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22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1
第八百五十一章 坑俘暴行驚天地

  此言一出,城頭所有秦軍將士,全都臉色大變,不少人開始痛哭流涕,放聲大叫起來,因為就在城外的不少俘虜裡,有不少人都是這些守城將士的親屬朋友,甚至在出擊之前,劉裕還親眼見過很多人互相道別,互道保重,只是那時候人人都有著必勝的信念,想不到短短一天時間,幾成陰陽永隔,更悲慘的是,這些守城的將士,即將親眼見到本方親友被屠殺的慘劇。

  慕容永的臉色微微一變,對慕容衝低語道:「殿下,現在要坑殺這些秦軍,是不是不太合適?我們答應過劉裕,不屠掠長安城的百姓的,而且今天大勝之後,長安已成囊中之物,這樣屠殺戰俘可逞一時之快,卻會失了人心啊。」

  慕容衝的臉上閃過一絲冷厲之色,雙眼射出狠毒的光芒:「人心?人心是什麼?還不是對強者的畏懼和對弱者的拋棄?今天我並不是為了泄私憤,而是要給城中眾人傳遞一個資訊,那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劉裕的聲音在城頭大聲響起:「慕容衝,你勝便勝了,對這些手無寸鐵的戰俘行此屠殺之事,又算是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慕容衝哈哈大笑起來,看著劉裕的眼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你是英雄好漢就現在來救這些人啊?劉裕,我可沒答應你不血洗長安城的,更沒答應你會好好對待這些戰俘,難不成我還得放他們回城,讓他們再拿起和我們戰鬥?」

  劉裕的眼中閃著憤怒的火焰:「戰俘也是生靈,對你不構成威脅,以後若是你勝了,他們一樣會成為你的子民,甚至為你作戰。自古殺降不祥,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你這樣倒行逆施,必遭天譴!」

  苻堅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雙眼血紅,瞪著慕容衝,幾乎要噴出血來,他大聲道:「慕容衝,你有什麼衝著我來,為何要屠殺無辜俘虜?若你真的想向我尋仇,我現在就可以出城,與你一對一決鬥!」

  權翼等人連忙跪下勸道:「天王,萬萬不可啊,不要給這賊子所激。」

  慕容衝冷笑道:「你擁兵百萬,想要投鞭斷流的時候,怎麼不去跟晉朝皇帝一對一決鬥啊?現在你困守這孤城,唯一能野戰的鐵騎被我全殲,連你的部下都對你失去信心,棄你而逃,這個時候你還想跟我單打獨鬥決勝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盤算,你只不過是以為現在跟我單挑的勝算比打仗要來的大罷了,苻堅,你的這套假仁假義騙騙別人還可以,可惜對我無用!」

  說到這裡,他扭過頭,對著慕容永身後的幾個將軍厲聲道:「還愣著做什麼,本帥說坑殺所有秦軍俘虜,當耳邊風嗎?」

  高蓋等秦軍將校互視一眼,轉頭分別馳馬去了各自的軍中,頓時,他們的部隊開始散開,在其陣後,早已經挖好了四十餘個方圓十餘丈的大坑,而如狼似虎的西燕鮮卑軍士們,手持刀槊,衝著那些給圍成一團一團,雙手捆綁,給串在一起的秦軍俘虜,就奔了過去。

  秦軍俘虜有不少人也意識到了將會發生什麼,幾個軍官模樣的人掙扎著起身,想要呼喚周圍的同伴作最後的抵抗,可是往往來不及做出些什麼,就給早就在一邊監視的燕軍弓箭手們亂箭射中,人的畏懼心理在這時候總是占了上風,本來還有些群情忷忷的秦軍戰俘,頓時就沒了脾氣,給圍上來的燕軍刀槊所逼迫,步步後退,直到象羊群一樣,被驅入那些大坑,人擠人,人堆人地壓成了一片片,給壓在下面的人痛苦的號叫聲,求饒聲,以及偶爾有幾個掙脫繩索想要逃跑或者反抗的俘虜,被刀砍槊刺,武器入體的聲音,遍及城外。

  城頭的秦軍將士們,一個個痛哭流涕,呼親喚友的聲音,此起彼伏,只是沒有人再向慕容衝求饒了,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個時候,任何的軟弱,只是讓敵軍更加地興奮,激發他們更多的暴行和施暴後的得意之情。上萬雙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城外的燕軍,幾乎全部集中在慕容衝一人的身上,如果說目光能帶火,燒死所注視之人的話,這會兒的慕容衝,早成灰燼。

  可是慕容衝仍然是一臉得意地看著城頭,這種讓人恨得想要食肉寢皮,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實在是很好,他哈哈大笑起來,高高地抬起了手,狠狠地往下一切:「給我坑!」

  十餘萬的燕軍齊聲大叫:「坑,坑,坑!」

  隨著他們的喊叫之聲,塵土飛揚,四十餘個大坑邊,早就準備好的燕軍輜重兵等僕役,上前揮鏟揚鍬,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些堆在坑邊的泥土,撒到坑裡的秦軍戰俘的身上,順便拳打腳踢,把幾個竭盡全力想要跳出大坑的秦軍重新給踩回去,氐語和漢語的咒駡聲在這一瞬間到了高潮,漸漸地,漸漸地,平息了下去,只有泥土落於人體的聲音,還有那些鏟土揚塵的聲音,在這十餘里的空間回蕩著,殘陽如血,天空之中盡是烏鴉的鳴叫之聲,似乎連老天都不忍直視這慘烈的暴行,以這種方式作為這些秦軍戰俘最後的挽歌,送他們進入輪回。

  煙塵漸漸地散去,劉裕面無表情地看著剛才的四十餘個土坑,這會兒已經被填平了,每個坑裡,還依稀可見二三十雙手,從泥土之中逸出,如同森林裡破土而出的芽苗一般,扭曲的手指,可以表明主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的掙扎與努力,幾千個鮮卑軍士,笑著,唱著歌,在這些剛剛活埋了人的大坑之上,來回踩踏和跳躍,把這些坑最後踩平,偶爾,有幾雙手會抓住這些還在踩坑的鮮卑軍士的腳,而周圍的軍士則會直接以槊刺擊下面,甚至有些殘忍的傢伙會抽刀把手給生生剁掉,也就半刻鐘不到的時間,一切歸於沉寂,除了那些鮮卑軍士們的歌舞,城內城外,陷入一股可怕的沉靜。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1
第八百五十二章 高歌一曲振人心

  慕容衝得意洋洋地向著城頭說道:「秦軍將士都看好了,聽好了,我們大燕的無敵鐵軍,不是你們這些螻蟻可以阻擋的,識相的早點綁了苻堅來降,尚可保全家人性命,如果再頑抗到底,這些死鬼就是你們的下場!」

  城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每個秦軍將士都狠狠地盯著慕容衝和那些西燕軍,眼中盡是烈火一般的憤怒,眼淚在每個人的臉上流淌著,一個悠長的關中腔響起:「秦時明月漢時關…………」

  劉裕的臉色為之一變,這是關中的信天遊調子,聲音悠長高遠,而隨著這一聲,幾百個嗓子跟著應和道:「萬里長征人未還!」

  苻堅的眼中熱淚滾滾,這是流傳於關中地區的一首民謠,在後世被改成了一首唐詩,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是關中漢子們送別戰友時的軍歌,以往都是高亢激昂,而在這個時候吼出的這首歌,卻多了幾分悲愴與壯烈,苻堅的手開始用力地拍著城牆的垛子,跟著唱了起來:「但使龍城飛將在…………」

  隨著苻堅的聲音響起,劉裕,慕容蘭,還有整個城頭的將士們,都開始有節奏地一邊跺腳,以劍擊盾,以槊頓地,以手拍牆,如此這般地打著節拍,一邊高聲唱道:「不教胡馬度陰山。」

