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15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8
第八百八十一章 馬前卒亦有覺悟

  孟昶笑了起來:「這點我同意,不過現在他們不是把兵馬都撤回來了嗎?我們總不能跟上次一樣,強攻刺史府吧。」

  劉毅的眼中冷芒一閃:「未必需要強攻,我說過,我會給刁氏兄弟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的。」

  三天之後,入夜,京口,刺史府。

  刁逵一臉陰沉,坐在秘室裡的小榻之上,而刁協則象個動物一樣,在小室之中來回踱著步,他嘴裡罵罵咧咧地:「奶奶的,劉毅這個王八蛋,居然對我們用調虎離山之計,讓我們撤回了各鄉各村的軍隊,他們倒是可以趁機在鄉間大肆活動,串聯,大哥,這回我們上當了!」

  刁逵的眼睛緩緩睜開,冷笑道:「有什麼上不上當的,那天我說得很清楚,現在也仍然如此,朝廷的正式命令沒下,他劉毅私自召兵,就是謀反之舉,我們只要到京中參他一本,就算是謝安,也吃不了兜著走。哼,現在君相關係成這樣了,那天聖上在宴會上當眾那樣羞辱謝安,事後謝安主動交出相權,以衛將軍的身份出鎮廣陵,顯然是要出外避禍,這時候他要北伐,不過是為了轉移視線,避開朝堂的權力之爭罷了,順便以北伐的名義,把兵權給抓在手上。」

  刁協哈哈一笑:「還是大哥看得清楚明白啊,就是如此,謝安是為了自保,下個徵兵之令也不過是做做樣子,他真要是想全力北伐,怎麼會連朝議都不做呢?」

  刁逵搖了搖頭:「謝安沒這麼傻,朝議一定是會做的,只不過,我現在在想,這個朝廷公文始終沒有下達,是不是因為會稽王和王國寶在從中作梗呢?」

  刁協的臉色一變,停了下來,對著刁逵訝道:「不會吧,要是他們動手對付謝氏一支,那不可能不通知我們吧。」

  刁逵冷笑道:「二弟,我早就提醒過你,跟王國寶的關係不要走得太近,此人貪得無厭,根本不在乎手下的忠誠,以為有了錢就可以收買一切,沒有什麼不可以出賣的。我們刁家能給他做的,除了在地方上斂財以外,盡是那種得罪人的事,上次置我們於這些京口泥腿子的衝突,不就是讓我們當馬前卒嗎?」

  刁協咬了咬牙:「是啊,可是就算他姓王的不可信,地位權勢也比我們高得多,更何況,他現在後面還有會稽王的支援,我們這時候不依靠他,還能依靠誰?」

  刁逵笑著搖了搖頭:「我的好弟弟,你如果能把你玩女人和欺負窮鬼的心思花一半用在這朝堂政事之上,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就是權力,而爭奪最激烈的,也是這個。上到國家征戰,中到朝堂權謀,下到升鬥小民們每天為了生存的爾虞我詐,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那些為了一畝三分地的灌溉而械鬥打架的村民,跟謝安王國寶這些大貴族的爭鬥,沒什麼區別。」

  「想當年桓溫專權的時候,謝安和王國寶的父親王坦之可是幼年時就認識的一生之友,一世同僚,聯手用生命來對抗桓溫的親密戰友,也正是因為這種關係,謝安把女兒都嫁給了王國寶,可這又如何?這個沒有才能卻有野心的謝家女婿,卻是走上了跟他老丈人爭權奪利的路。他不滿足給謝家永遠壓制,於是主動找上了自開國以來就失了權力的司馬氏皇族,你當只是會稽王對謝家不滿意嗎?真正想要扳倒謝家的,是我們的聖上!」

  刁協點了點頭:「是啊,這些道理我們都懂,正是因此,我們這時候才要跟會稽王,跟王僕射搞好關係,忠實地完成他們安排的事情,這也是效忠聖上嘛。咱們現在在京口跟那幫丘八鬥(丘八一詞自慕容垂遇刺之後已經迅速地流行大江南北,因為東晉習慣以丘作為退伍軍人的行政單位,這個詞甚至比在北方更加流行,也成為貴族世家們對於漸漸開始掌握軍隊的新一代北府軍人們的蔑稱),不就是為聖上去戰鬥那權傾朝野的謝家嘛!」

  刁逵歎了口氣:「我的好弟弟啊,你可知道,為什麼他姓王的,姓謝的,姓庾的,從開國到現在,都一直是頂級世家,可我們刁家,開國時的祖先也是重臣,忠臣,卻是幾經起落,浮沉,直到我們這一代開始拋下那些無用的偽善,教條,開始不擇手段地攀附,搜刮之後,反倒是有復興之向,這是為什麼?」

  刁協冷笑道:「還不是因為我們覺悟得太晚了嘛!祖輩都是學那些四書五經,學得腦子都不好使了,那種用來騙平民百姓的,反而成了約束我們自己的束縛,你看那些頂級世家,從來不講這些,嘴上仁義道德,背地裡卻是一肚子男盜女娼,他們通過聯姻,襲爵,永遠把持著權力和官位,自然可以說些漂亮話了,還好我們兄弟醒了過來,現在不是挺好?」

  刁逵冷冷地說道:「挺好?好什麼?當一條王國寶的狗,給發配到這京口之地,代他來跟那些丘八們鬥,給他們當成王謝兩家這盤棋中的棋子,這就好了?我們家祖上好歹有大晉的宰相,怎麼你當了個刺史就滿足了?」

  刁協的粉臉微微一紅:「這個,這個得慢慢來嘛,一個大權臣也不可能是一代就迅速能崛起的,我們這不也是給後人打基礎嘛,要是不在這裡跟丘八鬥,我們更不可能恢復祖先的榮光了。再說了,不要說我們刁家,就是那曾經可以權傾天下,一手遮天的庾家,不也是在給王國寶當狗嘛,只不過他們沒在京口罷了。」

  刁逵搖了搖頭:「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庾家雖然站在王家這一邊,但不會真的把身家性命和家族前途,完全壓在王國寶這一邊,且不說謝家要是扳不倒,那最先倒楣的,就是衝在前面的小卒子,就算扳倒了謝家,難道以後就天下太平了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8
第八百八十二章 教主刁逵勾成奸

  刁逵的眉頭漸漸地緊皺了起來,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嚴肅「會稽王跟王國寶就能和平相處了?甚至再往後的皇室兄弟,也能來個兄弟齊心了?我前面說過,這世上最吸引人的就是權力,最難控制的就是人心。不要永遠把自己押在一個家族的身上,這樣萬一輸了,可就全完了。」

  刁協的眉頭一皺:「大哥,你今天說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不跟丘八們鬥了嗎?」

  刁逵歎了口氣:「你說說看,我們為什麼要跟丘八死掐?」

  刁協正色道:「這還用問。這仇結得大了啊,上次我們就在這刺史府裡,差點就給劉裕殺了,而且那夜這麼多刺客突襲,哪是劉裕一個人就能辦成的,我看那劉毅,何無忌肯定也有參與。現在這幫人在淝水立了功,回鄉後一個個都能呼風喚雨,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你看看那天,劉毅這廝有多囂張,現在我們還是他的上官,這都治不了,以後還真要給他反了天!」

  刁逵的眼中冷芒一閃:「治?你怎麼治?」

  刁協微微一愣:「他不是把罪證主動奉上了嘛,違背朝廷命令,私下串聯聚眾,這不是謀反嗎?還在刺史府裡囂張跋扈,目無上官,這兩條都夠得上拿下治罪了吧。要是換了我們以前在別的地方的手段,早就讓刁毛帶人把他們給黑了!」

