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1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6
第九百一十一章 燕軍猛將衝陣狂

  桓玄先是微微一愣,繼而笑了起來:「蘭公主,我就喜歡你這脾氣,現在情況已經非常明顯了,劉牢之和劉毅的貪功冒進是一定的,而吳王也早早地調集了有力部隊,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大禮,明天的這個時候,就會是北府軍的末日!」

  慕容蘭咬牙切齒地說道:「桓玄,你這樣出賣自己人,就不怕良心不安嗎?」

  桓玄笑著搖了搖頭:「謝家,還有他們的北府軍,是我桓氏最大的敵人,什麼時候又成了自己人了?假手於貴軍,能成全他們的忠烈之名,難道不是死得其所嗎?蘭公主,我若是你,就會想著怎麼才能把劉裕留在北方,而不是為劉牢之他們作無用的掙扎。」

  慕容蘭轉頭看向了慕容垂:「大哥,桓玄不懷好意,他是要我們用精銳跟北府軍硬拼,我軍就算取勝,只怕也會有很大的損失,只會便宜了他們,張願是他的人,若是聯合丁零翟部,在我們大戰之後突然出手,只怕這河北之地,也要落到他桓家的手中了。」

  慕容垂笑著搖了搖頭:「阿蘭,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這會兒,我的甲騎俱裝,正在痛殲翟氏丁零呢,在迎戰北府軍之前,就權當拿他們練練手啦。」

  河北,行唐。

  翟真一身漂亮的皮甲,戴著一頂巨大的羽冠,這讓他那七尺的身高又長出了一截,即使是在萬軍叢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與一身玄甲的張願並轡而行,二人的身前,晉軍和丁零軍的聯軍,正在亂哄哄地列陣,三里之外,燕軍兩萬餘人,步騎各半,駐立不動,一面巨大的「燕」字大旗,順風飄揚,軍旗之下,慕容農與慕容麟兄弟二人各持兵器,陣前駐立。

  翟真的眉頭緊鎖,看著對面的軍陣:「真是見了鬼了,慕容垂逃亡之餘,怎麼可能還有這兩萬步騎?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張願勾了勾嘴角,黑臉之上,神色平靜:「這支部隊,應該是慕容氏留守中山和龍城的兵馬,大概是南下準備攻擊鄴城的,正好我們出擊就碰上了。」

  翟真的身邊,一個八尺高的壯漢子,正是其行軍司馬,鮮於部落的首領鮮於乞,他倒提著一柄長柄大斧,嚷道:「首領,就算燕軍有兩萬步騎,但我們加上晉軍足有五萬人馬,沒什麼好怕的,慕容垂不在,他的兩個小崽子還不好收拾嗎?請你下令,讓我率本部人馬衝他一下再說,包管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翟真笑道:「鮮於司馬,勇氣可嘉,但沒有這個必要,我軍人多勢眾,只要在這裡列陣,等燕軍主動來攻就行,他們若是不攻,那就無法南下與慕容垂會合,等劉牢之和苻丕聯手擊敗慕容垂,這些燕軍自然不戰而潰。」

  張願笑道:「翟首領果然深謀遠慮,鬥智不鬥力,也難怪你們丁零部落這幾年能這樣發展壯大。」

  鮮於乞討了個沒趣,嘟囔道:「遊而不擊,有什麼好吹的。」

  翟真的臉色一沉:「鮮於司馬,若是都象你這樣魯莽衝動,硬拼強敵,只怕我們早就完蛋了。你現在帶著你的人,到陣前列隊,聽我號令,若是燕軍撤退,就給我殺過去!」

  鮮於乞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得令!」接著,他一拍馬臀,帶著幾十名護衛,飛奔而去,軍旗所動,大批本來已經站好位置的鮮於部落軍士,又開始重新跟著鮮於乞前行了。

  對面,燕軍大陣前,慕容農和慕容麟冷冷地看著對面的軍陣開始動搖,不約而同地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

  慕容麟長舒了一口氣:「丁零人終歸還是不會打仗,大敵當前還這樣變陣來變陣去,只會自亂陣腳,阿農,現在是我們的好機會,可以用甲騎俱裝突擊,只要擊破了鮮於部的前鋒,必可大勝。」

  慕容農笑著搖了搖頭:「不,甲騎俱裝是留給北府軍的,這一陣,能不用就儘量不用。父王說過,對面的晉軍張願是我們的盟友,一旦打起來,會幫我們。」

  慕容麟看著遠處的張願等人,冷笑道:「這些晉人,都不可靠,我們還是得做好與他們交戰的準備,而且如果我們不出動甲騎俱裝,又如何能勝這一仗呢?」

  慕容農自信地說道:「丁零人以精銳軍士為前隊,那個鮮於乞的手下,都是丁零部裡最厲害的戰士,可是翟真自己卻是膽小懦弱,躲在後面,若是我們以猛將衝擊,從張願的陣中突入,就可以避開鮮於乞的人,直接出現在翟真的面前,到時候翟真勢必因為恐懼而逃,他那身行頭太過顯眼,一旦丁零軍士發現他們的主帥逃跑,那其他人也會跟著逃向大營,營門有限,不能一下子讓幾萬人馬都撤回去,到時候我軍只要放箭,放箭,再放箭,就能用丁零人的屍體,築起一座高山,讓他們的鮮血,流成一條大河!」

  慕容麟哈哈一笑:「阿農,今天我才算是知道,你當年是怎麼幹掉石越這個秦國大將了。這招果然高明,只是,即使衝陣,也是需要有驍勇過人的打頭陣,這個人,你看好誰?」

  慕容農笑著轉過了頭,看向了後方一員五大三粗,手持一杆精鋼長槊,全身上下都包裹在罐頭般的銀色盔甲之中的騎士:「宜都王,都說你勇冠三軍,無人可敵,今天可否讓我兄弟二人開開眼界?」

  銀甲騎士緩緩地提起了面當,慕容鳳那張遍是橫肉的臉顯現了出來,雙眼之中,殺氣騰騰:「交給我吧,翟真的首級,我必親自取下!」

  慕容農大笑三聲:「好,夠爽快,來人,上酒,敬宜都王一碗!」

  左右早有人抱著兩個大大碗公奔了上來,馬奶酒的味道四溢,不少人都開始舔起了嘴唇,慕容鳳拉下了面當,雙腿一夾馬腹,疾馳而出,他的聲音遠遠順風而來:「待我生擒翟真,與諸君不醉不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7
第九百一十二章 張願放水燕騎突

  翟真正自得意,手指馬鞭,指指點點,一副天地盡在我手的感覺,自從他獨立起兵以來,一大半時間都是在打遊擊,捉迷藏,幾乎每個晚上睡覺得時候都要睜一隻眼睛,隨時準備從燕軍的奔襲中逃跑,而今天這樣,堂堂正正地列陣作戰,對他來說,是好久都沒有的事了,一想著今天就可以在晉軍的幫助之下,一雪前恥,把這些年來一直追在自己屁股後面的燕軍消滅,他就是無比地興奮。

  突然間,對面的軍陣開始動了,前列的步兵開始向左右兩側分開,讓出一條十餘丈寬的通道,而通道之中,煙塵彌漫,隱約間,有奔雷也似的聲音響起,一道黑氣騰空而起,似是張牙舞爪的黑龍,翟真的臉色一變,失聲道:「不好,燕賊出動騎兵衝擊了!」

  張願看了一眼對面,沉聲道:「敵騎衝陣,意在趁我方立足未穩的時候突然襲擊,他們的兵力不會太多,但戰鬥力會非常兇悍,鮮於司馬的手下雖然勇悍,但現在正在列陣,無法對敵,請讓我率部隊前出,主動擋住敵騎突擊。」

  翟真的身邊,從兄翟成睜大了眼睛:「張將軍,你的部下可是步兵啊,步兵怎麼可能去擋敵軍衝起來的騎兵呢?」

  張願胸有成竹地說道:「我軍有輜重大車,也有拒馬,鹿角等防騎兵衝擊的工具,只要前出到鮮於司馬的側前方,布下盾陣,拒馬在前,弓箭射擊,就可以擋住敵軍的突擊,為鮮於司馬佈陣爭取時間。」