  上萬個嗓子吼出來的聲音,如同滾滾天雷,很快就傳遍了長安城的內外,城中的百姓們也紛紛站了起來,從民居與安置點走了出來,抹乾淨臉上的淚水,跟著一起唱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每個人的臉上,都流淌著淚水,而神色變得是如此地堅毅,這些在剛才還恐懼,虛弱的人們,因為這首悲壯而蒼涼的軍歌,變得如此地團結和統一,對敵軍暴行的恐懼已經煙消雲散,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現在他們的狀態,那就是:眾志成城,如果要再加一個詞,那就是:同仇敵愾。

  劉裕沒有跟著唱下去,實際上,第一句就是他起的頭,這些天他在軍中聽多了這些信天遊,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首,雖然他更有上百條北府軍的江南軍歌可以唱,但對於這些關中的漢子來說,沒有比這個更熟悉的了,送別親人與戰友,擦乾眼淚,鼓起勇氣與資訊,與兇殘的胡虜戰鬥到底,這就是這首民謠要傳遞出來的內容,當恐懼與驚慌從這座城市遠離時,萬眾一心的長安,就會是這個世上最難攻克的堡壘了。

  慕容衝的臉上肌肉在跳動著,讓他這張俊俏的小白臉看起來面目猙獰,他冷冷地點著頭,看著城上的秦軍將士們,厲聲道:「都不想活了是吧,很好,等本王打下長安,必將用爾等的鮮血,來洗淨這座罪惡之城,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劉裕的聲音平靜地響起,聽不出有什麼情緒,卻是讓城內外的幾萬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回蕩著:「慕容衝,你背信棄義,屠殺戰俘,即使天下沒人能治得了你,老天也會收了你。今天,我,晉國劉裕,在這裡當著兩軍將士,全城百姓的面,在此起誓,一定會跟你們這些沒有人性的畜生血戰到底,而只要我活著,有一口氣在,就必殺你!」

  劉裕的最後一句話,聲音陡然提高一截,如同平地裡炸了一個春雷,震得慕容衝頭皮發麻,而他騎著的戰馬,也是一陣驚慌,跳了兩下,幾乎要把慕容衝給掀下馬來,城外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的西燕大軍,也跟著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各軍各隊的將帥軍校,好一陣喝止,才重新穩住了陣型。

  慕容衝的臉色有點發白,儘管他身後有一支大軍,但看到城頭那個魁梧的身影,仍然是心中有點虛,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劉裕,他總有點口幹舌躁的感覺,上次在大營裡是這樣,這次這種感覺更加強烈,慕容衝咬了咬牙,沉聲道:「劉裕,不要在這裡吹大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來殺我!」

  他說完後,逃也似地打馬就回撤,當劉裕消失在他的視野中時,他的感覺才好了一些,低聲對著身邊的兩個親信說道:「馬上去安排一下,讓我的十幾個替身,今天分散居於各營之中,給我弄身小兵的衣服,今天我去輜重營裡睡。」

  一邊的高蓋眉頭微皺,低聲道:「殿下,沒必要這樣怕了劉裕吧,他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咱們有十幾萬大軍保護著您,足夠安全。」

  慕容衝咬了咬牙:「這傢伙是個亡命之徒,正面打我當然不怕他,就怕他夜裡一個人來偷襲劫營,我們現在穩佔優勢,萬一給他刺了,那可就太虧啦。按我說的辦,攻下長安後,我要活剝了這傢伙的皮!」

  慕容永騎馬貼了上來,微微一笑:「殿下,你剛才的話倒是提醒了我,今天晚上,也許是我們的好機會。」

  慕容衝有些意外,看著慕容永:「右將軍有何良策?」

  慕容永環視四周一眼,各人的侍從護衛全都心領神會,各自散開,只剩下慕容衝,慕容永和高蓋三人,慕容永回看了一眼長安城,低聲道:「秦軍今天新敗,雖然靠這首軍歌提振了士氣,但畢竟大敗之餘,人心不穩,我們以前為了刺殺苻堅,留下了幾條進城的秘道,上次陛下本想從這秘道逃亡,但還沒用上,就在宮中被機關所害,不過這反而成了我們的機會,今夜,我們正好可以從這些秘道潛入城中,只消千餘勇士入城,打開城門,到時候我們大軍一湧而入,長安自可不攻而破!」

  高蓋哈哈一笑:「妙計,妙計啊。右將軍果然深通兵法,常人都以為我們今天放言恐嚇,又經歷了大戰,必然準備長期圍困,而不會速攻,卻絕難想到我們今夜就會攻城,我這就回去準備精兵,什麼時候動手?」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閃:「三更,不需要太多兵馬,只要千餘精銳即可,明天,我們在長安城頭,不醉不歸!」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1
第八百五十三章 寄奴從容布城防

  長安,秦宮。

  苻堅的眼中仍然是淚光閃閃,外面的夜幕正在降臨,大殿之中,點起了燈燭,跳躍的火光,映著一張張沉重的面容,無論是君還是臣,是文官還是武將,都還沒有從今天的惡夢中完全恢復過來,誰也沒回味過來,為什麼清晨出發時還士氣衝天,信心滿滿的三萬鐵騎,居然落了個全軍覆沒的結果,每個人都知道,這時候只有等老天的幫忙了。

  權翼乾咳了一聲,說道:「天王,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是無益,現在長安城的外援斷絕,又失去了出城野戰的能力,惟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去取得最近的支援了,時間不是我們的朋友,長安城有太多的百姓,而城外的糧倉也已經全部失守,現在全城的存糧,不過一月之用,還請天王早作決斷。」

  苻堅長歎一聲:「現在還能做什麼決斷?難道要把百姓放出城,讓他們被殘忍兇暴的西燕軍屠殺嗎?今天大家不是沒有看到,這些鮮卑惡魔是如何對付那些手無寸鐵的戰俘的,這些百姓是因為走投無路才來投奔孤,若是連孤都不能保護他們,那他們還怎麼活?」

  慕容蘭搖了搖頭:「可是現在沒辦法保護這些人了。如果是昨天,也許可以放一條通道讓這些百姓南投晉國,可是現在長安城已經被燕軍圍困,想南逃都不可能了。苻天王,你的仁義之心讓人敬佩,但是也要量力而行,現在的你,沒有保護這些百姓的能力了。這個事實很殘酷,但必須要承認。」

  苻堅把目光投向了周圍的眾臣,說道:「各位也認為,現在讓百姓出城才有一條活路嗎?」

  權翼點了點頭:「讓他們聽天由命吧,燕軍屠殺戰俘是為了示威,但未必真的連百姓的性命也要取,也許交出財物,可以留一條命。總比留在城中等死要來得強。」

  劉裕緩緩地說道:「萬萬不可。慕容衝兇殘好殺,他的所做所為已經不能從人的角度來判斷。他的目的是讓全城,甚至是全關中的所有百姓為他的屈辱來陪葬,這點大家一定要有清醒的認識,昨天我出營交涉時,他雖然沒有直接應允,但慕容永是答應不傷沒有武裝的人的性命的,可是話猶在耳,今天他就來了個坑殺上萬俘虜,這時候我們即使把百姓放出城,也只會成為他們刀下的魚肉。」

  苻堅的目光炯炯,看著劉裕:「那難道有破敵之法嗎?」

  劉裕正色道:「這是守城戰,我可以參與,而且會全力投入。現在的情況沒有到絕望的時候,城中有數十萬百姓,他們也可以為守城出力,長安城太大,如果真的只靠城中的兩三萬守軍,是無法防守所有城牆的,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迎接敵軍今天的夜襲,撐過今晚,再談如何守衛城池。」

  苻堅訝道:「夜襲?燕軍今夜會攻城?劉裕,你沒開玩笑吧。今天他們惡戰一天,又屠殺戰俘,已成疲憊之師,怎麼可能攻城呢?要攻也是白天進攻,現在天色已晚,再瘋狂的將軍也不會選擇夜戰的。」

