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18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3
第八百六十一章 血海深仇死不休

  苻宏興高采烈地走下了城牆,俱石子,苟傑等十餘員秦軍高級將校圍繞其身邊,所過之處,人人臉上盡是歡樂的淚水,不知是誰起了頭,一呼百應,漸漸地,整個甕城之中的將士都在高聲叫道:「太子威武,太子威武。」

  苻宏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快步地跑到了那甕城中央,最顯眼的屍體邊上,劉裕和慕容蘭站在屍體前,眉頭深鎖,一言不發,而苻宏的笑聲比他的人更早地傳到了劉裕的耳中:「劉將軍,斬慕容衝狗頭的功勞,應該給你!」

  劉裕轉過了身,看著一蹦一跳跑過來的苻宏,輕輕地搖了搖頭:「太子殿下,你高興得太早了,這不是慕容衝!」

  苻宏的笑容,頓時在臉上凝固了,他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一把抄下了慕容衝臉上的面具,只見一張臉上,起碼中了三枚火箭,面目早已經給燒得一片焦黑,再也無法辨認本來的樣貌。

  苻宏的心開始下沉,但還抱了一絲希望,搖了搖頭:「不一定吧,劉將軍,這明明就應該是慕容衝,不是他的話,誰能穿得上如此好的衣甲,騎他的坐騎?」

  劉裕歎了口氣:「上次我見慕容衝時,他無論何時都會緊緊地握著他腰間的金刀,那才是他不能丟掉的身份和權力的象徵,而此人沒有金刀,這一定只是一個替身,不是慕容衝本人!」

  苻宏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他剛才歡樂到頂峰的心情,開始迅速地下落,可他仍然咬著牙:「不會的,不會的,來人,來人,把這屍體送去父王那裡,由他,由他親自檢驗!」

  劉裕搖了搖頭:「我想沒有這個必要了,太子殿下,你請看。」

  他說著,用腳尖把「慕容衝」的屍體踢得翻了個身,,然後一刀揮過他的腰間,衣甲盡裂,而兩半光禿禿的屁股,現於眾人眼前。

  慕容蘭的粉臉微微一紅,轉過了一邊,而劉裕則繼續伸刀,把兩片屁股蛋子之間的溝溝翻開,這下火光閃閃,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此人的菊花那裡。

  俱石子失聲道:「哎呀,這人的菊花好好的,顯然沒給破過,慕容衝自幼就是天王的**,這點人盡皆知,看起來,這真是個假貨了。」

  苟傑也笑了起來:「是啊,而且那慕容衝生得極為白淨,象個娘們,而這人皮膚有點黑,而且皮膚粗糙,一看就不是養尊處優之人,真的是個假貨呀。」

  俱石子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一跺腳:「哎呀,剛才牆根那裡的兩個燕賊,好像有一個還真的是揮舞金刀的,這慕容衝看起來是用替身來裝成自己,自己本人則混在小兵裡呢,大家快去搜,給我把拿金刀的找到!」

  劉裕搖了搖頭:「不用找了,他們這會兒肯定是跑了,我看過這裡,也沒有韓延的屍體,有這個狡猾的傢伙在,一定會帶著慕容衝逃走的,這裡的秘道不止一條,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

  正說話間,幾個小兵的聲音傳了過來:「這裡有條秘道,太子殿下,劉將軍,他們一定是從這裡逃走了!」

  苻宏的臉上肌肉都在跳動著,從剛才人人眼中的英雄,變成了一個好大喜功的笨蛋,他忽然覺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了變化,從剛才那真心的崇拜和敬佩,變成了憐憫和鄙夷,讓他幾乎無顏再站在這裡了。

  苻宏仰天長嘯,大吼道:「老天,為什麼你就不睜開眼,為什麼就讓那最該死的混蛋逃出生天?!」

  他的聲音悲涼,字字泣血,聽者無不動容。

  城外也傳來了一陣咆哮之聲:「苻宏,劉裕,你們不是想設計殺我嗎?看看站在這裡的是誰?!」

  苻宏的臉色一變,轉身就奔上了城牆之上,劉裕與慕容蘭對視一眼,搖了搖頭,也緩步跟在其後上了城,只見城外這會兒已經是一片燈火通明,數萬西燕軍,已經列陣立於城外兩里之處,肅然而立,而軍前的巫祝們,這會兒正念念有詞,唱著安魂的咒語。

  慕容衝的全身上下都是血漬,有兩處還插著羽箭,頭盔已經沒了,披頭散髮,俊俏的臉上,盡是血污,面目猙獰,哪還是那個迷倒萬人的美少年?活生生就象個來自地府的索命惡鬼,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這些狗賊,不敢堂堂正正地廝殺,只會搞這種下三濫的伏擊,算什麼英雄好漢!」

  劉裕冷冷地說道:「慕容衝,你若是有種,就光明正大地攻城,而不是學狗一樣地鑽小門,爬地道,許你們用這種見不得人的地穴戰法,就不許別人將計就計嗎?」

  慕容衝氣急攻心,喉頭一甜,卻是噴出一口鮮血來,再也說不出話。

  一邊站著的慕容永神色凝重,看著城頭的劉裕,沉聲道:「劉裕,你今天僥倖得勝,這不過是兵家常事,沒什麼,咱們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交手,只是城中我軍將士的屍體,還請你們能歸還,留在城裡,對你們也沒什麼好處,徒增疫病罷了。」

  劉裕點了點頭,本待開口,一邊的苻宏突然厲聲道:「慕容永,你還想要這些狗賊的屍體?!你們白天坑殺我軍將士的時候怎麼不講這套了?告訴你們,這些屍體,一具也不會還給你!」

  慕容永的臉色一變,冷笑道:「留在城裡,屍體腐爛,只會傳播疫病,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正常人不會做。苻宏,你若有點理智,現在把屍體歸還我軍,我軍也可以退兵十里,讓你們把這些坑殺的將士帶回去安葬,今天死了太多的人,沒必要把仇恨放在死人的身上,對吧。」

  苻宏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鮮卑狗,是你們教會了我,即使是屍體,也可以作為戰爭的武器,可以讓我軍解氣,讓敵軍喪膽。你們白天坑殺戰俘,不就是想要打擊我軍的士氣,提升本方的信心嗎?我不是父王,不跟你們這些魔鬼講什麼人間的道德,因為,跟你們白虜的血海深仇,就是死了也不會休止的!來人,給我把所有的燕狗屍體集中起來,大卸八塊,就在城牆上,烤了吃!」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3
第八百六十二章 滿城盡是食人魔

  此言一出,劉裕的臉色大變,一把抓住了苻宏的前襟,幾乎要把他提到了半空之中,苻宏身後,俱石子,苟傑等眾將全都抽出了兵刃,大聲道:「劉裕,你在做什麼?瘋了嗎?」

  劉裕沉聲道:「我沒有瘋,瘋的是你們的太子殿下,再怎麼兇殘好殺,也不能吃人,這是做為一個人,而不是野獸的基本良知,即使這些燕軍再兇殘,有再多的罪,他們現在已經死了,一死百了,何必還要行此喪盡天良之事?你們,你們就不怕遭受上天的責難和報應嗎?」

  苻宏冷笑道:「上天的責難和報應?劉裕,若是老天真的有眼,會讓這些白虜得勢,讓一輩子行仁義之事的父王,還有這幾十萬無辜的百姓,遭受現在的苦難嗎?蒼天無眼,這世上虎狼橫行,對付虎狼,不要指望什麼仁義,蒼天,只有比他們更狠,更絕,才能贏!」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盯著苻宏,沉聲道:「苻天王對百姓是仁義,但他也發動了太多的戰爭,其中不乏不義之戰,比如對我大晉的南侵,為了他一統天下的野心,害死了這麼多人,現在的局面,也正是老天對他的回報,你如果連這點都認識不到,一意孤行,只會讓長安城的軍民,遭受更多的苦難!」