  刁逵冷笑道:「你那腦子裡除了女人和酒,還有錢以外就不剩點別的了嗎?丘八是什麼?那是在淝水打崩百萬秦軍的戰場狂徒,亡命兇悍,你以為是那些別的地方可以當著父親的面強姦他女兒,都不敢反抗的那些個草民嗎?上次我們不過是設個局打了劉裕一頓,夜裡他就帶人直接來攻我們刺史府,惹毛了這幫殺神,連皇帝他們都敢宰,不然我們這回帶這麼多兵來做什麼。」

  刁協恨恨地說道:「既然我們有兵在手,乾脆就直接把劉毅拿下,以謀反殺了,我看這回謝玄能不能來得及救他們。」

  刁逵歎了口氣:「我的好兄弟,這京口的退伍北府軍老兵就有一兩萬,更不用說以前本就是軍漢暴民的集中所在了,別說你我就三千兵馬,就是三萬,也不可能在這裡控制局勢,到時候真要激起民變,你覺得皇帝也好,會稽王他們也罷,是要保我們,還是要保這個兵源之地?!」

  刁協的兩眼開始發直:「這,這麼麻煩呀,那我們怎麼辦?對付劉毅要激起民變,放任不管的話,王僕射又不會放過我們,左右都為難啊。」

  刁逵恨恨地咬了咬牙:「這麼多年來了,一點長進也沒有,本來叫你來是商量個解決辦法,沒想到越說我越沒信心了,滾滾滾滾滾,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刁協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燈火閃耀之中,一個修長的身影,從一道夾壁牆中緩步而出,峨冠博帶,袍袖翩翩,配合著胸前的三縷長須,飄飄如仙人,只是一雙鷹隼般犀利的眼睛,卻是讓人有一股望而生畏之心,可不正是那天師道的教主孫泰?

  刁逵沒有看孫泰,自顧自地把小案前的一碗酒一飲而盡,搖了搖頭:「孫教主,咱們也是多年來的秘密朋友了,這幾年來跟你坐而論道,獲益匪淺,你說,現在這種情況,我們該怎麼做?」

  孫泰微微一笑,在剛才刁協坐過的小榻之上,盤膝而坐,他看著刁逵,平靜地說道:「謝安的北伐奏章,十天前就在朝議上通過了,可是王國寶卻一直扣著不發,巧合的是,謝安也沒有下達這個公文,而是讓謝玄派劉毅在這裡私下裡徵兵,刁刺史,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刁逵咬了咬牙:「這是謝家在試探我們上面的那些大人們,看看他們的反應,來預測一下未來的北伐,這些建康城中的敵對世家,能在多大程度上給謝家,給北府軍出難題。」

  孫泰笑著點了點頭:「看來這些年來,刁刺史這種政治上的水準,比你賺錢斂財的水準要進步得多啊,不錯,謝家這回北伐,形同正式跟皇帝,跟其他大世家宣戰,大晉近百年以來,從沒有一次這樣堅定的北伐,也從來沒有一次這樣好的機會,謝家顯然不想錯過。」

  刁逵的眼中冷芒一閃:「不至於吧,只以謝家的一家之力,前鋒不過投入北府軍一兩萬人,就這點力量也能北伐成功?之前歷次北伐,別的不說,桓溫那橫掃半個天下的五萬大軍,連個黃河都過不去,這次我也不覺得會有什麼不同。」

  孫泰搖了搖頭:「這次跟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因為北府軍不同於以前任何一支大晉的軍隊,他們的戰鬥力,我想刁刺史應該清楚,有了他們,一切都有可能。」

  刁逵的眉頭緊鎖:「可北府軍再強,也只是步兵,在南方作戰,道路泥濘,北軍水土不服,我們有優勢,可是到了北方的平原,面對敵軍鐵騎衝殺,還能這樣嗎?」

  孫泰笑道:「現在北方紛亂,混戰數年,哪還有什麼成規模的鐵騎勁旅,無論是關中之戰,還是河北相爭,哪次還象當年慕容家那樣有數萬鐵甲騎兵?只有苻堅有一支,還在前不久的長安之戰送了個精光,謝家就是看准了時機,才會在這時候大規模北伐,雖然先頭部隊只要一兩萬,但只要過了黃河,占了一兩座大城,站穩腳跟,那到時候大晉的後續部隊,就必須會跟進,到時候收復失地,真的不再是個夢啦。」

  刁逵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他掏出了袖中的一塊絹布,擦起汗水來,喃喃地說道:「難道,難道我們這時候要轉而投向謝家了嗎?」

  孫泰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沉聲道:「萬萬不可,謝家若是這次北伐成功,那我等皆永無翻身之日,而你刁刺史,更是死無葬身之地。因為謝家要的是中央權勢,下面的利益一定會分給劉裕,劉毅這些軍中黨羽,以結其心,這利益,就是你刁刺史,刁老爺的家產,官爵,女人,還有你們兄弟二人的性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8
第八百八十三章 京口大哥名劉毅

  刁逵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看著孫泰,若有所思地說道:「不會吧,劉裕跟我們和解了,這些年來也沒有對我們再有什麼動作。」

  孫泰冷笑道:「先不說劉裕,只說這幾年來你們在京口做的事,當然,比起你們在別的地方,已經收斂很多了,但是京口人看你們早就成仇敵了,若非如此,你們又何必把兵馬放到各鄉各鎮呢,不就是想監控和彈壓這些京口人?還有,你們巧立名目,徵收了多少朝廷法令之外的稅賦,你以為謝家不知道?」

  刁逵的臉色一變,轉而冷笑道:「這官我們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不說賺錢吧,起碼也不能虧本,不然我們當官為什麼,真當是為了這幫子窮哈哈當父母了?我們上面有人,會稽王和王僕射那裡早就打點好了,在京口,多收點稅實在算不得什麼。」

  孫泰搖了搖頭:「可問題是京口從開國以來就沒有什麼多交稅的概念,他們本就是兵源地的所在,多數家庭都可以減免稅賦,你們這兩年弄得京口人早就切齒痛恨了,若不是因為現在來了不少立功的北府軍將士,分到了田地宅院,還對國家對朝廷有感恩,只怕早就會跟你們鬥了。」

  刁逵哈哈一笑:「鬥?要鬥早鬥了,為何不鬥?孫教主,你還是不明白一件事啊,這民與官鬥可沒這麼容易的,即使百姓再憤怒,也得有領頭的人才行。要是劉裕在這裡,我還真得考慮一下,說不定這個南徐州刺史的官就不接了,可是他不在,而劉毅嘛,也是個滑頭,要他為了那些草民,賭上自己的官職和前途跟我們作對,那是萬萬不會的,你看,這兩年讓他去征丁收稅的事,他也沒少做啊。」

  孫泰冷笑道:「你還是不瞭解劉毅啊,他的前途是在軍中,這些草民就是他以後在軍中的同伴,部下,你編造的那些收稅的名目,劉毅很多是用自己的錢來付,難道你不知道嗎?」

  刁逵的臉色一變,失聲道:「什麼,他自己付的?怎麼可能啊,那不是小錢,得好幾百萬呢,他姓劉的有?」

  孫泰的嘴角勾了勾:「你怕是不知道在江湖上,希樂哥的赫赫名聲吧,他的不少黑道朋友,做的就是打家劫捨,勒索富人的生意,只不過從來不在京口出手罷了,上次突襲刺史府的,就有劉毅跟他的不少朋友,當然,他們蒙了面,而且是衝著你家的金庫去的,不象劉裕是只要你兄弟的命而來。」

  刁逵的頭上開始冒冷汗:「你有證據嗎,如果有劉毅陰養死士的證據,給我,我正好把他連根拔起!」

  孫泰笑著搖了搖頭:「刁大人,你可要知道,法令只是針對那些無法對抗法令的小民,對你,對劉毅都是用不上的。你在這裡橫徵暴斂,難道就沒違法了?劉毅跟他那些個江湖朋友之間的聯繫,怎麼可能有什麼真憑實據?就算有,現在朝廷是用兵之際,這些兇悍的匪類,就是最好的軍人,當年祖逖北伐,他的部曲甚至在京城公開作案,搶劫,朝廷不也忍了,更不用說是這些北府軍漢子了。」