  劉裕微微一笑:「兵法有雲,出奇不意,攻其不備。進攻往往是要在防守方最預料不到的時候開始。就是因為大家都認為今天他們不可能攻城,所以恰恰就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進攻。因為攻城不止是強攻一個辦法,還有奇襲。」

  苻堅的雙眼一亮,失聲道:「你的意思是,秘道?」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點了點頭:「正是,那慕容緯想要逃跑的時候,就是要走秘道出去,他新興候府沒有秘道出城,所以要先進宮裡,然後從宮中的秘道逃生,長安城從秦漢開始到現在已有幾百年的歷史,歷朝歷代都會在宮中,城中留下各種出城逃生的通道。這就是今夜他們要攻城的通道!」

  苻堅的眉頭微皺:「可是上次慕容緯逃跑不成,我們已經把那兩條秘道給封死了啊。現在沒有秘道可以進入宮城了。」

  劉裕微微一笑:「秘道可不止是通向宮城一個地方吧,長安這麼大,有的是出口,天王,到現在我也不瞞你了,上次進攻秦宮的那些鮮卑軍士,就是從幾條秘道裡進城的,然後再重新興候府潛入宮中,慕容,為了全城的幾十萬生靈,你能把這些秘道的出口,告訴苻天王嗎?」

  慕容蘭咬了咬牙:「本來以我的立場,應該是苻堅的敵人才是,這些秘道,也是我大哥多年的心血,為的就是刺殺苻堅,可是現在,比起我們秦燕兩國的血仇,幾十萬條百姓的性命更加重要。慕容衝已經瘋了,是個活著的魔鬼,不管怎麼說,我們必須要先阻止他才是。這些秘道的位置,我會告訴你們的。」

  苻堅心中一喜,連忙道:「快,快拿輿圖來。」

  幾個內侍馬上拿過了一副沙盤,正是長安城的輿圖,慕容蘭走上前去,幾個將軍緊隨其後,看她在輿圖上作起標記了,而劉裕則正色道:「這幾天是慕容姑娘所知道的秘道,肯定還有她不知道的。慕容衝,慕容永他們是慕容緯的人,本就跟慕容垂這一支並不對付,即使是陰謀複國,也是各行其是,所以,從現在開始,除了這幾條秘道的出口要留下伏兵外,還要發動全城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少,徹夜巡邏,家家戶戶的庭院,後花院,井這些地方,都是很容易作為秘道出口之處,需要來一次徹底的搜查。」

  苻堅聽得連連點頭,嘆服地說道:「劉裕,你真的是兵法天才,本來孤今天遭遇了這樣的失敗,對守城的信心都不大了,但聽你這樣一說,孤的信心,又重新點燃了起來。」

  劉裕沉聲道:「現在好的一點就是城中人很多,而且都對天王你很忠心,馬上把他們按部落組織起來,城內的以坊為單位,男丁,女子和老少分為三隊,輪班巡視,城頭多布疑兵和稻草人,以燈籠火盆從城頭掛下,懸於半城,把外面照亮,防敵偷爬城牆,而今天的重點,放在敵軍潛行的秘道之中,要教夜襲的燕軍,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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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四章 城頭夜話敵軍至

  小半個時辰之後,東城,甕城城牆。

  劉裕一身鐵甲,背插百煉宿鐵刀,手持大弓,倚在甕城的城頭,目光死死地盯著城門內側的一面城牆,而慕容蘭一身黑色的夜行軟甲,雙刀插在其兩條小腿的外側,面當遮住了她絕美的容顏,只有一雙星星般的黑色眸子,在城頭昏暗的燭火之中,閃閃發光。

  城中響了幾聲梆子聲:「三更,三刻,白虜圍城,小心火燭!」

  而城中的號哭之聲不絕於耳,「哥啊,你一路走好。」

  「三弟啊,安心上路,我們會為你報仇的!」

  諸如此類的聲音,配合著各種燒紙錢的味道,彌漫全城,這是劉裕特意安排的,為的就是讓城外的西燕軍相信,長安城仍然沉浸在悲傷之中,一時難以自拔,而讓他們更加堅定夜襲的決心。

  慕容蘭的秀眉微蹙,低聲道:「三更快到一半了,還是沒有敵軍夜襲,劉裕,這回是不是你判斷失誤了?」

  劉裕微微一笑:「就算失誤了也沒什麼,這時候小心使得萬年船,攻城戰是極不公平的,攻方可以失敗九十九次,只要成功一次,那城就破了。而守方就算打退了敵軍九十九次,只要一次失利,那也會前功盡棄,就算沒有夜襲,能發現城中敵軍的秘道,以及借著查敵軍的秘道,把城中的百姓組織起來,人人有事做,也是好事。」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劉裕,你若是今天陪著楊定出擊,也不至於這樣。也許,西燕軍早就會給你打敗了。」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不可能的,這一戰的失敗,早就注定,我去不去都一樣,楊定過於驕狂,他不會聽我的話,今天他是看到李辯先行劫營成功,這才動了心,主帥如果失去了理智,那沒有人能救得了他。」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這麼說,這個結果是你早就料到的了?可是明知會輸,為什麼還要把自己置於這樣危險的境地?這可不像是你的做法。」

  劉裕微微一笑:「我又不是神,就連那個王神仙都預測不了勝負,我只知道楊定會輸,卻不知道他會一戰輸掉所有。本以為會是敗而不潰,還能留點反擊的餘力,可現在卻是連野戰的本錢也沒了。不過也沒到絕望的時候,只要能守住長安城,十天半個月之後,事情就會有所轉機。」

  慕容蘭的心中一動:「有轉機?怎麼可能呢。長安城現在外援斷絕,不會有人來救他們了。我覺得你應該想想怎麼帶回玉璽回晉國,也比在這裡徒勞守城要來的好。」

  劉裕搖了搖頭:「西燕軍內部矛盾重重,當他們實力沒有壓過秦軍時,可以一致對敵,但現在勝利在望,慕容永就不會居於慕容衝之下了。今天在城外坑殺戰俘的時候,我看的很清楚,慕容永無此意,只是他也阻止不了瘋狂的慕容衝。你大哥那裡的冊封一到,他大概就會動手了。」

  慕容蘭點了點頭:「我已經飛鷹傳書給大哥了,他一定會按這個意思辦的,反正只是給個王爺的虛銜,連翟斌當初都給了,給慕容永也沒什麼。只是冊封令不可能是飛鷹傳來,得派正式的使節來宣詔,大概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你說的轉機,就是這個嗎?」

  劉裕微微一笑:「這只是第一個變數。第二個變數,就是嶺北的姚萇。」

  慕容蘭微微一愣:「姚萇?他不是坐山觀虎鬥嗎?又能有什麼變數?他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來救苻堅吧。」

  劉裕搖了搖頭:「他當然是一頭狡猾的獵豹,但不會等到關中給慕容衝禍害得人煙斷絕,成為一片死地。他要的是一個人口眾多,物產豐富的關中,以作為自己建國的基礎,所以,我想他更不希望慕容衝血洗長安。一定會做些手腳,逼西燕軍早點離開這裡,最好是現在。」

  慕容蘭笑道:「他有這個能力嗎?羌軍的戰鬥力可是不敢恭維啊,碰上西燕軍,死的不要太快,畢竟燕軍現在盡得秦軍鐵騎裝備,可以弄出兩三萬的甲騎俱裝,又有慕容永這樣的名將坐鎮,姚萇就是再狡猾,也不是對手。」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未必需要在戰場上趕走西燕軍。上次在請王嘉的時候我就發現,西燕其實面臨的糧食壓力,並不比長安小多少。他們也有幾十萬的部眾,每天消耗的食物,也是巨大的數量,這些鮮卑人現在還可以靠吃部落的牛羊來維持,但一直耗在長安城外,沒有地方可以放牧,又不種莊稼,牛羊總有吃完的時候,現在關中殘破,各村各鄉結塢自保,想搶糧食也沒這麼容易。」

