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12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3
第九百零一章 忠臣烈士辭世語

  苻丕的雙眼光芒閃閃,看著薑讓,一言不發,而一邊的楊膺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希望,連連地磕頭於地:「長樂公開恩,我和姜尚書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一時糊塗才跟晉軍和議,請您允許我們戴罪立功,我願為您開路,打通前往並州的通道。」

  薑讓冷笑道:「你這貪生怕死的小人,實在是丟盡弘農楊氏的臉,殿下,我天水薑氏,跟我們的先祖,蜀漢的忠臣姜維一樣,忠義為先,到現在為止,我仍然認為,我跟晉國的接觸,是為了給您謀一條最好的出路,只可惜事情敗露了,您畢竟是氐人,氐人軍民是不會理解我的行為的,他們眼裡,我就是個賣主求榮的奸細,您既然不向晉國尋求庇護,那就只有殺了我,帶著部眾撤往並州一條路。」

  楊膺氣得從地上跳了起來,破口大駡:「薑讓,你腦子是不是燒糊塗了!有活的機會,為什麼要死?」

  姜讓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象你一樣屈辱求活,還不如痛快赴死。殿下,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用我的死,來讓您聚攏人心,讓這鄴城的百姓,軍隊肯跟著你去並州。」

  苻丕咬了咬牙:「我可以不殺你,你去晉軍那裡吧,告訴他們,只要給我糧食,我就離開鄴城。」

  薑讓搖了搖頭:「晚了,事情已經敗露,想必晉軍在城中的內線也早就把此事回報了,劉牢之不可能再信任我,我去了反而會讓他懷疑,你只有斬了我,再派他人跟晉軍聯繫,說合作條件依舊,但雙方需要重新建立信任,拿出誠意,不能再挖牆角搞策反,如此,方可繼續糧食換城池的計畫。」

  苻丕奇道:「我殺了你,劉牢之還會跟我繼續合作?這怎麼可能呢?」

  薑讓正色道:「因為你們有合作的基礎,晉軍遠道而來,人情未附,水土不服,更重要的是,跟慕容垂的死仇矛盾無可化解,而跟你們,卻是還有合作的可能,鄴城是核心城池,就是空城一座,也是晉軍想要的,若是先跟你們為敵,就算攻下鄴城,也會損失慘重,再難抵擋慕容垂的大軍,謝玄和劉牢之都是聰明人,絕不會把北府軍的精銳耗在攻取鄴城之上。」

  「只要你說我和楊膺是背著你跟他們談判,斬殺我們是因為我們違反軍令,但這次是你親自授權和議,那劉牢之自然也不會跟你作對,他會把糧草放在別的地方,要你出城去取,這樣他正好去佔據鄴城,你出城後,不要管晉燕之間的戰事,一路向西撤往並州,那裡有張蠔鎮守,還有幽州刺史,王猛之子王詠,也燒掉了薊城的宮室,退往並州,你們在那裡可以先召集亡散,伺機而動。」

  苻丕點了點頭:「我們會西入關中,援救父王,這是為人臣,為人子應該做的事。」

  薑讓歎了口氣:「殿下,來不及了,若是兩年前你聽我言,放棄鄴城,回救關中,或可讓天王保住關中,可現在已經不行了,長安並不缺人,但缺糧草,你們若是去關中,只不過多了幾萬張嘴而已,就算慕容衝撤軍,他也不可能給你留下什麼糧草。再說了,你帶的多是關東人士,留在並州尚有回家的希望,若是西入關中,只怕沒到黃河,兵士就會散去大半。這條路,萬萬不可走!」

  光祚厲聲道:「混蛋,你這是讓殿下坐視天王覆亡嗎?」

  姜讓冷冷地說道:「已經在這裡坐視了幾年了,還怕這最後幾個月?天王若得上天庇護,也許可以殺出長安,來並州與殿下匯合,若是天王不在,而太子苻宏也不能自立的話,那復興大秦的重任,就會落到殿下的身上了,這也是對您這些年奮鬥的最好獎勵。」

  苻丕長歎一聲,轉過了頭,揮了揮手,一邊的屏風之後,轉出了兩個侍衛,各端著一個漆盤,上面放著一個酒杯,盛著一杯酒,任誰也知道,這是兩杯毒酒。

  光祚冷笑道:「殿下宅心仁厚,賜爾等全屍,一杯毒酒,免受刀斧戮身之苦,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還不快點謝恩?!」

  楊膺臉色慘白,癱倒在地,身子在微微地發抖。

  姜讓神色平靜,看著苻丕,深深地一揖及腰:「殿下,祝您前路順利,請千萬莫要忘了屬下最後的話。」

  言罷,他上前拿起一杯毒酒,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然後擲杯於地,當碎杯清脆的響聲在殿內回蕩的時候,一行鮮血從他的嘴角和鼻孔中流出,他喃喃道:「好,好厲害的七步斷腸!」言罷,頭一歪,倒在了地上,氣絕而亡。

  楊膺被兩個武士從地上架起,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著,想去拿那個酒杯,卻是幾次都夠不著,光祚不屑地嘟囔了兩句,上前拿過酒杯,往他的嘴裡就灌了進去,很快,楊膺也跟薑讓一樣,七孔流血,一命嗚呼。

  苻丕轉過了頭,木然地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目光緊緊地停留在薑讓的身上,眼中似有淚光閃閃,光祚湊了過來,籠著手,低聲道:「殿下,二賊已死,是不是要依律法,將叛賊屍體暴屍三日,以警示全城軍民?還有,二賊的家人如何發落,要不要斬草除根?」

  苻丕搖了搖頭:「不必了,楊膺也許有野心,但薑讓實在是忠義之士,只是他不應該繞過我私下跟晉軍接觸,他說的有道理,鄴城不可守,將他們厚葬,放了他們的家人,去晉營當使者,就按剛才薑讓說的那些辦。」

  光祚睜大了眼睛:「殿下,這是叛賊的臨死反咬,可千萬不能照他的話辦啊!」

  苻丕沉聲道:「夠了,我說過,我會有自己的判斷,晉軍已至,鄴城在兩大強敵夾擊之下絕不可守,只有退往並州,靜觀其變,按我說的辦,三天之內,我要全城軍民,都能吃上飽飯!還有,你現在親自去並州,讓王永和張蠔準備派軍接應我,以後,並州就是我們的家!」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3
第九百零二章 慕容軍議戰守策

  鄴城城東,新城,燕國大營。

  慕容垂坐在軍帳之中,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他的手中拿著一份塘報,時不時地,他低下頭會看著這份塘報幾眼,慕容蘭與慕容德,還有慕容寶,慕容農,慕容麟這幾個得力的兒子都站在帳中,氣氛凝重,只有火盆中的炭火炸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慕容垂緩緩地抬起了頭,目光從每張臉上慢慢掃過:「晉軍,北府軍還是來了,果然名不虛傳,從集結在廣陵,到打過黃河,不過十七天的時間,秦軍擋不住他們,黃河也擋不住他們。」

  慕容寶大聲道:「可是我們大燕的軍隊,能擋住他們!」

  慕容垂微微一笑:「道佑(慕容寶這個嫡世子的字),你要多少人馬,擋住北府軍?」

  慕容寶自信滿滿地說道:「據前方軍報,劉牢之所帶的兵馬,不過萬人左右,請父王給兒臣三萬步騎,足以擋住劉牢之!」

  慕容蘭冷笑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銀盔銀甲,衝天馬尾的這個絕色女將,慕容寶不服氣地說道:「蘭將軍(都是慕容家的人,也不用公主長世子短的了,以名加將軍稱呼),你可是有什麼不同的意見?」

  慕容蘭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曾親自跟著北府軍在一起戰鬥過,君川的時候,三千鐵甲正面擊垮了秦國三萬步騎,洛澗的夜裡,五千北府軍渡河大破秦軍梁成的五萬精兵,淝水之戰,五千北府軍老虎部隊,正面打垮了幾十萬秦國精銳,世子殿下,我不知道你何來的自信,三萬沒有甲騎俱裝的步騎,就能擋住劉牢之的一萬精兵?」