  刁逵咬了咬牙:「這麼說來,劉毅才是這京口之主,我這個刺史不是了?」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只要北方還沒收復,這京口就是最好的徵兵之地,朝廷在別的地方的法紀,也不可能在這裡通行。你剛才說得不錯,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在這裡公開為難劉毅,就是跟謝家作對,沒這個必要。但是,若是謝家北伐成功,中原河北之地盡封給北府軍將士,那謝家就真的一家獨大了,到時候只怕連會稽王和王國寶,都保不了你啦。」

  刁逵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邊以顫抖的聲音說道:「那,那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行?」

  孫泰微微一笑:「不要明著跟劉毅作對,那就是跟謝家作對,出了事後王國寶也不會保你的,不過,你可以在這個時候去徵集京口的丁壯,說是要為了北伐,集中訓練,或者說是修路築城,總之得給全京口的老少爺們這幾天找點事做,不讓他們跟著劉毅跑了,要是劉毅強行帶走他們,就得公開出示謝家的軍令,那就是謝家跟會稽王他們之間的事了,與你無關啦。」

  刁逵的眉頭一下子舒展了開來,哈哈大笑:「高,實在是高,孫教主,你太有才了,幫了我這次,我會一直記得的。」

  孫泰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是老朋友了嘛,再告訴你個小秘密,會稽王那裡,對王國寶已經有所不滿了,我估計跟謝家的鬥爭告一段落之後,會起用新人,你和庾家現在是他的得力助手,他很看好你們哦。」

  刁逵笑道:「那還需要孫教主幫我多多在會稽王面前美言啦,你放心,王國寶對我有什麼指令,我會第一時間跟你聯繫的,這天下是司馬家的,會稽王才是我真正的主公,這點,我懂。」

  說到這裡,刁逵的嘴邊突然勾起了一絲邪邪的壞笑:「對了,孫教主,你上次送給我的那個叫媚珠的波斯美姬,現在還在嗎?」

  孫泰笑道:「當然在,那個女人很搶手,異域風情,建康城中的很多世家子,都對她愛不釋手呢,而且,她在床上的十八般武藝,可不是我們的那些個世家小姐所能比的,這回來京口,我也特地把她帶來了,就是為了讓刁大人你能緩解點壓力呢。」

  刁逵哈哈一笑:「還是你孫教主瞭解我,奶奶的,在這京口成天對著那些個鄉下女人,悶也悶死了,這次更是在這暗室裡待了三天,別的不能做,玩女人總行吧,我這一肚子的火,得好好敗敗!對了,還有那最新品的五石散,這次帶來了吧,要對付媚珠,總得有點刺激的東西,您說是吧。」

  孫泰的眼中閃過一道耐人尋味的光芒,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遞向了刁逵:「含笑一路顛在此,媚珠她一定會讓你敗個乾淨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9
第八百八十四章 教主大哥是朋友

  京口,刺史府底,地下十五尺處,幽暗密室。

  一根鏽跡斑斑的銅管,沿著牆壁而下,而上面五尺左右,那個剛才刁逵待過的秘室之中,一陣陣不堪入耳的淫詞浪語,正順著銅管而出:「哎呀,大人,你好壞,人家不要了嘛!」

  「哈哈哈哈,寶貝兒,渴煞我了,來嘛,香一個,香一個…………」

  劉毅一身夜行黑衣,滿臉盡是不屑之色,雙手抱臂,而站在銅管邊的另一人,赫然正是孫泰。

  劉毅搖了搖頭,上前堵住了銅管的出口,整個幽暗密室一下子安靜了起來,他看著孫泰,緩緩地說道:「有時候我很奇怪,為什麼這幫無恥下流的傢伙,聚到一起,就成了上流社會?這算是個諷刺嗎?」

  孫泰笑著搖了搖頭:「無恥下流,縱情聲色,不思進取,必然會墮落,即使是權力,也阻止不了這種墮落,若不是上層的這些傢伙墮落,又哪來我們的機會呢?你說吧,劉司馬。」

  劉毅勾了勾嘴角:「所以你就有意地引導他們的這種墮落,就如你讓那些平民百姓,在苦難不堪的生活之中,找到一點希望,所以就能任你驅使,對不對。」

  孫泰哈哈一笑:「我們是一路人,劉司馬,我用情欲讓他們追隨,而你,則用功業,用戰勝後的好處讓他們跟隨,有何區別呢?只不過我的手段是女色,而你的手段,是鐵血。」

  劉毅歎了口氣:「大概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們居然是朋友,不過我得有言在先,那些五石散,我只要能在戰場上讓人興奮的,而不是在床上。」

  孫泰笑著拍了拍劉毅的肩膀:「放心,我的朋友,我知道你要什麼,不要什麼,給刁逵的東西,和給你的自然不一樣。咱們可是要合作一輩子,扳倒那些騎在我們頭上的無能之輩,對吧。」

  劉毅看著孫泰,突然說道:「我一直在想,如果劉裕肯跟你交朋友,你是不是還會跟我走到一起呢?」

  孫泰淡然道:「不知道,但是劉裕跟我們也是一路人,也是起於微末,但才能過人之士,只不過此人過於忠正迂腐,我想,我們的宏業,他是不會參與的,遲早會成我們的最大阻礙。」

  劉毅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在軍中對我構成的威脅太大,根據我在廣陵的朋友密報,劉裕已經回來了,帶著玉璽。」

  孫泰的臉色一變:「這麼快?秦國未滅,他怎麼拿到玉璽的?」

  劉毅歎了口氣:「劉裕這個人的身上,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或者說是氣場,能讓素不相識,甚至立場敵對的人追隨,我本自命世之英雄,但是跟劉裕這幾年下來,還是自歎在這方面不如。所以,我們才能走到一起。也許這次,就是這種氣質,讓苻堅也願意跟他做朋友吧,才會給他玉璽。」

  孫泰咬了咬牙:「我想苻堅也是想用玉璽換得救兵,說不定這回北伐,會改變方向了。」

  劉毅搖了搖頭:「我不這樣看,這一年多來,謝家的北伐一直是以河北為準備,臨時改向關中進軍,時間上來不及,當然,如果拿下河北之後,轉向西取並州,進而渡過黃河入關中,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現在苻丕已經跟我們達成了借糧讓城的協定,不可能放棄這種機會的。」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那這次機會,我們天師道可萬萬不能錯過。劉毅,這回還需要你向謝玄進言,允許我們的人跟隨才是。」

  劉毅的眉頭微皺:「這恐怕我作不了主,謝家對你們天師道一直有戒心,上次淝水之戰也是只帶上你們,卻不重用,我現在還沒有劉牢之的地位,這種建議,怕是說不上。」

  孫泰笑著搖了搖頭:「你只需要到時候帶上千餘我們神教弟子過去就是,他們也參加過淝水之戰,也是老兵,這回我們不以神教弟子的裝束出現,會偽裝成平民,在軍期間,也不會作法事,不會讓他們看出我們的身份的。」

  劉毅訝道:「偽裝成平民?這是何必?」

  孫泰冷笑道:「只要有了軍功,就會有封賞,既然謝家防著我們神教,那就讓弟子秘密從軍,到時候有了封地和賞賜,可以在北方擴展自己的勢力。劉毅,這對你也有好處,我的人會掛靠在你的部下,他們有多能打,你是知道的。」

  劉毅點了點頭:「可是你不是建議刁逵去惹事搗亂嗎,不讓我們集中的人上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說,不止是給我,更是給你自己找麻煩啊。」