  慕容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就是說,姚萇可以凱西燕軍的糧道,逼他們早點離開嗎?」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這就是姚萇的高明之處,與苻堅和慕容衝相比,這個老羌才是真正厲害的人物,他不在戰場上爭一時短長,一出手就是把關中各產量州郡今年的收成,以及前兩年的庫存洗掠一空,然後退回嶺北,靜觀時局,這是亂世,無論是仁義還是殘暴,都比不上吃飽肚子來的有吸引力,我看這關中戰局這樣持續下去,不管是苻堅的子民,還是西燕的部眾,只怕都會投向姚萇了。」

  慕容蘭笑道:「這個陰影中的奸雄,看起來才是能笑到最後的,那你想跟姚萇建立某種關係,讓他助你襲擾西燕軍的糧道?」

  劉裕搖了搖頭:「姚萇並不是好人,我最希望的還是大晉的官軍能早點出兵關中,解救這裡的數百萬生靈。不過有姚萇在,我想西燕軍的糧食會出問題的,只要堅決守住長安,就有辦法。」

  慕容蘭點了點頭:「原來你說的變數是這些。想想也是可笑,我一個慕容家的公主,在這裡幫著你為苻堅守城,要是換了一年前,我做夢也不會相信的。」

  劉裕微微一笑:「好了,我知道你困了,去做個好夢吧,我在這裡…………」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臉色一變,隱約之間,一直注視的那堵城牆,輕輕地翻動了一下,劉裕壓低了聲音,舉起拳頭,讓這道城牆上所有的伏兵都看得清楚:敵軍來也!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2
第八百五十五章 攻其不備兵家謀

  城牆之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暗門,不大,原來看起來是一道城牆的模樣,這會兒輕輕地翻轉了一下,若不是劉裕一直在這裡盯著,不會有人發現的。

  慕容蘭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你怎麼會知道燕軍一定會從這道門進來?上次慕容衝派刺客進城就是走這條通道,按說不應該再用的。」

  劉裕微微一笑,雙目如炬:「這就是兵法了,虛實結合,就因為上次用過,所以一般人不會料到他們會再用一次,但慕容永會,就象一般人不會料到他們會在今夜襲擊,現在三更過半,離天亮還有三個多時辰,卻是人最困的時候,也是最容易偷襲的時候,所以,從最意料不到的地方,在最意料不到的時間突擊,這才是兵法大師所為。為了掩飾自己的目的,他們一定會在別的地方佯攻!」

  劉裕的話音未落,城中突然響起一陣緊急的梆子聲:「燕賊來了,燕賊來了,快來人哪!」很快,這聲音響成了一片,而城中不少地方都亮起了火光,不知有多少人在高聲叫喊,鑼鼓聲,梆子聲響成一片。

  慕容蘭的臉色微變:「不好,看來他們是從別的地方主攻,劉裕,你是不是這回判斷錯了?」

  劉裕自信地搖了搖頭:「越是這樣,越是證明這裡才是主攻的方向。你想想看,秘道才多寬,就算偷襲進來,又能有幾個人?」

  慕容蘭的秀目之中,水波流轉,若有所思地低聲道:「大約也就千餘人最多吧,這還是比較寬的密道。」

  劉裕點了點頭:「這就是了,這些地道,不少都是難以行走的,只能半蹲著在裡面爬,幾里長的距離,就是一夜也不可能進來千軍萬馬,所以他們只可能是小股部隊入城,想要破城,那是做夢,除非…………」

  劉裕身邊一個全身黑甲,三十餘歲的年輕人興奮地說道:「除非是裡應外合,打開城門,引城外的賊人入城!」

  劉裕笑著點了點頭:「太子英明。」這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苻堅的太子苻宏,他自幼也是跟著王猛和苻融學習兵法與治國之術,但一直被作為嗣君培養,從來沒上過戰場,但這次長安被圍,這個秦國太子,終於也有了用武餘地,苻堅這回特地讓他跟著劉裕行動,也是希望劉裕能利用這個太子的威望,指揮得動在這裡埋伏的秦國禁軍。

  苻宏的兩眼之中,光芒炯炯,盡是戰鬥的渴望:「劉將軍,這回秦軍若是真的主要從這裡出來,我們應該如何應對?慕容永和慕容衝會不會親自帶隊?」

  劉裕搖了搖頭:「不會,他們會派心腹可靠之人領兵,但本人會在外面統領大軍,準備從城門殺入。這一招我當初就見過,慕容,你說是不是?」

  慕容蘭的面當之下,粉臉微微一紅,她知道劉裕說的是當年壽春之戰時,自己助慕容麟和慕容農兩個侄子裡應外合之事,她勾了勾嘴角,轉移了話題:「不錯,西燕軍的精兵,應該已經在城外秘密集結了,一旦這裡城門被攻破,肯定會趁勢殺入。」

  劉裕點了點頭:「這就是我這回要選擇這個甕城作為伏擊地點的原因,我們的目標,不是幾個爬地道進來的小蝦米,而是慕容永或者是慕容衝這樣的敵軍主將。他們兩個現在也在爭奪西燕軍的領導權,誰第一個拿下長安,誰就有了號令鮮卑的資格,我想,他們一定會爭先恐後的,如果能一鍋端了西燕軍的首領,那長安之圍,就有不攻自破的可能!」

  苻宏連忙點頭道:「那我們要怎麼做?全聽你劉將軍的!」

  劉裕的神色嚴肅,低聲道:「現在,讓你的副將繞出甕城,帶幾十個兵士騎馬進來,把看守城門的軍士調走一半,說是城中有賊人作亂,需要調集各門守軍平叛…………」

  小半刻鐘後,幾百名原來守在甕城城門處的軍士,跟著一個騎著駿馬的將校急馳而去,而那將校的聲音遠遠傳來:「爾等要小心守好此地,留意城外敵軍的動向,若有敵軍來犯,馬上鳴鑼示警,我們會第一時間來援的!」

  留守城門那裡的一個小校畢恭畢敬地行著軍禮,長聲道:「諾!」

  當這個小校直起身來時,不滿地嘟囔道:「見了鬼了,怎麼這城中到處都是白虜?他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他身邊的一個隊正搖了搖頭:「胡副將,以卑職愚見,城中的不過是燕軍的奸細在作亂,並不是敵軍入城。」

  胡副將的眉頭一皺,不滿地說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燕賊可是神出鬼沒,聽說還會妖法,怎麼就不能從天而降?聽說今天楊元帥他們就是中了妖法,才會全軍覆沒呢。」

  那個隊正微微一笑:「楊元帥他們是中了埋伏,可不是什麼妖法。燕賊要是真的能從天而降,那長安早就給破了,也不會只是到處有人放火作亂。我看啊,這城中的賊人,就是想要分散我們的注意力,抽走各門的守軍,他們好趁虛而入。」

  胡副將有些緊張起來,四下張望:「怎麼難點趁虛而入?」他說著,抬頭對著城頭箭塔那裡叫道:「張小四,劉福通,都給老子盯緊點,要是睡過去了誤了大事,當心腦袋!」

  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城樓傳來:「胡副將放心,我們的眼睛睜著哪,城外一切平常。」

  胡副將的眉頭稍緩,看著隊正,笑道:「老秦,還是你心細,起碼我們城門這裡,是安全的,再怎麼說,我們也還有一百多人留守在這裡,也能抵擋一陣,甕城外面就有一千多丁勇,真的出事,馬上就會進來幫忙的。」

  秦隊正是一個四十多歲,大餅臉,小眼睛的中年人,他一身皮甲,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得笑意:「胡副將,你看那道夾壁牆!」

  胡副將的臉色一變,扭頭看向了秦隊正指向的地方,突然,他感覺到了背上有一股勁風劃過,緊接著是一道寒意自肩及腰,然後就是劇痛,他轉過身,只見秦隊正手上的鋼刀,正滴著血,而他一臉的獰笑:「對不起,我是臥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2
第八百五十六章 燕國殺手夜開城