  慕容寶給懾得說不出話,一邊的慕容農和慕容隆對視一眼,緩緩地說道:「蘭將軍,我們都知道北府軍是縱橫天下的精銳,但他們畢竟是步兵,在江南河道縱橫的地方作戰,有利於發揮,可這裡是北方,是平原,是騎兵的天下,劉牢之遠道而來,從廣陵到這裡,幾千里地,十七天就趕到,一天行軍距離鋼彈百里,已是疲師,現在他們背靠黃河,乃是兵家大忌,我軍若是放棄圍攻鄴城,以一部監視苻丕,而以大軍主力直撲劉牢之,當可破之!」

  慕容蘭搖了搖頭:「我們的背後並不安全,除了苻丕之外,還有丁零翟氏的幾萬賊寇,他們遊而不擊,從不與我們正面對抗,但一旦找到時機,就會抄掠各地,著實頭疼,若是我軍正面與劉牢之對峙,背後糧道被丁零賊人切斷,那就陷入戰無可戰,退無可退的危險境地!」

  慕容麟點了點頭:「我同意蘭將軍的意見,北府軍不僅能攻,而且也擅長防守,劉牢之的營地,我去看過,極為嚴整,營與營之間暗合兵法,可互相救援,背靠黃河,無法包抄其後路,而現在是枯水期,晉軍的糧草和援軍可以源源不斷地過來,我軍如果求戰不得,強攻其大營,勢必失敗。」

  慕容德沉聲道:「我聽說秦晉之間有了矛盾,苻丕剛剛斬了之前與晉國和談的尚書姜讓和大將楊膺,如同自斷一臂,只怕是薑讓等人暗通晉國,想要把苻丕擒獻給晉軍,才會讓苻丕如此痛下殺手。也許,我們可以利用他們的矛盾,跟苻丕講和,起碼,讓其暫時保持中立,這樣我們可以集中力量先對付晉軍。」

  慕容垂的眼中光芒閃閃,搖了搖頭:「不,秦晉之間暫時不會起衝突,不然苻丕也不可能讓姜讓和楊膺的家人去晉營了,我軍若是前出迎戰劉牢之,勢必苻丕會出我軍之後,因為苻丕已經斷糧,只有劉牢之,可以給他糧食。」

  慕容農搖了搖頭:「父帥,劉牢之也想要鄴城,他未必會把糧食拿去送給敵人,秦晉之間,貌合神離而已,我們只要集中力量隻打一個,另一個必然不會全力救援的。」

  慕容蘭歎了口氣:「晉軍這回帶了大量的糧食前來,明顯就是用來收買苻丕的,現在苻丕就算再傻,也知道晉軍到來後,再想守住鄴城已無可能,趁著還有兵力的時候,拿鄴城換糧食,帶著忠於自己的部眾向西撤入並州,或者是向北退往塞外,才是理智的選擇。」

  慕容寶冷笑道:「我怎麼覺得苻丕最理智的選擇是學那苻朗,乾脆投降晉軍,去建康城當個寓公呢?」

  慕容寶此言一出,幾個兄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慕容蘭對這些嘲諷的笑聲無動於衷,秀眉輕揚:「若是苻丕有這意圖,也就不用殺姜讓和楊膺以表明立場了。現在是軍議,決定大燕的前途和命運的時候,我希望大家都能嚴肅點。」

  慕容垂乾咳了兩聲:「大家說得都挺好,現在的軍議,要的是知已知彼,需要我們站在敵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想想如果你們是苻丕,是劉牢之,你們會怎麼做。」

  慕容寶咬了咬牙:「我不太相信苻丕會放棄苦守幾年的鄴城,就這樣拱手送人,他也許是想坐山觀虎鬥,看我軍與劉牢之的決戰再作定論,所以我們不能示弱,也不能讓秦晉兩軍會合,鄴城堅固,一時難以攻破,那就集中精銳,強攻劉牢之,在他的援軍到來前,先把他吃掉,方是上策。」

  慕容垂沒有馬上發表意見,他轉向了慕容農:「農兒,你覺得呢?」

  慕容農的眉頭深鎖,久久,才開口道:「劉牢之急行而來,看起來是想搶功,搶時間,他現在帶的兵馬是他的老部下,以這支部隊取得的功勞,都是他的,若是後面晉軍大至,那些可能是別的世家和別的將領的部隊了,就算打勝,也未必是他的功勞,也許我們可以利用他的這個弱點,誘其脫離堅固的大營,與我軍決戰。」

  慕容垂笑道:「那如何讓其肯與我們決戰呢?」

  慕容農歎了口氣:「這點,這點孩兒還沒有想好,父帥請見諒。」

  慕容垂的目光投向了慕容麟:「麟兒,你有沒有好辦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3
第九百零三章 詐敗誘敵鐵騎殺

  慕容麟微微一笑:「強攻鄴城,不計代價地強攻,但保留最精銳的三萬中軍步騎,讓劉牢之以為我們想在他出擊前先取鄴城,一旦被我們奪取鄴城,那他就前功盡棄了,當他以為可以在我軍攻城部隊的背後猛插一刀的時候,我軍以騎兵攻取其枋頭渡口,斷其後路,而步兵以營寨為依託纏住他,不戰也不退,時間一長,即使是兇悍如北府軍,也會因為失去糧草和後援,最終落敗。」

  慕容垂笑道:「那你覺得我們幾萬步騎這樣的調動,能瞞過劉牢之嗎?他會盡出大軍,營地不留一點防守,就讓我軍騎兵輕易襲占後路?就算做到這些,以北府軍的勇悍,退路已斷,前進才有生機,他們若是強衝我軍正面,就一定擋得住?」

  慕容麟的臉微微一紅:「孩兒考慮不周,請父王責罰。」

  慕容垂擺了擺手:「無妨,軍議本就是要討論各種情況,多種可能,麟兒,作為主帥,要考慮全軍的利益,不能隻著眼於勝負,如果為了勝利不擇手段,損失過大,那就會損失我們本族本部的核心力量,就算一時打退了晉軍,也難以壓制各僕從部落了。記住,永遠要把我們鮮卑,把我們慕容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只想著勝利和勝利給自己帶來的好處。」

  慕容麟恭聲行禮道:「孩兒謹記父王的教誨。」

  慕容垂的目光移到了慕容德的身上:「阿德,你怎麼看?」

  慕容德想了想,說道:「也許暫時撤圍鄴城,向北轉移,是最好的選擇,如此一來,我軍主動放棄對鄴城的圍攻,這就會讓秦晉兩國的矛盾公開化,畢竟鄴城只有一個,兩家卻是都想要。」

  慕容蘭搖了搖頭,說道:「剛才我們分析過,也許苻丕現在也不再想著擁有鄴城了,可能收了晉軍的糧草,就會向西去並州。」

  慕容德正色道:「如果是面臨我軍和晉軍的同時壓力,那只能放棄鄴城,但若是我軍撤離,晉軍不過萬餘人,就算野戰再厲害,苻丕得了糧草後嬰城固守總是可以的,甚至,他有可能出城主動攻擊晉軍,鄴城的秦軍雖然戰鬥力不算太強,但為了糧草和生存而戰,加上熟悉環境和地形,沒准真能給劉牢之造成重大損失呢,等他們兩敗俱傷,我軍再主動回擊,可以一戰滅雙敵!」

  慕容垂笑著擺了擺手:「阿德,你的想法不錯,甚至可以說有九成以上是正確,但你偏偏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晉軍的動向。沒錯,苻丕確實有可能這麼做,但是晉國卻不是劉牢之一人可以獨斷專行的,他的後面,有謝玄,甚至是謝安,這些人會對劉牢之的做法起來約束,不會讓他這麼容易就跟苻丕起了衝突。」