  翟真大喜過望:「快,張將軍,就全指望你啦。」

  張願二話不說,打馬便走,一眨眼的功夫,就奔出了幾十步,衝向了本方的軍陣那裡。

  翟成仍然一臉的疑色:「大哥,這姓張的不會有問題吧,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翟真擺了擺手:「別這樣說,人家好心帶兵前來與我們會合,這點信任還沒有嗎,你看現在燕軍出擊,咱們各部的勇士都有點慌亂,難以佈陣,更談不上反擊了,晉軍肯擋在前面,咱們是求之不得呢,再差也不會比現在差吧。你快去後軍整隊,別讓人再出營了,營地裡的箭樓上給我調弓弩手,隨時準備支援射擊!」

  翟成還想說什麼,可是翟真已經轉向了一邊,開始調兵遣將了,他歎了口氣,策馬轉回後方。

  張願的身邊,王懿和王睿二兄弟緊緊跟隨,自從二人跟著他回丁零人這裡之後,便成了他的副手,王懿一邊騎馬,一邊說道:「將軍,我們真的要擋在前面嗎?敵軍騎兵看起來來勢洶洶啊,也許我們依託現在的陣地,堅守不出的好。」

  王睿也跟著說道:「是啊,將軍,劉大哥曾經說過…………」

  張願的眼中冷芒一閃:「好了,這裡沒有什麼劉大哥,只有我晉軍大將張願,傳我的令,讓前軍前出五十步,列散陣,隻放箭,不落槊,不硬頂。敵軍若是騎射,就與之對射,若是衝陣,萬萬不要硬頂,散開通道便是。」

  王懿訝道:「將軍,不是說要硬頂敵騎,為丁零軍隊爭取時間的嗎?」

  張願冷冷地說道:「我說的是爭取時間,可沒說硬頂,燕國可是有甲騎俱裝,我不會拿大晉將士的血肉之軀去交換,讓敵軍衝過我軍軍陣,也足夠後面的丁零有有時間反應了,若是他們連衝過我軍陣的燕軍都對付不了,也別打仗啦!」

  王懿的眉頭一皺,還想再說,卻被一邊的王睿拉住,王睿說道:「得令,我等現在就去傳令!」他說著,向著王懿使了個眼色,直接就奔向了前隊。

  王懿仍然不服氣地對王睿道:「哥,張將軍的這道命令明明有問題,為什麼不去爭辯?」

  王睿低聲道:「你說這張願是沒聽劉大哥的話,自己帶兵來的吧,那這人的心術肯定不正,要嘛是想搶功,要嘛是跟燕軍暗中有勾結,要不然為何劉大哥不來?燕軍前面不動,現在突然在變陣時攻擊,顯然是早有準備,可能我軍的軍情給洩露了,這些年翟氏兄弟打遊擊可是得心應手,從沒給慕容垂截擊過,怎麼偏偏這張願來了,就碰上個正著?」

  王懿睜大了眼睛:「你是說,張將軍他…………」

  王睿咬了咬牙:「不要說了,現在咱們在人家的軍隊裡,保命為上,一會兒要是真的燕軍衝進來,咱們不要硬來,找准機會跑出去,記住,只有劉大哥的晉軍,才是可信的!」

  張願軍中,軍號旗語響作一團,一隊隊的軍士,有條不紊地進進出出,迅速地在前方列陣,可奇怪的是,前方的將士紛紛從盾牌之中鑽出,對著撲向本方正面,越來越近的燕軍騎兵,就是一通胡亂的放箭,既沒有人放置拒馬,大車,也沒有長槊兵頂前,很快,那狂飆而起的燕軍騎兵,就要衝進晉軍的陣列之中了。

  翟真睜大了眼睛,他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剛才這一會兒,晉軍正好前出,擋在了鮮於部的軍隊與燕軍之間,這讓鮮於部的人馬亂成一團,甚至連列陣的空間也沒有了,翟真喃喃地說道:「這幫傢伙在做什麼?添亂的嗎?」

  翟真身邊的兒子翟遼,急忙說道:「父帥,晉軍看起來擋不住敵騎的突擊,我們這裡要早作準備了!」

  翟真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因為,他看到那陣黑龍也似的狂飆,已經如同一把鋒利的寶劍一般,狠狠地插入了晉軍的陣列之中,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望風披靡,本來還嚴整如山的晉軍步陣,突然間就像是從中間爆炸一般,紛紛向著兩邊散開,幾乎不作任何抵抗。

  而一條劈波斬道似的通道,從晉軍的前陣一直裂向了翟真的這個方向,只見幾十騎人馬俱甲,身上插滿了箭矢,如同蝟刺一樣根根倒立的燕軍騎兵,渾身是血,如同地府修羅一般,直衝自己而來,為首一員大將,白馬銀盔,惡鬼面當,一杆長槊舞得如風車一般,直衝自己吼道:「翟真匹夫,宜都王慕容鳳,前來殺汝!拿命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7
第九百一十三章 兵敗山倒難求活

  翟真這一下嚇得靈魂出竅,慕容鳳以前曾經在翟斌的手下多年,其勇武之名,就連丁零小孩都知道,可謂勇冠三軍,無人能擋,翟真自己當然知道他的厲害,眼見是這個殺神奔著自己而來,前方幾乎一馬平川,他甚至連讓左右上前抵擋的心思都沒有,直接掉轉馬頭,向著左側的一片樹林逃去,一邊逃,一邊開始扔自己的那頂漂亮的羽冠,剛才他有多希望別人注意到自己,現在就有多希望別人無視自己。

  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沒想到堂堂的丁零主帥,居然直接在戰場上逃跑了,就連慕容鳳也是微微一愣,衝刺的速度為之一減,可是他馬上就回過了神,哈哈一笑,飛快地策馬衝前,也就兩分鐘不到的功夫,就衝到了原來翟真所立的地方,三四個丁零騎兵企圖上前搏戰,慕容鳳舞槊如風,沒幾個回合,三人便倒斃馬下,剩餘幾人奪路而逃,而後面的丁零中軍,一片混亂,大批的步兵根本看不到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人想向前,而前方的人拼命掉頭往後擠。

  慕容鳳手腕一抖,長槊挑起了翟真的那頂羽冠,直指上天,這下即使是幾百步外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氣沉丹田,用丁零語大聲道:「翟真已被我慕容鳳斬殺,放仗免死,頑抗者格殺勿論!」

  此話一出,配合著那高高在天的羽冠,所有丁零人的心氣和戰意一下子蕩然無存,就連鮮於乞的前軍,本來已經整好了隊,準備放手大殺,這會兒也是陷入了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燕軍大旗之下,慕容農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笑意,對著一邊的慕容麟說道:「是時候了,傳令,重槌鳴鼓,進軍!」

  慕容農的命令,瞬間就被各種旗語和鼓角所傳達,慕容麟高高舉起了右手,猛地往下一揮,隨著這一下動作,燕軍陣中的幾百面響鼓,突然發出了雷鳴也似的聲音,而剛才沉寂不動,一片寧靜的前軍步陣,開始以標準的軍步向前,大盾在前,步槊如林,如同一道移動的鋼鐵森林,堅定有力地向著丁零軍的方向迫去。

  鮮於乞咬牙切齒地一斧揮出,砍死了一個從自己身邊跑過的逃兵,血花四濺,染得他滿身都是,可是就在這一瞬間,起碼有幾十個人繼續從他的身邊跑過,幾個持著鬼頭大刀的督戰親衛上前阻攔,還沒來得及揮刀殺人,就給越來越多的逃兵所撞倒,踩在地上,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幾聲慘叫,就歸於沉寂了。

  在鮮於乞的面前,兩里左右的距離,燕軍的步兵方陣,步步進逼,而在他的身後,四五百步處,慕容鳳挑著那頂翟真的羽冠,來回馳騁,丁零的中軍和後軍已經完全陷入了混亂,向著營柵的方向奪路而逃,只有右翼的張願所部晉軍,這會兒反倒是在慕容鳳所率的數百騎衝陣而過後,重新收攏陣型,不慌不忙地向著戰場右側的方虎山方向撤去。

  鮮於乞猛地一拍馬鞍,大罵道:「奶奶的,晉軍放水,翟真懦夫,坑死你爺爺了!」

  兩個渾身是血和泥垢的親衛跑到了鮮於乞的身邊,哭喪著臉:「頭人,兄弟們頂不住了,無法阻止逃兵,您快撤吧,遲了怕是來不及啦!」

  鮮於乞罵罵咧咧地從馬上跳下,扔掉了頭盔,十餘個親衛護著他,鑽進了逃跑的人群,夾在這汪洋人海之中,向著大營的方向逃去!