  胡副將的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很想拔刀反擊,可是秦隊正剛才的這一刀,幾乎砍斷了他的整條脊樑骨,他的全身的力量,和血液一樣飛速地流失著,讓他一下子軟到了地上,但不甘的眼睛,仍然盯著秦隊正,全然不顧秦隊正身邊的二十餘個手下,同樣迅速地把他身邊的十幾個親兵迅速地解決,他們刀砍槊刺的速度極快,招招致命,這些親衛們本也非弱者,卻連叫喊聲都來不及發出,便成刀下之鬼,槊底亡魂。

  胡副將吃力地咬牙道:「你們,你們不是普通的,普通的奸細,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秦隊正冷笑道:「你說對了,秦某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是先帝的死士,當年我爹娘餓得快要死,是先帝偶遇他們,救下了我,還安葬了我爹娘,從此我秦宜中就立誓為先帝出生入死,我投入秦軍,多年來立功無數卻不求升遷,只要做個管城門的小隊正,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接應先帝,只可惜,只可惜上次先帝壯志未酬,我,我竟然沒有等到他。」

  他說到這裡,竟然流下了兩行熱淚,順手一刀刺入了胡副將的胸膛。

  城頭的劉裕看到這裡,黯然無語,一邊的苻宏低聲罵道:「呸,想不到慕容緯這奸賊,居然還有些死士。」

  慕容蘭低聲道:「慕容緯畢竟曾經是皇帝,國破後也是貴為公候,救兩個平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這些人就可以為他死心踏地。越是有權力,越是容易這樣控制別人,劉裕,這個秦隊正的武功還不如他的那些手下高,這些人才是真正的精英殺手,應該是秦隊正這些天偷偷從秘道裡放進來的,或者是混入長安城的燕軍奸細。」

  劉裕點了點頭,低聲道:「不錯,他們的奸細一部分在城中到處煽風點火,製造混亂,而主力就是在這裡,想要斬關開城,接應秘道中衝出來的部隊,這個計畫看起來完美無缺,正因為這樣,那入城的一定會是敵軍的首腦,太子,這回你會立下大功了!」

  苻宏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喃喃道:「為今天死難的將士們報仇的時候道了,傳我將令,所有人隱蔽埋伏,不許動,人人銜枚,有敢咳嗽一聲的,斬!」他說著,把一枚木棍咬到了嘴裡。

  城門那裡,傳來了一個詢問的聲音:「胡副將,秦隊正,你們那裡有事嗎?」

  秦隊正把刀從胡副將的胸口抽出,一邊擦著刀身上的血漬,一邊高聲道:「這裡一切安好,胡副將去巡察秘道了,你們要小心防守城門,不得有誤!」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眼身後,只見陰影的角落中,幾扇暗門打開,身著黑色夜行軟甲的西燕殺手,死士,從洞中魚貫而出,他們的刀身都塗得一片漆黑,看不出半點兵器的寒光,只有劉裕這種身經百戰的兵王,才能看清楚他們那帶著濃重殺意的眼睛,而他的嘴裡,在輕輕地數著數:「七百六十二,七百六十三,七百六十四…………」

  他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嘴邊勾起了一絲笑意:「是他!」

  苻宏也順著劉裕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四十餘歲,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沒戴面當,從洞中鑽出,扭扭脖子轉了轉腰,一把鋸齒大砍刀,給他架在了脖子上,霸氣側漏,苻宏低聲道:「此賊看來有點眼熟,好像白天跟在慕容永身邊的。」

  劉裕冷笑道:「他叫韓延,是慕容永的左右手,這人非常狡猾,應該是今天這些夜襲部隊的指揮官了。」

  苻宏興奮地說道:「那要不要先把他幹掉或者拿下?擒賊擒王啊!兵書上說的。」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他可不是什麼王,不過就是慕容永的副手罷了,真正有價值的只是慕容衝或者慕容永,讓韓延開門去吧,只有這樣,慕容永他們才可能入城,到了那時候,這場甕中捉賊的好戲,才會開始呢!」

  說話間,八百多名燕國殺手,已經全部從秘道之中鑽出,借著城牆倒影的掩護,秘密地在甕城內側的城根處帶隊,集結,韓延戴上了面當,一副青銅惡鬼的模樣,一揮手,秦隊正帶著二十餘人,身著秦軍衣甲,當先前行,走向了城門方向,城門那裡的二十餘名守軍,正要向其行禮,卻只見秦隊正一刀就砍翻了上來行禮的軍官,其他人也是出手如電,瞬間就把城門附近的二十餘名秦軍格殺當場,而夜幕之中衝出了無數的燕國殺手,黑刃,弩箭之聲不絕於耳,守衛城門上百餘名秦軍,不到半刻鐘的時候,就悉數被斬殺於城門附近,甚至沒有一個人來得及發出警報。

  苻宏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樣迅速高效的殺人之道,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太可怕了,這些燕國殺手,怎麼,怎麼這麼厲害?!」

  劉裕冷笑道:「不過是些刺殺之法,難登大雅之堂,戰場之上,堂堂列陣,這些刺客的短兵器無所發揮,他們這些動作經過了無數次的演練,早就摸清了守軍的動向,又是偷襲,所以顯得厲害罷了,太子殿下勿慮,只要燕賊主力入城,管教他們有來無回!」

  說話間,韓延衝上了城樓,兩個手下正在從一個箭樓上,把兩具秦軍的屍體拖出,正是剛才說話的那張小四與劉福通,二人雙眼圓睜,一臉的疑惑,到現在還沒明白為何戰友會殺了自己。

  韓延看也不看那兩具屍體一眼,飛起兩腳,把兩具屍體踢得飛出了城牆,劃過一道抛物線,落到了城下,一如城頭那雨點般被拋出的屍體一樣,而他順手拿過一根火把,在城頭左晃三圈,右晃三圈,最後也扔下了城牆,以作信號。

  長安城外,白天的萬人坑附近,幾隻野狗正在刨著坑,突然被什麼所驚,迅速地跑開,只見附近的草叢之中,慢慢爬出了螞蟻一般,潮水也似的軍隊,俯身於地,慢慢前行。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2
第八百五十七章 鳳凰嗜血欲屠城

  他們的衣甲染成土黃色,與泥土一般,即使是白天,也難以看清全貌,起碼有萬餘條影子,在緩緩前行,而爬在最前面的兩人,赫然正是慕容衝與慕容永,看到火把落下,二人相視一眼,大笑著彈身而起,笑道:「長安是我們的了!」

  慕容衝撮指入嘴,一聲忽哨,一匹神駿的高大披甲戰馬奔過,他大笑著翻身上馬,而在他的身後,幾百名精銳的護衛也跟著騎上戰馬,馬槊的寒光,在月光下閃現,而這些戰士們都拉下了面當,紅紅的眼睛裡,閃動著殺戮的渴望,一些披著醫官服飾的軍士,開始奔走於這些騎士的身邊,給每個人的手裡,塞入一些紅色的小藥丸,而在這些騎士們的陣後,巫師們跳起舞蹈,晃動著手中的戰鼓,在作出征前最後的祝福。

  慕容永的眉頭微皺:「你這是做什麼,給他們發五石散,會讓他們不分敵我地亂殺一氣的。」

  慕容衝哈哈一笑:「我要的就是這樣啊,右將軍,我說過,這是一座罪惡之城,是我們全體鮮卑人痛苦和屈辱的記憶,只有用血,用敵人之血,才能洗盡這個屈辱,讓我們的靈魂得到釋放與安寧!」

  他說到這裡,雙眼射出仇恨的光芒,身子都在微微地發抖。

  慕容永的眉頭一皺:「現在城裡有幾十萬百姓,你這樣血洗,如此慘烈的屠殺,古今未有,我們大鮮卑族要統治天下,而不是統治一個只有屍山血海的地獄,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做的!」