  苻宏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決定是我做的,跟父王無關,如果上天要降什麼災難,就降到我苻宏身上好了,教我以後得不到保護,被出賣,死無葬身之地。可是現在,我顧不了這麼多,我要做的,就是盡一切手段,讓城外的敵軍害怕,讓城內的我方軍民出惡氣!」

  劉裕沉聲道:「起碼,你在下這個命令之前,應該徵求你父王的意見,他隻下令你守城,沒給你這種事的權力!」

  苻宏一把推開了劉裕抓著自己脖子的手,落到了地上,大聲道:「你們想不想按我說的辦?!」

  城中的軍士們個個群情激憤,一個粗渾的聲音大叫道:「太子殿下,這些燕賊與我們血海深仇,我的五個兄弟都死在他們手中,我恨不得吃他們的肉,今天你給了我這個機會,就算是死,我也要吃掉五個燕賊的心肝,為我的兄弟報仇!」

  另一個破銅鑼嗓子跟著應和道:「這些狗賊不是人,是畜生,吃了他們,是替天行道。太子殿下,我等願遵從你的命令!」

  更是有一些聲音響起:「反正都是些死人了,太子殿下,我們三天沒吃什麼東西了,與其餓死,不如把這些狗賊的屍體吃了,還有力氣打退敵軍,太子殿下,我們不怕什麼報應,天譴,只求在死之前,能多殺幾個燕賊,多為幾個親人報仇,這就足夠啦!」

  劉裕頹然地後退了兩步,甕城內外,群情激憤,最後隻匯成了三個字:「吃燕賊,吃燕賊,吃燕賊!」

  苻宏冷笑道:「看到了嗎,劉裕,這才是人心所向,這才是大家都想要做的事,眾怒難犯,群情難抑,你的那套仁義禮智,對於這些饑餓又充滿了仇恨的將士和百姓來說,一錢不值。你和慕容姑娘至少每天都有稀飯和餑餑吃,可是守城的將士,現在一天只有一碗粥水了,燕賊的血肉,能填飽他們的肚子,讓他們起碼有幾天可以站穩了廝殺,這就是這些燕賊們贖罪的最好方式!」

  劉裕艱難地咽了一泡口水,看著城牆下面,興奮的秦軍將士們已經把那些燕軍的屍體集中到一起,剝去衣甲,用大鍋盛了水,開始洗剝,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象煮牛羊肉一樣,把剁碎了的屍塊扔到這裡鍋裡,做成一碗碗的人肉湯,劉裕的胃裡泛起一股極度的噁心與不適,這個在戰場上化身修羅,殺人無數的勇將,面對這種群體性失去人類底線的行為,居然人生第一次感覺到了一股恐懼,他搖了搖頭,長歎一聲:「你們這樣做,會有報應的,苻宏,記住這句話!」

  他說著,轉身就走,慕容蘭冷冷地對苻宏說道:「秦國太子,你這樣做,只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你,還有你這些手下,跟城牆外的那些野獸沒有區別,都是畜生。」

  苻宏哈哈一笑:「沒錯,這個世道,把人活活地變成了畜生,而開啟這個世道的,就是你們姓慕容的這些人面獸心的魔鬼,慕容蘭,如果有一天我要下地獄,一定也會帶上你們家族的所有人。」

  慕容蘭搖了搖頭,向著劉裕的方向,快步急行,這個可怕的屠宰場,這場恐怖的人肉大宴,她一秒鐘也不想在這裡多待,因為,她知道,這會成為以後她整個人生之中,揮之不去的惡夢。

  半個時辰之後,秦國,宮城城頭。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肉香,遠遠地從東南城的城頭飄來,隱約之間,還可以聽到歡聲笑語,一股股的人流,從長安城的各個方向,向著那東南城的方向流去,似乎還可以看到有不少普通的百姓平民,扶老攜幼,歡天喜地地拿著碗盆,似乎要去參加一場盛宴。

  慕容蘭搖了搖頭:「瘋了,這全城的人都瘋了,不止苻宏這樣,我看這些百姓吃起人來,好像是興奮的事情。」

  劉裕歎了口氣:「任何可怕,殘忍的事情,如果是群體所為,就會讓人覺得沒有什麼罪惡感,就象平時連殺個雞都不敢的農人,徵召為兵後,上了戰場,在同伴們之間,那殺人也不在話下了。這些百姓,也是如此,一人食人,那是罪惡,成千上萬的人一起吃,那就是盛宴,更不用說,這些人都跟那些燕軍,有不共戴天,食肉寢皮之仇了。」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只是我沒想到的是,連苻堅也不去阻止他們,慕容衝說的真沒錯,他還真就是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

  劉裕的眉頭一皺:「眾怒難犯,苻宏的人性,已經被戰爭所扭曲,可是苻堅又何嘗不是如此?甚至,也許是苻堅故意讓苻宏這樣做的,守城是艱難而痛苦的事,要讓全城的百姓堅定信念,死戰到底,也許,還真的需要這樣的手段。」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3
八百六十三章 人性淪喪獸性騰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你說什麼,是苻堅故意這樣指使苻宏做的?」

  劉裕點了點頭:「苻堅要維護自己仁君聖主的形象,不能自己下這場令,但是亂世之中,比的不是誰的道德高尚,而是比誰更沒有底線,更沒有人性,西燕軍坑殺戰俘,是為了動搖守城軍民的意志,讓他們害怕,不戰而降,而苻堅通過這樣的行為,讓全城百姓都跟西燕軍有了食肉寢皮之仇,那他們就再沒退路了,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西燕軍破城,自己面臨的命運,會和今天的這些燕軍屍體一樣,最後會進了人家的肚子裡。」

  慕容蘭聽得頭皮發麻,花容失色:「我的天哪,這,這是打仗嗎?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邪惡的辦法?!」

  劉裕長歎一聲:「所以說自古以來,慈不將兵,作為將帥,就是要用一切的手段讓敵軍害怕,讓本方的士兵對敵人的恐懼,不如對自己的恐懼,用兵法來說,叫畏我勝過畏敵,如此方能號令全軍,無往不利。」

  「當年戰國時期,燕國伐齊,齊國全境七十二城幾乎全部淪陷,只剩即墨和莒城兩座孤城苦守,那是完全絕望的時刻,齊國國君被殺,軍隊四散,外無援軍,所有人都以為,這兩座孤城的投降,指日可待,但即墨的守將田單,卻編造謊言,說燕軍破城之後,全屠殺全城民眾,斬首以為軍功,暫時騙得即墨不降。」

  「此後,田單又故意向燕軍散播流言,說即墨人最怕祖先的靈魂被打擾,於是燕軍就刨了城外即墨百姓的祖墳,即墨人恨得眼睛流血,更是死戰不降,苦守兩年,終於有了火牛陣反擊翻盤的戰例。田單靠著謊言,用盡各種手段,把本來人心離散,動搖欲降的一城百姓,都打造成了因為憤怒和恐懼,血戰不降的鋼鐵戰士,這就是一個優秀的統帥,應該做的事。」

  說到這裡,劉裕的嘴角勾了勾:「苻堅也在做這樣的事。仁義可以讓百姓在這個時候來投奔他,但燕軍的暴行,戰場的失利所帶來的恐懼,會讓城中的人心動搖,幾十萬百姓,哪怕出千兒八百的怕死鬼,偷開城門,也足以讓城池失陷了。」