  慕容德搖了搖頭:「未必吧,劉牢之已經攻擊了秦軍,拿下了枋頭和黎陽,再加上姜讓和楊膺暗通晉軍,我想苻丕現在早就把晉軍看成了敵人,而不是盟友,我軍如果主動撤離,秦軍的壓力頓減,那首要攻擊目標,就不再是我們,而是這些渡河來搶地盤的晉軍。」

  慕容垂正色道:「可是劉牢之既克渡口,卻不趁勝一鼓作氣攻擊鄴城,甚至還把俘虜和軍械放回,以作善意,這說明攻擊渡口和接下來的行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攻打這些秦國偏師,是為了顯示本方的強大戰鬥力,讓苻丕心生畏懼,而打過之後又主動示好,更有拉攏之意。」

  「現在晉軍對鄴城的作用有二,一是能解鄴城糧荒,二是能助秦軍對抗我們。就算我軍撤離,仍然有第一個作用,劉牢之帶了大量的軍糧,足夠幾十萬人食用數月,顯然不是為了他的那支萬餘人的軍隊,而是給苻丕的,要想苻丕出城,只需要把這些糧草放到渡口,讓他去取,苻丕必然率眾而出,那鄴城,劉牢之就可不戰而得。這不比在戰場上打死打活,要好得多嗎?」

  慕容德長歎一聲:「兄長神機妙算,小弟不及也。這麼說來,我軍對於秦晉聯合,已經無計可施了嗎?要先避其鋒芒,等其之間生出矛盾,再行下手?」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等不得,我軍圍攻鄴城數年,最後卻便宜了晉國,如此一來必定軍心動搖,士馬星散,不用半年,估計各僕從部落就會跑個精光,到時候我們這些人的腦袋,也會給手下獻給劉牢之了。所以,我們現在一定要明確我們的作戰目標,那就是消滅劉牢之的北府軍,徹底,完全地消滅!」

  此言一出,除了早知此計的慕容蘭外,所有人都臉色大變,慕容寶先是一愣,轉而笑道:「父帥終於採用了孩兒的意見呀,孩兒願意領兵…………」

  慕容垂擺了擺手,打斷了慕容寶的話:「好了,不要說了,若按你的那套,非但消滅不了劉牢之,反而會給他大敗。你阿德叔父的打法才是正確的,撤離鄴城,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們撤離鄴城,非但要撤,還得顯得很狼狽地撤,一路不停地丟盔棄甲,不停地讓其他的士卒逃亡,要讓劉牢之真的以為我們是敗了,慌了,要逃了。」

  慕容農的雙眼一亮:「這是詐敗誘敵之法,父王是要伏擊劉牢之嗎?」

  慕容垂搖了搖頭:「不,劉牢之久經沙場,埋伏對他是無用的,如果是險要地形,他自然會廣派斥候,保護側翼,所以,我們消滅北府軍的方式,是在一往無際的平原之上,以鐵騎衝殺,將步兵為主的北府軍,徹底地,全部地消滅掉!」

  慕容麟訝道:「鐵騎衝殺?可是我們現在還沒組建成甲騎俱裝啊?本來是指望拿下鄴城,取得秦軍關東武庫的裝備的,可是沒拿下鄴城,哪有這些?」

  慕容蘭微微一笑:「鐵騎裝備,不止是秦國有,我們慕容氏起於遼東的時候,就有天下最精良的鎧甲,這兩年你們的父王表面上是在攻打鄴城,實際上一直在遼東秘密地組建了一支甲騎俱裝的部隊,樂浪王,你可以出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4
第九百零四章 黎陽倉城遇故人

  河北,黎陽渡口。

  黎陽,這裡黃河上的主要渡口之一,歷史可以上溯到上古三皇五帝時期,,與黃河沿岸的枋頭,延津等渡口一樣,遠遠看去,這裡是座不小的城池,可是城中卻無居民,取而代之的是數百個碼頭和泊位,在這黃河渡口的兩端,一派繁忙的景象,黃河的支流洛水從南邊入城,上面是川流不息的泵船,運載著一般般的軍械,糧草,而另一邊則是洶湧澎湃的黃河,平底大沙船正從黎陽與對面的孟津渡口之間來回穿梭,把倉城中的存糧軍械,紛紛地運向河北之地,然後再由水轉陸,運向另一邊的枋頭前線。

  劉裕一身鎖甲,軍主打扮,跟數十名軍校一起,走在兩個領頭的大將之後,其中一人,身高馬大,黑色虯髯,正是那桓家客將張願,而另一個,身形矮胖,活象個冬瓜,滿面紅光,與身上這身皮甲是那麼地不相稱,與其說是個大將,不如說更象個鄉下土財主,可不正是新任的黎陽太守,北伐軍副帥滕恬之?

  張願停下了腳步,站在城頭,遠眺前方,眉頭擰到了一起,他重重地拍向了城牆的垛口,沉聲道:「前日裡孫就柵一戰,劉鷹揚(劉牢之)出師不利,即將攻下柵的時候,被慕容垂親自率兵突擊,損失百餘人,都說北府軍橫掃天下無敵手,可是到了河北的這第一戰,就小敗一陣,看起來,傳言也未必屬實啊。」

  他說到這裡,有意無意地瞟了站在人群中的劉裕一眼,嘴角邊勾起一絲得意的冷笑。

  滕恬之卻笑著擺了擺手:「可慕容垂不還是撤退了嘛,劉鷹揚一時攻得興起,給偷襲一下,無傷大雅,張將軍,你看那鄴城的苻丕,還是出城攻了一下燕軍嘛,以前謝鎮軍就擔心苻丕會反水,現在看來,這個擔心是多餘了。」

  張願的眉頭一皺,沉聲道:「滕太守,你說咱們不遠萬里地率軍前來北伐,究竟是做什麼來了?」

  滕恬之微微一愣:「自然是掃平胡虜,恢復失地啊。」

  張願一拍城牆垛口:「咱們在這裡乾等著,幹看著,就能收復失地了?劉鷹揚不過萬餘人馬,都可以一往無前,咱們坐擁一萬精兵,卻在這裡只能看守糧草,每天不過是做些轉運的工作,若早知如此,我等又何必前來?」

  滕恬之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張將軍,有人在前方衝鋒陷陣,也得有人在後方坐鎮哪,這兵馬未動,糧草得先行,咱們在河北,最重要的就是糧食了,守住這個渡口,前方大軍就有糧草,等後續部隊上來,自然可以替換我們,到時候橫掃河北,幽雲之地,不也是手到擒來的事嘛。」

  張願冷笑道:「橫掃河北?滕太守怕是想多了吧,劉鷹揚會給我們剩下幾個城來橫掃?他馬上要跟慕容垂決戰了,一旦勝出,那慕容垂只會望風而逃,河北各州郡只怕也會迅速地易幟,到時候我等只怕連個小縣城也沒的打啦。」

  滕恬之的臉上閃過一絲疑色,眨了眨眼睛:「不至於吧,慕容垂不是有十幾萬大軍嘛,劉鷹揚不過萬餘人馬,現在雖然在前方站住了腳,但也只能是紮營固守而已,要說決戰,怕是兵力不足吧。」

  張願沉聲道:「滕太守怕是對劉鷹揚瞭解不夠吧,他有五千人馬,就敢對對面的五萬秦軍步騎主動進攻,有一萬老虎,就敢在淝水直衝秦軍百萬之眾,慕容垂的手下多是烏合之眾,本部精兵不過三四萬步騎,劉鷹揚並沒有什麼不敢打的。」

  滕恬之勾了勾嘴角,轉頭對著人群之中的劉裕說道:「劉軍主,都說你身經百戰,又是北府軍的第一勇士,剛才張將軍說的話,你同不同意?」

  劉裕微微一笑,以手按胸,行了個軍禮:「卑職不過是一個小小軍主,只知道依令行事,戰守之道,乃是將帥所定,不過卑職知道,職責所在,是隨二位將軍守好這黎陽,不僅是為前線將士提供軍糧,也是為大軍看好前出與後退的咽喉要地,其重要性,一點也不比在前方與燕軍對峙的劉將軍要差。」

