陣搜索,不敢冒進,但當我們走出煙塵之後,卻發現大批脫光了的晉軍,已經逃到了河邊,跳進漳水,想要遊過橋呢。」

  慕容寶猛地一拍馬鞍:「哎呀,還真讓老將軍說中了,這些晉軍就是想趁機逃跑,我就說嘛,他們哪敢跟我們正面對抗!一定是晉賊怕鎧甲太重,影響了自己逃命的速度,所以直接就扔在這裡了,娘的,大約還是希望我們也跟他們一樣,停下來去撿這些盔甲吧。」

  周圍的幾個軍校齊聲道:「世子英明,一切盡在您的意料之中,請下令讓我等全面追擊。」

  慕容寶咬牙切齒地說道:「煙還沒散,現在不能縱甲騎俱裝衝擊,地上盡是我軍前隊的人馬屍體,會絆倒我軍甲騎,你們帶步兵先衝過去,不許撿地上的裝備,違令者斬,只要消滅北府軍,人人都有重賞!」

  幾個軍校齊聲暴諾,本來緩步而前的燕軍步兵陣列,這會兒一下子全部散開,如潮水般地向前衝去,弓箭手,跳蕩兵這些輕裝部隊,很快就超過了身著鎖甲,雙手持槊的重裝步兵,鑽進了濃濃的煙塵之中。

  慕輿文帶著三百多手下,飛快地向著河岸邊奔去,他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大聲吼道:「兄弟們,快衝,快衝啊,追上晉軍,把他們纏在河岸上,世子的大軍馬上就要殺到,我們就會是首功,衝啊!」

  慕輿文一邊吼叫著,一邊一馬當先,很快,他就衝到了河邊,引弓上弦,直指河面,大聲叫道:「去死吧,晉狗!」

  可是當慕輿文的目光,落到那河面之上時,卻是愣住了,只見河面之上,白花花的一片,兩三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漂得整個河面都是,一個個都是赤裸裸的,但是,從那些屍體的髮型來看,絕非晉軍,因為,他們都是辮發鮮卑人!

  慕輿文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嘴巴張得大大的,就在這一愣神的時候,身後的三百多跳蕩兵也全部趕到了,全都看向了河道之中,一個小校訝道:「咦,那不是阿巴黑嗎,我的族人,前隊騎弓手的隊副,他剛才不是陣亡了嗎?」

  慕輿根猛地一拍大腿:「該死,上當了,這些是我們前面弟兄們的屍體,那我們剛才看到的屍體…………」他說著,扭頭看向了身後,兩三里外,那一片濃煙籠罩之處。

  水中突然響起一片聲音,浪花朵朵暴起,從那些屍體之下的水裡,突然蹦起百餘人,就在這一躍之間,百餘枚手斧,飛刀,手弩等近距離投擲短兵,紛紛脫手而出,例無虛發,慕輿根自己的後背之上,同時就中了三枚短斧,他只感覺一股鑽心劇痛從身後傳來,一下子掉下了戰馬。

  慕輿文的手一鬆,狼牙棒「噹啷」一聲落到了地上,而馬鞍之上的長劍,也被他的這一下落馬所帶,落到了地上,慕輿文只感覺自己的背,似乎被狠狠地切成了兩半,幾乎呼吸一下都是鑽心地疼。

  慘叫之聲伴隨著天旋地轉的感覺,頓時充滿了慕輿文的整個大腦,他吃力地想要去摸自己的佩劍,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可是,當他的手剛剛摸到落在地上的佩劍時,光線一下子黑了下來。

  慕輿文吃力地抬起了頭,只見一個鐵塔一般的黑大漢,全身上下,隻著一條犢鼻短褲,獰笑著站在自己的面前,一隻臭哄哄的大腳,踩在自己的劍鞘之上,而大漢身上的水珠子,混合著血跡,滴滴下落,黑大漢高高舉起了一把碩大無比的戰斧,直過頭頂,大聲吼道:「燕賊,記得告訴閻王爺,殺你的人名字,鐵牛向靖是也!」緊接著,大斧落下,慕輿文的兩眼一黑,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3
第九百三十九章 假扮敵屍突暴起