  慕容蘭歎了口氣:「就類似土匪強盜們的投名狀,殺一個來往行人,就算入了夥,再也回不了頭,而全城百姓,都去吃了燕軍的屍體,那也就斷了投降的歸路,是這個意思吧。」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雖然殘忍,沒有人道,但畢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象燕軍的坑殺戰俘,同樣沒有底線,但卻可以成為最好的散佈恐怖氣氛的辦法。我還是那句話,亂世之中,與其指望人性的美好,不如利用人性的黑暗。如果只求勝負的話,這往往是更高效的辦法。」

  慕容蘭默然無語,久久,才長歎一聲:「我們留在這裡,是想保護全城的百姓,如果這些百姓被戰爭扭曲了人性,變成跟城外的燕軍一樣兇殘的野獸,那我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呢?劉裕,我想,也許是我們該離開的時候了。」

  劉裕的雙目炯炯有神:「你想走了嗎?去哪裡?」

  慕容蘭喃喃地說道:「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現在既沒有刺殺成苻堅,也沒有奪得玉璽,就這麼回到大哥身邊,無法交代。」

  劉裕的眉頭微微一皺:「其實,你可以做更有用的事,那就是勸你大哥帶著軍隊回遼東故地,避免跟我們大晉的直接對抗,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們真的會成為敵人。」

  慕容蘭看著劉裕,眼波似水,突然說道:「可是你呢,你還要留下來繼續保護這些已經變成野獸的百姓嗎?」

  劉裕久久無語,仰首向天,歎了口氣:「我其實和你現在一樣,心裡亂得很,那是一種理想幻滅的感覺。本來以為自己是救世,保護百姓的英雄,可沒想到,也許讓他們變成魔鬼,是更有效的辦法。也許城外的那些兇殘的燕軍也是一樣,本為良民,也是在戰爭中扭曲了人性,變成了魔鬼一樣的畜生,若是兩邊都沒有區別,那我又為何要留在這裡呢?罷了,我去找苻堅,向他索要玉璽,然後回大晉,這關中的慘烈戰爭,無論誰勝誰負,都與我無關了。」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那就是說,我們要分別了嗎?你回大晉,我去找大哥,以後再見,可能只是戰場上相互為敵了,是嗎?」

  劉裕看著慕容蘭,正色道:「我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所以我想你回去勸服你大哥,不要與我們大晉正面為敵,河北之地,本就是我們華夏的領土,我們的祖輩幾千年來都在那裡,並不是你們慕容氏應有之地,如果你們真的不肯放棄河北和關東之地,執意要複國,那只怕我們的衝突,在所難免,這對你們並沒有什麼好處。」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當年你們晉國宗室內亂,失掉了天下,把河北的子民棄之不顧,是我們大燕入主中原,救了這些子民,現在你們緩過氣了,趁著秦國的崩潰,就想重占所有的地盤?劉裕,你太自私了吧,這也跟以前的協議不一樣!為什麼叫我們回遼東去?為什麼你們就要過黃河?」

  劉裕長歎一聲:「我說過,河北是我們幾千年來的故土,如果你們能退出關外,我會盡全力讓謝相公說服聖上,冊封你們慕容氏為王,在關外世襲罔替。」

  慕容蘭搖了搖頭,轉過了身:「劉裕,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回不去了,我們慕容氏從舉族入居中原,稱帝建國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不可能再回以前晉國的一個藩屬小部落了,河北之地,是我們祖輩幾代人奮鬥,流血,犧牲才打下的地盤,作為後代子孫,如果不戰而失,就是死了也無顏見先輩於地下,也許,這就是你我的宿命。劉裕,你以前說過,如果在戰場上遇到了我,不要留情,各安天命,希望我們下次相遇,你能做到。」

  她說著,突然縱身一躍,黑色的身影如精靈一般,騰空而起,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城中的屋簷之上,劉裕久久無語,閉上了眼睛,喃喃道:「還有再見的時候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4
第八百六十四章 無恥姚萇騙新平

  正當劉裕心中感慨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劉將軍,天王想要見你。」

  劉裕的神色平靜,轉過了身子,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將軍竇衝,微微一笑:「我也正想要去見天王呢。」

  半個時辰之後,兩儀殿內,只有劉裕和苻堅二人相對而坐,侍衛們都已經退出了殿外,因為,這是一次秘密的會話,只限於兩個男人之間。

  苻堅的眼窩深陷,沒有一點勝利的喜悅,與城中各處敲鑼打鼓的慶祝之聲,顯得那麼地格格不入,久久,他才歎了口氣:「劉裕,現在在你的眼裡,我是不是一個魔鬼,跟城外的那些鮮卑人沒有兩樣?」

  劉裕搖了搖頭:「不,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比他們更接近魔鬼,起碼,他們不會吃人。」

  苻堅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我沒有理由為自己辯解,是的,是我給苻宏下的令,讓他這麼做。與其讓城中這幾十萬百姓淪為刀下之鬼,不如讓他們變成野獸,起碼還有一條活路。」

  劉裕冷冷地說道:「我留在這裡是為了保護人,而不是保護野獸,畜生。你以為你救了他們一命,可是也滅絕了他們的人性,以後他們也會跟城外那些冷血好殺的鮮卑人一樣,變得冷酷無情,全無道德底線,不過這就是你所要的,現在你走投無路,不把他們變成野獸,又怎麼能為你作戰呢?」

  苻堅長歎一聲:「我原本相信人性的美好,但現在一點也不信了。就在你出城埋伏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可怕的消息,新平淪陷了!」

  劉裕的臉色微微一變,這個消息倒是讓他有點意外:「新平城頂了姚萇這麼久,打得很好,前後斬獲姚萇的羌軍足有兩三萬人,也是嶺北地區堅持抵抗的希望之城,怎麼就一下子陷落了?」

  苻堅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那是遲早的事,新平人雖然忠義過人,守將苟輔也深通兵法,但畢竟城小糧少,外援斷絕,挺了一年多,已經是奇跡了。一個月前,城中就接近斷糧,草根樹皮都要吃光了,苟輔無奈,派人去聯絡姚萇,請求他放一條通道,讓城中的軍民撤回長安。」

  劉裕的眉頭一皺:「姚萇怎麼可能答應這樣的要求?要嘛投降加入他們,要嘛破城後玉石俱焚,哪有縱虎歸山的道理?」

  苻堅咬了咬牙,說道:「姚萇比你想的更狡猾,更歹毒,這一年多來,他幾次強攻新平不成,於是改為長期圍困,反正他的糧食充足,可以慢慢耗,與此同時,他也不斷地誘降新平城,說是亂世之中,他需要忠義之士的追隨,如果新平城肯投降,他一定既往不咎,還會高官厚祿。若不是新平軍民在守城時殺了太多的羌軍,知道這血仇極深,只怕早就歸降了。」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新平一座孤城,消滅的羌軍,要比別的地方加起來都要多,包括你的主力秦軍。」

  苻堅的臉微微一紅,歎了口氣:「早知道苟輔有這樣的能力,應該把他調回長安,有他和楊定一攻一守,也不至於今天這般局面。不過即使是他這樣的良將,也是人非神,沒了糧食,終歸無法支持,所以在拒絕了姚萇的多次誘降之後,還是主動試探,想要撤回長安了。」

  劉裕冷笑道:「姚萇沒安好心,他絕不會允許新平城的軍隊撤回的,要不然以後也沒人會跟隨他了,依我看來,他一定是使詐,騙新平守軍出城,然後伏擊殲之。」

  苻堅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你說對了,姚萇假惺惺地在來使面前指天發誓,說是以白馬天神的名義立誓,絕對不會傷害新平軍民一根手指頭,他需要讓手下人明白忠義的可貴,也需要用新平的生力軍來牽制西燕,他說,要是他違背誓言,管教自己不得好死!」