  張願重重地「哼」了一聲:「劉裕,都說你英雄無敵,如何地了得,可這回親眼所見,實在是讓本將軍失望,你的銳氣,你的鬥志到哪裡去了?難道你也想在這裡坐著看別人立功,自己無所事事嗎?大晉軍律,功績是按斬首擄獲算的,在這裡看守,能有這些功績嗎?」

  劉裕淡然道:「這些是玄帥要考慮的事情,卑職不敢妄言,卑職只知道,作為軍人,理應服從命令聽指揮。前線慕容垂與劉鷹揚對峙,想必會斷我軍糧道,他的兵力有優勢,很可能會派出偏師襲擊這黎陽倉城,我等在這裡,並非無所事事,而是時刻處於危險之中。」

  滕恬之睜大了眼睛:「你,你說什麼?燕軍敢來這裡攻擊?」

  劉裕點了點頭:「兩軍對峙,以正合,以奇勝,若能斷敵退路的同時,焚其糧草,自然是上上之策,正是因為這樣,玄帥才把守衛黎陽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二位將軍,這是對二位的器重和信任,怎麼能說無所事事呢?!」

  張願重重地一跺腳:「夠了,劉裕,你什麼也不知道。這河北之地,可不止秦燕兩支逆賊,還有別的勢力,如果我們能主動爭取,那就會讓我們平添十萬大軍,何必還要在這裡相持?」

  滕恬之的精神一振,馬上又轉向了張願:「張將軍,你這話是何意?這別的勢力,是誰?」

  張願得意地看了劉裕一眼,指著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軍士模樣的人,說道:「劉裕,這人也是你的老相識了,要不要見面打個招呼呢?」

  劉裕的心中一動,剛才他就覺得這些人裡,似乎有個熟人存在,卻是說不上來是誰,來人似乎一直刻意地躲著自己,直到這時,他才把目光投向了張願所指的方向,一張面孔映入劉裕的眼簾,他倒吸一口冷氣:「居然是你?!」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4
第九百零五章 欲連丁零襲後方

  一個青年的聲音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帶著幾分欣喜與興奮:「劉大哥,咱們又見面了,一別兩年多,我可是每天都想著你呢!」

  劉裕心中一動,看向了這個青年,可不正是當年去長安時,在滎陽城碰到的那個名叫王懿,字仲德的太原王氏之後嗎?當時他和兄長王睿二人,與另一個小孩子劉鐘,亂世之中,三個未成年的少年人居然能悄悄地跟著自己一路幾百里,膽色非同一般,甚至讓他隱約想起了自己那兩個名義上的徒弟,壽春的朱氏兄弟。

  不過劉裕還是有點驚訝,看著王懿,訝道:「這位小兄弟,我們見過嗎?」他記得很清楚,當時在滎陽時自己是易了容,又化名阿巴斯。

  王懿笑道:「若不是後來碰到了你當時的同伴,我又怎麼知道你的身份呢,老實說,我們兄弟做夢也沒想到,那個阿巴斯大叔,居然就是名震天下的劉裕,不過想想也是,若不是你,又怎麼會有如此的英雄人物呢。」

  劉裕心裡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想必這孩子是後來遇到了慕容蘭,才知道自己當時的身份,當著張願和滕恬之的面,他可不想把這段經歷給公開,乾咳了兩聲,轉移了話題:「原來是滎陽城的王家兄弟啊,我現在想起來了,你們和劉鐘小兄弟可好?」

  張願冷冷地說道:「夠了,這裡不是你們拉家常攀關係的地方。劉裕,既然你們認識,想必你也知道,這位小王兄弟,後來去了河北,現在是在丁零翟真的手下,這次他來,是奉了翟真的命令,與我軍接觸的。」

  滕恬之面露喜色,撥開了擋在他身前的幾個護衛,走上前去,看著王懿,只見這個少年年約十六七歲,但一臉的精明強幹,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直轉,臉上也早早地留起了鬍鬚,這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大一些,個子也挺墩實的,雖然穿了一身親兵護衛的皮甲,但明顯比其他的軍士要壯實一些,滕恬之笑道:「想不到丁零人之中,也有如此壯士。」

  王懿搖了搖頭:「我不是丁零人,我是漢人,太原王氏之後,以前家住滎陽,慕容老賊起兵作亂,屠我滎陽城,我們兄弟有很多親人和朋友都死在他的屠刀之下,要不是路上遇到當時去長安的劉大哥,只怕我們早就死了。」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王兄弟說的是事實,我可以作證。只是我很奇怪,你當時怎麼沒去鄴城投奔苻丕,而是去了丁零人那裡呢?按說屠滎陽的也有丁零人啊,他們也是你的仇敵。」

  王懿歎了口氣:「說來話長,本來我們是想去鄴城的,結果鄴城被圍,我們兄弟在想潛入城時被燕軍捉拿,而看守我們的,正是丁零部隊的翟真,本來慕容氏下令要將我等處死,但翟真保護了我們,他向我們解釋說當時屠城的命令是慕容垂下達,他們也只能執行,但慕容垂兇殘狠毒,並非值得追隨之主,所以他們決定聯合苻丕,對其反戈一擊。」

  張願冷笑道:「然後這個計畫就給慕容垂知道了,非但沒殺得了慕容垂,反而翟斌都丟了性命。」

  王懿咬了咬牙:「正是,丁零人做事不密,殺賊不成反被殺,翟真和翟成兄弟二人因為回營準備整兵戰鬥而逃過一劫,慕容垂在殺死翟斌等首領之後就率軍攻擊丁零大營,當時一片混亂,無法組織戰鬥,翟真兄弟帶了我們和少數親衛一起逃跑,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敵人慕容垂,我們也不想再計較以前的恩怨了,畢竟他們也只是依令行事。」

  滕恬之笑道:「想不到你們小小年紀,竟然也有如此的心胸和膽識,太原王氏還真的是人才輩出,跟我們回江南吧,想必你們的同宗親族,會讓你們認祖歸宗的。」

  王懿沉聲道:「這位將軍,在下以為,大丈夫立身處世,不能只靠祖輩榮譽,而是要自己做一番事業,我們家鄉被屠,親友慘死,大仇不共戴天,敵人就在眼前而不去復仇,卻想著靠這個身份到江南寄人籬下,攀附那些上百年都沒有聯繫的所謂親族,那還算是個男人嗎?起碼太原王氏,是羞於有這種子孫的。」

  劉裕哈哈一笑:「說得好,王兄弟,你真的是長大成熟了,這幾年你跟著翟真的丁零人,與燕軍作戰,也吃了不少苦吧。」

  王懿點了點頭:「燕賊勢大,翟頭領一邊收集亡散,一邊轉戰四方,避免與敵主力正面對抗,多是騷擾其糧道,打擊其屯衛部隊,河北殘破多年,生產破壞嚴重,甚至當地百姓能吃到桑椹都是能謝天謝地,為了讓百姓有桑椹吃,連那慕容老賊都下令,禁止民間養蠶,這就是這個惡賊為了圖謀複國,而給天下百姓帶來的災難!」

  張願笑道:「為了除掉慕容老賊,我們有共同的目的,現在老賊帶兵與劉鷹揚在鄴城一帶相持,分不出人手,我們如果能連結翟氏兄弟,突襲老賊的中山,龍城這些後方重鎮,那就斷其根本,他的這些軍隊,家屬多在這些後方城市,丁零部隊擅長遊擊作戰,攻擊能力不足,而我們大晉正好擅長攻堅,兩家聯手,必可斷老賊根本,總比在這裡守個糧倉要強得多!」

  滕恬之的臉上也閃過了一陣興奮之色,撫掌笑道:「嗯,張將軍果然是征戰沙場多年的宿將,眼界確實高人一等,王家兄弟在這個時候來我們這裡,可謂天賜良機,傳我將令,即刻…………」