  翟成站在營柵之後的一座高塔之上,雙眼血紅,看著前方的幾萬人,完全無序地爭相從六七座寨門向裡擠,儘管轅門很寬,足有六七丈,但對這漫漫人海,仍然像是小小的閘門一樣,不少逃兵被後面的人推倒,踩在地上,而這些被踐踏而死的可憐蟲,又成了阻擋後來人的障礙物,光是翟成面前百餘步的這個正門,就起碼有百餘具屍體橫在地上,變成了一個個絆腳石,不停地把新的想衝進營門的人再絆倒於地,運氣好起得了身的傢伙還能逃得一命,起不來的,就永遠只能躺在地上了。

  翟成厲聲道:「給我把柵欄推倒,讓兄弟們進來。」

  一個副將睜大了眼睛,奇道:「將軍,推倒柵欄,怎麼防燕軍啊。」

  翟成吼道:「他娘的,要是人都死光了,要這營寨有個屁用啊,快,快推倒柵欄,遲了就來不及啦!」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只覺得剛才還耀眼的日光,為之一暗,而一陣淒厲的呼嘯之聲,破空而來,所有人臉色大變,看向了前方,只見燕軍大陣,離著丁零潰兵的人海差不多一百多步的距離,停了下來,從大盾之後,奔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搭箭上弦,不用瞄準,對著百餘步外的丁零軍陣,就是一陣發射。

  慘叫聲此起彼伏,完全失去了組織和領導的丁零潰兵們,如同被趕鴨子一樣,向著大營的方向擁去,後面是一片片的燕軍箭雨,幾乎每一箭下去,都不會虛發,後面的逃兵們如同被收割的野草一樣,成批地倒下,活著的人不顧一切地向前鑽去,甚至不少人拔出刀劍,瘋狂地猛砍,只不過這一回不是在砍敵軍,而是在砍自己逃命路上的自己人。

  翟成愣在了塔上足有一分鐘,氣氛沉默地可怕,風聲伴隨著慘叫聲與咒駡聲,混成一團,他隱約可以看到人群之中的鮮於乞,揮舞著他的長柄戰斧,所過之處,一片腥風血雨,硬是給他這樣殺出了一條血路,衝進了營門之內,而他身後的兩個護衛,也跟在他後面揮舞著砍刀,就在要衝進來的一瞬間,卻被地上的兩具屍體所絆,僕倒在地,隻剛剛喊出了一聲「救命」,等到鮮於乞回頭望時,卻是連人影也見不到了。

  翟成閉上了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喃喃地說道:「來不及了,撤吧。」

  那個副將搖了搖頭:「將軍,往哪兒撤?」

  翟成咬了咬牙:「往沒有燕軍的地方撤,我說的是,逃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7
第九百一十四章 福無雙降禍不單

  黎陽,倉城。

  府衙大堂,已經被改作了臨時帥府,滕恬之一身絲綢長衫,外罩了一層皮甲,上好的軟肢襆頭,手裡拿著一柄玉如意,不停地撓著後背,這是長期服用五石散的後遺症,因為發熱發汗太多,容易生跳蚤,渾身上下奇癢無比,所以只能穿寬袍,如意不離手,倒也不完全是為了裝那種高端的文人范兒。

  劉裕一身鎧甲,站在下方的左首第一位,儘管他的身份只是一個軍主,但是因為名震天下的原因,加上與謝家的關係人盡皆知,在張願走後,得居此位,他的眉頭深鎖,看著堂上跪著的王家兄弟。

  王睿和王懿一臉的煙火之色,身上傷痕累累,處處血漬,盔歪甲裂,年齡稍長的王睿沉聲道:「行唐一戰,就是如此,翟真作為全軍主帥,在慕容鳳的衝擊之下,棄軍先逃,大軍失去組織和指揮,不戰自潰,四五萬人爭著想入六七個寨門,自相踐踏,加上後面燕軍以弓箭射殺,死者鋼彈十之六七。」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張將軍呢,他的損失如何?」

  王懿一臉的憤憤不平,抬起頭,正色道:「就是他出的問題,本來他自告奮勇說是出兵抵擋燕軍騎兵的突襲,可是卻讓陣門大開,放慕容鳳衝了進來,直到翟真面前,甚至他的部隊把丁零人馬都擋住了無法上前。」

  滕恬之的臉色一沉,直起了身子:「休得胡言,張將軍是朝廷大將,不是你們可以隨便詆毀的!燕軍騎兵突擊本就是難以抵擋,誘敵入陣,等其降低速度後再加以消滅,此乃常規戰法,非爾等可知!那翟真無能懦弱,與張將軍何干?」

  王懿不服氣地說道:「可是這一戰下來,丁零軍隊折損十之六七,張將軍卻幾乎沒有什麼損失,是唯一一支能把整個部隊帶出戰場的,燕軍也沒有追擊,難道這也是巧合?」

  滕恬之的眼珠子轉了轉,笑道:「那不正說明張將軍治軍有方,指揮得當嘛!丁零人一盤散沙,碰到突發情況就不可收拾,而我們大晉鐵軍訓練有素,進退自如,燕軍的目的是翟氏兄弟,不是我們晉軍,所以我軍從容撤離,也順理成章嘛。」

  劉裕沉聲道:「現在張將軍退往何處了?丁零那裡的情況如何?」

  王睿回道:「張將軍率部南下,渡過黃河前往青州方向去了。而丁零在大敗之後又起內訌,翟真被損失慘重的鮮於部首領鮮於乞所殺,但鮮於乞不能服眾,被翟真的弟弟翟成率領忠於其的部下反過來斬殺,現在丁零軍還有萬餘人馬,奉翟成為首,但是已經元氣大傷,再也無法對燕軍構成威脅了。」

  劉裕的雙目炯炯,直視王睿:「你說此戰之中,慕容鳳衝陣時,帶的都是人馬俱甲的鐵騎?」

  王睿正色道:「不錯,我們親眼所見,無論是馬上的騎士還是戰馬,都披了厚甲,還是鐵甲,就連隨騎兵突擊的副馬,也是甲胄披身,我軍的箭矢多半不能透入,那個慕容鳳,身上起碼中了有二十多箭,但仍然是活動自如。」

  劉裕喃喃地說道:「不好,這是甲騎俱裝,看起來燕軍隱藏了實力。」

  滕恬之一臉疑惑地看著劉裕:「劉軍主,你在說什麼啊?」

  劉裕咬了咬牙,說道:「這甲騎俱裝,是指人馬皆披重甲,箭不能入,刀無法破,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幾乎無人能擋,當年冉魏興起,冉閔手下的步兵橫掃中原,但碰到了慕容家的甲騎俱裝,仍然無法抵擋,後來桓溫大將軍出兵北伐,有一掃河北之雄心壯志,也正是敗在了慕容家的甲騎俱裝之下,幾乎送命在黃河邊上。慕容垂起兵以來,一直沒有出動過這種鐵騎,但今天卻用來對付了丁零人,只怕是他一直在隱藏實力!」

  滕恬之搖了搖頭:「聽王氏兄弟的話說,不過幾百騎而已,不是大患。」

  劉裕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他們隻出動了數百騎,不是只有幾百騎,而且連從馬都披甲衝陣,說明他們的甲騎是有盈餘的,以我的估計,當不下萬騎。」

  滕恬之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萬騎?能有這麼多?」

  劉裕點了點頭:「慕容垂前幾年連騎兵都很少動用,看來一直是在隱藏這實力,甲騎的負重,突擊,戰術和普通騎兵完全不一樣,需要長年的訓練才行,當年慕容家正是因為入主中原後武備廢弛,導致甲騎俱裝最後漸漸地消亡,現在慕容垂既然有這樣的突擊騎兵,那顯然是成規模大批量的,我們的敵人,遠比想像中的要強大,可怕!」