  劉裕歎了口氣:「這姚萇發誓撒謊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我就是相信老母豬上樹,也不會相信他發的誓。苟輔把希望寄託在這個騙子的謊言上,只會害死全城軍民。」

  苻堅長歎一聲:「正是如此,姚萇在南城那裡讓開了一條通道,還留了上萬個餑餑在那裡,說是給新平軍民的上路乾糧,新平軍民不知是計,吃了那些餑餑,可沒料到裡面盡是蒙汗藥,不出一個時辰,五千餘軍民,全部被藥倒,姚萇惡賊,不費一兵一卒,就實現了自己的險惡用心,他把全城的軍民,盡數坑殺於城南,只留了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回來報信。」

  說到這裡,苻堅的眼中淚光閃閃,嘴唇在哆嗦著,說不出話了。

  劉裕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怪不得你的內心會扭曲,會下這樣的食人命令,原來是新平的慘劇刺激到你了,難怪,一天之內,經歷了兩次忠勇的部下被殘忍坑殺,被欺騙和背叛,你對人性的最後一點信心,也失去了。你寧可他們變成食人的野獸,也不想他們象新平城的軍民那樣,任人宰割,對吧。」

  苻堅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歎道:「事已至此,多說已經無益,我在震驚與憤怒中,下了那樣的命令,但是當我想到全城百姓在吃人時的那副模樣,我的心都崩潰了,以後我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也不會下這種命令,是生是死,是成是敗,各安天命吧。」

  劉裕看著苻堅,點了點頭:「希望你能守住長安,苻堅,慕容蘭接受不了你的作法,已經離開了,我想,我也該走了。」

  苻堅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奇怪的表情,他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我們有過約定,你助我守城,我會給你玉璽,今天長安沒破城,我們現在還在這裡可以說話,都是你的功勞,在你離開前,請帶上這個。」

  他說著,一指身邊的一個紫檀木盒子,順手將其打開,昏暗的大殿,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一塊通體瑩白的寶玉,閃閃發光。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4
第八百六十五章 桓玄秘密潛長安

  劉裕喃喃道:「這就是你們秦國得自燕國的玉璽嗎?我沒見過傳國玉璽,但一看這塊璽,也是神物,怪不得即使是偽造的,也沒人會懷疑。」

  苻堅蓋上了盒子:「拿去吧,你比我更需要這個,回去告訴謝安,希望當他收復河山之時,能善待天下百姓。」

  劉裕有些意外,看著苻堅,沉聲道:「這塊玉璽,是你們得自燕國的,象徵著至少是北方的正統,能凝聚人心,是天命的象徵,就這樣讓我帶走了嗎?」

  苻堅點了點頭:「正統並不能讓你坐穩天下,再說你也知道,此物本就是燕國偽造的,傳國玉璽是在你們東晉,只是你們無法控制北方收復失地,即使有這東西,也給看成是白板天子,不然的話,何必多此一舉,來我這裡要取這個偽璽呢?當年大秦奮發之時,也沒有這個玉璽,不照樣可以順應天命,一統北方?此璽自我得之,自我失之,見證了整個大秦的興亡,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

  劉裕看著苻堅,緩緩地說道:「現在是你們危難之時,基本上外援斷絕,有這玉璽,還可以收拾一陣的人心,沒有這個,只怕長安城中人心會失得很快。」

  苻堅笑著擺了擺手:「自從我誘使全城百姓吃人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跟我一樣,都沒有退路了,根本不會在乎我有沒有這個玉璽,去吧,劉裕,這是你應得的,起碼你這一年多來很努力地在救護這關中的數百萬生靈,如果東晉的掌權者都是象你這樣的人,收復河山,又有何難?」

  劉裕的心中有些歉意,點了點頭:「如果天王有此誠意的話,我回去之後,會想辦法讓大晉迅速派兵來支援的,無論是姚萇還是慕容衝,都是大晉收復河山的死敵,至於天王你,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放下了榮華富貴,權勢之心,若是肯重新歸順大晉,必不失王候之禮。」

  苻堅苦笑著搖了搖頭:「劉裕,你不要弄錯了,這個玉璽,是我給你的回報,不是我投降東晉的乞命道具。我不是當年冉閔的太子,兵敗之後要靠著獻璽求一條生路,自從我們苻氏起兵稱帝的那一天起,就沒有了退路,要嘛君臨天下,要嘛死無葬身之地,沒有第三條路。」

  劉裕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同是失敗在即的英雄,苻堅的表現和慕容緯可謂天上地下,雖然是時運不濟,看來難有回天之力,但起碼保留了一個帝王的氣節,如果不是生而為異族敵人,也許自己真的願意為之效力。

  劉裕念由心生,嘴上也說道:「天王保重,不管怎麼說,為了長安城的百姓,我希望事情有轉機。實在不行的話,也未必要困守這孤城,也許突出生路,還有收復河山的那一天。這一點,慕容垂和姚萇,都是好的榜樣。」

  苻堅斷然道:「不行,我不會扔下這全城百姓,自己逃跑的,再說現在天下也沒什麼能救大秦的力量了。唯一可能還沒有叛變或者是給敵軍控制的,也就是涼州,還有征伐西域的呂光軍隊,如果老天有眼,讓他們能回來勤王,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不然的話,只有咬牙與燕賊,羌虜血戰到底了,長安無糧,關中殘破,除非有奇跡出現,不然我不作何指望。」

  劉裕點了點頭:「送回玉璽之後,我會試著來幫你,我說過,至少會保你苻氏一條血脈留存。」

  苻堅搖了搖頭,正色道:「這件事,有別人會做,你不用操心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奇道:「有別人做?什麼人?」

  苻堅咬了咬牙,沉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劉裕,其實大晉對玉璽感興趣的,不止你一個,這一段以來,在這長安城內的,還有別人。」

  劉裕的心猛地一沉,脫口而出:「是會稽王的人,還是荊州桓氏?」

  苻堅歎了口氣:「你猜得很對,是桓溫的世子桓玄,兩個多月前秘密來此,那時候王嘉剛來,周圍有很多民眾歸附,他也喬裝打扮,進了長安,通過一些以前晉國舊臣的關係,跟太子建立了聯繫,之所以我讓你現在帶著玉璽離開,就是因為這個桓世子,正式也向我提出了取玉璽的請求。」

  劉裕咬了咬牙:「桓玄雖然是桓溫的世子,但在荊州並無勢力,他不可能真的派兵來救你的,以我看來,不過是行當年謝尚騙取冉魏傳國玉璽的舊事,嘴上說派舊兵,其實就是空手套白狼,騙到玉璽就會跑路。」

  苻堅的臉色一變:「空手套白狼?不太可能吧,這次他可是跟以前我秦國將軍,關中豪傑魯宗之一起來的,光是魯宗之召來助守城的舊部就有數千人了,怎麼可能會沒有勢力呢?」

  劉裕想到了那天在建康城中的奴隸拍賣之事,頓時一切都明白了,他正色道:「這個魯宗之,是淝水之戰時被我大晉俘虜的,被桓玄在拍賣會上天價買下,用了三百萬錢,看起來,他就是要用這個魯宗之在關中招攬舊部,不過正好也說明他沒有自己的地盤的勢力,如果他真的掌握了荊州,還會這樣隻讓魯宗之招些關中舊部助守嗎?顯然是直接從荊州派大軍來了吧。」

  苻堅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原來如此,我差點上了他的當,還以為他能救我呢。不過兩個多月,此人也只是口惠而實不至,堅持要我先交玉璽,他才能請晉國皇帝下令出兵,本來我還有點猶豫此事,想讓你帶回玉璽,向晉國皇帝請命,然後割讓並州和潼關以東的地盤給桓玄,以作其出兵的酬謝,現在看來,這條路也不通了。」