  慕容衝厲聲道:「自古得天下者,哪個是靠假惺惺的仁義?要說假仁假義,有哪個超過對面城裡的苻堅的?可是結果呢?我就是要用這長安滿城的屍體和鮮血,告訴天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這樣以後才沒人敢跟我們作對!」

  慕容永沉聲道:「殿下,現在城池還沒拿下,不可輕敵,劉裕是很有本事的人,我不覺得這次真的能這麼順利,現在勝負未定,就想著屠城,只怕會樂極生悲啊,今天那楊定是怎麼完蛋的,足以成為我等的教訓啊!」

  慕容衝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你的韓延都在城頭髮信號了,你還說這種話?慕容永,你到底想幹什麼,非要跟我作對,才能顯得你的能耐嗎?」

  慕容永平靜地搖了搖頭:「殿下,你是全軍主帥,大燕的主君,我是你手下的將軍,怎麼會跟你作對呢?打下長安,是我們所有大燕軍民的共同願望,您可不要懷疑屬下對您的忠誠啊。」

  慕容衝冷笑道:「忠誠不是嘴上說的,而是實際做出來的。慕容永,你應該做點什麼,讓我相信你的忠誠才是。」

  慕容永正色道:「殿下,我派了我最好的助手親自入城,打開城門,這足以證明我的忠誠了吧,只是因為勸諫你現在不要過多殺戮,手下留點情,就是不忠了嗎?今天白天全殲楊定的大軍,還不夠證明我對大燕,對殿下你的忠誠?」

  慕容衝厲聲道:「你不過是為了自己在戰鬥,勸我不要殺人,自己留個仁義的美名,以後想要取代我,慕容永,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你跟那個劉裕私下勾結,想要做什麼,以為我不知道嗎?」

  慕容永咬了咬牙:「劉裕是晉國的將校,也是代表晉國的使者,而且,因為慕容蘭的關係,跟關東的吳王也有微妙的聯繫,這些是我們必須要摸清楚的,跟他的對話,我事後一字不漏地向你彙報過了,事實證明,他也沒騙我們!」

  慕容衝冷冷地說道:「好了,不要再說了,慕容永,我告訴你,白天你留守大營,搶了頭功,這回本來應該是本帥攻入長安,你卻多方勸阻,不就是想要再搶一次我的功勞嗎,想搶功你就直說,為什麼要編這些狗屁不通的理由?我們起兵以來,屠城殺俘做的少了嗎?怎麼到今天突然想要做個好人了?」

  慕容永歎了口氣:「殿下,我真的對你是一片忠心,你若是這樣看我,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有駐軍於此,恭祝殿下能踏平長安,一雪前仇了!」

  慕容衝冷笑道:「早該如此了,今天你的部隊白天惡戰多,體力也不足,這夜戰攻城,就由我的人馬來做好了,放心,如果我們拿下長安,這韓延打開城門的功勞,還會記在你的頭上,只要你以後好好聽我的話,榮華富貴,我可不會虧待你。」

  慕容永點了點頭,說道:「殿下,當心劉裕,此人深通兵法,沒這麼好對付。」

  慕容衝哈哈一笑,策馬而前,他的聲音在夜風中遠遠傳來:「劉裕沒你說的這麼厲害,他真要有這本事,韓延又豈能得手?右將軍,集結好大軍,等我徹底拿下甕城,就長驅直入,對了,五石散找軍需官要,我留了你的份子!」

  慕容永沒有回話,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冷笑,一邊的慕容盛走了上來,低聲道:「右將軍,我怕殿下會有危險,請你給我一支人馬,以便接應。」

  慕容永輕輕地「哦」了一聲:「你又看出他有什麼危險了?可是我們的殿下卻是自信滿滿啊,你沒看到剛才我是怎麼勸他的嗎?」

  慕容盛微微一笑:「我來軍中雖然沒幾天,但也能看得出,殿下中人之才,並非雄主,卻又自視過高,只怕終將失敗,而右將軍你,才是真正適合統領大家的雄主,只是現在長安未克,若是主帥有什麼意外,怕是會嚴重影響軍心士氣,對你也沒什麼好處啊。」

  慕容永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不管怎麼說,他不應該這時候出事。再說,韓延還在城內,我可以不可惜慕容衝,但是老韓是個難得的人才,失掉太可惜了。我給你一千人馬,摸到城下,若是城中有變,不惜一切代價,救出殿下和老韓!」

  慕容盛頭也不回地就向前奔去:「山字營的兄弟,隨我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2
第八百五十八章 小心駛得萬年船

  長安,城東南,甕城,章城門。

  劉裕的目光如炬,看著甕城內的一舉一動,燕軍的城外的騎兵,人銜枚,馬裹蹄,開始魚貫而入,而慕容衝的身影,卻始終不見,一邊苻宏的心跳之聲,清晰可聞,劉裕扭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低聲道:「太子,怎麼了,緊張得不行了嗎?」

  苻宏咬了咬牙,低聲道:「我一定要親手宰了慕容衝和慕容永,為死難的將士們報仇。」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他扭頭看向了城外,看到立馬於城門前,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慕容衝正在猶豫著什麼,他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這不太象慕容衝啊。」

  慕容衝的眉頭深鎖,看著那黑洞洞的城門,在他的身邊,騎士們魚貫而入,城中點起了火把,無論是地道入城的殺手還是後續入城的騎兵,已經開始列陣,只待內城的城門一開,就殺入城內,有些人開始換秦軍的衣甲,而在他們的胳膊之上纏上白色的布帶,以示區別。

  高蓋的聲音在慕容衝的耳邊響起:「殿下,右將軍說的有理,城中的情況未明,臣總覺得,這回有點太順利了,順利地有點不可思議!」

  慕容衝咬了咬牙:「剛才跟慕容永是鬥氣,但現在我也覺得,確實有點太順利了。可是事已至此,若是不敢入城,也會讓人看笑話啊。」

  高蓋微微一笑:「小心駛得萬年船,只要打下長安,未必要親自率先入城啊,再說了,等控制局勢,拿下宮城的時候,殿下再去親手殺了苻堅,不是更加快意恩仇嗎?」

  慕容衝歎了口氣:「那不一樣,我們鮮卑人崇尚英雄,只會追隨於強悍的首領。自起兵以來,我每戰身先士卒,這才是大家肯跟隨我的原因,若是在這最重要的攻城戰裡,我自己都不敢上了,那只怕以後的軍權和威望,會被慕容永所取代。」

  高蓋的眉頭一皺:「殿下,臣和大多數的部落首領,現在都是隻追隨你的,慕容永的身份低微,沒有皇室血統,就算有點本事,也不適合當主君。」

  慕容衝咬了咬牙:「太平時期才講血統,皇族這些,現在是亂世,誰有本事就跟誰。再說了,殺苻堅是一回事,取玉璽才是繼承我大燕的正統,這點不光是針對慕容永,更是以後要跟慕容垂爭天下時的準備。」

  高蓋的臉色一變:「玉璽?真的這麼重要嗎?」

  慕容衝咬了咬牙:「只可惜先帝功業未成,甚至沒來得及指定繼承人就撒手去了,現在吳王是宗室之中年齡最長,能力也最強的,無論哪方面都在我之上。我們可以用為先帝報仇,屠掠長安而暫時地穩住各部,但是真的打下長安後怎麼辦,有幾人還會一直追隨我?怕是多半要去投了吳王吧。」

  高蓋咬了咬牙:「不管怎麼說,高某願意一直為殿下效力。不過殿下說的有道理,現在劉裕和那個慕容蘭都在城中,萬一真的城池失守,苻堅還真可能把玉璽給他們,那可是我們大燕國當年的傳國玉璽啊,苻堅的偽秦一時篡國所得,可不能這回再失去了。」