  孫泰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劉希樂啊劉希樂,你是聰明人,怎麼會不明白我的想法呢?我現在畢竟明面上還是會稽王的人,總不可能這時候明著要刁逵改換門庭吧。有些話,點到即止,讓他自己領悟罷了。」

  劉毅的眉頭一皺:「這麼說來,我還是得按計劃行事了?」

  孫泰笑道:「當然,現在這刺史府防守嚴密,即使你有這條密道,想要接近刁逵也沒這麼容易的,不靠了我送上媚珠,他怎麼可能讓你鑽空子?離天明還有兩個時辰,你好好把握吧,記住,媚珠是我大價錢從海外買來的,有大用,你可不能傷她。」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看我的吧。我說過,我會給刁逵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四更,京口刺史府。

  刁逵睡得很香,以至於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裡,他坐上了相位,看著謝安,王國寶,乃至會稽王都對著自己下跪,而坐在一邊的皇帝,對著自己一臉諂媚的笑容,苻堅,慕容垂等外邦君主,在殿外遠遠地跪著,而劉裕則被自己泡在一個巨大的夜壺裡,嘴裡全是塞滿了屎巴巴,自己端著一杯美酒,摟著身邊的媚珠,走到那夜壺面前,看著劉裕,哈哈笑道:「寄奴,甘否?!」

  刁逵笑得一下子醒了過來,轉手一摸,本來意料中的軟玉溫香,卻是觸手冰冷僵硬,這讓他一下子嚇得挺身而起,夜明珠的微光照耀著這個暗室,而睡在他身邊的媚珠,卻是雙眼圓睜,脖子上一道血痕,鮮血染得整床都是,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黑暗的角落裡響起:「刁刺史,又見面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9
第八百八十五章 陰影之中劉希樂

  刁逵這一下嚇得三魂出竅,那個京口的冬夜裡,劉裕那渾身是血的模樣,還有那張滿是殺氣的臉,又開始在自己的面前晃蕩了,刁逵本能地蜷縮向了床頭的一角,甚至都忘了去摸床頭的一把佩劍,這本是他為了防身一直形影不離的,但在真正的生命威脅面前,也就給恐懼嚇得飛到九霄之外了。

  劉毅的臉慢慢地從陰影中出現,在夜明珠那幽暗的光線之下,嘴角邊勾著一絲殘忍的笑意:「怎麼樣,刺史大人,睡得可好?」

  刁逵的聲音在發抖,一如他現在的身體也在發抖:「劉,劉毅,你,你想做什麼,你,你竟然,竟然在,在我的房裡殺人,你,你…………」

  劉毅冷冷地一哼,拿起了一把鋒利的匕首,血槽上還掛著血滴子,慢慢地落下,他看著刁逵身邊的那個名為媚珠的美女的屍體,臉上閃過一絲惋惜的神色:「可惜了,這麼個美人,若不是不想讓我們的對話給人聽見,我是不想取她性命的。刁刺史,你看,為了咱們的這個會談,我人也殺了,法也犯了,現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刁逵咬了咬牙:「你想做什麼,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劉毅「嘿嘿」一笑:「我想要的,三天前就跟你說過了。不過刁刺史好像並不是很配合啊,不僅不同意我在這裡拉老弟兄們,還準備借著徵稅修路來召集全京口的男丁,所以,我只好親自來這裡一趟啦。」

  刁逵倒吸一口冷氣:「你,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難道,難道是他出賣了我?!」

  劉毅冷冷地說道:「刁刺史,不用亂猜了,這裡是京口,到處是我的耳目,你見過誰,跟誰說過什麼話,想要做什麼,我都一清二楚,你晚上喝了多少酒,睡了哪個女人,甚至是用哪種姿勢跟這個女人交合,我也是了然於胸,要不然,我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刁逵突然大聲叫道:「來人,快來人,救命啊,有刺客!」

  劉毅看著刁逵,嘴角邊掛著戲謔的笑容:「叫啊,繼續叫啊,刁大人,你好像忘了一件事,這裡是秘室,在地下三尺,你最近的衛士,都是在三道石門之外,就是在這裡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進來的。」

  刁逵頹然倒下,看著劉毅:「那你,那你是怎麼進來的,難不成,難不成你是鬼嗎?」

  劉毅微微一笑:「我是京口大哥,劉毅劉希樂,在京口,就是我的天下,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沒有我進不來的地方。在外面你是刺史,但實際上,你不過是一條我隨時可以弄死的狗罷了。」

  刁逵的頭上冷汗直冒:「是不是,是不是我不妨礙你,你就可以放我一條生路?」

  劉毅微微一笑:「要不然你覺得你活到現在,是什麼原因呢?」

  刁逵咬了咬牙:「我沒有接到朝廷的命令,你們在這裡私自募兵,形同謀反,我不制止,就是失職,上面追查下來,我一樣沒命。」

  劉毅冷冷地說道:「這是謝將軍的軍令,軍情如火,比上面的政令要來得快,沒人會因此怪罪你,只要你不從中作梗就行。」

  刁逵搖了搖頭:「不行,我不是北府軍的人,這個軍令也沒發給我,我不可能憑你一個刺史的話,就允許你在這裡徵兵運糧。」

  劉毅冷笑道:「你不同意,就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一個刺史在秘室之中,跟一個妓女死在一張床上,我想,對你們刁家的名聲,一定很有好處。」

  刁逵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之色:「你,你要是害了我,你也逃不掉的!」

  劉毅哈哈一笑:「我有什麼逃不掉的?有誰知道我在這裡?再說了,南徐州刺史可是一個肥缺,現在誰都知道掌握了軍隊就掌握了權力,而北府軍是天下最強的軍隊,京口是他們家人所在之地,控制了這裡,就控制了北府軍,當然,這個控制,得是象我這樣真正地控制,而不是跟你一樣,掛個刺史之名,實際上不過一個待宰羔羊,哪天莫名其妙的死了,連個兇手的影子都找不到。」

  劉毅說到這裡,頓了頓:「不過,如果你肯跟我們合作,不干擾我們的正事,那賺錢的事情,我們也不會斷了你的路,我知道,你買下這個南徐州刺史,可花了不少錢,玄帥和劉裕不讓你在這裡開賭場,但我沒這麼反感,等這次打完了,也許我們以後有不少合作的機會。」

  刁逵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麼,你要跟我合作?」

  劉毅冷冷地說道:「我有我的兄弟,朋友,要讓他們一直跟著我,沒錢可不行。謝家富甲天下,劉裕一呼百應,這兩樣我都沒有,在京口這裡斂財,需要有人來做壞事,但這個壞事不能由我來做,你刁刺史做這些事情駕輕就熟,又是本地刺史,自然是最好不過。」

  刁逵咬了咬牙:「劉毅,我看出來了,你有野心,有不臣之心,跟你這種人合作,危險太大了,我可以放過你這回徵兵之事,但是跟你合夥賺錢,我不會同意的。我刁家世代忠臣,萬一攤上一個反賊名聲,可就全完了!」

  劉毅冷笑道:「反賊?反的誰?誰來定義?我走謝家的老路,發展自己的力量,這就叫反了嗎?在京口,要讓大家效死力,光靠義氣可不行,給兄弟們好處,他們才能甘願效力。刁刺史,你難道就想給姓王的,姓謝的永遠壓著,永遠只能當個爪牙嗎?」

  刁逵的眼中光芒閃閃,顯然,劉毅的話讓他有點心動了。

  劉毅正色道:「你只要跟我合作,以後在這裡開賭坊,開妓院,我帶大家去打仗,打了勝仗得了賞錢,自然能在你的那些個銷金窟裡花掉,你有錢賺,我為你提供保護,咱們對半分,到時候你刁家可以借這些財富在朝中一步步往上爬,而我也可以這樣控制軍隊,咱們合作,就連王,謝也奈何不了咱們,這就是我說的,讓你無法拒絕的條件,如何?」