  劉裕冷笑道:「荊州發兵出戰,何時需要徵求大晉皇帝的同意過?就是淝水之戰前後,桓衝經略中原,攻取洛陽,也沒有事先請求過皇帝,他越是這樣說,越是藉口,大概只是欺瞞苻天王你資訊不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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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章 夜會桓玄論短長

  苻堅擺了擺手:「罷了,反正騙不騙我都這樣了,即使借兵暫時求得平安,我大秦從此也會淪為附庸和傀儡,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劉裕,你帶上玉璽,速速離開吧,記住我的話,以後如果真的能北伐成功,請善待天下百姓,施行仁義,不要象我一樣,好大喜功,征伐不斷。」

  劉裕站起身,拿起了玉璽,包在了一個包裹之內,背上了右肩,他長身而起,對著苻堅行了個禮,說道:「天王保重,在我離開之前,請問一下桓玄住在哪裡,我想見他一面。有些事情,還要跟他商量一二。」

  苻堅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城東,青雲坊,原來的魯宗之宅第,你最好能帶他一起走,既然玉璽不在,我想他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不必在這裡和我一起受罪。」

  劉裕轉身大踏步地向著宮殿外走去:「我跟這個桓世子,也該好好聊聊了。」

  半個時辰後,劉裕一身百姓裝扮,黑巾包頭,右肩挎著包袱,左手提著百煉宿鐵刀,站在城東青雲坊外,魯宅前的大街上,說來也奇怪,長安城的夜裡,到處都是奔走興奮的人群,更是有不少人手裡拿著鐵串,上面是烤肉,一邊流淚,一邊大笑著當街啃咬,不用問,就知道這些肉是哪裡來的,這讓劉裕的心裡很不舒服,每當遇到,都會快步走開,但是只有這一條魯府前的大街,卻是格外地冷清,一個人也沒有,只是以劉裕超人的戰場嗅覺,知道角落裡,陰影中,大樹上,屋簷邊,都埋伏了不少精幹的殺手,沒有這些人的保護,怕是那位陰險深沉的桓公子,也不敢孤身犯險,直入長安吧。

  魯府的大門敞開著,沒有人在外值守,看起來,似乎是早就預料到劉裕會來,劉裕的眉頭一挑,長驅直入,走到門邊時,一道火光從側面而來,只見一個身長八尺,虎背熊腰的中年壯漢,手持火把,走向了劉裕,遠遠地就是行了個禮:「劉軍主,我家主公恭候多時了。」

  來人正是魯宗之,比起在建康城當戰俘時,他的氣色好了許多,只是這時候的他,沒有穿鎧甲,而是一身黑色勁裝,同樣黑布裹頭,顯得格外地精幹,劉裕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魯將軍,好久不見,你榮升郡守,還沒來得及向你祝賀呢。」

  魯宗之面無表情地說道:「階下之囚,本是必死之身,幸賴主公不棄,不僅撿得一命,還能認祖歸宗,做了個南陽太守,所以宗之不才,必對主公生死相隨,今天主公親眼目睹了劉軍主的神勇,料到劉軍主今天必會離開長安,所以,特地讓屬下在這裡守候。」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你家公子真的是神算子,我看現在苻堅的王國師都不如他。好了,請魯將軍速速引路,我也迫不及待地要與桓公子一敘了。」

  一刻鐘之後,魯府,後院的一間廂房之內,劉裕與桓玄相對而坐,桓玄一身上好的綢緞衣服,峨冠高帶,玉簪束髮,頭帶之上,嵌著一塊上好的翡翠玉石,而他的氣色很好,臉色紅潤,完全沒有一點挨餓的樣子。劉裕看著桓玄,眉頭微皺:「全城人都在挨餓,我也喝了幾個月的稀飯了,還是苻堅特地恩賜的,你好像沒餓過肚皮啊。」

  桓玄微微一笑:「宗之在長安早就有些儲備,為的就是這種不時之需,再說了,我遠來是客,不是長安的百姓,所以無論是我帶來的人,還是我存的糧食,苻堅都無法調配,劉裕,你應該早點來找我的,這樣起碼不會沒肉吃。」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現在來找你也不晚,我馬上就要離開長安了,我想,你也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了吧。」

  桓玄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劉裕手邊的包袱,平靜地說道:「你不會真以為,我會為了塊偽璽來長安吧。只有苻堅這個笨蛋才會信這話。」

  劉裕微微一笑:「桓公子是聰明人,苻堅並不笨,但比較耿直,也容易相信別人,仁義守信,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弱點,在這個比無下限的亂世,他會吃虧的,你桓公子這樣的人,倒是大有用武之地。」

  桓玄哈哈一笑:「好了,劉裕,你這張嘴跟你的武藝和帥才一樣,真的讓人又愛又恨,實話跟你說吧,這玉璽隻跟謝家的權勢有關,我們桓家可沒這個興趣,當初我拍天價買下魯宗之,就是為了結交關中豪傑,當年先父征討關中不成,只帶走了萬餘戶百姓,卻沒帶走什麼帥才,更是跟王猛這樣的奇才錯過,引為平生遺憾,這次,我不想再留這個遺憾了。我可以不要這個玉璽,但是關中的豪傑,將門,謀士,異術之人,我卻不可以不結交。反正秦國快完蛋了,這些人我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來是搶人才?就這麼簡單嗎?如果只是結交人才,用不著你親自犯險吧。」

  桓玄的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神色:「當年劉備去找諸葛亮,還要三顧草廬,關中向來多豪傑俊才,我如果只是自己躲在荊州,派魯宗之來,那顯然就缺乏誠意,真正的大才,是不會跟我走的。比如王嘉,如果不是你劉寄奴親自走了一趟,他會跟你來長安嗎?」

  劉裕微微一笑:「桓公子,咱們兩個之間,最好開誠佈公,不要這樣口是心非,你來結交的,怕是不止是什麼關中豪傑,更多的是姚萇和慕容衝吧。秦國的滅亡,誰都看得見,而以後能雄霸關中的,非西燕即姚羌,如何跟他們搞好未來的關係,這才是你所想要的,對嗎?」

  桓玄的臉色微微一紅,點了點頭:「不錯,這就是我留在這裡的原因,也是我今天在這裡跟你商量的原因,你的玉璽,給我可好?」

  劉裕的心猛地一沉,他沒想到桓玄真的看上這玉璽了,不自覺地摸向了手邊的宿鐵刀,沉聲道:「公子欲反乎?」

  桓玄哈哈一笑,搖了搖頭:「不是我要,是送人作禮物。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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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謝氏輪回成桓溫

  劉裕的眉頭緊皺,看著桓玄,沉聲道:「如果是這樣,就更可怕了,要是你的這個朋友是國內的人,那就是你想助人謀逆,要是你的這個朋友是他國之人,那你就是把我大晉的玉璽私授敵國,這就是叛國罪行。」

  桓玄笑著搖了搖頭:「若是慕容蘭向你索要這個玉璽,你會給嗎?」

  劉裕朗聲道:「當然不會給,且不說我跟她只是合作的戰友關係,就算她是我的妻子,我也不會因為愛情而放棄大晉的利益的,這和為了一個女人而叛國有什麼區別?」

  桓玄勾了勾嘴角:「老兄,別這麼死腦筋,我看你在這裡助苻堅守城,以為你的想法應該靈活一點了,沒想到還是這麼直。」

  劉裕冷冷地說道:「我再說一遍,在這裡我守城是為了拯救這裡的數十萬百姓,而不是為了秦國效力。要不然的話,我早就出城領兵作戰了,何至於等到秦國精銳盡失時才出手?」

  桓玄微微一笑:「怎麼解釋是你的事,但在我這裡看來,你不過是因為難以處理和慕容蘭的關係,不忍與她的鮮卑同族刀兵相見,才選擇這種兩不相幫,而留在這裡,也不過是為了取得玉璽罷了。你請王嘉,助苻堅守城,已經是幫助敵國了,就是我這個留在長安的人都會這樣想,更不用說建康城裡那些想要找你麻煩,然後連帶著打擊謝家的世家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劉裕冷笑道:「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我只要帶回玉璽,完成任務就行。大丈夫立身於天地間,只求無愧於心就行了,用不著事事向人解釋,委屈求全。」