  慕容衝點了點頭:「是的,玉璽是神聖的,有了它,我才可能坐穩位置,號令鮮卑各部,慕容永怕是也對它起了心思,想要趁亂獲得,那天他跟劉裕私下裡商量了半天,哼,只怕也是為了此事,所以就算前面是魔王鬼穴,我也得闖上一闖。」

  高蓋正色道:「那殿下千萬要小心,一旦情況不對,要馬上撤出啊。」

  慕容衝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正在趕來的慕容盛所部,說道:「這小孩兒率軍前來,不知道是幫忙還是想添亂,高尚書,你是我信任的人,我分五百精銳交給你,一定要控制好城門,萬一生變,我就全指望你了!」

  高蓋微微一笑:「放心吧,有我一口氣在,定保殿下無憂!」

  慕容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拉下了面當,大聲道:「眾軍,隨我入城,搶錢,搶糧,殺人!」

  鮮卑部眾暴發出一陣歡呼之聲:「搶錢,搶糧,殺人!」

  當慕容永馳入城門的門洞時,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閘門,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對著身後跟著的一個護衛低聲道:「慕容慶,跟了我多久了?」

  這個名叫慕容慶的護衛身形與慕容永相仿,穿的衣甲也幾乎一模一樣,他大聲道:「屬下與殿下自幼相識,跟隨您已有十一個春秋了。」

  慕容衝點了點頭:「很好,現在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咱們換馬,入城。」

  慕容慶連忙說道:「這怎麼可以呢,您是殿下,屬下只是…………」

  慕容衝的眼中冷芒一閃,摘下了自己的面當,戴到了慕容慶的臉上:「沒什麼不可以的,今天我就給你個機會,讓你成為中山王,當然,只有一晚上哦。到前面去,不要說話,也不要回頭看我,讓韓延指揮行事。」

  當慕容慶騎著慕容衝的戰馬,裝模作樣地騎行入城後,慕容衝飛快地跳下馬來,站到開始入城的步兵的隊伍之中,抄起了一根長槊,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冷笑:「替身真是個好東西啊。慕容永,有句話你說對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苻宏一臉興奮,看著一個全身銀甲的人入城,所過之處,燕軍將士雖然不能歡呼,卻也全都高舉兵器,以拳按胸行起軍禮來,苻宏興奮地看著這人的身影,眼中卻是噴出怒火:「是他了,一定是他了,看樣子,這是慕容衝!」

  韓延奔到了慕容衝的座騎前,與他交流著什麼,苻宏咬著嘴唇,低聲道:「劉將軍,你還在等什麼,快下令攻擊吧,慕容永看來不會來了,起碼不會從這裡進來,但只要殺了慕容衝,仍然是大勝!」

  劉裕的眉頭深鎖,有些遲疑:「我覺得不太對勁,以慕容衝的性格,如果真要入城,不會在城外停留這麼久,這個人戴著面當,也許只是替身,不是他本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3
第八百五十九章 伏兵盡出血路殺

  苻宏哈哈一笑,擺了擺手:「我瞭解慕容衝,在他當宮奴時就知道,這人好大喜功要面子,為了報仇,一定會親自入城的,要不是他本人入城,以後都無法再統禦部下,眾軍聽令,全體出擊,我要生擒慕容衝!」

  他說著,第一個蹦了起來,抄起大弓,厲聲吼道:「慕容衝,你死定啦!」

  劉裕的臉色一變,跳起來想要按住苻宏,可是仍然遲了一步,隨著苻宏的暴起,周圍的城牆之上,頓時樹起了無數的火把,早就埋伏在這裡的六七千名弓箭手,如同幽靈一般,從城牆下面的各個暗穴,藏兵洞中衝出,一個個彎弓搭箭,甚至不待苻宏新的命令,就把雨點般的箭枝,撒向了甕城內的燕軍。

  而城中的弓箭手在放箭的同時,甕城城牆之內,也殺出了數不清的秦軍步兵,這些人早就在這裡埋伏了幾個時辰,甚至從今天白天的值守之後,就藏身於此,為的就是尋找這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在這冬天的冷夜裡,他們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在黑暗與孤獨中忍受著,就是為了這一刻,報白天那上萬親朋好友被生生坑殺的血海深仇!

  苻宏的這一箭脫手而出,卻是給劉裕的這一跳起稍稍阻擋了一下,本來衝著那慕容衝的面門而去,可是因為小小的擾動,向左偏了半寸左右,失之毫釐,差以千里,雖然沒這麼誇張,但是這一箭也偏離了原來的軌跡,沒有射中慕容衝的面門,而是「叭」地一聲,射中他的左肩。

  這個「慕容衝」慘叫一聲,而在他對面的韓延,則是條件反射式地直接鑽到了慕容衝的馬肚子底下,這個無數次從險境之中死裡逃生的傢伙,對於危險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生存的能力之強,讓人歎為觀止,即使是在這樣危險的伏擊之中,仍然是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躲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騎在馬上的「慕容衝」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他的這一身銀色衣甲過於顯眼,這讓他成為了所有伏兵集中攻擊的目標,只一瞬間,他就中了起碼百箭,連同身下的那匹神駿高大的座騎,一起成了一個插滿了羽箭的箭垛,無力地癱軟了下來,卻是正好覆蓋住了韓延的身體。

  苻宏眼見正中慕容衝,哈哈大笑起來,他瘋狂地搭箭上弦,一箭接一箭,連珠也似地擊出,一邊射,一邊大吼道:「報仇雪恨的時候來啦!殺慕容衝,殺慕容衝啊!」

  劉裕歎了口氣,他抽出了背上的大刀,一躍而入城內,「嗆」地一聲,百煉宿鐵刀帶著虎嘯龍吟之聲,脫鞘而出,而他的左手一抖,流星大錘脫手飆射,直把一個從左側衝出,想要偷襲的燕軍小校,砸得整個臉變了形,鐵面當碎成三塊,直嵌入了頭骨之中,而他的腦袋也被打得如同一個碎裂的西瓜一般,身體卻仍然前衝三步,才僕然倒地。

  章城城門外,三里之處,慕容永神情自若地看著遠處的甕城之內,一片火光衝天,喊殺之聲,震天動地,而羽箭破空之聲,不絕於耳,一邊的慕容柔面如土色,聲音都在發抖:「右將軍,這,這是伏擊嗎?現在該怎麼辦?」

  慕容永平靜地搖了搖頭:「既然是伏擊,還能怎麼辦?今天的夜襲顯然是不成了,只能讓城中的人,自求多福啦,能逃出來一個是一個。」

  慕容柔訝道:「可是,可是中山王殿下,還有韓將軍他們都在裡面啊。」

  慕容永微微一笑:「柔殿下,你應該慶倖現在是他們,而不是我們陷在城中,我們能做的,只有為他們祈福了。」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冷芒一閃,厲聲道:「傳令,所有的巫祝,現在全都給我作法,詛咒城中的秦軍,請求祖先的靈魂,保佑我大燕的將士,能化險為夷!」

  說著,他自己跳下了馬,除掉了頭盔,雙膝跪地,兩手攤開,合於頭頂,再連著腦袋一起磕向了地面:「偉大的大鮮卑祖先啊,請接受子孫們的禱告,保佑我們的同胞,能平安渡過此難吧!」

  隨著他的動作,他身後的黑壓壓一片,如潮水一般的幾萬燕軍,也全都有樣學樣,開始隨著巫祝們類似瘋顛的手舞足蹈,開始了這種祈福儀式,周圍一片哀聲四起,而慕容永深埋於地面的臉上,嘴角邊卻勾起了一絲冷笑,喃喃道:「劉裕,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千萬別放跑了慕容衝!」