  劉裕突然沉聲道:「且慢!」

  張願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劉裕:「怎麼,劉軍主,你有不同的意見?難道你懷疑王懿兄弟的忠誠?」

  劉裕平靜地搖了搖頭:「不,張將軍,請不要誤會,我不懷疑王兄弟的忠誠,但我對翟真兄弟,對丁零人,卻是沒有一點信任,為何他們非要在這時候找我們去襲取中山,龍城?多出我們這裡幾千人,就能攻城掠地了嗎?只怕是更有利於他們攻擊這裡,黎陽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5
第九百零六章 丁零奸謀寄奴知

  此言一出,所有人臉色大變,滕恬之睜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呢?丁零人為何要攻取這裡?」

  劉裕平靜地一指城內城外如山的軍糧,淡然道:「這如山的軍糧,輜重,就是最好的攻擊此地的理由。現在河北百姓連吃桑椹都是奢望,如果能擁有這裡的上百萬石軍糧,那翟氏丁零還不得笑醒?!」

  張願咬了咬牙:「他們連中山,龍城這些地方都無法攻取,又怎麼可能攻擊黎陽?再說,得罪了我們,就算眼前得到一點好處,但是等慕容垂緩過勁來,要消滅他們不是更容易了嗎?」

  劉裕搖了搖頭:「丁零人我很瞭解,他們根本無信義可言,就是幫唯利是圖的強盜,馬賊!當年翟斌早就和慕容垂暗中勾結,聯手坑害苻堅,致使其淝水大敗,但翟氏部落在洛澗之戰中損失慘重,淝水之戰後,翟斌幾乎是第一個起兵,奪取了秦軍在彭城的輜重糧草,到處燒殺搶掠,慕容垂起兵後,他又是率先過去附和,想跟著慕容垂的燕軍橫行天下,但當他發現慕容垂不象他那樣只知掠奪,而是要約束軍紀之後,他就又受不了,暗通苻丕想要反叛慕容垂,最後落得個身死鄴城的下場。」

  「翟真和翟成兄弟,跟翟斌幾乎是一樣的貨色,貪圖小利,沒有信義,這些年秦燕相持,如果他們有點雄心壯志,有點眼光的話,就應該打起擁秦反燕的名義,安撫民眾,爭取更多的支持,秦燕兩國的主力都在鄴城一帶,河北大片空虛之地,只要有一個稍有頭腦的統帥,自可一呼百應。可是翟氏兄弟卻做了什麼?到處劫掠,不事生產,只要今天吃飽了,就不去想明天的事,燕軍來了就鑽山溝,燕軍一走就出來搶東西,這些是一個志在天下的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張願恨聲道:「這是丁零人的習性使然,他們本就是天生的強盜,並不奇怪。但強盜不代表沒腦子,翟斌當年知道從龍慕容垂,翟真翟成兄弟這些年吃了這麼多苦,現在王師來到,自然可以為王先驅,不失公候之位,為什麼還要反過來攻擊我們?這些糧食夠他們吃一輩子嗎?」

  劉裕正色道:「不夠一輩子,但起碼夠吃幾年了,丁零人就是這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中山和龍城城高池深,並不好攻取,而且慕容垂隨時可以調大軍前來支援,就算有我軍相助,他們也沒多少勝算,更何況,如果慕容垂都只能給子民吃桑椹,這些中山,龍城又能有多少糧草?費盡心思打下幾座空城,又有何用處?遠不如搶黎陽城裡現成的糧草要來的實在!」

  滕恬之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你這麼一說,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這黎陽城也有城池,也有近萬精兵防守,他們就真的敢下手?」

  劉裕微微一笑:「強攻這裡,自然是得不償失,所以翟氏兄弟就玩了個陰招,讓王兄弟來此商談聯合之事,想要誘我軍主力出城,然後在野外偷襲,將之消滅,然後,可以穿著我軍的衣甲,打著我軍的旗號,回來賺城,即使守軍不上當,因為大部分的兵力已經給引出,想要攻取這裡,也並不難。得手之後,有了糧草,向東可以進入齊魯之地,奪取青州,向北可以橫掃幽燕,向西也可以在鄴城與秦晉燕三軍爭一短長,亂世之中,手裡有糧,心中不慌,這是連丁零人都明白的道理啊。」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就連王懿也沉默不語,張願的額頭開始冒汗,臉也變得更黑了,瞪著眼睛,直視劉裕:「說來說去,這不過是你在這裡的自說自話,有何證據?只因為你的這些個猜想,就放棄了一個現成的盟友,劉裕,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軍主,將帥討論的事情,不要隨便發表意見!」

  劉裕淡然道:「既然是二位將軍問到了卑職,那卑職自然要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因為卑職以前奉謝將軍之令,跟鮮卑人,丁零人都有接觸,丁零人不願意接受秦國的統治,也不願意接受燕國的統治,更不會願意接受我們大晉的統治,因為無論是哪國統治,都要求子民守法奉公,不得劫掠,殺害百姓,而這正是丁零人的生存方式,既然想當無法無天的強盜,那為何要跟我們結盟呢?」

  張願睜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久久,才恨聲道:「因為,因為丁零人跟燕賊有深仇大恨,翟斌死於慕容垂之手,他們找我們只是為了復仇!」

  劉裕微微一笑,看向了王懿:「王兄弟,你來這裡的時候,翟真說過這話嗎?」

  王懿搖了搖頭:「沒有,翟頭領只是讓我來探探晉軍的虛實和口風,說如果晉軍有意合作的話,他們可以引晉軍攻打中山乃至塞外的龍城,只要求晉軍允許他們劫掠這些城池,另外送上一點軍糧作為酬謝即可。」

  劉裕笑道:「大家都聽到了吧,翟真兄弟根本不想著給父親和族人報仇,他們本身就是強盜,自己就作了這麼多惡,要是人家找他們報仇,還用得著活嗎?終日劫掠,必有一死,這點他們清楚得很。」

  張願恨恨地說道:「說不定翟氏丁零只是想要破城後的好處呢。剛才王兄弟也說了,他們要求劫掠。」

  劉裕搖了搖頭:「這些城池不會有多少存糧,這點大家都清楚,放著有大量糧草的黎陽不打,卻去搶那些空城,這不是捨本逐末嗎?若真的是看中這些城池,我軍來河北之前這麼多年,難道他們自己不會去搶?就非要指望我們這幾千人馬來破城嗎?」

  滕恬之勾了勾嘴角:「劉軍主說的有道理,不過張將軍也言之有理,總不能因為推測就放棄這個盟友了吧,我覺得還是可以試探一下的,張將軍,要不你派你的手下,帶兩千人馬前去就行了,主力還是留下來保黎陽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6
第九百零七章 燕軍北撤藏玄機

  張願沉聲道:「不可,丁零人主動與我們接觸,表明了人家的誠意,我堅持認為,他們就是想與我們聯手與燕賊決戰,如果我們隻派兩千人馬,那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丁零人也會對我們轉而失望,我們一舉平定河北的最好機會,就會這樣白白錯過了。滕太守,不要聽劉裕的一派胡言,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軍主,根本沒有資格議論這種軍國大事!」

  劉裕平靜地說道:「軍國之事有沒有資格議論,跟一個人的身份,地位有關係嗎?張將軍,你為了自己的一已爭功之欲,置全軍將士的性命於不顧,置北伐大業的成敗於危險之中,捫心自問,這樣真的合適嗎?」

  張願氣得滿臉通紅,一張黑臉如同燃燒的黑炭一般,厲聲吼道:「劉裕,不要以為有謝家給你當後臺,你就可以永遠這樣囂張下去,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狂妄付出代價!」

  若是按張願以前的脾氣,只怕早拿劍出來要砍劉裕了,但畢竟劉裕一來密卡登下,二來跟謝家的關係世人皆知,現在謝玄就坐鎮在黃河南岸的滎陽一帶,張願也不敢造次,只能嘴上吼幾句,出出氣罷了。