  刁逵猛地一拍床板:「成交!」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0
第八百八十六章 自斷後路往無前

  黎明,京口,平虜村,蔣神廟。

  劉毅仍然是一襲夜行黑色勁裝,負手而立,看著這座雕像,面無表情。

  孟昶一襲青衫,文士打扮,站在劉毅的身後,沉默不語。

  一縷晨曦灑入這座破廟,蔣神的那兇神惡煞的臉,被映上了一道光芒,劉毅的目光落在了蔣神像前的那個香爐之上,餘香嫋嫋,昨天的香灰之中,幾點星火閃閃,顯然,這裡的香火挺旺,這從香案前的供盤裡的瓜果也可以得到映證。

  劉毅的嘴角勾了勾,拿起了香案前的一個野山桃,啃了起來,同時說道:「彥達(孟昶的字),你說,蔣子文這個惡人,為什麼還能有個廟,而且香火不斷呢?」

  孟昶的眉頭微皺:「寧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蔣子文無論生前還是死後都是個壞蛋,活著的時候欺男霸女,死後變成凶神,為禍人間,不想被他害了,就只能供著他,就這麼簡單。」

  說到這裡,孟昶歎了口氣:「希樂,我若是你,不會動蔣子文的貢品,如來佛祖不會計較這個,但蔣子文正好相反。」

  劉毅哈哈一笑,一口咬下了半個野山桃,汁液橫流,弄得他鬍子上到處都是:「你還真信這蔣子文變成凶神,有什麼法力?就算他真變成了惡鬼,我也沒放在心上,這世道就是這樣,好人怕惡人,鬼也怕惡人。蔣子文只能去欺負那些善人,在我面前,他惡不起來的。」

  孟昶微微一笑:「希樂,自信是好事,可也別過了頭。」

  劉毅的眼中冷芒一閃:「這裡是京口,我就是這裡的玉皇大帝,別說蔣子文了,就是比他更大的神仙,我也不怕。要是連個死鬼的爛木頭都害怕,咱們也別當京口爺們了,戰場上那種屍山血海,什麼可怕的死法,什麼殘酷的事情沒見過?」

  孟昶點了點頭:「你可以不在乎這蔣子文,但有必要這樣對刁逵嗎?在他的床上殺他的枕邊人,既得罪了刁逵,又得罪了孫泰,何苦如此?」

  劉毅微微一笑:「不這樣做,姓刁的和孫泰又怎麼會生出隙痕呢,要知道,他們都是王國寶和會稽王的狗腿子,要是齊心合力,咱們在京口可就麻煩了,只有讓他們狗咬狗,咱們才能做正事。」

  孟昶搖了搖頭:「可是刁家在這裡開賭場和妓院,也賺不了什麼錢,京口民風質樸,物產不豐富,人比較窮,你這樣搞,非但掙不了什麼錢,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壞了這裡的風氣。」

  劉毅冷笑道:「反正是刁逵開賭場,不會暴露我的,而我借這事,能取得刁逵的信任,今天我潛入他的密室,殺了他的枕邊人,讓他知道這裡是我的天下,我可以隨時取他性命,想在這裡做事,必須跟我合作,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賺錢,那些是次要的,我不指望這點錢維持我跟我兄弟們的關係。」

  孟昶咬了咬牙:「但事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早晚會洩露出去,你跟刁逵走到一起,就意味著跟孫泰的合作將要破裂,這些妖道可不好惹啊。」

  劉毅微微一笑:「如果換了是你,願意跟誰合作?妖道還是刁逵?!」

  孟昶歎了口氣:「妖道能力強,野心大,不好控制,跟他們合作很危險,但如果處理得好,會成為自己很大的助力,而且他們的那些五石散,無論在戰場上還是在官場上,都對我們很有用。」

  「至於刁逵,不過是個貪財的匹夫,不成大器,跟他合作,成不了什麼事,反而會給自己的事業帶來麻煩,壞了名聲。」

  劉毅搖了搖頭:「跟刁逵合作,就是因為他沒用,不僅沒用,還會誤判形勢,會有跟自己能力不相當的野心,他現在覺得跟王國寶的合作未必有前途,有轉換門庭的意思,正好給我們拉下水。而孫泰則正好相反,他要的是九五之位,不是任何錢財,官職可以滿足的,把他現在養肥了,以後只會尾大不掉,所以現在利用他一下,等這次北伐成功,我們就用不著他們了。」

  孟昶的眉頭漸漸地舒緩了開來,但憂色仍在:「這次北伐,你真的這麼有信心嗎?在鄴城的時候,我總有感覺,慕容垂未盡全力。」

  劉毅笑道:「你們把慕容垂看得太神了,他以前能打敗桓溫,不是他自己多厲害,而是燕國的甲騎俱裝厲害,可現在北方殘破,根本不可能給他提供大規模的甲騎俱裝,這兩年下來,他連騎兵都不多,沒有騎兵的慕容鮮卑,又有何資格,成為我們的勁敵呢?」

  孟昶歎了口氣:「小心使得萬年船,我總覺得,把前途完全跟這次北伐捆在一起,並非上策,給自己留點退路,總比無路可退要強。」

  劉毅的眼中突然冷芒一閃,他回頭,直視著孟昶:「人生能有幾回搏!彥達,這次好不容易劉裕不會作為主力和先鋒參與,正是我們可以立大功,超過他的機會,放棄了這次,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你知道劉裕為什麼能混出頭嗎?我劉毅在這裡比他有錢,比他朋友多,比他有文化,可為什麼他現在混到謝家女婿了,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司馬?這原因,你想過沒有?!」

  孟昶微微一笑:「大概是因為你跟別的世家交好,謝家對你不是完全放心吧,畢竟,劉裕這種單純耿直,又能打仗的傢伙,他們才需要。」

  劉毅搖了搖頭:「這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劉裕一直在賭命,在戰場上,他完全置生死於度外,反而沒有任何私心雜念,所以就能一往無前,所向無敵。」

  「而我就跟他不一樣,我一直是在賭前途,而不是押上性命,所以做事總是瞻前顧後,慢他一拍,現在這道理我想明白了,這次出征,不慮敗,隻慮勝,只有前進,沒有迂回,更沒有後退,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才能成功!」

  孟昶笑著點了點頭:「希樂高見,我不及也,人已經集齊了,該上路了吧。」

  劉毅哈哈一笑,回頭指著蔣子文的雕像:「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他!」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0
第八百八十七章 陰影重重黑手謀

  建康城,烏衣巷,黑手黨秘壇。

  寬敞的大廳裡,幾十根牛油巨燭照得廳內一片亮堂,而一隻巨大的黑色人手,懸於一副萬里江山輿圖之上,在那面圓桌之前,靜謐無聲,而在圓桌四方坐著的四個戴著面具的人,如同泥雕木塑,整個大殿內,只有這些巨燭燃燒時的聲音,就連一根針落地,都會聽得清清楚楚。

  白虎看著坐在北方的玄武(謝安),沉聲道:「玄武大人,你還是不聽我等的勸阻,一意孤行地北伐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先例,百年來,這天下大事,可是我們四方共議才能執行的。」

  玄武微微一笑,指向了南邊的朱雀:「你和青龍反對北伐,可我和朱雀卻是同意,既然僵持不下,就只有取折衷方案,我不用你們兩家的力量,只憑自己的力量,還有朱雀答應提供的糧餉,單獨北伐,這並沒有壞了百年來的規矩吧。就象當年,你們都同意讓桓溫篡位,但若不是我和另一家極力反對,這時候坐天下的,也不再是司馬氏了。」

  白虎冷笑道:「司馬氏坐天下,桓家坐天下,我們的利益都沒有什麼變化。這事我到現在也不認為做的有什麼錯的。但是這次,北伐只對你謝家有利,對其他所有的世家都沒有好處。朱雀,我想你沒這麼傻,連這個也看不出來。」