  劉裕越說,語氣越發地沉重,他抬起頭,直視滕恬之:「我們應該通知劉鷹揚,讓他馬上收兵,向鄴城靠攏,儘量避免與敵軍在野外遭遇,等後援大軍到後,再穩紮穩打。」

  滕恬之搖了搖頭:「劉軍主,只怕是來不及了,就在你救回王氏兄弟的時候,我這裡剛接到前線的軍報,說是慕容垂退走時,一路丟盔棄甲,士卒大量逃亡,在新城時還有七萬之眾,隻兩日下來就跑得只剩三萬多人了,劉鷹揚連鄴城都沒有入,直接率軍去追擊慕容垂啦。」

  劉裕雙眼圓睜,大步上前:「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何無忌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就是半天前的事,寄奴。」

  劉裕轉過身,看著正大步入殿的何無忌:「無忌,你怎麼來了?」

  滕恬之說道:「何軍主是奉命引苻丕軍隊來枋頭就食的,順便來黎陽看看,而劉鷹揚的軍情,也是他向我彙報的。」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無忌,劉鷹揚現在非常危險,慕容垂既然有如此強力的軍隊,可以一舉擊潰丁零大軍,那他的本部人馬絕不會象看上去的那樣虛弱,他明顯是在誘敵,劉鷹揚正在步入他的陷阱,整個大軍,都有覆滅之虞!」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7
第九百一十五章 輕兵冒進五橋澤

  何無忌點了點頭,轉過頭來對王氏兄弟沉聲道:「燕軍在擊潰丁零軍隊後,去了哪裡?你可知道對面的主帥是誰?」

  王懿搶道:「帶兵的是慕容農和慕容麟,他們擊破丁零之後,沒有趁勝追擊,甚至都沒有去搶佔丁零的大營,直接就向西南的方向去了,好像是鄴城那裡的方向。」

  劉裕這下臉色大變:「什麼,往鄴城方向去了?」

  連滕恬之都驚得站了起來:「哎呀,看來劉鷹揚有危險啊。」

  劉裕二話不說,轉身就向著殿外走去:「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劉鷹揚他們陷入危機。我得去救他們!」

  何無忌伸出手,攔住了劉裕:「寄奴,不要衝動,你沒有接到命令,現在離開是擅離職守,再說,黎陽城現在兵馬不過數千,你就是全帶上,怕也是杯水車薪啊。」

  劉裕咬了咬牙:「我不是去帶兵援救,是要親自攔下劉鷹揚。」

  何無忌搖了搖頭:「不行,寄奴,他是主將,如果只是通報敵情,派飛鷹過去比你人過去得要快。你不可能指揮得了他。」

  劉裕沉聲道:「現在大軍是在追擊,我們北府軍的行軍速度你是知道的,飛鷹根本不可能追上大軍,只能到鄴城的留守營地,等那邊再派人去追,只怕仗都打完,黃花菜都涼了。只有我親自出發,趕上大軍才行。」

  何無忌沉聲道:「可就算你趕上了又如何?我一直跟著劉鷹揚,他現在滿腦子就是一舉擊垮慕容垂,千萬不能讓他跑了,你這裡沒有探馬回報,沒有有力的證據,如何讓他信服?要換了你是他,突然跑來一個人,跟他說放棄前面唾手可及的敵軍,你會聽嗎?」

  劉裕咬了咬牙,從懷裡掏出了那面謝玄給過他的金牌,正色道:「如果來得及的話,哪怕是用這面金牌,代表玄帥對劉鷹揚下令,也是不得不做了。我得對上萬弟兄們的生命負責,對我們大晉的國運負責。北府軍組建有多困難,多不容易,我們都知道,萬一折在這裡,這元氣要多少年才能恢復?!」

  何無忌雙目炯炯,直視劉裕:「寄奴,你若是以玄帥的金牌強壓劉鷹揚一頭,以後恐怕就會跟他翻臉成仇了,咱們當兵的都知道,最反感有人以權勢逼自己就範,再說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全軍將士都一路搶了過去,你這時候逼劉鷹揚收兵,是斷了弟兄們的財路,只怕大傢伙兒都會跟你過不去的。」

  劉裕大聲道:「我這是在救他們,命要是沒了,要這財物又有何用?軍情如火,顧不了那麼多了,總有一天,大家會明白誰是誰非的。」

  何無忌歎了口氣:「既然你意已決,那就去做吧,滕太守,還勞煩你趕快集合人馬,挑選出精兵北上,去接應劉鷹揚他們,何某不才,願意帶領他們。」

  滕恬之連忙點頭道:「好好,有何軍主統領,我大可放心,只是,只是這黎陽城的守備…………」

  劉裕轉頭正色道:「若是大軍失利,這黎陽再多兩萬人馬也難以防守,滕太守,請你速速聯絡謝鎮軍,讓他發兵接應,而苻丕軍隊若來,引他們去渡口就食,千萬不可放其入城。」

  滕恬之正要說話,卻只見劉裕飛奔而出,只一眨眼間,那魁梧偉岸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府衙之外。

  鄴城東北,二百里,五橋澤。

  這裡是一片荒原,漳水從此流過,寬約三十餘步的河面之上,座落著五座年久失修的橋樑,一條黃土大道,貫穿兩岸,而路邊則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沼澤,被丟棄的輜重,軍械扔得滿地都是,而大批全副武裝的晉軍,正從這些橋樑上跨過,奔走如飛

  劉牢之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立於路邊,在他的身前,虎狼一樣的北府軍將士們,身著重甲,扛著長槊,跑步向前,四列標準的行軍縱隊,如同奔馬一般,將士們在這冬日裡的呼氣,混合著他們渾身上下熱騰騰的汗水所蒸發出的薄霧,讓這清晨的荒野,陷入了一片詭異的迷茫之中。

  劉毅和孟昶也騎著馬,在劉牢之的身邊,二人的臉上掛著笑容,劉毅一指路邊的荒原之上,星星點點,盡是土灶的痕跡:「大帥請看,這些灶是昨天三更到四更的,只剩兩千多了,這說明燕賊已經逃散了大半,現在還跟著慕容垂的,不過兩萬多人,差不多也只有他慕容氏鮮卑部落了,那些烏丸,丁零,匈奴和羯人僕從,怕是跑了個精光。」

  劉牢之的紫面之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看來我軍的速度還是起了關鍵的作用,慕容垂萬萬沒有料到我們從組建到出兵能有這麼快,更想不到從廣陵到河北,我們只用了十幾天的時間就到了,得益於我們多年來的準備,一路之上都有現成的軍糧,省去了轉運的麻煩,部隊可以扔下輜重一往無前。」

  孟昶平靜地說道:「大帥,話雖如此,但到了河北之後,這些優勢就不存在了,我軍如果出擊距離太遠,是不是有點危險?而且我總覺得慕容垂不至於這樣不戰而退。」

  劉毅笑道:「彥達,你就是太過謹慎了,還沒改掉文人的那套臭毛病。我們早就分析過,這回慕容垂被迫敵前撤退,主要是因為後方給抄,丁零人和張願所部去打他老家了,那才是他的根本,無論是將士的家屬還是庫存的糧草輜重,都是他不能損失的,所以只有放棄圍攻鄴城,去解燃眉之急了。我們若是這個時候停下來,讓他有機會打敗丁零軍隊,那才叫真的麻煩。」

  劉牢之滿意地點了點頭:「希樂說得不錯,這幾日我們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現在看起來他們的步兵幾乎全部潰散了,這說明慕容垂走得如此匆忙,幾乎是扔下步兵,只帶騎兵,要想兩條腿跑過四條腿,還得再加快點速度才行。傳令,所有將士,脫下盔甲,扔掉輜重,輕裝上陣,給我全速追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8
第九百一十六章 天師三傑小林現