  章城甕城城內,慕容衝的眼中盡是恐懼之色,他一邊在心底裡給自己鼓氣,一邊開始往城門那裡擠,就在二十多步外,他看得到了劉裕正如同瘋虎一樣,放手大殺,跳躍之處,燕軍的斷肢殘臂,在空中飛舞著,起碼有三個在軍中號稱勇將的壯漢,試圖上前與這個可怕的殺神一對一地搏鬥,但沒有一個能撐過十個照面的,儘管他們在劉裕的身上,也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幾道傷痕,可是他們失去的,卻是整個生命,直到現在,親眼所見之下,慕容衝才知道,這個在淝水,在壽春立下無數傳奇的傢伙,是如何做到那些事情的,而這,還不太晚,起碼他在一刻鐘前,就放棄了打敗劉裕的想法,現在唯一所想的,就是從這個混亂中的殺場,如何逃出去了。

  可是凡事有利有弊,這身小兵的裝束讓他躲過了剛才的死劫,可是也讓他現在真的給所有人認定是一個真正的小兵,而不是中山王,沒人為他讓路,沒人保護他的安全,甚至有好幾次,他都給別的想要逃出城門的傢伙擠倒,幾乎性命不保。

  慕容衝一咬牙,大吼一聲:「去死吧!」

  他扔掉了手中的長槊,在這黑夜之中的混戰裡,這種長兵器幾乎發揮不了作用,既不能刺也不能掄,好在他貼身的金刀仍在,那是作為燕軍首領,象徵著權威的標誌,也遠遠比一般的刀劍要鋒利很多,給他這樣瘋狂地左劈右砍之下,周圍的人居然倒下了六七個,也不知道是秦軍還是燕軍,鮮血染得慕容衝滿身都是,而他的神態已經瘋狂,殺出一條血路,大概就是指這個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3
第八百六十章 關門打狗報血仇

  「嗚」地一刀劈出,慕容衝面前的一個傢伙,噴出一口老血,不甘地倒下,離著城門又近了一步,可是慕容衝的身後卻是一陣勁風閃過,他本能地一回頭,一刀砍出,想要砍偷襲自己的這個傢伙,卻給一隻手直接按住了手腕。

  濃濃的夜色之中,火光跳動,慕容衝睜大了眼睛,只見韓延那張滿是血污的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伴隨著他低沉的聲音:「殿下,隨我來,如果你想活命的話!」

  慕容衝這一下又驚又喜,聲音都有些發抖了:「這是怎麼回事?韓將軍,你怎麼認出的我?」

  韓延「嘿嘿」一笑:「盔甲可以換,座騎可以讓,但這柄金刀,只有您中山王殿下才會有,我第一眼看到那個西貝貨沒系金刀的時候,就知道您一定是用了掉包計,慕容永明知城中有危險,還讓我進來送死,他沒安好心,所以我也一直留了個心眼防著他,殿下,您可千萬別忘了今天,是誰救了你啊。」

  慕容衝激動地點頭道:「韓將軍,你的忠心,我很清楚了,以前我一直以為你是慕容永的人,所以對你有所防備,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大燕的忠臣,只要助我出城,我必然以後會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的。來,幫我衝出城門,就有生路!」

  韓延搖了搖頭,拉住了轉頭欲向城門方向突出的慕容衝,低聲道:「秦狗明明伏擊成功了,為什麼要留下這城門?一定是有奸計,我們千萬別上當,這裡有一條秘道,我們走秘道出去!」

  他說著,拉著慕容衝向著城牆的拐角之處奔去,一路之上,兩人左砍右劈,得益於這夜色的掩護,加上二人身上現在穿的都是普通的士卒衣甲,不是秦軍伏兵們首要的攻擊對象,居然就讓他們悄悄地溜出了百餘步,接近了城根。

  城中的慘叫聲漸漸地平息下來,大部分的地方,戰鬥已經趨於停止,幾個眼尖的秦軍士兵在城頭大叫道:「那裡,東邊城角處,還有兩個!」

  緊跟著,他們連連放箭,直向慕容衝和韓延射來。

  慕容衝本能地以金刀亂舞,撥打起來箭,韓延卻是「啊」地一聲,僕倒在地,慕容衝心下大驚,連忙彎下了腰,厲聲道:「韓將軍,你沒事吧,你千萬不能有事啊,秘道我還指望…………」

  韓延的聲音低聲響起:「殿下,快佯作中箭,伏地,快!」

  慕容衝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也裝著慘叫一聲,咬破舌尖,口吐鮮血,伏身於地,還不忘了在地上撿過一根箭杆,插進了自己前胸的盔甲之中,他嘆服道:「韓將軍,論裝死逃命的本事,怪不得連慕容永都佩服你,今天碰到你,是我的福氣。」

  韓延悄悄地一拉某塊牆角邊的石頭,只聽一陣響動從地底傳來,二人相隔不到三尺之處的地面,頓時出現了一個兩尺見方的黑洞,韓延沉聲道:「殿下,就是現在!」

  慕容衝二話不說,一個滾翻就鑽了進去,而韓延也緊隨其後,當他的身形沒入黑洞之時,頭頂的擋板自動合上,一切歸於平靜,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苻宏撓了撓腦袋,自言自語道:「怪了,剛才那兩個燕賊呢,怎麼突然一下子就象消失了呢?」

  一邊的一個副將,名叫俱石子的笑道:「大概是中箭受傷,滾到別的地方去了吧,殿下,大部分燕賊已經被消滅,剩下的,似乎想從城門突圍。」

  苻宏看著甕城之中,劉裕正面無表情地提著血淋淋的大刀,在他的身後,幾百名秦軍伏兵已經列陣,大盾長槊,如同鋼鐵森林,迫向還站在原地的兩百餘名燕軍,這些人多數身上遍是傷痕,有些還插著羽箭,渾身是血,目光散亂,已經顯然沒了鬥志。

  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弟兄們,風緊,閃啊!」

  這兩百餘名燕軍將士,齊齊地轉身向著城門那裡逃去,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在這裡,一個秦軍守兵也沒有,只有幾十具血淋淋的屍體,遍佈在城門內外,看起來像是奪門而出時戰死的雙方士兵,而正是這些人,給他們提供了一條生的通道,這讓這些燕軍將士一下子燃起了生的希望,連奔跑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很多,幾乎是轉眼之間,兩百餘人就湧進了城門的門洞之中。

  苻宏的臉上閃過一絲殘酷的笑意:「很好,就是現在!」

  苻宏的話音未落,俱石子的手就狠狠地揮了下去,只聽兩道機關之聲響動,「呯」地一聲,先後響起,兩道千斤巨閘,分別在這三四丈寬的城門洞的兩側落下,閘下的數十名燕軍,幾乎連呼叫都來不及發出,就給兩道巨閘砸成了肉泥,鮮血伴隨著人體的殘片,從閘下的縫隙之中流出,讓整個門洞之內,頓時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而門洞之內的百餘名燕軍,驚魂未定,他們抬起頭,看著四處的門洞,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死地之中,不少人開始哭爹叫娘地求饒,用氐語和漢語喊道:「我等願降,求天王饒命,我等願降,求天王饒命!」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之色,扭頭看向了城頭之上的苻宏,這個秦國太子,這會兒高高地站在城牆之上,滿臉盡是報仇雪恨前的快意,他厲聲道:「將士們,百姓們,這些燕賊白虜,白天還在坑殺你們的親人,現在他們陷入絕境了,想要求饒了,你們說,饒不饒?!」說著,他緩緩地抬起了手。

  幾千個嗓子,同時帶著衝天的恨意吼道:「殺,殺,殺!」

  苻宏哈哈大笑,大吼道:「殺!」

  城門洞中,頓時頂上開了數個小孔,十餘鍋滾油,當頭澆下,一片鬼哭狼嚎之聲,在這夜空之中回蕩著,城內城外的雙方將士,聽得毛骨悚然,可是一喜一悲,如同隔世,一邊在咬牙切齒,一邊在歡呼雀躍,唯一相似的,則是幾萬張臉上,同時流淌著的淚水,隨著這些慘叫聲的漸漸平息,歸於平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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