  張願吼完,轉頭對著滕恬之說道:「滕太守,劉裕過於狂妄,我不願意與此人共處,主力留下來給你守衛黎陽,我自帶四千兵馬去接應翟氏兄弟,如何?」

  滕恬之歎了口氣:「張將軍,不必如此,凡事好好商量。」

  張願也懶得再多說什麼,對滕恬之行了個軍禮,轉身就走,王懿皺了皺眉頭,對劉裕低聲道:「劉大哥,保重,慕容姑娘救過我們一命,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害你的。」

  劉裕點了點頭,低聲道:「你們當心,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丁零人不懷好意,找準時機就跑回來吧,不要置自己於危險之中。」

  王懿歎了口氣,跟著張願匆匆而去,城樓之上,一半左右的軍校也是張願的手下,跟其而去,剩下的人都站在滕恬之的身邊,與他們的上司一起,目送張願下了城樓,氣乎乎地騎馬出城,直奔城外的營地而去。

  滕恬之一臉地苦笑,搖了搖頭,看著劉裕:「劉軍主,你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氣走了張將軍,現在城中兵馬少了一半,若是敵軍來襲,可如何是好?」

  劉裕平靜地說道:「張將軍雖然負氣而去,但我剛才說的話,應該也多少聽進去了一些,他會對丁零人有所防範,斷不至於讓人家一鍋端,我們這裡,反而安全,只要太守大人多派哨騎四處,監視百里以內的動向,這黎陽城北皆一馬平川,想要潛行接近,也非易事,丁零人既然不能偷襲這裡,那他們最優的選擇就是向鄴城一帶機動,伺鄴城之戰的結果而定。」

  滕恬之奇道:「不是他們要引張將軍的人馬去攻襲中山,龍城等地嗎,怎麼會去鄴城?張將軍也不會跟他們一起走吧。」

  劉裕搖了搖頭:「相信我,滕太守,龍城也好,中山也罷,並沒有丁零人想要的糧草,也沒有張將軍想要的戰功,只要翟真說可以有機會夾擊消滅慕容垂,張將軍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只不過他們繞了個大圈,只怕是趕不上鄴城之戰了。」

  滕恬之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劉軍主,你雖然有很多判斷都有道理,但這一條,絕對是你錯了,鄴城前線兩軍已經是相持階段,加上有鄴城的苻丕在後面虎視耽耽,劉鷹揚和慕容垂都不敢妄動的,就算再過三個月,當前的態勢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

  劉裕歎了口氣:「不,滕太守,慕容垂是當世名將,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斷然不會就這樣坐視我軍渡河,前出鄴城而無動於衷,甚至連丁零人在他的後方存在了這麼久,他也沒有任何行動,這完全不象這個號稱戰神的名將所為,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怕是會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行動,一舉消滅所有在河北的敵對力量。」

  滕恬之睜大了眼睛,不信地搖著頭:「怎麼可能呢?慕容垂的所有兵力不是在守城就是集中在鄴城一線,他哪來的兵力行此突然之事?」

  劉裕平靜地說道:「但願我的預感是錯的,不過我敢說,若是慕容垂真的還隱瞞了什麼力量,那這支力量要對付的,不是鄴城的苻丕,也不是丁零人,而會是我們的劉鷹揚,還有他部下那萬餘無敵的北府軍!」

  鄴城南,孫就柵。

  一面巨大的戰旗,飄揚在北府軍大營的上方,一隻吊晴白額猛虎的圖案之上,一個巨大的「劉」字迎風飛舞,是的,劉牢之所率領的老虎部隊,天下最強的步兵軍團,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北府軍,就紮營於此。

  中軍帥帳裡,人滿為患,幾十名旅帥,軍主以上的將校,都在這裡議事,劉牢之一身將袍大鎧,紫色的臉膛之上,神色冷峻,刀子般的目光,掃過檀憑之,向靖,劉敬宣,何無忌等一張張興奮的臉上,聲音如金鐵相交,鏗鏘有力:「各位,剛剛接到哨探來報,慕容垂已經離開新城,火速向北撤離,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劉敬宣哈哈一笑:「燕賊害怕了,逃跑了,咱們正好追上去,把他們全部消滅,一個不剩!」

  何無忌搖了搖頭:「不,我軍渡河以來,跟燕軍小試兩陣,互有勝負,他們的戰鬥力很強,也沒有損失什麼主力,這時候撤離,只怕其中有詐。」

  檀憑之跟著說道:「無忌說得對,慕容垂久經沙場,老謀深算,在沒有吃大虧的情況下主動撤離,怕是想誘我軍進入伏擊圈,萬萬不能上當。」

  站在左首第一位的劉毅笑著擺了擺手:「各位,不要神話了慕容垂,他沒這麼厲害,我軍從廣陵出發,到北渡黃河,不過用了十餘天,如此神速,是慕容垂所意料不到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6
第九百零八章 牢之動心全軍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劉毅的身上,只見他面帶得色,雙目炯炯,一邊說,一邊做著各種手勢動作,以加強其說話的氣勢:「慕容垂不能在我軍剛過黃河時就撤,那樣會軍心浮動,打我軍一下,讓我軍紮營固守,而他趁此機會拔營北逃,這才能把損失降到最小。」

  「而且,根據哨探來報,丁零人會合了我軍張願將軍的兵馬,也向著中山一帶機動,如果中山失守,那慕容垂退向關外和幽州的通道也就斷了,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所以,趁著現在主力尚在,趕快北撤,方有一線生機。大帥,不要猶豫了,也不要貪圖那鄴城,追上去,消滅他們,一戰可定天下!」

  這一下連劉牢之都臉色大變,劉敬宣大聲道:「希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鄴城都不要了?」

  劉毅微微一笑:「請問我們這回來河北是做什麼的?」

  劉敬宣不假思索地回道:「為了消滅偽秦偽燕,光復河北幽燕之地。」

  劉毅點了點頭:「既然我們的目標是消滅秦軍和燕軍,尤其是要消滅慕容垂,那為什麼非要拿下鄴城?鄴城不過是河北的第一重鎮,但拿下了它也不代表能平定河北了,只要慕容垂的主力尚在,就可以給我們製造永無休止的麻煩,與消滅慕容垂這個目標相比,拿下鄴城,真的不算什麼。」

  劉牢之沉聲道:「可是燕軍勢大,就算撤離,也遠遠數量多過我們,我軍勝在持久,有堅固的營盤,如果拉出去野戰,一來數量遠不如敵軍,二來缺乏騎兵,未必有勝的把握,再說了,慕容垂所部有數萬騎兵,而我軍幾乎全是步兵,就是想追,也追不上。若是離開鄴城,離開了苻丕的支援,那我們現在的所有優勢,就蕩然無存。玄帥出兵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等先拿下鄴城,穩紮穩打,這才是我們應該採取的戰法,而不是冒險!」

  劉毅的目光環視四周:「各位,若論對河北的熟悉,只怕在座各位沒有人能超過我的,我曾經親身進入鄴城,對那裡的情況非常清楚,你們以為現在的鄴城,還是以前那曹魏的首都,北方第一重鎮嗎?我告訴你們,現在的鄴城,早成人間地獄,鬥米數千錢都買不到,城中人早就開始易子相食,連在城外圍城的慕容垂都只有桑椹作軍糧了,你們以為城裡能好到哪裡?」

  劉牢之微微一笑:「可是鄴城有府庫,裡面有從石趙時期就留下來的絹帛和金銀,糧食我們有的是,只要進了鄴城,那全軍將士就會有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了!」