  劉敬宣睜大了眼睛:「父帥,這樣太過冒險了吧,我軍勝在甲兵犀利,裝備精良,靠的就是這鐵甲鋼刀,若是不著甲,不帶拒馬之類的軍械,碰到大批敵軍主力,如何應戰?」

  劉牢之笑了笑,自信地說道:「兵貴神速!」

  孟昶的眉頭微皺:「大帥,雖說兵貴神速,但是我軍若是放棄了甲胄與輜重,突然遭遇敵軍騎兵,如何抵擋?」

  劉牢之不在乎地以馬鞭指向四周:「敵軍軍心早已經散了,我軍還沒有殺到,就這樣丟盔棄甲,若是真的發現我軍出現在他們後方,根本不敢作戰,只會一哄而散,現在慕容垂眾叛親離,前有丁零人的突襲,後面面臨我軍的追擊,只要兩者同時殺到,那他必敗無疑。若是我們在這裡仍然不緊不慢地行軍,只會給他抓住機會,先破丁零,然後就可以收攏人心,跟我們整軍再戰。」

  「當初苻堅放慕容垂去關東的時候,也是以為他不過幾十護衛,不可能從事,結果讓他成了今天的氣候,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打蛇不死,必受其噬,今天我們已經把慕容垂逼入了絕境,只差這最後一口氣,咬咬牙,衝上去,他的意志就先垮掉,我相信我們北府軍的將士,有著最好的耐力,最精良的武器,最強的戰鬥技巧,即使沒有鐵甲和拒馬,也能戰勝燕軍,傳我將令,就說北方百年來的財富,都在慕容垂的軍中,擊敗燕軍之後,所有戰利品,任眾軍自取!」

  劉牢之下完令,眼中冷芒一閃,打馬而去,劉毅笑著看著一邊的孟昶和劉敬宣:「這時候就是要比用兵狠,如果是劉裕在這裡,也會跟大帥作同樣的選擇的。」

  他說著,大笑幾聲,也緊跟劉牢之而去,劉敬宣搖了搖頭,對著身邊的傳令兵說道:「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大帥的軍令傳達,一刻鐘之內,所有輜重和盔甲都留在南岸,輕裝前行!」

  他說著,跳下了戰馬,在一邊開始解起自己的衣甲來,一邊脫,一邊對著身邊沉默不語的孟昶說道:「彥達,這裡就交給你看守了,你帶二百人留守,若遇大批敵軍,記得放狼煙。」

  孟昶歎了口氣,回頭指向了身後的十餘輛大車,上面放著五顏六角的罎罎罐罐:「把這些五石散也帶上吧,我覺得你們會用得著的。」

  道邊,一處小林裡,幾百名北府軍軍士,正在解脫身上的重甲,與在這五橋澤路邊換裝的其他軍士們不同,這些人的內裡,都穿著緊身的天青色勁裝,上繡天師道的符案,而為首三人,赫然正是孫恩,盧循和徐道覆。

  徐道覆那九尺高的身形,在人群中如同一座小山,異常的顯眼,而他身上穿的盔甲也是足有兩層之多,這讓他解起來也特別地麻煩,兩個弟子在他的身後解著背後的布扣,而另一個則彎著腰,解他的腿甲,徐道覆本人一邊解著手臂上的縛膊,一邊罵罵咧咧道:「奶奶的,連甲都不讓穿,碰到敵軍可怎麼辦?就是要輕裝前進也不能這樣命都不要了吧。」

  孫恩這會兒已經換好了道裝,長劍背於身後,長須飄飄,微微一笑:「三弟,急什麼,你這些天來不是一直罵著這些鎧甲太厚重太礙事嗎,怎麼這會兒又捨不得了?」

  徐道覆恨聲道:「就是因為這些天都穿了這麼個玩意,累得老子機巴都軟了,真要打仗的時候卻要脫掉,這他奶奶的不是耍人玩嗎,前面白穿了?」

  盧循哈哈一笑:「我的好姐夫,入了道門這麼多年,脾氣怎麼還是這樣啊。」

  這幾年來,這天師道三傑倒是學起東晉的世家,玩起內部聯姻了,孫恩的妹妹孫尚英嫁給了盧循,而盧循的姐姐盧婉容則成了徐道覆的妻子,三人的關係,也成了天師道內牢不可破的同盟了,這次孫泰為他們爭取到了隨北府軍出征建功的機會,也讓他們以個人名義分別加入了各軍,但到了這戰前準備的時候,軍中的這近千天師道弟子,還是集中到了一起。

  徐道覆把一片臂甲扯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的一堆甲胄之上,把一個頭盔砸得直接滾到了一邊,他氣鼓鼓地說道:「打從娘胎裡出來,我就這脾氣了,其實我氣的倒不是白穿了這麼多天的盔甲,而是氣這劉牢之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戰前居然棄甲,這是要大傢伙兒去送死嗎?」

  孫泰笑著搖了搖頭:「三弟,別這樣,這一戰只怕是打不起來的,你看這一路行來,燕軍的輜重盔甲扔得到處都是,而聽劉毅說,從灶台可知其兵力,現在跑得只有兩萬不到了,哪還有什麼鬥志和戰力?」

  盧循若有所思地說道:「只怕未必吧,我們這一路前來,雖然看到一路之上盡是敵軍拋棄的輜重,但是敵軍的逃兵卻沒見到幾個,難道通通變成了鬼嗎?」

  孫泰的臉色一變:「二弟,你也覺得燕軍有詐?」

  盧循點了點頭:「慕容垂可不是什麼酒囊飯袋,我想他不會這麼輕易地被打敗,我軍過河後,他初戰甚至小勝,就這麼不戰而走,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孫泰勾了勾嘴角:「桓玄那小子好像跟慕容垂有些聯繫,如果真的有危險,他是不會坑我們的,現在我們換裝,就是兩手準備,如果沒有別的消息傳來,就跟劉牢之繼續衝擊,以後按我們的原計劃行事,在北方,尤其是二弟你的河北老家大力發展信徒,若是桓玄那邊來信…………」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間,一聲淒厲的鷹嘯之聲從空中傳來,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抬頭向天,只見從東北方向,一隻蒼鷹展翅而來,在空中盤旋幾圈,俯衝而下,停到了孫恩的肩頭。

  孫恩一打響指,一個手下上前遞上了一條上好的五花肉,孫恩丟給了這隻蒼鷹,順手從它的腿上取下了一個羊皮小卷,展開一看,盡是用符文讖語寫的密語符文,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這紙小卷,臉色一變:「燕軍伏擊已設,前方危險,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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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七章 金銀財寶在眼前

  孫恩說著,把這張羊皮小卷扔到了一邊的火堆之中,頓時就化成了一縷青煙,而那隻蒼鷹也展翅而起,直上雲宵。

  徐道覆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看著林外那些開始輕裝飛奔的北府軍士們:「我們,我們要不要通知一下他們?」

  孫恩一回頭,雙眼之中冷電如霜,刺得徐道覆一下子閉上了嘴:「願三清帝君保佑他們,無量壽佛!」

  一里之外,劉牢之駐馬道邊,冷冷地看著密林之中,大批天青色的身影穿林而出,向著西南的方向急行而去,一邊的劉敬宣赤著上身,倒提著大鐵錘,恨聲道:「這些天師道的傢伙,果然靠不住,真要打仗就跑路了。」

  劉牢之冷笑道:「反正我也從來沒信過他們,與其指望他們,不如指望他們的那些個五石散,還好我讓孟昶和劉毅他們看著這些東西,沒讓他們一起帶走。」

  劉毅的眉頭微皺:「剛才有隻蒼鷹入林,好像是有什麼人給天師道的人什麼提示,要不要我們追上去問個明白?」

  劉牢之搖了搖頭:「不必了,現在追擊燕軍才是首要之事,天師道的人無非就是想進鄴城罷了,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鄴城早已經成為一座空城,死城,想要從戰爭中得到好處,得向前,而不是向後。」

  劉毅勾了勾嘴角:「可是天師道弟子有近千人,戰力還是很兇悍的,本來我們可以讓他們打頭陣,就算燕軍還有什麼殺招,也可以讓他們先試出來,這下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劉牢之冷笑道:「無妨,少了些來爭功分東西的也好,傳令下去,田洛所部為先鋒,諸葛侃所部繼之,劉襲和高素兩部在左右兩翼展開,我自率中軍跟進,希樂,敬宣,隨我出擊!」