  河岸邊的戰鬥從一開始就差不多注定了結局,被突襲的燕國軍士們,在第一個照面中就給幹掉了一半左右的人,連慕輿文這個將領也死在了鐵牛向靖的手上。

  這些來自吳地的北府兵們,從小就生在長江邊上,家鄉水道縱橫,在水裡待上半天都可以,這漳水之下的潛伏,對他們更是小菜一碟,他們一百餘人本就是趁著縱煙而拖著燕軍之前戰死的那些輕騎兵的屍體,來到河邊,裝成逃跑的樣子,而不知是計的慕輿文,終於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剩餘的燕軍戰士,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跟這些如狼似虎的北府軍們殺成一團,輕裝皮甲在北府軍戰士手中的宿鐵刀,精鋼槊面前,如同紙糊一般,而北府兵們成天演練的三人小組,五人小隊的混戰陣法,這時候更是起了大用。

  本來人數相當的亂鬥,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也就一刻鐘不到的功夫,這三百燕軍跳蕩,便盡數橫屍岸邊,而北府軍的傷亡,不過區區十餘人而已。

  向靖的巨斧,從一個被他當胸斬裂的燕軍戰士身上抽出,他看著這人身上的犀皮甲,懊悔地搖了搖頭:「可惜了,應該砍脖子的,這身皮甲就這樣浪費啦。」

  身邊的一個同伴擦著刀上的血跡,笑道:「鐵牛哥,這一戰殺得可真痛快,燕軍不過如此,我可以輕鬆幹掉他們十個以上。」

  向靖哈哈一笑,看向了濃煙的方向,那裡的殺聲不絕於耳:「我想,寄奴哥他們,應該殺的更爽吧。」

  那個同伴興奮地說道:「我們現在快回去幫寄奴哥吧。」

  向靖擺了擺手,一指地上的那些燕軍屍體:「按計劃行事,快點換上燕軍的衣服,屍體解開辮發,換上我們晉軍的軍服,扔河裡,他們的甲騎,也應該快要到了。」

  濃煙之中,嗆得人雙眼流淚,千餘燕軍步兵,正在這嗆人的煙霧之中,急行而走,一個小兵邊走邊罵:「奶奶的,這些,這些該死的晉人,逃就逃了,為啥,為啥,咳咳咳咳,為啥要點這些鳥煙啊。」

  他說著,狠狠地踢了一腳身邊的一副晉軍鎧甲,卻是一陣劇痛從腳尖傳來,也不免跟著「唉喲」了一聲。

  一邊的一個伍長沒好氣地說道:「阿胡兒,你鬼叫什麼,不點煙他們跑得了嗎?奶奶的,這麼好的鎧甲放在這裡,太可惜了。」

  阿胡兒精神一振,跟身邊的十幾個同伴一起,放慢了腳步,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那一堆堆精鋼鎧甲,咽起了口水:「是啊,真的是,真的是太可惜了。我們,我們不能拿個一兩副嗎,哪怕,哪怕是個頭盔也好啊。胡裡木隊長,要不,要不你就下令吧。」

  胡裡木隊正臉色一變,斥道:「閉嘴,這可是世子下的軍令,不允許私撿鎧甲,前面我們怎麼對付北府軍的,你們沒長眼嗎?就是因為他們在戰場上撿東西,才會中了我們的計,你看那些死鬼。」他說著,一指四周,那些散發著焦臭味道的晉軍屍體,大聲道:「想變成這些嗎?」

  多數燕軍將士不甘心地搖了搖頭,繼續向前了,而阿胡兒仍然盯著地上的一張碩大熊皮,以及熊皮邊的一副全精鋼鎧甲看,目不轉睛。

  胡裡木勾了勾嘴角,一把拉過了阿胡兒,低聲道:「現在撿鎧甲是要掉腦袋的,阿胡兒,你是我的妹夫,咱們是自家人,我帶大家上前,你拖在後面就說是我命令你警戒後方,等我們前面追完晉軍,你就馬上動手,能拿多少是多少。」

  阿胡兒轉而喜笑顏開:「好啊,還是大舅子好。放心,這張熊皮歸你,鎧甲給我就行。」

  胡裡木哈哈一笑,滿意地看了一眼地上:「我就一直想要一張熊皮呢。聽說晚上睡這個,撒尿都可以一丈遠,能生一窩小娃娃。」

  阿胡兒轉而持刀舉盾,胡裡木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前方的煙霧之中,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轉頭看去,只見幾百名手持長槊,身著鎖甲的重裝槊手,正列陣而來,他們不象這些輕裝的跳蕩兵,可以跑得歡快,厚重的甲胄和那些四五米長的槊杆,限制了他們移動的速度,可是他們一邊走,一邊眼巴巴地看著四處的那些盔甲,眼中盡是羡慕之色。