  劉毅搖了搖頭:「那不過是我為了讓各位老弟兄們重歸北府而撒的謊罷了,石趙時期確實存了很多金銀財寶,但在冉魏作亂時,早就被亂軍搶掠一空了,後來苻堅坐了天下,他是出了名的輕徭薄賦,不僅在關東收不了什麼稅,反而經常要賑濟百姓,僅剩的一點庫存,也在這兩年的鄴城保衛戰裡,給苻丕拿去賞賜了有功將士,甚至是暗中跟燕軍中的商人做交易,換取糧食,現在的鄴城之中,一個個都穿的破破爛爛,如同乞丐,就連我們大晉最窮最髒的叫化子,也比這城中的軍民要乾淨得多,甚至苻丕自己,也只剩一件破羊皮襖子穿呢。」

  劉敬宣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好你個劉毅劉希樂,竟然撒謊騙大家!你就不怕大家知道了真相,把你砍成肉泥嗎?」

  劉毅微微一笑:「鄴城確實沒什麼寶貝,但是慕容垂那裡的值錢玩意倒是不少,這些年他從中原搶到河北,攻城掠地,可著實發達了,丁零人叛變,就是眼紅他有大量的財寶卻不拿出來分,與其去搶鄴城這一座空城,不如去追上慕容垂,將之消滅,只要滅了他,那中原和北方幾十年的存貨,就是我們的了!到時候既有了戰功,可以分到中原和河北的土地,又有大量的錢財,可以用來購地添奴,咱們才可能真正地離開江南的那些個世家,在這裡開始幸福生活。」

  劉牢之沒有說話,雙眼炯炯,顯然有些動心了。

  檀憑之咬了咬牙,沉聲道:「不對,慕容垂如果知道我們來了,那肯定早就把財寶轉移到後方啦,怎麼會放在戰地讓我們來搶?這時候他撤退,不可能是怕了我們,只怕是有詐!」

  劉毅冷笑道:「沒錯,慕容垂確實是把財寶藏到了後方,他前一陣還親率大軍與我們對峙,這時候突然要撤,不是因為戰場上有什麼變化,而是因為丁零人去掃蕩他的老巢,中山和龍城這些地方了,想必他的藏寶和輜重就在那裡,這才是他匆匆要撤的原因。他以為主動扔下鄴城,就可以換我們停步不前,甚至讓我們和秦軍先打起來,這樣就顧不上他們。他越是這樣想,我們越是不能讓他得逞,追上去,消滅慕容垂,這是上天給我們的大好戰機啊!」

  魏詠之翻了翻兔唇,搖了搖頭:「慕容垂老奸巨滑,久經沙場,就算是急撤,也一定會以精兵斷後,我們貿然去追,以步追騎,很容易中了埋伏,還是穩妥點好,先取鄴城,再徐圖之!」

  劉毅搖了搖頭:「不可,丁零人這次是傾巢而出,如果我們無所動作,讓慕容垂把他們消滅了,以後慕容垂可就沒後顧之憂了,這是慕容垂第一次被迫撤軍,就算有點風險,也完全值得一試,我軍可以以精銳輕兵先行,哨探四出,河北這裡是千里平原,一望無際,想埋伏沒這麼容易的,一旦我們發現慕容垂的部下軍心離散,逃兵盛行,那再全力追擊,必可一舉破之!」

  隨著劉毅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的手有力地向下一切,氣勢十足,帳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了帥案後的劉牢之,只見他緩緩站起,環視四周,突然抽出長劍,劍光閃耀,一如他眼中的四射冷芒:「全軍北上,跟蹤追擊慕容垂,劉毅,你為前部先鋒!」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6
第九百零九章 敵我勾結北府危

  新城,慕容垂舊營。

  方圓十餘里的空營裡,丟棄的輜重到處都是,很多大箱子被打開,裡面空無一物,而布帛與銅錢在這座空營裡隨處可見,還有給扔下的皮甲,也是比比皆是,預示著這裡的軍隊在撤離時,走的是多麼地匆忙。

  劉毅站在一個灶台前,面沉如水,何無忌站在他的身邊,若有所思地說道:「難道慕容垂真的是匆忙撤離嗎?看起來這營地佈置的很嚴密,但亂成這樣,完全不象他的風格啊。」

  劉毅笑著擺了擺手:「我說過,他這樣匆忙撤退,不是因為我們的壓力,而是因為丁零人衝著他後方的老家去了,一旦他失掉了中山,龍城這些地方,那連退路也沒有了,所以只能冒險撤離,而且看樣子,他是親自帶了少數的騎兵先走,大隊的步兵在後面,軍紀混亂,顯然是有不少人私分了輜重,要開小差了。」

  何無忌點了點頭:「我們應該派哨探跟在敵軍後面,偵察他們的人數。」

  劉毅一指面前的灶台,說道:「我看沒這個必要了,有時候,不起眼的東西能透露出有用的資訊,只需要跟在燕軍後面,數他們的灶數就行了,一灶一夥,十個人,如果燕軍大量有軍士逃亡,那灶台數必然會告訴我們這些事。」

  何無忌雙眼一亮:「還可以這樣來計算軍隊數量呀。」

  劉毅點了點頭:「古之名將會用這種辦法,慕容垂畢竟沒讀過我們中原兵書,不知道這些,既然鷹揚將軍讓我們跟在敵軍後面,偵察其動向,那我們就用這個辦法,現在慕容垂在這個大營裡的灶數有七千左右,說明他有七萬人馬,我想,他的下個營地,不會超過五千灶了。」

  何無忌笑道:「好,那我們就跟上去看看吧。希樂,這回寄奴不在,你表現的機會可來了。」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也許與丁零合兵,去抄慕容垂後路的辦法,就是劉裕提的,這傢伙永遠會出人意料,不過我們這回再也不能落他後面啦。無忌,傳令全軍,馬上整隊,繼續前進!」

  新城東北,四十里。

  一列長長的行軍佇列,一眼望不見頭,四路縱隊,輜重大車夾道而行,時不時地有陷入到路邊坑溝裡的大車,被放棄,而在軍官們的喝罵與皮鞭的揮舞之下,士兵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扛著矛槊,背著輜重,悶頭前行,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幾年來縱橫河北的大燕軍隊,竟然也會成這樣。

  慕容垂一身皮甲,普通小校的打扮,藍布蒙面,騎著一匹瘦馬,誰也看不出來,這個騎手居然就是全軍的主帥,而在他的身邊,慕容蘭易容成了一個黃臉中年漢子,與他並轡而行。

  十餘個軍士,從一輛翻倒在路邊的輜車邊跑開,他們的背上,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一邊跑,一邊脫著身上的軍裝,等他們的身形消失在遠處一望無際的田野時,已經完全是一副平民百姓的裝扮了。

  慕容蘭的眉頭皺了起來:「大哥,雖然說我們是詐敗誘敵,但真的就看著部下這樣逃亡,而不約束嗎?再這麼跑下去,只怕一半人都要開小差了。」

  慕容垂微微一笑,神色平靜:「我要的是有用的戰士,而不是看我勢大前來攀附的烏合之眾,這些人,來不足喜,去不足惜,反正打仗也用不著他們,他們能表演得逼真一點,對我沒壞處。」

  慕容蘭歎了口氣,看向了後方,新城方向:「你真的確定晉軍一定會追上來嗎?劉牢之現在看起來還是持重,沒有急追,只是讓劉毅率三千人馬遠遠地跟著,我們的攻擊,未必能奏效啊。」

  慕容垂哈哈一笑:「如果劉牢之真的不動心,那這會兒就應該去鄴城了,他看似不緊不慢,實際心裡比誰都想要建功立業,所要等的,不過是劉毅給他確認的情報罷了。」

  慕容蘭笑道:「可是劉毅沒有派哨騎跟著啊,他不知道我們的具體實力,又如何能報告呢,我想劉毅膽子再大,也不至於說是敢謊報軍情吧。」

  慕容垂笑著搖了搖頭:「劉毅不派哨騎,不跟上來,是因為他自以為有辦法偵察得我軍的數量,不過,他還是高估了自己,那種看灶台來判斷軍隊數量的辦法,中原一千多年前就有了,我又豈會不知?!」