  劉敬宣與劉毅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得令!」

  五橋澤北,五里,一處小高崗。

  慕容垂坐在一張胡床之上,桓玄和慕容蘭分立左右,桓玄的臉上神色輕鬆,而慕容蘭去了面具,絕色的容顏上,秀眉深蹙,在她的面前,萬餘北府軍已經全部渡過了漳水上的幾座橋樑,開始在五六里寬的正面集結,展開,而前鋒兩千餘人,幾乎全都是赤膊上陣,或提精煉宿鐵刀,或舉矛槊,飛奔向前,讓人驚奇的是,以這樣的全速出奔,兩千多人的動作幾乎是整齊劃一,無論是步頻還是奔跑的速度,幾乎都是一模一樣。

  慕容垂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真的不錯,北府精銳,今天我是親眼見識到了,難怪能橫掃天下。」

  桓玄笑道:「只可惜過了今天之後,天下再無北府軍。」

  慕容蘭咬了咬牙:「桓玄,你剛才放的飛鷹是什麼意思,給誰通風報信哪!」

  桓玄淡然一指五橋澤的方向,遠遠看去,大約一千左右的青色身影,疾馳而過,已經越漳水而南:「只不過是告訴了我天師道的朋友,放心,他們不會通知北府軍的。」

  慕容垂點了點頭:「我相信桓公子這時候一定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桓玄微微一笑:「今天能在吳王身邊學習一下兵法的精要,是我的榮幸,劉牢之已經錯過了最後的機會,更可歎的是,他居然讓部下棄甲輕裝,吳王,現在只需要用鐵騎突擊,定可蹂爛敵軍!」

  慕容垂搖了搖頭:「北府軍畢竟是天下精兵,劉牢之還是留了一手,讓部隊分散展開,現在我軍如果直接突擊,大概只能消滅敵前軍和兩翼,重創中軍,劉牢之還是可以組織抵抗,而我軍的損失也不會小,所以,現在還不是出動鐵騎的時候,傳令,讓輜重部隊出場。」

  桓玄睜大了眼睛,看著慕容垂,說不出話。

  田洛騎著棗紅駒,提著大關刀,在疾行的軍陣之中來回馳騁,高聲吼道:「兒郎們,敵軍就在前方,勝利就在前方,金銀財富,榮華富貴就在前方,隨我衝衝衝!」

  而士兵們則一邊奔跑,一邊有節奏地應道:「衝衝衝!」

  突然,前方的草叢之中衝出了千餘燕軍,隊形散亂,號令不一,十餘個軍官高聲呼喝著,指揮著手下們衝出來,搭箭上弦,可是因為他們未及列陣,射出的幾百枝箭枝,雜亂無章,連田洛所部的邊都沒摸到,就紛紛下落。

  田洛厲聲道:「燕賊出現,列陣衝擊!」

  本來以方陣形式,五十人一隊的數十個晉軍小隊,瞬間就在奔跑過程中形成了三角形的突擊陣形,隊正和旗頭們揮舞著雙手宿鐵刀,衝在前方,撥打著空中的羽箭,而後面跟著的軍士,則一邊突擊,一邊以弓弩回擊,空中頓時勁弩強弓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燕軍那邊,傳出陣陣慘叫之聲,只一個回合,就有百餘名燕軍弓箭手中箭倒下,身著皮甲的他們,幾乎都是被箭矢洞穿而過,而反觀北府軍那裡,中箭的不過十餘人,只有三人倒在了地上,其他人身上插著箭仍然可以繼續向前突擊,兩邊的弓箭手的力量與准度相比,高下立判。

  燕軍的弓箭手們一見如此,紛紛奪路而逃,田洛哈哈一笑,在馬上開弓放箭,一箭穿透了一個燕軍軍校模樣的傢伙:「眾兒郎,燕賊就在這裡,追上去,殺光他們,所有的北國財寶,都是你們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躍馬前突,可是當他的戰馬跑過那些燕軍的屍體時,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絲警惕:「且慢,搜索大道兩邊的草叢,別中了賊人的埋伏!」

  手下的百餘名戰士應諾而出,放下長槊,開始在這半人高的草叢裡來回掃蕩,很快,草叢低矮了下來,所有人的眼前為之一亮,草叢之中,乃是一個臨時清出的空地,橫七豎八地放著兩百多輛大車,上面全都放著大大的箱子,與一路前來看到的那些被打開的空箱不同,這些箱子全都上了鎖,還貼上了封條。

  田洛騎馬上前,大關刀一揮,一個箱子的大鎖應刀而落,封條也被刀風破成兩半,這一刀之勢,讓整個箱子都從車上落到地下,黃燦燦的金條與亮閃閃的銀元寶,滾得滿地都是,亮瞎了所有將士的雙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8
第九百一十八章 瘋狂搶錢大競賽

  金條的黃色,和那銀元寶的白光一起,照得將士們的眼中盡是光芒,不少軍士不等各自的軍校下令,直接跑到了別的大車上的箱子邊,手起刀落,這些箱子全都被砍掉了鎖,嘩啦啦的金銀滾動的聲音不絕於耳,所有的箱子裡,都是沉甸甸的黃白之物,在這片空地之上的財富,是北府將士們此生未見的。

  田洛的雙目之中,光芒閃閃,即使是他這樣見多識廣的老將,也很難不動心,多年以來,他在淮北地區的經營,也就是十幾箱的金銀,而光是這裡,就有二百多輛大車,箱子至少有兩三千,傳說中的北國財富盡在於此,還真沒說錯。

  沒有等到他的命令,這些原來隊形完好,氣勢逼人的將士們,已經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激動了,金銀財寶,戰場所得,任君取之,這是劉牢之的軍令,一個聲音突然高喊道:「兄弟們,愣著做啥,拿錢啊!」

  這一聲如同發令槍響一般,所有的軍士都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手忙腳亂地尋找起所有身邊可以找到裝金銀的東西,儘管是赤膊上陣,但每個人都沒忘了在褲腰帶上系一個大搭褳,為的就是裝寶貝,現在寶貝就在眼前,誰還能錯過呢?拼死拼活,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這些東西?

  幾千個布包裹,在地上迅速地攤開,甚至不少人把頭盔內襯裡的布匹也拉了出來,他們不是一個個地撿這些金條銀元寶,而是直接一把把地往這些布袋裡去擼,整個空地之上,金光閃閃,而你爭我奪時的喝罵,叫嚷之聲,不絕於耳,剛才還沉默堅定的北府軍方陣步兵,這會兒一下子變成了幾千個市井之徒,販夫走卒,而這方圓四五里餘的地方,也成了一片巨大的菜場。

  田洛哈哈一笑,他自己也跳下了馬,把大刀往地上一插,從馬鞍上拿出了三個大皮革囊,作為一個身經百戰,也身經百搶的資深老兵,對這種戰後的擄掠,他可謂得心應手,這次出來,準備裝東西的袋子也比一般人多了不少,誰叫他是將軍,可以騎馬呢?

  當田洛大步向前的時候,卻聽到後面傳來一陣驚呼與騷動之聲,回頭看去,只見二十餘騎絕塵而來,在後面百餘步,則是一大堆以百米速度衝刺的步兵,馬上騎著的,正是他的老朋友諸葛侃,而諸葛長民,諸葛黎民,諸葛幼民這三兄弟,滿眼都在放光,甚至衝在了他們父親的前面。

  他們的目光越過了田洛,越過了兩千餘名前軍將士,直接就落到了那車陣之中,顯然,如同鯊魚嗅見了血腥味,禿鷹烏鴉看到了屍體群,即使是北府軍將士,在金銀面前,亦不能逃避人性的貪婪,這會兒什麼收復失地,什麼驅逐胡虜的理想,甚至連燕軍仍然在附近對自己造成威脅的擔心,都蕩然無存了。

  諸葛三兄弟如旋風一般,直接策馬衝過了田洛的身邊,帶起的勁風甚至幾乎要把他的頭盔給吹倒在地,諸葛侃畢竟作為主將,多少還是要持重一點,騎到田洛身前,減速下馬,看著轉頭對諸葛三兄弟破口大駡的田洛,哈哈一笑:「老田,真不仗義啊,發了財也不通知兄弟們一聲,這是想獨吞嗎?」

  田洛「嘿嘿」一笑:「諸葛,咱們這麼多年不都是這樣麼,早到早拿,遲到遲拿,可沒什麼見者有份,平均分配的說法啊,不過你們來得挺巧,我們這也是剛剛發現,就各憑所能,能拿多少拿多少吧。」

  說話間,兩千多名諸葛侃所部的軍士個個化身博爾特,風一般地衝過了兩人,一邊跑,一邊把手中的武器都扔到了地上和草叢裡,摸起身上系的,頭上戴的所有可以用來打包的布匹,吼叫著衝進了人群之中,這個時候,一切的軍令約束都已經蕩然無存,所有人的眼裡,都只看到了那滿車滿地都是,金光燦燦的寶貝!