  朱雀淡然道:「我相信玄武大人不會只從謝家一家一姓的利益來考慮這個問題,北伐畢竟是大義所在,我們所有人的祖輩墳地都在北方,失了這些,我們在南方的好時光也不可能長久。要是連我們這些人都不願意北伐了,那些普通百姓又怎麼可能跟隨?」

  青龍的雙目如炬,看著玄武:「玄武大人,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而是你在淝水後的舉動,無法讓我們相信你對大晉的忠誠,更不用說對我們的友誼了。這兩三年以來,功勞是你謝家和北府軍的,而好處卻沒有我們的一星半點,錢糧我們出了,人我們也沒少死,可是打下來的州郡,卻不分給我們尺寸之地,這本身就違背了當初的約定。」

  玄武搖了搖頭:「我解釋過多次了,這些地不是我們謝家的,而是國家的,現在新收復的地方人情不穩,風俗也與江南之地迥異,我們不可能在那裡長期大軍駐守,而要用當地人,就不能現在就把手伸過去,也就緩個幾年稅賦,一旦我們北伐成功,收復了河北關中,這些新占地區就是內地了,自然可以把這裡的土人,人口拿來分封。」

  青龍冷笑道:「分封?怎麼分封?分封給誰?」

  玄武微微一笑:「自然是分封給在北伐中作出了貢獻的,有功將士需要封賞,而出錢出人的世家高門,也能得到自己應有的那份。」

  白虎哈哈一笑:「不如說都分給你謝家好了。有功將士都是你們北府軍,京口丘八,他們眼裡只有謝家,沒有國家,玄武,你還敢說自己是一心為國?」

  玄武慨然道:「正是因為一心為國,才要做到公平公正,將士們在前線冒著生命危險浴血奮戰,自然應該按戰功得到他們應有的。這些北府軍士的戰鬥能力在前幾年得到了充分的證明,當初組建的時候,你們都不出錢出力,我們謝家一手將之建立,現在你們就說他們隻認我謝家?這道理說得過去嗎?!」

  青龍冷冷地說道:「我提醒玄武大人注意一件事,這百年來,是我們這些人的齊心協力,才讓我們渡過了一次次的危難,有了今天,你因為有了新的手下,就要放棄百年的老友,這不應該是你玄武大人做的事。」

  玄武搖了搖頭:「以前我們可以偏安一隅,是因為實力不足,北方如果統一,強大,我們是無力北伐的,可現在不一樣,不客氣地說,自永嘉以來,近百年來最好的北伐時機就在眼前,現在鄴城的苻丕主動向我們求救,願意獻上鄴城,這可是我們漢家軍隊第一次可以控制北方的核心城市,鄴城一下,河北可定,接下來就是關中,取得更大的地盤,最後好處仍然是我們大家的,這個道理,為何你們就是不明白?」

  青龍陰森森地說道:「好處是我們大家的?這個大家是誰?只怕不是我們這幾家了吧,也許是你的新部下,也許是你在北方找的新朋友,比如姓崔的姓盧的姓楊的,到時候這一張圓桌,怕是要擁擠了一點。」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閃:「黑手黨已立百年,甚至在永嘉之亂前就已經建立,匡扶天下的宗旨,一直不會改變,我可以獨立北伐,但不可能改變這一切,仍然需要大家的支援,至於以後放不放新人進來,那得是我們一致同意才行,少一個都不可以,這點,玄武不敢或忘!」

  白虎盯著玄武,沉聲道:「玄武大人,你總是能把自己放在義正辭言,大義凜然的立場上,讓我們連反駁都顯得那麼地沒有底氣。不過,就是你說得再漂亮,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這次的北伐,你是扔開了我們大家,或許朱雀那裡你會留一點,但是我跟青龍大人這邊,你是一點也不會留了,以後在北方的利益和好處,你是一點也不打算留給我們,對不對?」

  玄武淡然道:「如果你們能出力,自然能得到應有的,未來的天下,需要的是公平,如果無功受祿,這個公平就談不上了。我們好不容易有北府軍這樣能戰,敢戰的軍隊,要是事後沒有與其功勞相稱的賞賜,又怎麼能讓他們賣命呢?」

  青龍冷冷地說道:「天下不是只有北府軍一支部隊,就象上次淝水之戰時,大家一起都出力了,我們不是不讓北伐,而是要給我們集結的時間,這兩年一直在打仗,讓大家喘口氣是需要的,不然中小世家看不到希望,也得不到好處,怎麼肯真心跟你打下去?」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0
第八百八十八章 黑手局中有乾坤

  朱雀看向了玄武:「玄武大人,青龍大人說得有道理,雖然北伐是正義之舉,但是只靠北府軍的孤軍,也很危險,等到來年春天,大家兵力集結,大舉北伐,是不是把握更大一點?」

  玄武搖了搖頭:「不行,時間不是我們的朋友,現在苻丕糧盡援絕,撐不下去了才會向我們求援,如果等到慕容垂收拾了他,再滅掉翟真和翟遼這兩兄弟,那河北就會盡歸慕容之手,以前他可以慢慢來,但現在長安淪陷在即,一旦西燕軍東返,他卻不能平定河北,那幾年征戰好不容易得到的戰果,就可能毀於一旦,所以他這回肯定會不惜兵力地強攻鄴城,我們一天也耽誤不得。」

  白虎咬了咬牙:「原來你早就跟鄴城裡的苻丕有所勾結了,為什麼這些事情不跟我們商量?」

  玄武微微一笑:「我原意是讓劉毅進鄴城去探查一下形勢,沒想到劉毅有本事跟苻丕直接能接上頭,我總不可能把每個探子的行動都向各位彙報吧,你們大概也沒有興趣和耐心聽這些事。」

  青龍冷冷地說道:「如果是劉裕和劉毅這樣的人去刺探,我們會很有興趣知道他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殺的每一個人,玩的每一個女人的,玄武大人,請相信這點。」

  玄武的眉頭一皺:「劉裕去長安取玉璽的事情,我跟各位商量過,他也完成得很好。」

  青龍搖了搖頭:「我沒說劉裕,而是說的劉毅,他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玄武大人,甚至不惜用劉裕去長安作為掩護。如果我記性不錯的話,劉毅的死黨孟昶可是從北方回來的,在鄴城住過很久,他不是什麼偵察過程中偶然和苻丕碰上,而是早有預謀地牽線搭橋,帶著你早就談好的條件去接觸苻丕,對不對?」

  玄武面不改色,淡然道:「這些是軍政手段,一如讓青州的苻來降一樣,背後的具體行為,不足為外人道也,這也是為了保護我派出去的這些密使。」

  白虎冷笑道:「是啊,好個苻朗,玄武大人,你招降的這個苻朗,好像沒把自己當成外人,來我大晉之後,明明是一個階下囚,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了,卻是各種招搖過市,一副名士派頭,又是只要吃一塊鴨就知道是哪個部位,如何烹飪,又是在宴會上吐痰不是吐在痰盂裡,而是讓奴僕上來用張嘴接著,上次皇帝為你設的宴會上,更是公開地挑釁王國寶和王忱兄弟,說他們一個是人面狗心,一個是狗面人心,這就是你給我們大晉招來的好人!」

  玄武微微一笑:「不過是一些小節罷了,苻朗雖是氐人,但在北方就是著名的名士,這些不過是他的習慣而已,現在他無兵無權,頂著一個員外散騎侍郎的名頭,不做些惹人注意之舉,怎麼能找回往日的榮光呢。但如果我們對這種人多加寬容,必然能讓更多地人來投奔,這樣會大大減少我們的損失。」