  桓玄笑著搖了搖頭:「既然你可以無愧於心,那為什麼就說我是叛國呢?玉璽不過是一塊石頭,又不是傳國玉璽,這東西如果能用來與有利於大晉的勢力結盟示好,為將來的北伐作準備,就是有利於國的好事,為什麼你就是無愧於心,我就是裡通外國?」

  劉裕冷冷地說道:「因為你是為了你桓家,為了你個人的私利。而我是為了大晉,甚至不是為了謝家。這個玉璽不止是一塊石頭,而是北方的合法統治象徵,誰有了此物,誰就可以收拾北方的人心,以後大晉再想收復失地,可就難上加難了。怎麼能說是為了未來的北伐作準備?桓玄,我不知道你這樣裡通外國,對你有什麼好處。」

  桓玄微微一笑:「秦國的滅亡,看起來不可避免,而我們桓家的北伐,一時間難以發動,既然這時候不能收復關中,那就跟以後可能取得關中的人搞好關係,吸納這裡的豪傑,結交這裡的志士,等時機成熟之時,自然可以水到渠成地收復這裡。」

  劉裕搖了搖頭:「把玉璽給這裡的未來雄主,只會讓其統治穩固,你以後想要收復,可就沒這麼容易了。無論誰占了這裡,都以後會和大晉,和你們桓家成為敵人,你以為送了個玉璽,就能保持良好關係了?」

  桓玄搖了搖頭:「劉裕,看來你的謀略還不夠深遠啊,送玉璽是為了驕敵,你看看苻堅就知道了,拿到玉璽之前的他,奮發上進,是個名副其實的英主,雄主,可是拿到玉璽之後,自以為天下太平,滅我大晉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最終誤判形勢,樂極生悲,一戰而敗亡。」

  劉裕冷笑道:「這麼說來,把玉璽送人,還成了驕兵之計了?既然如此,何不做得徹底點,把大晉的傳國玉璽也送了慕容垂,讓他很快就驕狂而亡呢?」

  桓玄微微一笑:「不用這樣激我,劉裕,你知道這不是一回事的,苻堅的這塊玉璽,只有慕容衝和姚萇會看中,別人並沒興趣,關東那裡沒人認這個,所以慕容垂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讓慕容蘭拿這個和你作交易。這東西給誰,誰就是名義上的關中霸主,起碼會感念於我桓家的恩惠,與我們交朋友。而且,我也不希望這東西歸了謝家,增加他們的權勢和功勞。」

  劉裕哈哈一笑:「說了半天,終於說出真實想法了,其實你只是不希望謝家靠這塊玉璽增加功勞,以後永遠地壓制你們桓家,甚至連你們的荊州刺史,也有搶了去的可能,對不對?」

  桓玄的臉色微微一紅,沉聲道:「劉裕,為什麼你就這麼看我們桓家不順眼,卻把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謝家看成是你的再生父母?如果你真的這樣道德高尚,一心為國,又為何要跟一個新的權閥混在一起?我桓家的今天,不是平空掉下來的,是先祖,先父大人兩代人的奮鬥,對大晉有大功。尤其是先父大人,三次北伐,密卡登下,不僅保住了大晉,還收復了大片失地,比你劉裕現在的功勞,大了何止十倍,謝家不過就打贏了一個淝水罷了,我們桓家起碼差點收復兩京,哪個功勞更大?」

  劉裕正色道:「我不否認你父親當年有過大功,但他後來權欲攻心,想要篡位奪權,分裂國家,如果走到這一步,當然需要舉國共討之。如果只是以前那個三次北伐的大英雄,那就是我,也願意追隨他。現在的謝家,起碼還是為國效力,為國收復失地,並沒走到你父親的那步,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第一個就會跟謝家決裂!」

  桓玄有些意外,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劉裕:「你捨得?如花美眷,拜將封候的榮譽,你就這樣說不要就不要了?劉裕,說漂亮話容易,真做可就難了!」

  劉裕冷笑道:「有什麼難的。我劉裕本就是這樣的人,一心為國,為了我們所有漢人,誰能為我大晉,為漢家子孫謀福利,我就願意為之所驅使,你當我從軍報國,北伐中原是為了迎娶高門貴女,取得天下權力?」

  桓玄咬了咬牙:「劉裕,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拿了這個,只會讓謝家得勢,對你未必有好處。你若真是為了大晉,就不應該製造第二個能有篡權奪位實力的大軍閥,大權臣,等到謝安成了先父之後,你再決裂,就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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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 河北關中不足取

  劉裕淡然道:「只要謝家能真心北伐,為大晉,為我們漢家子孫收復失地,就沒有什麼晚的。現在謝家要這個玉璽,就是讓關中沒有人有可以合法的統治權,等解決了河北,自然就會兵出關中。你桓家現在連荊州都無法鞏固,自然不可能象以前那樣獨立出兵北伐,到時候謝家成了北伐英雄,又有中央權力,不一定會篡位,但一定會收回你桓氏在荊州的特權,這才是你們真正害怕的地方吧。」

  桓玄臉上的肌肉都在跳動著,終於不可遏制地吼了起來:「是啊,是會這樣的,我們現在是唯一能控制一個大州,遏制謝家的家族勢力,別的不過是在中央有權,但這個權,沒有兵力的支持,是虛的。一旦謝家借著北伐大功掌握了軍權,那加上他們的政權,就成了曹魏時期的司馬懿,行廢立之事,不也就是一念之間嗎?我們桓氏,就會成為他們三征淮南時的諸葛恪等人,等我們這些地方實力派全完蛋了,他們謝家不改朝換代,才叫見了鬼呢!」

  劉裕微微一笑:「那些是以後的事,如果你們不想讓謝家這樣做,也可以趕快出兵北伐啊,總好過你在這裡磨時間,甚至想著把玉璽送給姚萇和慕容衝這樣的混帳做法!」

  桓玄咬了咬牙:「實話告訴你吧,關中和河北,不是我們大晉現在可以奪取的地方,淝水之戰後,秦國崩潰,我們能趁機收復巴蜀,中原和齊魯之地,盡得潼關以東,黃河以南的大片領地,已經是擴張的極限了,關中河北,民風早就不是我們漢人的農耕之地,漢胡雜居了太久,不是一朝一夕靠著軍事能解決的問題,更需要慢慢地融合,同化。先父大人不是沒有踏上河北,關中的土地,但最後只能鎩羽而歸,甚至差點賠上了一世英名,為何?不就是因為無法取得這些地方的人心嗎?」

  劉裕冷笑道:「我無意侮辱你那個立有大功的先父大人,但是他的篡權奪位之心,天下人皆知,他北伐不是真心的,而是為了自己撈取軍功,這點連當年的王猛都看得清楚,所以不肯跟他回歸。可是謝家現在不一樣,我們這次面對的,是一個完全崩潰和混亂的北方,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和雄主,沒有當年苻秦和慕容氏燕國這樣的強敵,無論是這裡的三方勢力,還是河北的慕容垂和苻丕,他們都沒有短期內一統北方的本事,這個北伐的時機,是永嘉之後這近百年來最好的一次,我不會允許任何人,任何勢力破壞這次的北伐,就這麼簡單!」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我不是為了私利而阻止這次北伐,而是這次北伐,注定不會成功,你以為建康城中的世家會看著謝家的北府軍橫掃河北,打敗慕容垂,然後揮師越過太行山,再跨過黃河,收取關中?」