  劉牢之的臉上也遍是驚訝之色,儘管離著那塊空地還有兩里多遠,但他的中軍已經不再等他的命令,也開始向著那裡瘋狂衝刺了,劉敬宣帶著二十餘個護衛親兵騎士,高聲喝止,可是完全無法阻止這股人流向著那裡湧去,甚至有四五個騎兵也喊著喊著,跟著人群開始向前跑了,借助著馬的速度,甚至從後面超越到了前方。

  左右兩翼的方向,劉襲所部和高素所部,也完全放棄了自己的位置,向著那些輜重大車的方向奔去,本來嚴謹有序,正面展開的北府大軍,這會兒完全亂成了一團,所有人的目標都只剩了一個,那就是搶錢,搶錢,再搶錢!

  劉敬宣氣鼓鼓地一錘砸向了地面,生生砸出一個半尺深的大坑,恨聲道:「奶奶的,都他娘的沒見過錢啊,父帥,這樣可不行,萬一敵軍這時候攻來,我軍毫無陣列,太危險了!」

  劉牢之點了點頭,環視四周,站在自己身邊的中軍親兵還有四五百人,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若非這些人是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只怕也早就跑去開搶了,他的眉頭一皺,沉聲道:「大軍仍然需要護衛和警戒,你們的忠誠,本帥看在眼裡,現在跟著少將軍前出,若遇來襲,結陣護衛,放心,事後本帥保證,你們每個人拿到的賞賜,會比他們現在搶來的多一倍!」

  人群中暴發出了一陣歡呼,劉牢之的軍令,從沒有虛發過,劉敬宣一揮大錘,四五百人緊跟在他的身後,向著前方奔去,儘管很多人一邊跑,一邊滿臉羡慕地看著側前方那些正在瘋狂打包的軍士們,但至少他們是跑向了另一個方向,過了那片草場,前方的空地,正好可以列陣警戒,到了那裡,就安全了!

  可是寶箱那裡的北府軍士們,卻是沒幾個注意到這幾百人的動向,田洛笑著拿起了一根金條,正要往革囊裡裝,卻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一邊正在把一個酒囊裡的酒往地上倒,以清出空間的諸葛侃奇道:「老田,怎麼了?」

  田洛的眉頭一皺:「不對啊,這金條怎麼這麼輕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8
第九百一十九章 燎原烈火吞北府

  五里之外,小崗之上,慕容垂神色輕鬆,看著遠處那片亂作一團,你爭我奪的場景,緩緩地抬起了手,一邊的慕容寶面露不忍之色:「父王,這些金銀來之不易,就這麼跟北府軍一起燒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慕容垂微微一笑:「就當作是跟天下最好的戰士陪葬吧,他們值得!」

  桓玄勾了勾嘴角,在他們的身邊,放著兩口寶箱,一如那片空地裡的幾百輛大車上的箱子,裡面金光閃閃,銀彩奪目,桓玄拿起了一塊金條,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微微一愣,突然笑了起來:「吳王啊吳王,你真的是太有才了,怪不得你不心疼這些金銀,原來早就是做了手腳啊。」

  他說著,把這塊金條猛地一掰,只聽「啪」地一聲,這塊金條居然應手而斷,露出了裡面灰濛濛的內層,慕容寶和慕容蘭等人順眼望去,只見這塊金條只有外面薄薄的一層才是鍍上的金箔,而內裡的大塊,卻是這種鉛塊。

  慕容蘭也跟著笑了起來:「原來大哥是用鉛塊外面裹了一層這種金銀箔皮,用來騙那些北府軍呢。」

  慕容垂點了點頭:「金銀財富聚積不易,即使是為了消滅北府軍,也不能一下子全給送光,讓他們去搶就行,時間長了,自然會看出不對,好了,現在北府軍的陣型已亂,該是我們攻擊的時候了,傳令,火箭!」

  隨著慕容垂的命令下達,從他的身後,大片的草叢和澤地之中,站起了無數的士兵,他們身上或披著稻草,或塗著泥巴,幾乎是肉眼也不可見,若不是主動站起,即使是在一里之外,也看不出,有如此龐大的軍隊。

  只是這支軍隊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足有半人高的大弓,背上的油布包裹著箭囊與硝石,硫黃等引火之物,這兩萬餘弓箭手,幾乎就在兩三分鐘的時間內,就奔到了慕容垂的身前百餘步的地方,列成了足有三四列,三四里寬的正面箭陣。

  劉敬宣的嘴張得大大的,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剛出這片草場,就撞上了對方如此龐大的軍陣,兩萬多弓箭手,就在自己面前不到百餘步的地方,張弓搭箭,而在他們的身前,一條長長的地溝,就是這些弓箭手前出的標準線,裡面灌滿了桐油,一個軍官手持火把,獰笑著向下一探,頓時,整條溝渠,都騰起了火焰,第一排的五千餘名弓箭手,從箭囊裡抽出了羽箭,向前一送,塗抹了燃油的箭頭,頓時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一股熱浪,隨著這片荒原上騰起的北風,撲面而來。

  劉敬宣的雙眼圓睜,舉起了大錘,厲聲吼道:「盾牌,盾牌!」

  中軍護衛的這幾百名軍士,還保留了皮盾與鎧甲,他們匆忙地從背上解下了大盾,擋在身前,結成了方陣,但是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一股懼意,在這平原之上,給幾萬弓箭手這樣面對面地射擊,真的能擋住嗎?

  慕容垂抬起頭,看了看在自己的身後,剛剛豎起的一面大旗,鮮紅的鮮卑文所書寫的「慕容」二字,高高飄揚,迎著強勁的北風,直向南飄,慕容垂抽出了佩劍,向前猛地一指,厲聲叫道:「射擊!」

  隨著他的這兩個字脫口而出,五千餘根弓弦,開始了齊齊地振動,五千餘枝長杆狼牙箭,似是五千多隻火焰飛鳥,帶著灼熱與死亡的氣息,劃空而過,直向著對面的草叢之中飛去。

  劉敬宣大吼一聲:「頂盾!」

  身後的所有後排的戰士,齊齊地把大盾上舉,蓋在了頭上,五百多人的隊伍,分成了十餘個小隊,每個小隊迅速地圍攏在一起,前排大盾,頭頂頂盾,頓時就形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防守陣型。

  可是這些淒厲呼嘯的火箭,卻沒有落到他們的頭頂,而是遠遠地劃過一道道的弧線,落到了他們的身後,起碼三四十步的地方,劉敬宣的臉色一變,轉頭向著後方看去,只見剛才的草地之中,頓時騰起了熊熊的烈火,頓時就火借風勢,野火燎原!