  青龍冷冷地說道:「所以你就想把苻丕變成第二個苻朗?玄武大人,我看沒這麼容易,苻朗是名士,對權欲沒有什麼太熱切的想法,可苻丕正好相反,他為了從一個庶子翻身,可是在鄴城苦守了幾年,我不認為他真的會為了點糧食就讓出鄴城,跳到關中這個更沒希望的火坑裡。」

  玄武笑道:「這點我自然會考慮到,對苻丕,不可不信,不可全信,起碼對他來說,鄴城可以放棄,但軍隊和忠於自己的百姓一定要保留,哪怕是逃到並州,這也是以後重整河山的資本,所以,我會把糧草送到黃河邊上,而不是直接送進鄴城,他想得糧草,得自己出城來取,如此一來,我就不會擔心他耍什麼花樣了。」

  朱雀的雙目炯炯:「就算苻丕肯讓城,那天下無敵的慕容家騎兵,玄武大人又打算如何應付?這不是淝水,沒有水網和泥濘的澤地來限制對方的騎兵突擊。即使是北府軍,也未必能擋得住。」

  玄武淡然道:「慕容家不是當年入主中原時的遼東慕容了,在亂世中苦戰幾年,仍然不能完成複國大業,他們並沒有大批的騎兵,更不用說甲騎俱裝了,而我們北府軍的兵精良足,只要以打過淝水之戰的老兵為先鋒,其鋒銳不可阻擋,一定可以逼退慕容氏的,一旦我們取得了鄴城,就會在河北站住腳,到時候大軍繼之,天下可定!」

  白虎冷笑道:「這麼說來,還是你的北府軍打先鋒,搶最多的功勞,得最多的好處,對不對?」

  玄武笑著搖了搖頭:「可同時也要冒最大的風險,遭遇最多的損失。若是各位現在就能拿出精兵銳卒,馬上出師北伐,我也很樂得北府軍與各位並肩作戰嘛。讓北府軍打頭陣,承擔最大的危險和最重的任務,你們再揮軍跟進,一如淝水之戰一樣,好處也不會少的。」

  朱雀緩緩地說道:「剛剛秋收,這時候我們家族無法抽丁出糧,只能用現有的一些糧草支援玄武大人北伐,不過一旦你們能拿下鄴城,我們肯定會揮師繼進的。」

  白虎咬了咬牙:「既然朱雀這麼說了,那我也沒啥好說的,別的我出不了,起碼你給苻丕的糧草,我可以提供,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鄴城是我的,你們都不要跟我搶。原因嘛,你們都知道的。」

  玄武笑了起來:「這個自然,白虎大人,難得你同意我一次,當浮一大白!」

  可是玄武嘴上這樣說著,目光卻是投向了青龍,青龍也同樣平靜地看著玄武,雙目之中,光芒閃閃,久久,才開口道:「我們會以我們自己的方式參與這次北伐的,而且,我們已經開始這樣做了。」

  玄武站起了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各位,我們曾並肩協力,大破秦軍,打贏了淝水,足以載入史冊,現在,讓我們繼續創造新的歷史,以更大的勝利,更大的輝煌,來迎接我們的未來吧。黑手乾坤!」

  其餘三人長身而起,將自己面前的酒一飲而盡:「黑手乾坤!」只是沒有人看到,青龍嘴角邊勾起的一絲陰冷的笑意。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0
第八百八十九章 名士食神終冤死

  廣陵城外,北府軍營。

  幾天前還顯得有些冷清,人氣不足的大營,現在已經熱鬧非凡,仿佛變魔法一般,空空蕩蕩的營帳之中,一下子擠滿了人,而三五成群的壯漢子,正源源不斷地從各個方向的營門進入,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刺激與興奮,而褲腰帶上別著的北府軍的軍士權杖,則讓他們在這營地裡暢通無阻。

  劉裕雙手抱臂,站在一處塔樓上,劉穆之嘴裡啃著一塊大餅,肉香四溢,而他一邊吃著這塊餅,一邊吮著手指頭:「孜然粉應該多加一點,這樣更有味道,回頭還是得叫廚子多弄點。」

  劉裕的眉頭皺了皺:「我記得你不喜歡吃麵食的,怎麼兩年不見,轉了性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把最後一口餅塞進了嘴裡,含混不清地說道:「我這也是為北伐作準備嘛,到了北方,想喝小米粥,吃大米飯可不容易了,聽說這種肉夾饃是關中名吃,正好叫廚子做來嘗嘗。」

  劉裕奇道:「關中確實流行吃這個,可問題是你哪找到會做這東西的廚子?」

  劉穆之笑道:「你忘了那個秦國的前青州刺史苻朗了嗎?他可是天下頭號的美食家,自來我大晉以後,我很快跟他成了好朋友,畢竟我們有很多相通的愛好,比如文才,比如美食,這些關中風味,他的那些個廚子自然是駕輕就熟,我也跟著學了兩手,這肉夾饃就是前兩天現學的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可知道現在關中百姓,尤其是長安城裡的,都在吃土吃泥麼。」

  劉穆之搖了搖頭:「沒,他們沒吃土,他們在吃人。自從那夜嘗到了人肉的滋味後,長安百姓已經好這口了。」

  劉裕的臉色微變,那夜可怕的慘劇又在他的眼前晃蕩著,他咬了咬牙:「不管怎麼說,吃人都是喪盡天良的事,關中無論是兵是民,都已經沒了人性,我們應該早點去解救這個地獄。對了,苻堅現在怎麼樣了?」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以前苻堅攢的仁義這時候終於有回報了,秦軍在死撐,西燕也不好過,他們同樣缺糧,而那姚萇又是坐山觀虎鬥,所以慕容衝這一陣子放棄了攻城,轉而縱兵劫掠長安周圍的各個塢堡和村寨,這反而讓本來只是結寨自守的那些百姓,轉而冒死支援長安了。」

  劉裕歎了口氣:「結塢自守,靠著地形的險要,也許可以擋住西燕的小股部隊,但要是這樣出來,那不是送死是什麼?」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這些百姓前赴後繼地湧向長安,可十個人裡最多只有一兩個能突破進去,最後苻堅也看不下去了,登上城頭公然地發了檄文,說他原來軍隊如海,猛將如雲,可現在卻成了這樣,乃是天意所致,如果百姓真的忠於大秦,最好潛伏不動,只要心存忠義,將來總有報仇雪恨的一天,不要現在做這些無畏的犧牲。」

  劉裕點了點頭:「苻堅確實算是個仁君明主,只可惜看不清敵人,聽不進忠言,不過話說回來,若是他真的狠心殺慕容垂和姚萇,也許就不會對百姓這麼好了。所謂成也仁義,敗也仁義,就是說的他了。」

  劉穆之笑道:「可是苻堅雖然這樣說了,但仍有人不死心,有些被西燕軍俘虜的百姓,悄悄地帶話給苻堅,要他派兵接應,他們會在營中放火,裡應外合,必可大破西燕軍。」

  劉裕的眉頭一皺:「只怕不容易吧,慕容衝也許會著了道兒,但慕容永是名將,不會留這種機會的。」

  劉穆之點了點頭:「正是,苻堅本來勸那些俘虜不要這樣做,可他們一再堅持,最後苻堅沒辦法,派出七百敢死之士,趁夜出城接應,本來他們運氣不錯,慕容永帶兵出去掃蕩了,那些俘虜還真的成功地放了火,一時間火光衝天,可沒想到就在最關鍵的時候,風向突然變了,不僅大火沒燒向慕容衝的中軍營地,反而把接應的秦軍壯士和那些放火的俘虜全給燒到了,幾乎沒有一個活著回長安的。」

  劉裕長歎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苻堅的運氣也太背了,大概他前半生太順,所以從淝水開始就一直走背字,如同鬼撞牆一樣。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時來天地皆與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吧。」