  慕容蘭的眉頭舒緩了開來,笑道:「原來早就在大哥的計算之中了呀,想不到還有這種計算兵力的方法。」

  慕容垂點了點頭:「不錯,所以我就將計就計,放任士卒逃亡,這就讓劉毅,劉牢之信以為真。更何況,我還有來自南邊的朋友,來助我成事呢。」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大哥,你在晉朝還有新的朋友?」

  慕容垂微微一笑:「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謝家既然和我們的合作已經破裂,那我就需要新的朋友了。你說對吧,桓世子?」

  慕容蘭循聲看去,慕容垂身後的十餘騎裡,緩緩行出一人,摘下了臉上的面當,桓玄那張陰鶩的笑臉,出現在了慕容蘭的面前:「蘭公主,想不到你我會在這種情況下相見。」

  慕容蘭的坐騎突然一陣嘶鳴,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的巨大驚訝,慕容蘭左拉右拽,方把坐騎穩住,十餘騎護衛頓時散開,遠遠地把三人與行軍的佇列隔離,慕容垂看著桓玄,淡然道:「桓世子,這一路以來,辛苦你了,若非有你的情報,我們也不可能作這樣的安排。」

  慕容蘭咬了咬牙,直視桓玄:「你不是在長安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桓玄笑道:「蘭公主不也是跟劉裕在長安嗎,現在不也一樣在這裡?其實你應該感謝我才是,若不是我和我的朋友幫忙,把劉裕留在了後面,這回他可就危險了。」

  慕容蘭恨聲道:「怪不得劉裕不能上陣,原來是你在後面搞鬼,不過我很奇怪,謝玄怎麼可能被你所影響,不用劉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6
第九百一十章 虎落平陽被犬欺

  桓玄微微一笑,看著慕容蘭的眼睛,儘管這張人皮面具上只是一個一臉病容的中年人,可是他似乎可以看到這張面具之下,那張因為驚訝和憤怒而怒氣衝衝的絕色容顏,桓玄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可知道為何謝玄本人不過黃河,卻是讓劉牢之全權指揮嗎?就是因為後方不穩,謝安這回為了讓其他的家族同意出兵,可是花了很大功夫,但反對的力量仍然強大,他們有各種辦法讓北伐不成,最簡單的就是一樣,不給糧草,任你北府軍再強,也不可能餓著肚子打仗。」

  慕容蘭沉聲道:「不想北府軍建功立業,那不給糧草就是,自然不可能出師北伐了,可是現在這樣給了糧草,還如何制約謝家和北府軍?」

  桓玄冷笑道:「謝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以為靠著北方新得的土地,人口可以讓那些別的世家跟他站在一起,可是他還是低估了人性,那些人寧可自己不得好處,也不會讓謝家得更多的好處,反正秦國將亡,多年之內北方無力南下,沒有生存危機的這些世家,還要留著北府軍做什麼?」

  慕容蘭這一下驚得幾乎要從馬上掉下來,馬兒搖頭晃腦地後退幾步,她看著桓玄,訝道:「他們,他們居然要借我們燕國之手,消滅整個北府軍?」

  桓玄點了點頭:「不錯,在這點上,我們想要的,跟你們想要的,是完全一樣,你們不想有北府軍以後再對河北造成威脅,我們也不想擁有北府軍的謝家繼續在大晉執政,失了北府軍,謝安謝玄叔侄自然難以為繼,我們別的家族才有奪取權力的機會,這點我想大家不難理解吧。」

  慕容蘭冷笑道:「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謝家在前方打仗,你們就在後面搞鬼。為了不讓劉裕超人的軍事天賦破壞你們的陰謀,你們特地想辦法讓謝家作出妥協,把劉裕放到後面,不讓他在前鋒,對不對?」

  桓玄微微一笑:「消滅北府軍,但留下蘭公主你的心上人,以後還有重建的機會,我們也不能徹底把北府軍滅個乾淨,不然以後你們大燕若是想像苻堅一樣地想一統宇內,我們拿什麼來抵抗呢?」

  慕容蘭恨聲道:「不是還有你的荊州軍嗎?」

  桓玄搖了搖頭:「荊州兵馬以後是收復關中用的,東線那裡,從青州到中原,還是需要有人駐守,當然,這些是後話了,北府軍若敗,根據我和吳王的協議,咱們平分中原。」

  慕容垂滿意地點了點頭:「中原那裡,可以留點緩衝,你們不要派重兵鎮守洛陽,我們也不會派主力南下,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如果你們想取關中,那我們不會出手阻攔,但若是想跟謝家這次這樣佔領黃河南岸,那就不要怪我們翻臉無情了。」

  桓玄笑道:「留下緩衝區,就是為了避免矛盾和衝突,張願是我的人,他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什麼,張願居然也是你的人?他不是你叔父的手下嗎?」

  桓玄冷笑道:「我那個勇猛好戰的叔父,是個粗人,不懂得人心,他以為一手帶大了張願,張願就會誓死效忠他,完全看不到張願本人的野心,跟在他後面,永遠不過是一個副手,而我卻可以給張願獨霸一方的機會。」

  慕容蘭咬了咬牙:「你把張願留在河北,他如何自立?」

  桓玄笑道:「北府軍若敗,張願自然會回到河南之地,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讓他當青州刺史,或者是泰山郡守,這樣實際上他就可以脫離大晉的控制,夾在兩國之間作個緩衝區的逍遙之主,不正遂了他的意嗎?只可惜張願的計畫隻成功了一半,有劉裕阻撓,沒有把黎陽的守軍全帶出來,要不然,這會兒黎陽,已經在吳王的手中了。」

  慕容蘭沉聲道:「看起來劉裕還是能不停地給你製造麻煩,有他在,你的陰謀就不會得逞,你應該慶倖這次劉裕沒有跟著劉牢之。」

  桓玄笑著看向了慕容垂:「吳王,看來你的這個妹妹,芳心已經深陷劉裕的身上了,要不這回趁著這大好機會,讓劉裕陷在河北,當你大燕國的駙馬,這樣我也可以回去迎娶王妙音,豈不是兩全其美?」

  慕容蘭的面具之下,粉臉滾燙,扭過了頭:「你,你不要胡言亂語,這是不可能的事,劉裕和妙音的婚事,天下無人不知,我,我不可能破壞的。」

  慕容垂目光炯炯,看著慕容蘭,突然開口道:「阿蘭,我覺得桓公子的這個提議不錯,劉裕若是留在北方,對你對他都好,你若是真心喜歡他,就不要為了跟王妙音的承諾而束縛自己。」

  慕容蘭吃驚地看向了慕容垂:「大哥,你怎麼也說這種話?劉裕的心一直在南方,他的家人,心愛的女人也在那裡,你就是殺了他,也不可能讓他叛晉降燕的。」

  慕容垂笑著搖了搖頭:「我可沒說要殺他,也不要他降我大燕,只是不讓他回晉國罷了,我知道,你不會允許我們傷害劉裕,但在這時候,讓劉裕留在北方,不是傷害,而是保護。你想想,北府軍若滅,謝家必倒,而那些給謝家壓得死死的世家,比如桓公子們,一定會瘋狂地反攻倒算,我想你也不願意看到劉裕回去之後,被刁逵這種人欺負吧。」

  慕容蘭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事,刁逵怎麼可能勝過他?!」

  桓玄陰惻惻地一笑:「世事無絕對,如果王國寶得勢,刁逵有了靠山,自然可以在京口為所欲為,劉裕一個人確實不怕,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他上有老母下有幼弟,只怕真到那時候,也會跟當年一樣,被逼著低頭吧。蘭公主,我這是為了你,為了我,為了我們大家好,要你好好考慮一下?」

  慕容蘭雙眼圓睜,厲聲道:「桓玄,不要白日做夢了,你真的以為靠你搞的這些小動作,就能滅了北府軍嗎?真當劉牢之和劉毅他們是酒囊飯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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