  寶箱那裡,越來越多的軍士們開始發現了不對勁,他們開始正視起剛才瘋狂所搶的那些金條銀塊,在手裡掂量起重量,田洛在士兵之間來回奔走,不停地從一個個人的手裡,拿過塊塊金條,在手上一掰即斷,露出了裡面的鉛塊,終於,在掰到第十四個人手裡的金條時,他無力地癱坐到了地上,一邊的諸葛侃神色複雜地看著他:「老田,看來,咱們上當了,慕容垂留的,是假金條。」

  田洛突然從地上一下子蹦了起來,厲聲道:「眾兒郎,燕賊欺我,弄他!」

  這句「弄他」乃是田洛所部的戰鬥口號,類似老虎部隊的「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頓時,憤怒的吼聲此起彼伏:「弄他,弄他!」

  可是,北府軍的憤怒還沒有來得及化為實際行動,一股熱浪就撲面而來,眾人扭頭看去,只見北邊的草叢之中,早已經煙火漫天,火借風勢,迅如奔馬,直向著擁擠在這裡,混為一團的上萬軍士撲了過來。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北府軍老兵,也陷入了驚恐與慌亂,面對再強的敵軍,他們可以無所畏懼,但面對這天地之力,水深火熱,卻非人力所能抗拒,原本衝在最前面的軍士,去翻最裡面的那些大車裡的寶箱的幾百名田洛的部下,那些一個個背著沉甸甸的包裹,連走路都受影響的漢子們,首當齊衝,甚至來不及轉身跑出幾步,就給熊熊的烈火所吞沒,甚至那種懾人心魄的慘叫之聲,都沒能持續幾秒鐘,就給混合著風聲火聲的那可怕聲響,淹沒不聞!

  田洛直愣愣地立在了原地,一如在場的上萬名北府軍將士一樣,大腦一片空白,突然,他的臉上重重地挨了一記耳光,這才讓他清醒了過來,只見劉襲滿頭大汗,眼中盡是血絲,對著他厲聲吼道:「愣著等死嗎?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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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山崩火海寄奴到

  田洛,諸葛侃等人如夢初醒,諸葛氏三兄弟的動作飛快,年輕人的速度和敏捷在這個時候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三人幾乎是飛奔著躍上了剛才身後的幾匹座騎,一拉韁繩,就向著後方狂奔,甚至都沒顧得上回頭看一下身後的田洛和諸葛侃等人。

  諸葛侃的速度也很快,也得益於他的座騎離得很近,一躍而上,與劉襲幾乎同時奔向了後方,突然,他想到了什麼,轉頭一看身後,劉襲大吼道:「你發瘋了嗎,還等什麼?」

  諸葛侃剛想說:「我們不能把老田落下!」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話出口,隻回頭一看,便見到十餘步外,盡成火海,而田洛那高大雄壯的身影,也已經連同周圍的數百名部下一起,被火焰所吞沒,而他的聲音伴隨著瘋狂的大笑隨風而來:「哈哈哈哈,想不到這就是我田洛,西河田洛最後的結局!諸葛,阿襲,幫我,幫我掐死,掐死慕容垂…………垂…………」

  隨著他最後的幾聲聲音越來越低,那站立著的高大身軀,終於無力地倒下。

  諸葛侃的臉上,老淚縱橫,一咬牙,猛地一拍馬臀,向著飛奔而去,在他的身後,大批北府軍士,飛快地向著後方跑去,這時候也顧不得剛才搶掠的金銀了,儘管大多數人並不知道拿到的金銀是些假貨,但就算是真的,也沒有命重要,走一路,跑一路,剛才搶錢的速度有多快,這時候扔包裹的速度就有多快,恨不得爹娘能給自己多生兩條腿。

  後軍,劉牢之與劉毅目瞪口呆,看著前方的一片火海,數千精銳,就這樣被無情的烈火所吞沒,而剩下的人,無論是奔跑還是騎馬,都是瘋狂地向著本方這裡衝來,儘管這些北府軍士跑步的速度冠絕天下,但在這借了風勢的野火面前,仍然有所不及,不停地有人被身後的火苗所追上,吞沒,很快,就沒了動靜。

  一聲長長的馬嘶之聲從二人的身後響起,劉牢之木然地回頭看向了身後,只見一匹黃驃駿馬,口吐白沫,汗出如漿,而馬上的一個八尺多高的壯汗,渾身上下,如同水洗,都散發著汗水所蒸發出的霧氣,他的滿面都是塵土之色,臉上的泥垢被汗水衝得一道道的,雙眼之中,遍佈血絲,可不正是劉裕劉寄奴?

  劉毅張了張嘴,看著劉裕,不信地搖著頭:「不可能,怎麼會是你?你,你不是還在黎陽嗎?」

  劉裕的眼中,淚光閃閃,看著前方那如同地獄般的場景,他仰天長嘯,悲憤莫名:「為什麼,為什麼還是讓我晚來了一步?!明明只差半個時辰啊!」

  劉牢之畢竟是一軍主帥,從震驚與意外中恢復了過來,看著劉裕,沉聲道:「劉裕,軍情緊急,現在已經這樣了,你說,怎麼辦?!」

  劉裕咬了咬牙,回頭看向了劉牢之的身後,不過一千餘後軍戰士,人人都面露懼色,拿著兵器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確實,面對眼前這種無法阻擋的天地之力,數千同袍,幾乎是一瞬間就慘死在這烈火燎原之中,即使是無堅不摧的天下最強戰士,也難免心生懼意。

  劉裕沉聲道:「大帥,現在情勢極其不利,燕軍既然設下了烈火陷阱,就一定還有鐵騎衝擊,我軍在草叢之中,被敵軍火箭攻擊,損失過半,現在一定要收拾殘軍,迅速地撤回漳水之南,聯繫苻丕的人馬前來接應,方有一線生機。」

  劉牢之對著一邊的劉毅沉聲道:「劉希樂,你跟苻丕打過交道,聯絡苻丕的事,就交給你了,現在馬上去!」

  劉毅滿臉慚色,看了一眼劉裕,長歎一聲:「寄奴,真感謝你現在這時候還能來,弟兄們能不能逃過這劫,能活下來多少,就全拜託你了!」

  劉裕也不看劉毅一眼,策馬上前,開始迅速地判斷起戰場的形勢,透過濃煙與火場,他隱約可以看到,在這兩里多長的火場之前,似乎還有一小隊晉軍步兵,頂著盾,向著前方開始衝擊,而遠處的鼓角之聲連天,人喊馬嘶之聲不絕於耳,顯然是燕軍的大軍盡出,步騎也開始列陣了。

  劉裕面沉如水,一指前方:「草場之後的那些步兵,是誰在帶領?」

  劉牢之的眼中淚光閃閃:「是阿壽帶著我的中軍親衛,在前面頂著,大約是因為他們不在草場之外,所以反而沒被火箭射著,現在他們後面是火場,前方是敵軍大軍,進退失據,怕是不可能生還了!」

  劉裕左右環視,沉聲道:「現在全軍崩潰,敵軍騎兵馬上等火勢稍弱就會發動突擊,或者是從這十里寬的草場兩翼包抄過來,我軍棄甲輕裝前來,面對對方步兵還可以一戰,但面對甲騎俱裝,沒有任何贏的可能!」

  劉牢之微微一愣,訝道:「他們什麼時候有的甲騎俱裝?怎麼可能?!」

  劉裕長歎一聲:「這回我來就是為了報告這一軍情的,慕容農和慕容麟已經擊潰了丁零軍隊,張願很可能跟他們有所勾連,突擊丁零軍中軍的時候,慕容鳳帶了數百人馬俱甲的騎兵,連副馬的戰馬都披了重甲,顯然,慕容垂隱瞞了實力,他們有大批的甲騎俱裝,只不過以前一直沒有出動罷了!」

  劉牢之恨恨地一拍馬鞍:「該死!我竟然沒有早點發現,完全上了這老賊的當了!怪我,全怪我!」

  劉裕沉聲道:「大帥,現在說這個沒有用了,想辦法收攏部隊,讓更多的弟兄能逃回去,現在結陣也無法防止敵軍的突擊,只有讓大家分散撤回漳南,大帥,你要在這裡,帶後衛部隊牢牢頂住,給大家爭取撤離過河的時間,不要集結,讓大家分散跑,能跑一個是一個,回鄴城一帶收拾散兵!」

  劉裕說到這裡,跳下了戰馬,猛地一拍馬臀,戰馬長嘶一聲,飛奔而去,他拉下了頭盔上的面當,提起百煉宿鐵刀,逆行而前,劉牢之大聲道:「寄奴,你去哪裡?快回來?!」

  劉裕的聲音順風飄來:「我去救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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