  一個帶隊的幢主發現了阿胡兒,沉聲道:「喂,你是哪個部分的?」

  阿胡兒行了個軍禮,說道:「我是跳蕩隊第三幢第二小隊的阿胡兒,奉我家隊正胡裡木之命,在此留守。」

  那個槊兵幢主不滿地說道:「世子殿下沒下令你們留守,要的是你們全部追上去,你留在這裡只怕是想撿這些裝備吧。」

  阿胡兒臉色一變,轉而搖頭道:「胡裡木隊正沒給我下這條命令,他只要我留守。世子殿下的命令我們聽得很清楚,這些鎧甲,不允許私撿。」

  槊兵幢主沉聲道:「你們跳蕩兵只要皮甲小盾就可以了,要這些精鋼鎧甲做什麼,只有我們使槊的頂在一線,才需要這些防護,你早點上前趕上你的同伴,多點斬獲,自然可以分到東西,留在這裡又有何用?」

  阿胡兒不甘示弱地說道:「長官,我在這裡是奉了我家隊正的軍令,除非世子殿下來,不然誰也不能解除我的任務。」

  槊兵幢主的眉頭一皺,一揮手,百餘名手下在他副手的帶領之下,繼續前行,而他和十餘個部下留了下來,不懷好意地看著阿胡兒,一指地上散佈的那些燕軍屍體:「小子,最後警告你一次,這裡沒人救得了你,不識相的話,很快就會讓你跟這些地上的傢伙一樣。咦,這人怎麼有點面熟啊,好像是…………」

  他的話音未落,地上躺著的那個「燕軍」突然睜開了眼,咧嘴一笑:「沒錯,我就是劉裕,沒人救得了你。」隨著他的話,刀光一閃,百煉宿鐵刀一下子插入了此人的腹部,而與此同時,幾百名倒在地上的「燕軍」同時跳了起來,對著煙霧之中的燕軍步兵,放手大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04
第九百四十章 生死相依不離棄

  偽裝成前面燕國前軍輕騎屍體,穿著燕軍衣甲的北府戰士們,紛紛從地上彈起,抄起明晃晃的鋼刀與長槊,對著敵軍就是一陣瘋狂的砍刺,煙霧彌漫中,燕軍步兵連東西南北都很難分清,幾乎是猝不及防,就成批地倒下,而活著的人手忙腳亂地開始反擊,卻是發現砍自己的,居然都是本方衣著的人,一愣之間,開始轉而意識到這些是穿了本方衣甲的晉軍戰士,驚怒之間,開始不顧一切地橫刀亂砍了。

  劉裕運刀如風,一邊打,一邊用鮮卑語吼道:「你奶奶個熊!」飛起一刀,把對面的一個燕軍長槊兵,生生地從腰間砍成兩截,那人慘叫著倒地,還未氣絕,五臟六腑卻是從體內流出,他恐怖的慘叫之聲,在方圓十餘丈內回蕩著,如同野獸臨死前的哀號。

  劉裕歎了口氣,即使是敵人,他也不希望如此地痛苦,一刀擊出,這人的腦袋如同西瓜一樣,跟脖子分了家,身體再也不抽搐了,劉裕抹了抹臉上的血跡,重新戴上面當,卻聽得身側一陣勁風襲來,伴隨著一聲虎吼:「你奶奶個熊!」

  劉裕笑著一閃而過,躲過了這一刀,跟著吼道:「你奶奶個熊。」一個健壯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兩人心領神會,見面一笑:「你奶奶個熊。」這一句是劉裕在下令前與所有人約定的暗號,這次北伐,大家都多少學了幾句鮮卑語,比如放仗投降之類的,但這句是劉裕新編的,在煙霧之中,本就敵我難辯,加上身著對方的衣甲,本方不可能人人都認得,所以只要喊這句的,就是自己人,反之則是敵軍,即使有一二敵軍無意中也跟著這樣喊,也不妨大局,畢竟少數人不影響結果。