  劉裕自信地點了點頭:「有何不可?北伐對他們也有大大的好處,意味著更多的土地,人口。他們已經在這次中原的收復過程中得到了這些好處,又怎麼不會繼續支持呢?」

  桓玄哈哈一笑:「大錯特錯!你以為現在建康的那些世家們,只因為上次淝水之戰後,拍賣給他們幾萬戰俘當奴隸,就會歡天喜地地繼續北伐了?拉倒吧!別的不說,就說這回打下的淮北,中原,齊魯之地,這些建康城中的世家貴族,沒有撈到半點好處,白白地給了大量的糧食,人力,稅賦!現在的建康城中的那些個大小世家,一個個怨聲載道,每個人都在詛咒謝安和謝玄呢!」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而冷笑道:「從你嘴裡說出的每一個挑撥之字,我都不會相信,因為你的動機本身就有問題,就因為我這一兩年離開了建康,你就可以隨便造謠了?」

  桓玄微微一笑:「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帶著玉璽回建康城的時候,看看當地的情勢,你在北府軍中的兄弟,朋友們,都多少知道點風聲,比如你的那個好胖子兄弟,他的岳父現在是謝玄的長史,而他是他岳父的智囊,也跟著做到了中兵參軍,高級幕僚的位子,比你現在這個小小軍主,可是要高出不少了啊。」

  劉裕哈哈一笑:「死胖子,真有他的,不過他本就有這個本事,現在是建功立業之時,需要有真才實幹的人,玄帥肯重用他,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因為他的能力,要不然為何謝家不重用自己的子侄呢。」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了謝琰的那張在建康城拍賣會上,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仿佛代表著他那扭曲,陰暗的內心,這次出來之前,謝家的內部矛盾爆發到如此的程度,無數個夜裡,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擔心起這種蕭牆之禍,會不會影響到北伐的成敗,而這次他自己脫口而出,一下子就後悔了。

  桓玄也馬上覺察到了劉裕微妙的表情變化,冷笑道:「自古未有大將建功於外,而權力鬥爭激烈於內的。謝家自己都一堆破事,更不用說外面的虎視耽耽了。實話告訴你吧,現在中原,齊魯,巴蜀這些新征服的地區,人心不穩,誰也不知道這次是能給大晉穩定地控制住,還是跟以前一樣,得而復失。」

  「所以關中的幾十萬居民寧可跟著苻暉的洛陽守軍回到戰火紛亂的關中,也不願意留下來當大晉子民,而逃去河北的人更多,象翟氏丁零,就幾乎整族搬到河北了,大晉所征服的,不過是留下一堆老弱病殘的無主之地罷了。」

  「這些地方既征不到兵,又收不了糧,還得投入軍力來維持,完全就是燙手的玩意,如果謝家真的為國家著想,這時候就不應該想著繼續北伐,而是鞏固已占地區,移民屯田,慢慢地經營黃河一帶防線,就象當年的祖逖一樣,高築城,廣積糧,收取人心,等時機成熟之時,自然可以一舉而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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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九章 桓玄言語藏風暴

  桓玄的雙目如炬,直刺劉裕,但他的話卻引起了劉裕的沉思,這是他一直沒有弄明白的問題,如果說桓溫北伐是為了求取功名,為自己的稱帝篡位爭取政治資本,可是祖逖卻是沒有任何私心的大英雄,他收復河南之地後,仍然是屯田中原,積累力量,而不是馬上選擇收復河北或者是關中,自己以前一直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做,聽到桓玄這番話,倒是有些漸漸地明白了。

  桓玄看著劉裕,冷笑道:「怎麼樣,現在知道了吧,北伐從來不是軍事就能決定的,更重要的是人心,你在長安這兩年應該也知道,只有收服了人心,才可能真正地統治此處。西燕軍之所以不太可能在關中久留,就是因為他們跟這裡的漢人,羌人的生活習性相差太大,自己都沒有把握立足,軍力不可能永遠壓制一地的百姓,你覺得如果大晉現在來了關中,能讓這裡的人心向王師嗎?」

  劉裕咬了咬牙:「為何不可。這裡畢竟是漢人居多,跟我們是同族!又不是跟那些鮮卑人,有千差萬別。」

  桓玄哈哈一笑:「漢人是什麼?江南的,荊州的,關中的,你確定同為漢人,習俗一樣?你確定吃慣了稻米的北府將士,會習慣天天在這裡吃餑餑,啃饅頭,喝面片兒湯?」

  劉裕一時語塞,確實,自己到現在都不太習慣這些北方食品,更不用說那些幾乎沒到過北地的吳地士兵了。儘管同屬漢人,但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更不用說遠隔千山萬水,說到水土不服,那還真是沒半點錯的。

  桓玄看著劉裕,笑道:「所以我並不看好你們這回出征河北,據我現在的情報,北府軍還沒有出征中原,仍然在集結準備之中,中原州郡,多半是以前秦國的守軍和官員易幟獨立,並不是在北府軍的控制之下,但如果謝家真的想要北伐,那這水土不服,就很難解決,如果深入河北,跟慕容垂大戰,你覺得能有幾成勝算?」

  劉裕哈哈一笑:「桓公子,你快要說服我了,只可惜你忘了一點,當年你先父大人不也有同樣的問題麼?北府軍水土不服,難道你家桓氏的荊州兵馬就服了?可是這些阻止了你們的北伐河北嗎?雖然沒打過黃河,但起碼也進行了嘗試,怎麼,你先父大人可以試試,我們就不行嗎?」

  桓玄臉色一變,轉而擠出一絲笑容:「當然可以啊,只不過,我剛才說過,建康的世家在前一段的北伐中沒得到好處,打下來的新地方他們圈不了地,占不了蔭戶,反而要繼續地為駐軍提供軍糧,要出丁去運輸,現在他們已經很有怨氣了,只不過因為北伐是不可辯駁的國家首要之事,只要皇帝不公開反對,他們也不敢在這時候撂挑子,但是,明著不來,暗中在後面使絆子,那是一定的。」

  劉裕的眉頭一皺:「地方畢竟打下來了,只是需要點時間鞏固而已,以後難道會沒有好處嗎?就象我們這些軍漢,難道從軍的時候就知道戰勝後會有這麼多封賞和鄉鎮裡的民爵,基層吏職?這些世家再怎麼也不至於比莊稼漢的目光更短淺吧。」

  桓玄冷笑道:「你們如果不當兵,隻種田,那就一無所有,當然願意搏個富貴。可是這些中小世家,他們本就是在江南有大片的莊園,人口,土地,何必還要費力折騰北伐呢?就算上次建康城的拍賣,一時哄得他們以為有利可圖,但現在這個夢已經破碎了,誰都知道如果繼續打下去,又要花錢,又要費人力,卻得不到多少回報。那他們就會轉而從支持變為反對,在後面做點手腳,有何難事?」

  劉裕咬了咬牙:「可是你說過,如果皇帝支持,他們不好公開反對,只要加強監管,必要時懲罰幾個暗中壞事的,再適當地給些好處,比如再來些俘虜拍賣,或者是在這些新占區讓他們有些未來的地盤,產業,我不相信他們會壞事!」