  劉穆之點了點頭:「你以前不信命的,現在怎麼也說這話了?」

  劉裕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也許是經歷的多了吧,這一趟關中之行,見識到了各種執念的可怕,人性的扭曲,看到了幾十萬人是如何變成野獸的,有些信念,也許是動搖了,不過,我仍然相信,自己的命運應該是自己掌握,而不是被老天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所控制。」

  劉穆之微微一笑:「這才是我認識的劉寄奴。不過這次的北伐,仍然會是攻擊河北,而不是關中。」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不過讓我意外的是,希樂這回做得這麼乾脆,三天時間,就從京口召來了萬餘老弟兄,這能力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更不用說還有刁家兄弟在那裡搗亂呢。」

  劉穆之歎了口氣:「刁逵這次倒是沒搗亂,幾乎是看著劉毅把人帶走,這讓我感覺不太好。還有件事,苻朗昨天死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怎麼回事?」

  劉穆之長歎一聲:「因為那天的宴會上,他戲弄王家兄弟,說他們一個是狗面人心,一個是人面狗心,所以王國寶懷恨在心,這幾天一直在皇帝面前進讒,說是苻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來建康後私結黨羽,有刺探軍情,圖謀不軌之嫌,於是皇帝下令去苻家搜查,果然查到了一些兵器鎧甲,直接就下令將之斬殺了!」

  劉裕的雙目炯炯,臉上閃過一絲警惕之色:「苻朗是玄帥和相公大人親自招降的,這個時候殺他,用意非淺啊,看來這次的北伐之路,不會那麼平坦的,阻礙不僅來自前方的強敵,更來自後方難分的敵友啊。」

  劉穆之點了點頭,肅然道:「不錯,所以作為朋友,我必須要說,寄奴,這次最好別去了,危險!」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50
第八百九十章 一心報國卻無門

  劉裕神色平靜,坦然道:「胖子,謝謝你的這個忠告,你不是第一個說的,也不是最後一個說的,但不管有多少人這樣跟我說,我的回答只有一個,那就是不。」

  劉穆之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我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北伐是你心中的夢,你不會放棄的,但你必須要知道,這次北伐,不是上次的淝水之戰,前路兇險,長夜漫漫,等待你的,很可能是失敗。」

  劉裕點了點頭:「我知道,也許三年前,我會聽你的話,不湊這次的熱鬧,但是當我看到長安的情況之後,我的良心無法讓我遠離這次的行動。河北已經打了三年有餘,殘破程度超過關中,而長安的慘劇,必然也是在河北重現,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裡的百姓受苦受難,我的良心受不了。」

  劉穆之的眉頭微皺:「可是我說過,這回的情況並不好,皇帝和其他大世家在後面搗亂,謝家可謂是孤軍深入,又沒有任何民眾的支持,面對的敵人不再是好大喜功,仁義為懷的苻堅,而是冷酷無情,不擇手段的慕容垂,雖然現在看起來我們有優勢,但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這回的北伐,難競全功。」

  劉裕搖了搖頭:「我們不是孤立無援,苻丕答應幫忙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你信得過苻丕嗎?我可信不過,他寧可待在鄴城也不回關中,我可不覺得給點糧草他就會放棄,而且,從苻丕跟我們的接觸來看,劉毅談條件的時候可沒跟他本人談,而是跟他的手下,參軍姜讓談,這人是漢人,他的條件未必真的是苻丕所認可的。」

  劉裕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薑讓有可能是瞞著苻丕私自議和?」

  劉穆之的神色嚴肅:「不是可能,而是幾乎一定。苻丕絕不可能在這時候讓出鄴城,如果不是他來個緩兵之計,就是薑讓私下議和了。從我對苻丕這個人的瞭解看,此人衝動淺薄,沒有什麼城府,緩兵之計是八成做不來的,如果是薑讓背著他協議,那苻丕得知真相後,必然反悔。到時候北伐軍在河北,就會同時面臨秦燕兩個勁敵,而不是拉著一個打另一個了。」

  劉裕沉聲道:「此事必須向相公大人和玄帥彙報,要不然可能會出大事了。」

  劉穆之笑著搖了搖頭:「你當相公大人和玄帥看不出來嗎,但即使明知這點,仍然只能北伐,因為沒有別的選擇。劉毅和我說過,到時候把糧草放到南邊的黎陽渡口,讓苻丕自己去取,而我們則趁機占了鄴城,只要鄴城落入我們手裡,那苻丕也沒辦法了。還有,就算薑讓沒讓苻丕知道這些,但起碼也是內應,必要的時候,可以拿下苻丕,裡應外合。」

  劉裕的面沉如水,搖了搖頭:「那樣太危險了,與人結盟,卻要用這種手段,這是背信棄義。我倒寧可堂堂正正地戰場對決。而且鄴城的軍民,在苻丕的帶領之下苦撐多年,他是很有威信的,薑讓若是想兵變,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劉穆之點了點頭:「所以說前路險阻重重,相公大人他們說服皇帝,勉強同意北伐的根本原因就是河北有人接應,我軍不至於孤軍深入,可是若是苻丕也不可靠,那真的就危險了,我想玄帥是希望先過了黃河,哪怕拿不下鄴城,起碼占了黎陽這些渡口,作為前進的據點,等後面的大軍殺到,到時候大軍帶著大量的糧草,靠這些來爭取河北民眾前來歸順。」

  劉裕長歎一聲:「慕容垂是名將,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的,背靠黃河,無險可守,給人正面攻擊,萬一失敗,連退路都沒有,這正是上次桓溫失敗的原因,我們不能重演,若是真的時機不當,那寧可不北伐,也不能把久經戰陣的北府軍精銳給送掉,這一兩萬精兵,是足以橫掃天下的勁旅,也是玄帥多年的心血,如果沒了,那不僅北伐失敗,只怕謝家的權勢,也會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啊。」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肅然道:「所以謝家這次不僅賭上了北府軍,也賭上了家運,如果真的失敗,你最好和謝家的關係不要那麼近,這也是我勸你不要這次北伐的一個原因。」

  劉裕的眉頭緊皺:「你是要說妙音嗎?我可不是因為謝家的權勢娶她的,這點你應該清楚。我跟她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

  劉穆之搖了搖頭:「可是你們之間的事,外人哪會知道?世人只知北府軍新銳將校劉裕劉寄奴,娶了謝家和王家的聯姻貴女王妙音,而你在北府軍中的戰績,也是因為謝家給了你很多的機會。這世上多的是結婚之前連見都沒見過的男女,哪有幾個會有你這樣的愛情?就算有人知道,也沒幾個會承認的。」

  劉裕咬了咬牙:「那這麼說,為了我跟妙音的未來,我還非得全力幫助這次北伐才是,不然謝家若是失勢,她以後的日子也難過了,我不能讓她受苦。再說了,即使我不參與這北伐,也沒人會以為我就跟謝家沒關係了,這是避不過的。胖子,你留守這裡,我去助玄帥一臂之力!」

  劉穆之長歎一聲:「只怕,玄帥也不會在這次北伐中重用你,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

  劉裕的臉色一變:「怎麼可能?你都說了這次困難重重,玄帥又不是不知道,他怎麼可能不用我?」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他扭頭看向了中軍營地那裡,只見劉毅一身鎖甲,滿面春風,不時地跟新來報導的北府軍老兵們行禮說話,看著極為親熱的樣子。

  劉裕勾了勾嘴角:「希樂這回做的很好,但就算以他為先鋒,也不會不用我吧。」

  劉穆之搖了搖頭:「要是再用你,那就會大大減低他的功勞,在戰場上,即使你只是個小兵,也能比將軍更得人心,這是前面多次證明過的事。我如果是劉毅,一定不會讓你跟在身邊,甚至當小兵的機會也不會給你。寄奴啊,大概這回,你想北伐,只能在後軍看守糧草,或者是打造軍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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