  劉裕放眼四顧,他的目力遠遠強過常人,即使是黑夜之中,也是可目及百步之外,這裡濃煙雖然嗆人,但是十餘步的方圓,劉裕仍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見一千多燕軍步兵,已經亂作一團,不成陣列,人自為戰,現在已經沒有了軍服盔甲的辯認,一切接近自己的人都可能是敵軍,只有自己手中的武器才是值得相信的,「你奶奶個熊」的聲音此起彼伏,但大多數正在打鬥的,卻是燕軍自己的士兵,一個個雙眼血紅,惡狠狠地互相砍殺。

  劉裕笑著大叫一聲:「兄弟們去殺河邊晉狗啊!」

  這一句仍然是他早定的暗號,意思是讓大家撤出戰鬥,讓燕軍自相殘殺,而自己卻向河邊一側轉移,現在計謀已成,這方圓四五里的區域內,近二千燕軍的步兵已經自己殺成了一團,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血流滿地,連焦土的黑色也被染得一片腥紅。

  劉敬宣跑到了劉裕的身邊,他那近九尺高的魁梧身材,如人熊一般,在這煙霧之中也是格外的顯眼,而他的這隻大錘,連錘頭都已經砸得有點變形了,上身精赤,隻著燕軍的一條褲子,戴了頂皮盔,渾身上下都是鮮血和腦漿,卻是沒一處傷口,可見這個巨靈神般的猛漢殺得有多興起。

  劉敬宣哈哈大笑道:「寄奴,爽啊,太爽啦,自我從軍以來,君川,洛澗,都沒今天這樣爽過。淝水之戰時我吃了藥,不知道,但想來也不過如此吧,你別下令撤啊,咱們繼續殺,起碼我們還可以再殺他三五千燕軍!」

  劉裕冷冷地說道:「然後呢,殺敵五千,大家全部戰死?這樣就爽了?」

  劉敬宣微微一愣,撓了撓腦袋:「這個,這個好像也不應該啊,你說的對,咱們,咱們應該活下來。」

  劉裕歎了口氣,拍了拍劉敬宣的肩膀:「今天我們這放手一戰,以區匹數百人,可以擊斃兩千餘敵軍,已是大勝,足夠讓慕容老賊知我北府戰力,以後不敢輕易向南開啟戰端,因為他知道,北府軍有多麼厲害,多麼可怕,即使是我們這五百人,都可以打得他這樣慘,更不要說是整個大軍了。」

  劉敬宣和湊上來的數十名軍士,全都激動地點著頭。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沉聲道:「現在燕軍幾乎所有的步兵都送在這裡了,不過煙也快要散完了,再過一刻鐘的功夫,敵軍就能看清楚我們的動向,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趕快逃回去,能跑出一個是一個。」

  劉敬宣瞪大了眼睛:「逃回去?我們,我們真的可以逃得掉嗎?」

  劉裕微微一笑:「靠跑步當然是不行,但是你們難道忘了如何騎馬嗎?我記得以前在廣陵大營訓練的時候,慕容蘭帶來的那些鮮卑戰馬,你們可都騎過吧。」

  劉敬宣哈哈一笑,環視四周,低聲道:「兄弟們,你們忘了馬怎麼騎嗎?」

  所有將士都笑了起來:「當然不會忘,也許衝陣還不熟練,但是騎馬奔跑,還是可以的。」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很好,慕容寶派了五百甲騎俱裝,從後面繞過來想要突襲我們,他們現在這會兒大約也快到了,我已經安排了鐵牛依計行事,這是我給燕軍留的最後一道大餐,只要消滅這些甲騎,用他們的戰馬,我們就有逃掉的希望,兄弟們,老虎們,我來這裡就是要帶你們活著回去,而不是戰死於此,相信我,只要我劉裕一息尚存,就不會落下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所有的將士們眼中淚光閃閃,激動不已,劉敬宣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緊緊地握著劉裕的手:「寄奴,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他娘的不是凡人,雖然我早就服了你,但今天我還是要說,我阿壽又欠你一條命,這輩子如果還不上,下輩子,下下輩子繼續還你。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這些跟隨劉敬宣多年,早就情同手足的戰士們也都高聲叫道:「寄奴哥,寄奴哥,寄奴哥!」

  劉裕平靜地看向了眾人,前方的廝殺聲與慘叫聲已經漸漸地平息下來,他開始走向了前方的煙霧之中:「各位,穿甲,列陣,冤家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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