  桓玄哈哈一笑:「問題就在這裡啊,你覺得皇帝會一直支持謝家北伐嗎?」

  劉裕的臉色一變,桓玄說到了他最擔心的事,他的眉頭深鎖:「我們畢竟是在幫他收復江山,他為何不支持?」

  桓玄冷冷地說道:「收復江山?收復哪家的江山?司馬家的還是謝家的?他司馬氏當年是怎麼取得天下的?伐吳滅蜀,都是對曹魏的大功,但也讓司馬氏這樣一步步地控制了軍權,最後代魏建晉,謝家不就是走一百年前司馬氏的老路嗎?只怕是他們一統河北,關中,隴右,收復大晉全部江山之時,就是改朝換代之日了,你可以不信這些,但無法阻止皇帝去想這個。」

  劉裕沉聲道:「就算他對此有了猜忌,但也不可能公開地反對北伐,現在大軍已經在集結,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管以後會怎麼樣,起碼這回我一定會參與到收復河北的行動,而這塊玉璽,我相信可以作為謝家對大晉忠誠的保證,獻給大晉皇室。」

  桓玄搖了搖頭:「不用費這心思了,皇位只有一個,謝家早就盯上了,皇帝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早就暗中讓王國寶聯絡其他的世家,與謝家抗衡,這些人巴不得謝家的北伐失敗,這樣他們才有機會扳倒謝家,自己上位,你帶回玉璽,自以為可以讓謝家向皇帝證明自己的忠誠和能力,可越是這樣,皇帝越是警惕,以前只是朝中專權,北伐之後開始擁有自己的軍隊和地盤,到這時候更是有裡通外國的能力了,換了你是皇帝,是會高興還是害怕?」

  劉裕聽得冷汗直冒,心中的陰影開始無限地放大,而王國寶那張帶著冷笑的臉,連同著刁家兄弟的不懷好意的笑聲,在他的眼前浮現,耳邊回蕩起來。

  桓玄看著劉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是多年前壽春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句話,只有我們桓家,是真心想要北伐的,你助謝家不如助我,以後我們如果取得天下,你必是頭號功臣,我知道你這個人不圖名利,只求青史留名,這點,我一定會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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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 真實目的終昭示

  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桓玄,久久,才長歎一聲:「桓公子,我就不明白一件事,你已經如此大富大貴,過著遠遠比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擁有一整個大州,上百萬子民,還有一支龐大的軍隊,如果安心於現在所得到的,一心為大晉效力,為漢人子民建功立業,必然會青史留名,永遠被後世子孫所敬仰,為何就這樣貪心不足,非要奪那個九五之位?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當然重要,這個位置,就是天下最重要的東西。你說的那一切,什麼北伐建功立業,不就是為了這個位置嗎?就算我不要這個位置,難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就能對我,對我們桓家沒有猜忌?」

  說到這裡,桓玄長身而起,激動地開始踱起步來:「我不舉先父大人的例子,就說你所敬仰的祖逖祖豫州吧,他可沒什麼野心吧,他是不是你說的那種沒有私欲,一心只想北伐的人?」

  劉裕點了點頭:「祖將軍當然是完美的,純粹的北伐大英雄,也是我劉裕一生所佩服的人。」

  桓玄哈哈一笑:「是啊,這個完美的大英雄,最後的結果如何?他一心北伐,換來的卻只是皇帝的猜忌,不僅不給在前方苦戰的他以任何支持,還多方制約,怕他建功立業,回來奪了自己的皇位。不僅是皇帝這樣想,當時的世家也這樣想,王導,王敦,庾亮這些在建康,在荊州掌權的大世家子弟,聯起手來制約祖逖,最後還派人接替他,要奪取他奮鬥一生的事業,導致祖將軍鬱鬱而終。劉裕,有祖逖的例子在先,你還敢說這皇權不重要?」

  劉裕咬了咬牙:「那只是開國時的帝王將相們對祖將軍有所防範而已,不代表所有人都這樣。更不是你桓家割據作亂,篡權奪位的理由和藉口。你們北伐是為了爭取功名去篡位,和祖將軍完全不一樣。」

  桓玄冷笑道:「有什麼不一樣?萬事看結果而不是看動機。你動機再純粹,再高尚,結果不好又有何用?東晉開國八十年,到目前為止,北伐取得最大成果的,是先父大人,他三次北伐,收復中原,兵入關中,飲馬黃河,這是祖逖也做不到的事。若不是他能做到大權獨攬,排除後方的制約和干擾,安能如此?」

  劉裕沉聲道:「你當權臣我沒意見,只要真心北伐,我也願意支持你。但你想著篡位,我是不會追隨的。更何況,現在謝家也在北伐,而不是你桓氏。」

  桓玄咬著牙:「若不是現在我們桓家被謝家所壓制,叔父新喪,又怎麼會讓謝家單獨出征河北?你覺得我現在冒著生命危險來此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將來的北伐創造條件嗎?劉裕,難道連這點你都看不出來?」

  劉裕微微一笑,長身而起:「我只看到,聽到你想拿這個玉璽去跟胡人作交易,無論你怎麼解釋,這都是在破壞北伐大業而不是做什麼準備。桓玄,如果你哪天真的掌握了荊州,出兵北伐的話,我會考慮助你一臂之力的。但是現在…………」

  他說著,拾起了地上的那個裝玉璽的包袱,在桓玄的眼前晃了晃:「現在的劉裕,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帶著這個玉璽回大晉了。祝你在這裡過得如意。」

  他說著,轉身就向著門外走去,卻聽到桓玄的聲音在自己身後冷冷響起:「且慢,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劉裕沒有轉身,他握刀的手緊了緊,沉聲道:「不用作無畏的嘗試了,如果你想硬搶,現在可以給你的手下下令了。」

  桓玄搖了搖頭:「我不會傷你的,劉裕,這點你早就知道,如果想害你,我有無數的機會。今天我試圖說服你跟我走一條路,可惜你還是不聽。不過沒關係,我繼續等,只想提醒你一句,你別把自己跟謝家捆得太緊了,以後想轉換門庭也不可能。這次北伐,我不覺得謝家會有什麼好的結果,一旦失利,你只會跟著倒楣,這些年來你出生入死打下的一切,都會隨風而逝。」

  劉裕笑著大步而行,他的聲音遠遠地順風而來:「謝謝你的提醒,我會留意的,大不了回京口種田打柴,但是北伐的機會,我絕不會錯過!」

  劉裕的身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魯宗之從門外走入,低聲道:「主公,你若現在下令留下他,還來得及,劉裕雖勇,但我這裡有上千戰士,他是人非神,總能取下這玉璽。」

  桓玄微微一笑:「我要的豈是玉璽?那些蠢貨蠻子,我就是做個假的給他們都沒關係。我要的是劉裕肯為我真心效力,只可惜現在他還不願意,不過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

  說到這裡,桓玄笑著拍了拍魯宗之的肩膀:「宗之啊,作為主公,需要的是手下肯忠心效力,那就得對屬下同等地付出和回報,這次我們來長安,不管怎麼說,起碼把你和你兄弟們的家人給接回荊州了,現在她們是安全的,我們再停留幾天,就回去。」

  魯宗之的眼中熱淚滾滾:「主公對我的大恩,永世不忘,我魯家一門,願世代為主公和您的子孫效力。劉裕已走,您在這裡冒險沒有任何必要,趁著燕軍還沒全面攻城,還是讓屬下護送您離開吧。」

  桓玄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好了,跟你沒什麼可隱瞞的,現在也可以告訴你,我這次來長安的真正用意了,收服劉裕,取得玉璽只是次要目的,而結盟姚萇或者是慕容衝,更是騙劉裕的藉口,當然,即使是藉口,表面功夫也得做做,起碼能換來關中新勢力跟我們桓家幾年的和平,起碼在我坐上荊州之主的位置之前,我不希望這次北伐的成果失去。」

  魯宗之奇道:「那主公究竟想要什麼呢?」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要苻秦完蛋後,一個有繼承權的流亡者,苻堅的太子殿下,很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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